第七十三章 缺失的記憶
藤蔓彷彿巨蛇般纏繞住阿瑞爾的四肢，把他從深不見底的墨綠地獄中拉離。
視野驟然變得開闊起來，分辨不出遠近的黑暗之中，隱隱出現一個人形。
他發現自己是從一隻綠色的眸子中脫離出來的，類似於重力的東西拉扯着他的靈魂，飛昇到黑暗的另一端。
莫妮可笑着，似是譏諷，似是憐憫。
強烈的失重感讓他猛地坐起，冷汗順着臉頰邊緣滴落在光滑的絲綢被子上，浸出一小片溼溼的暗色。
又是那個噩夢……
和上次不同的是，荊棘變成了藤蔓，那種生長在不知名洞窟中的、依舊存活着的藤蔓。
他摸了摸喉嚨，發現氣管和收束裝置都已經安裝上了，體內的依莫忒純度穩定在43，臨血清芯片也更換了新的。
他鬆了口氣，下意識地看向四周——
他已經回到了侯爵城堡的臥室中，窗邊還擺放着一盆沐浴在陽光下的鳶尾花。
可愛的紫色在光照下變得鮮豔，阿瑞爾不禁再次感慨生命的美麗……
“……絕對不行！”
門外傳來賽琳娜的怒斥聲，把阿瑞爾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就算你是宇宙魔方空間站的人，我也不會讓你現在帶阿瑞爾先生走的！他完成了足夠多的任務，現在還受了傷，需要休息！”
賽琳娜的口吻少見的嚴厲，隨着她的呵斥，阿瑞爾還聽到了某種金屬相互摩擦而過的聲音。
“雖然我的妹妹還在空間站，但我發誓，無論是阿瑞爾還是妃靈……如果宇宙魔方敢對他們做過分的事，我不介意……”
“啪！”
想來是花盆被斬斷的脆響，阿瑞爾想了想，距離他房門最近的一盆花，是之前澤維爾引以爲豪的、名爲“高原之火”的海棠花。
“妃……妃也小姐，請您冷靜一下，倒也不至於……”賽琳娜聲調一轉，開始緊張地充當和事老。
“還不快滾開！”這次是梅蒂的尖叫聲，“宇宙魔方現在纔派人來？我爸爸死的時候爲什麼沒有一個人來救他！滾開！”
“梅蒂小姐！梅蒂小姐！您先把槍放下！”
賽琳娜連忙抓住梅蒂的手腕，防止那細細的手指真的會扣動扳機。
“吱呀”一聲，臥室的房門打開，阿瑞爾無奈地看向門外的人：“真是熱鬧啊，各位早安。”
“阿瑞爾先生！”賽琳娜驚訝地捂住嘴，有些埋怨地瞥了不遠處的男人一眼，“抱歉，吵到您休息了。”
妃也把長刀收回刀鞘，若無其事地站在一邊，還稍微挪動半步，遮住了被她斬成兩半的美麗花卉。
梅蒂悄悄拭去眼淚，黑着臉站在一邊。
而那個來自宇宙魔方的人，也是老面孔了——理事會臨時指揮，休常。
阿瑞爾對他的印象不算差，覺得這樣一個不是即將猝死、就是走在猝死的路上的社畜，實在是太過可憐了。
休常的眼睛下面掛着濃重的黑眼圈，他不悅地看着被三個美少女圍起來的阿瑞爾，忍不住“嘁”了一聲。
“你現在真是越來越風光了，連睡覺都有三個女人陪着。”休常伸出右手，正色道，“我是代表理事會來的，想和你……”
他話還沒說完，阿瑞爾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悲愴地捧起被斬成兩半的花瓣，誇張地慘叫起來。
“見鬼！我花一千萬通用幣購買的美麗的花朵怎麼被你害成了這副樣子！你知不知道！從育種開始我就把它視如己出！你這個該死的混蛋，居然摔壞了它！”
阿瑞爾的表演實在太過誇張，以至於讓妃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休常睜大雙眼，右手僵在半空，還沒來得及解釋，阿瑞爾就把殘花丟到一邊，拍拍手看向了賽琳娜。
“賽琳娜，培育費一千萬，精神損失費五百萬，記在宇宙魔方賬上。”他微笑着說道。
“可這明明是她弄壞的！你是瞎了嗎！這花明明是被切開的！”休常崩潰地大叫起來，且不說阿瑞爾說的算不算，這一千五百萬他肯定賠不起。
