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百層煉獄（五）
閃爍的電弧時不時鑽出來，映亮一片漆黑中、躲在黑暗中的人臉。
燭陰會的兵力太過分散，50層上下的樓層都已經被葉晞的人控制住了。
但唯獨50層，燭陰會的人取得了絕對的優勢。
他們的優勢不在於有多少火力，而是非常簡單的“人質”。
七十多名平民被困在廁所裏，僅剩的二十多個燭陰會成員把分辨不出面目的屍體堆積在門口，擋住了葉晞的視線。
一片漆黑之中，燈光每次閃爍，都能映亮幾十雙泛着仇意的眼珠子。
葉晞貼在牆角，從肋條間隙延伸出的義體死死扒住牆體，以便把身體固定在最佳的襲擊位置。
“準備強行駭入，務必保證平民生命安全。”
葉晞低聲說着，檢查了一下手槍，發覺只剩下三枚子彈。
最差的情況下，只能憑藉序力和燭陰會的人肉搏了。
隊員打了個冷戰，不由得顫聲道：“不、不太好吧，我們沒法確認他們的位置，貿然駭入恐怕……”
“僵持下去只會讓情況更糟，我要求你們每個人都能瞬間鎖定敵人的方位，一擊斃命，誰都不許失敗，明白了嗎？”
比女人還漂亮的臉上浮現出與樣貌不相稱的決絕，他早就習慣這樣的冒險。
但隊員們無論如何都習慣不了，在他們看來，最保險的做法是同對方談判。
反正燭陰會的人永遠也殺不完，放走二十個也無傷大雅嘛！
“可是……”隊員剛想反駁，葉晞就擡起了手。
他歪過頭，仔細傾聽從頻道中傳來的聲音：“副會長，我們遭受到了襲擊！是地表……”
話還沒講完，葉晞就聽到了金屬相碰的聲音，像是有誰用鈍器打在隊員的頭上，旋即就沒了聲音。
地表？
阿瑞爾？
見鬼，他怎麼還來攪局？！
“嗡嗡嗡……”
電梯運轉的聲響此刻像是被放大了，就連躲在廁所裏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悅耳的音樂聲從不斷靠近的電梯中傳來，此刻像是怪誕的背景音樂，美妙的節律不斷逼近，一如電影中恐怖故事和童謠的反差。
“叮咚——”
電梯停在50層，鐵門徐徐打開，強光便化成了一柄長槍，猛地扎穿了昏暗的樓層。
“噠、噠、噠……”
手杖敲擊在地板上的聲音是如此從容，惹得所有人都忍不住側目而視——
究竟是什麼怪胎，才能如此鎮定地闖進嘲風會和燭陰會的亂戰現場？
“這麼黑，你們的義體的夜視能力都這麼棒嗎？”
戲謔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緊接着，就聽到了幾聲悶響，像是裝滿了液體的塑料瓶摔在地板上的聲音。
奇怪的香味傳來，葉晞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阿瑞爾丟在地上的……是食用油？
“嘭！”
一聲巨響，子彈打在金黃色的油液上，迸竄的火星瞬間點燃了食用油，剎那間，整個樓層亮堂了不少。
就連躲在廁所裏的燭陰會成員都傻眼了——
這小子有病嗎？他是生怕別人沒法瞄準他嗎？
等等……他手上的是……？
阿瑞爾的衣服上滿是燒痕，現在不知道從哪兒“借”了一套一塵不染的黑西裝，披在肩上。
應該是其他客人的。
“燭陰會現在誰在管事？”阿瑞爾看也不看葉晞一眼，徑直問道。
“爺！六東家麾下，吉沙！”一個人在門口的屍體堆後面大叫着，把屍體拽到一邊，露出了一張猙獰的橫肉臉。
“嘭！”
葉晞還沒下令，早有準備的隊員便扣動了扳機——
子彈竄出槍管，卻並未和往常一樣沿着接近直線的拋物線打爆敵人的腦袋，而是忽然震顫起來，猛地朝旁邊飆射過去，在牆上多留下一個彈坑。
依莫忒能源波動？
有誰使用了序力？
