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非人之人（五）
妃也站立在直升機邊緣，鳥瞰巨大洞窟內的黑影，內心久違地感受到了悸動。
這份心悸中並未有多少驚恐，更多的還是新奇。
她殺了那麼多地趨種，還是第一次發現人形之外的地趨種。
難道說，現在的地表已經能讓植物生存了？
不，地趨種……能算作生物嗎？
“能解決嗎？”孔正陽的聲音從獨立終端中傳來。
妃也深吸一口氣，脖頸上的晶體開始躍動紅色的光彩：“沒有問題。”
“好，等待擊殺指令。”
孔正陽說完，便轉過頭看向葉晞。
“城牆啓用激光武器，功率70，把洞窟外緣削平至30°角；進化者部隊構成第一道防線，後續火力支援預熱；所有單位戒備，絕不能讓一頭地趨種突破第二道防線，否則我就讓天上的靚仔把你們都送上天！”
根本算不上戰前動員，但毫無疑問讓所有人都揚起了鬥志——
畢竟打不過，就要被還停留在太空的天基武器一起揚了。
“武器裝備預熱完畢，進化者部隊已就位。”
葉晞延伸出義體周圍的固定支架，戰術頭盔落下，序力蓄勢待發——
“作戰開始！”
一聲令下，幾十道激光柱同時爆發，恐怖的熱量瞬間削平了聳立的洞窟峭壁，硬生生把數公里的岩層熔融，開出一道斜率不超過30°的斜坡。
這種程度的高溫足夠融化地趨種表面的角質，但也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殺死地趨種。
那羣怪物似乎是感受不到疼痛，踩着橙紅色的岩漿，如同喪屍之潮般涌向外周的人們。
上百門炮口同時爆發火舌，無數不同型號的炮彈轟擊在地趨種的後方，儘可能拖延它們全部衝出來的時間。
進化者們此時已無路可退，即便心中再怎麼慌張恐懼，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中的武器砸向撲面而來的地趨種！
地趨種散去，露出了藏在洞窟底部的怪物。
激光融化了岩石，讓那巨蟒般的藤蔓延伸而出，彷彿深海中的巨大章魚，每根“觸手”都能讓患有巨物恐懼症的可憐傢伙戰慄不止。
但即便峭壁已經被削平，藤蔓也依舊沒有離開一定範圍之內，只在那小小的洞窟上方肆意猙獰。
妃也確認了身上的刀的數量，背後的推進器緩緩打開，只等聯盟長一聲令下，她就會下去把這顆破草連根斬斷。
“妃也，注意，這東西是波呂斐摩斯序力的造物，屬於方塔蘇斯的一部分，它的汁液似乎有揮發性和腐蝕性，還有一定迷幻劑的效果，儘可能……”
“明白。”
妃也打斷了他的囉嗦，她對這些數據並不感興趣。
她只在意阿瑞爾他們的生死安危。
“行吧……動手！”
“是。”
妃也答應一聲，從數百米的高空跳落，背後的推進器並不是用來抵消重力的，而是爲了讓她能以更快的速度衝向那頭龐然巨物。
聽覺，排除。
嗅覺，排除。
痛覺，排除。
觸覺，排除。
溫覺，排除……
大腦的認知功能被極端削弱，只剩下最簡單的視覺。
視野中只有黑白灰三種色塊，把藤蔓、空氣和岩石分別開來，除此之外，她不需要感知到別的東西。
多餘的認知資源全部加持在作戰之中，磅礴的序力第一時間便吸引了那頭怪物的注意——
序力，【滌除玄鑑】。
葉晞斬斷一頭地趨種的腦袋，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半空中一閃而過的“流星”。
接下來只聽到一聲悶響，似乎是從洞窟底部傳來的。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那些在半空中扭曲纏繞的藤蔓，就一一落在地上，在一陣抽搐後徹底停止了活動。
藤蔓砸落在地面上，揚起海嘯般的雪粉和灰塵，讓本就混亂的戰場，更添幾分令人心神不寧的茫然。
葉晞退開幾步，下意識地調出生命體徵視角，突然發現，先前活動在最中央的那個巨大的紅點，現在已經消失了。
這才一分鐘啊……
沒記錯的話，地表護衛隊應該用了飽和火力攻擊過藤蔓，卻沒能讓任何一條藤蔓倒下。
