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奸商（四）
無數閃爍的屏幕彼此交疊，男人摘下眼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光束從逼仄的房間各處投出，最終在男人面前的桌面上，形成一個巴掌大的白色小人。
“fk012離開了九龍閣蚣蝮區，資料收集完畢。”伊頓說道。
男人頷首，重新戴上眼鏡：“報告情況。”
伊頓擡起短短的胳膊，投射出數塊虛擬屏幕：“義體公司的清洗已完成，最終是以奧林波斯僱傭兵發起的恐怖襲擊結案。餘下一人帶着經過付玉山修改的假信息，成功與赫爾對接，完成情報的傳遞。山海關……”
“不，我不是說這些，這些我能自己看。”男人劃開幾塊屏幕，只剩下最中央的那一塊，“我問，fk012的情況。”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在燭陰會【王爺】和嘲風會會長的幫助下，fk012成功壟斷了九龍閣義體公司的稀土資源，名義上控制了九龍閣義體行業的根基。”
“嗯，終序-l320呢？”
“我攔截了他向地表發射的部分信號，發現他已經下載了全部數據。”
“看來不用我們想辦法偷給他了，省了不少功夫——赫爾呢。”
“赫爾的通信頻道始終保持靜默，按照計劃，之後阿瑞爾會聯繫她，以此和其他月球基地建立聯繫，將所得到的新型義體數據販賣出去。”
男人點點頭，鬆了口氣。
到此爲止，阿瑞爾的行動一切都在計劃之內。
【共鳴者計劃】現在還存留在第一階段，人類至今尚未查明天臨種華胥，或者說卡俄斯，爲什麼要降下天火、洪水和饑荒。
不明白這一點，人類就絕不可能阻止坍縮。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準備和伊什塔爾對接，等fk012把情報賣出去之後，給他冠上偷竊轉賣月球基地機密的罪名，由伊什塔爾教會發布他的通緝令——用相同的辦法，把他打造成第二個威廉·配第。”
“是。”伊頓迅速規劃好了行動方案，做完一切，他擡起頭，“爲什麼要打造第二個威廉·配第？fk002脫離控制了嗎？”
男人眯起眼，饒有興趣地笑道：“你是在疑惑嗎？”
“不，我是數據的產物，不會產生情緒。對我而言，這更像是行動中的漏洞，必須排查安全隱患。”
“就是因爲這樣，你纔沒法成爲像伊莉絲系統那樣的智能產物。”男人無奈地低下頭，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撫摸伊頓的頭，卻在半空把手收了回來，“不過，這樣也好，我就不需要擔心你會叛變了。”
“伊頓不會叛變，守序者。”
“嗯，我知道。”
男人點點頭，本該是令人心安的話語，卻讓他皺起了眉。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古老而久遠的事情，久遠到他還沒有把自己關在這個監獄之中，他還能笑着同波呂斐摩斯說話。
不，不，不不不……
那些是已經被時代吞沒的墓誌銘，不該被他想起。
他輕咳兩聲，說道：“fk002沒有脫離控制，但他無法統領所有降序者……他把感情看得太重了。”
“伊頓無法理解，守序者。”
“不需要理解，照做吧。人類最後的希望，就在於我們能不能把這份完美的祭品，送到神的餐桌上了。”
…………
“話說回來。”葉晞看了眼擠在長城峽中的商販，不悅地皺起眉，“你們跟向情詩說了什麼？她居然能氣成那個樣子，真是少見。”
“她生氣了？”阿瑞爾愣了一下，“這樣嗎……也沒說什麼，是這樣的——”
當下，阿瑞爾簡單地把他們和向情詩的對話的重述了一遍。
當然，省略了他偷走數據的部分。
聽完，葉晞停住了腳步，半怒半笑地看着阿瑞爾，嘴裏不住地念叨着“怪不得怪不得”。
片刻，他板起臉，做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你啊，真是不懂事，怎麼能這麼說一個淑女呢？”
“抱歉，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阿瑞爾無奈地瞥了他一眼。
葉晞攤開手，壞笑着問道：“你知道，向情詩爲什麼叫向情詩嗎？”
阿瑞爾苦思片刻：“因爲……她長得像情詩？”
“怎麼會有人長得像詩……是因爲她爸爸姓向，而她，是她父母送給彼此的一首情詩。”葉晞搖頭擺尾，大有幾分和尚唸經的架勢，“她的爸爸媽媽可相愛了呢，她一成年，老兩口就把公司交給了她，然後自己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真是……大度至極的父母。”阿瑞爾一時語塞，“但這和今天的事有什麼關係？”
“着什麼急，聽我說完！”葉晞沒好氣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受父母的影響，她也很想找一個長得很帥、滿口騷話還滿眼只有她的男人當對象。”
阿瑞爾眯起眼，隱隱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
“恰好，兩個多月前，有一個在九龍閣贔屓區大出風頭的人很符合這些條件。”葉晞壞笑着，突然一愣，“啊……我當着賽琳娜和莫妮可的面說這些，是不是不太好？”
“沒關係，她們已經……不在了，我腦袋裏的東西叫伊莉絲。”
“伊莉絲纔不是東西！”少女在獨立終端中暴躁地大叫起來。
葉晞繼續說道：“我也不賣關子了，那個人就是你，本來向情詩就像見見你，但後來……”
他苦笑着聳聳肩，用沉默代替了賽琳娜離去的事情。
“雖然她嘴上不說，但還是很心疼的。她本來就是個很善良的孩子，是被行業裏的老油條逼得不得不裝出一副老派的樣子……嘖，真矛盾，明明害死了這麼多人，可一想到她這麼做是爲了洗牌，還能讓她好受點，我就沒那麼生氣了。”
“聽起來……”阿瑞爾打斷了葉晞的抱怨，意有所指地說道，“你和她很熟悉？”
葉晞一愣，臉唰得就紅了：“才、纔沒有！只是因爲我經常要處理一些和義體行業有關的案子，纔不得不認識她，纔沒有和她徹夜談心什麼的！”
阿瑞爾翻了個白眼，沒有拆穿這不堪一擊的謊言。
他低下頭，有些難堪。
是嗎，所以向情詩是真的想和他成爲朋友。
見鬼，從什麼時候，他開始用“價值”來當做每個人的動機了？
看來，要當面道歉纔行了。
“能幫我聯繫她嗎？我想……”
阿瑞爾正說着，身體猛地一頓，像是被電流擊穿了身軀，半晌愣是一動不動。
葉晞乾巴巴地瞪着眼，等他把話說完，可只發現他的臉色愈發冷峻，像是戴上了一副用堅冰做成的面具。
“阿瑞爾先生，章擇來信。”伊莉絲的語氣很是冷冰，“五分鐘前，穆拉聲稱，降序者威廉·配第挾持了芙蘭小姐。”
阿瑞爾的臉色愈發恐怖，硬是讓葉晞等了半天也敢開口。
他側過頭，冷不丁地瞥了葉晞一眼：“我想請她到地表來做客，你也來吧，我會在城堡裏等她的。”
“哦……好。你做什麼去？”
葉晞點點頭，愣愣地看着阿瑞爾忽然轉過身，加快了腳步往嘲風區的機場走去。
急得像是聞到血味的鯊魚。
阿瑞爾低着頭，把眸中的殺意藏在發簾之下——
“抱歉，地表上還有一位不速之客，等着我會去取他的腦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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