“停火！誰也不許開槍！”葉晞慌忙地大叫着，從牆角跳下來，向阿瑞爾走過去，“你過來幹什麼？你找死……”
“喂。”阿瑞爾擡起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站住，你身爲一介副會長，這麼關心燭陰會的客卿，真的好嗎？”
“誰誰誰關心你了！”葉晞誇張地叫破了音，很快調整好情緒，冷冰冰地看過去，“你選擇和我敵對嗎？”
“這話說得真難聽。”阿瑞爾聳聳肩，卻並沒有否認，“吉……什麼來着？”
“吉沙，爺！”
吉沙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似地，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他本來都做好了和人質同歸於盡的準備，畢竟燭陰會的人再多，也不可能在進化者的圍剿下勝出。
但現在不一樣了，客卿駕到，那局勢一準逆轉！
他跑到阿瑞爾面前，恭謹地彎下腰拱手作揖，獻媚地笑着。
“吉沙，這位是地表基地的賽琳娜侯爵。”阿瑞爾讓出半個身位，微笑着說道，“更改目標，燭陰會全體成員，務必保證侯爵大人安然無恙地離開贔屓區。”
“得令！”吉沙用力點點頭，擡眼看了看阿瑞爾身後的三個人——
好傢伙，都是進化者！今天是進化者開會還是怎麼着？
阿瑞爾看向葉晞，並未說話。
葉晞同樣保持着沉默，心有靈犀地後退幾步——
如果能讓阿瑞爾就這樣帶燭陰會的人離開，也不是壞事，至少廁所裏的人質都保住了。
但……至於嗎？明明可以聯合起來把燭陰會的人都殺了，在公衆面前還能留下一個“懲奸除惡”的好印象。
他爲什麼要選擇和嘲風會……不，和九龍閣敵對？
不，應該沒問題。
葉晞看向張子鳴和童花見，暗暗祈禱山海關能壓下可能出現的輿論風波。
阿瑞爾看着從屍體堆後面走出來的二十多號人，手指輕輕敲擊在蛇頭手杖上。
比起現在殺死他們，還是再利用一下他們再殺了比較好……
“先生！”
賽琳娜忽然尖叫一聲，某種詭異的能量波動突然從牆體外傳來，正以一個恐怖的速度朝這裏逼近！
幾乎是瞬間，阿瑞爾把【六爻】覆蓋在身邊的合金地板上，只改動那一小塊合金所在空間的狀態，便把整塊合金撕了下來，憑藉序力拉到自己身前，充當堅不可摧的盾牌——
所有人的視野都明亮起來，紅色的光芒突然從西側的牆壁貫穿而來，精準地命中了阿瑞爾身前的合金板，旋即瞬間熔融！
阿瑞爾眼睜睜地看着二十多公分厚的合金被融化成紅色的液體，尚未來得及感慨那激光中蘊含的能量是那麼恐怖，就覺得與此同時，有誰撲在了自己身上。
“趴下！”
驚恐的叫聲是從耳邊傳來的，葉晞狠狠地按在他的肩頭上，把他的身體用力按在地板上。
紅色的激光足有面盆粗細，一瞬間就掃過了阿瑞爾所在的位置，接連貫穿了合金板和吉沙的半邊身體後，便宛如乍現的曇花，憑空消失。
東西兩側的牆壁上都留下一個邊緣熔融的巨大坑洞，城市的光芒從坑中透進來，把整個樓層徹底映亮。
無人機把一個人影緩緩放在坑洞邊緣，被激光燒燙的空氣迎面撲在她的臉上，讓黑色的長髮緩緩飄舞。
額前青色的挑染是如此顯眼，顯眼到單是直視那雙冷漠的眼睛，就會讓人恐懼得不得不錯開視線，只能去看額上的青色挑染。
葉晞擡起頭，突然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恐懼。
他只能用力壓着阿瑞爾的身體，以免再次被激光瞄準。
“會長大人……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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