可妃也只跳下去一分鐘，就讓這東西沒了性命……
幸好她不再爲馬紹賣命了！
“看來……最大的威脅已經消失了。”
葉晞拍了拍胸脯，忍不住露出了可愛的笑臉。
“沒有哦，小可愛。”
一隻手忽然從背後伸過來，輕佻地撥弄着他的脣瓣，嚇得他趕忙拉開了距離。
赫爾微笑着，左手已經放在刀柄上了。
葉晞嫌棄地呸呸幾聲，怨恨地喃喃道：“奧林波斯的傢伙，別拿你的髒手碰我！”
“唔，我姑且還是有好好洗手的，放心吧~”赫爾手腕翻轉，忽然拔出了雙刀，突然擡高了嗓門，“不想死的，退後！”
“第一防線後撤一公里！”
孔正陽的命令同時傳出，雖然心中滿是疑問，但葉晞還是立刻撤退了，把地趨種的戰線拉長。
赫爾哼哼着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小曲，像是跳舞一樣在地趨種中擺動腰肢，手中的長刀卻精準地掠過每一頭靠近她的地趨種的脖頸。
殺戮的圓舞曲無聲地上演着，但這只是前戲而已。
灰塵尚未散去，被白色汁液塗滿全身的妃也便先一步從洞窟底部走出，遠遠地看了赫爾一眼。
焦黑的地面上滿是怪物的屍體，被拉長的戰線分散了所有沒有神智的地趨種。
視野一下子變得空曠起來，只是不遠處的妃也有些礙眼，讓赫爾忍不住咂了咂舌。
“赫爾，妃也，我不管你們之前發生過什麼，但現在你們必須站在同一條戰線上，明白嗎？”
孔正陽沉聲說道。
“明白。”妃也低低答應一聲，故意偏過頭不去看赫爾，轉過身，一動不動地看着洞窟。
赫爾哼哼幾聲，緩步走過去：“事先說明，我對你可沒什麼敵意，也不想和你動手……和你不一樣，前首席，我的義體維修費用都是自己掏的，很讓人心疼的呢~”
“如果你少發點瘋……”妃也說到一半，忽然響起孔正陽的告誡，只好把話咽回去，“嘖，抱歉，沒什麼。”
“不過，我蠻喜歡你這股認真勁兒的呢~”
赫爾舉起右手，把刀尖對準了從七號通道中走出來的兩道人影。
“但我不太喜歡假正經的男人，尤其是散發着一身臭氣的那種。”
威廉活動了一下右手，這麼短的時間沒法痊癒，但從這裏突圍……綽綽有餘。
“我也不喜歡裝瘋賣傻的女人。”威廉不客氣地說着，雙手擡起，硅單質便從地殼中剝離凝聚，“尤其是以此來隱瞞愧罪感的那種。”
赫爾的面部肌肉忽然一僵，眸子裏驟然掀涌起滔天的暴怒。
“我最討厭別人提起那件事。”
赫爾稍微彎下腰，小腿緊繃，在短暫的蓄力後，推進器驟然噴射，讓她宛如疾馳而下的鷹隼般，殺向了那位降序者。
雙刀精準地破開飆射而來的尖錐，威廉仍舊一動不動，他在等妃也靠近。
可奇怪的是，妃也並未前進，只是站在不遠處，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別東張西望的！雜種！”
赫爾瞬間逼近，刀刃直逼要害，威廉只能揚起一堵硅牆，藉以迅速拉開距離。
他一咬牙，顆粒狀的硅單質便像是霰彈一樣轟擊向赫爾，不出意外的，撲了個空。
非人的造物，掌控着序力【死靈】的怪物，活躍在戰場之中的災厄……
這並非威廉第一次和赫爾打交道，每次他都無法佔上風。
到現在爲止，他也沒有弄清楚【死靈】的運作機制。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啊，納弗卡。”威廉倒退，站在藤蔓的屍骸之上，“不知道fk004還活着的話，他會不會感到欣慰呢……哦，抱歉，我應該叫他，西奧多·雷吉諾德。”
“噠。”
一聲脆響，赫爾忽然現身在威廉的背後，刀尖已然直指他的後腦。
“我本來沒想殺你的。”
赫爾低着頭，垂落的紅色頭髮遮住她的臉龐，沒人看得到她現在是何等可怖的表情。
但單單是那聽着便覺無力的幾個字，便足以讓威廉萌生儘快逃走的敗意。
“但……你今天要爲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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