阿瑞爾滑動半步，故作熟絡地摟住休常的肩膀：“朋友，別緊張，你是理事會代表人，所以是理事會弄壞的……等錢到了賬，我們三七分成。”
“你……！”休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忍不住咧開了嘴，“你真是個不錯的傢伙。”
阿瑞爾滿意地笑笑——
這些錢固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休常拉攏到他這一邊，哪怕是暫時的，也能套出不少情報。
“人情”總是能派上用場。
阿瑞爾拉了拉白色襯衣的衣領，解開一顆釦子，有些蒼白的臉龐被陽光襯得有些病態，也讓那令人移不開目光的英俊，顯得有些頹靡。
他仍感到虛弱，方纔摟住休常不只是爲了拉進距離，也是因爲他有些站不住，可又不想讓賽琳娜擔心。
阿瑞爾曾在弗蘭西斯卡的《地獄篇》中看到這樣一句話——
愛，讓每一個被愛的人無可豁免地去愛。
真是殘酷而溫柔。
“現在是早上九點整。”阿瑞爾把頭髮捋順到耳後，露出一個陽光的微笑，“我想，我和休常先生需要一些甜點。賽琳娜，可以麻煩你親自爲我沏一杯茶嗎？我想向休常先生分享一下，這世間最醇美的香茶。”
賽琳娜立刻點點頭，害羞地說道：“當、當然可以，請您稍等。芙蘭，再去拿一套餐具。”
芙蘭是一位女僕的名字，在賽琳娜還在哈里斯手下當女僕的時候，她們就是很好的朋友。
即便現在賽琳娜成爲了侯爵，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她們還是以朋友的身份相處。
等賽琳娜離開後，阿瑞爾才鬆了口氣，身上一軟，差點從休常身上滑下去。
“阿瑞爾！”
妃也眼疾手快，連忙攙扶住他。
“我沒事……別告訴賽琳娜。”阿瑞爾搖搖頭，還是覺得胸悶，又解開一顆釦子，“走吧，順便……跟我說說在莫妮可的城堡都發現了什麼。”
妃也皺起眉，不安地看向了休常。
“就是要當着理事會代表人的面說。”阿瑞爾的目光變得冷峻起來，“讓他們看看，他們究竟放任了怎樣的變態管理地表基地。”
妃也會意，一邊攙扶着他往餐廳走去，一邊說道：“在莫妮可的城堡地下，發現了三層暗室。第一層儲存有大量戰略級武器和黃金，第二層儲存着大量稀有金屬和稀土，還有一些用來研究針對地趨種的生化武器的設備，第三層關着總共四十一頭地趨種，和一百二十個即將變成地趨種的人類。”
“人、人類？！”休常驚恐地瞪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地趨種……是人類變得？”
“這就是你爲什麼一直都是社畜的原因，連這種事都發現不了。”阿瑞爾毫不客氣地嘲諷道，“繼續說。”
妃也點點頭，說道：“我殺死了所有地趨種和感染者，然後……”
“什麼？你一個人殺死的？！”休常忍不住看了眼妃也腰側的那把長刀，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對不起，請您繼續說……”
妃也不悅地皺起眉，還是繼續說道：“然後我和賽琳娜駭入了莫妮可的私人頻道，發現她和一個叫威廉的人保持着聯繫。”
阿瑞爾忽然怔了一下，但還是儘可能保持着平靜，聽妃也繼續說下去。
“根據推測，威廉是南非地表基地的人，他和莫妮可做了交易，莫妮可替他找到一種名爲【調序者】的特殊感染者，而他會向莫妮可供應包括黃金、臨血清芯片和稀土在內的物資。而在他們的對話中，莫妮可曾經稱呼威廉爲……”
說到這兒，妃也猶豫了一下，沉默片刻後，還是說出了那個編號。
“fk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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