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作者:未知 在看到吳玉山之後, 屋子裏的趙渤海就好比霜打了的茄子,徹底蔫兒了。最開始那副老實人的形象再也維持不住, 只能以消極的態度來等待現實的審判。事情雖然過去了二十年, 且他也不認爲還有什麼證據留存在世上,但意外總是每天都會發生的,就好比在這之前, 他也從未想過警方能夠找得到吳玉山。 耳邊隱約能夠聽到審訊室裏蔣冰拍桌子的怒吼聲, 言宇收回了視線,低下頭頗爲專注的盯着她的側臉:“準備好了嗎?” 葉竹深吸了一口氣, 緩緩地點了點頭。 言宇於是衝着不遠處的杜天成招了招手, 等到對方走近了便開始佈置任務:“杜隊, 稍後勞煩你負責王越澤的相關審訊工作了, 我和葉竹去會一會鬱佩蘭。” 杜天成點頭答應:“成啊, 言隊, 保證完成任務。”話音落下,便轉身帶着人往王越澤所在的審訊室方向去了。 直到他們進入到了王越澤所在的審訊室後,葉竹才堪堪回了神, 不解的看向了身邊的言宇, 儘量委婉的詢問道:“言隊, 你是覺得王雨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去接觸到他的犯罪事實嗎?” 可是事實是並不是如此, 不管現在如何, 多年以後實施犯罪的都是王越澤本人。 未曾想言宇聞言搖了搖頭, 甚至於擡起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頂, 安撫的意味十足:“有時候代入過多的私人情感對於刑偵工作來說並不是好事,你一向很清楚這點的不是嗎?” 葉竹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發現有些蒼白無力。的確, 王越澤那雙眼對她產生的影響是超乎預料的大, 大到只要二人對視,她的腦子裏全都是臨死前的一幕幕,想要恢復正常的思考狀態,很難。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卻不得不認同,言宇眼下所做的決定是最爲理智的。她泄氣般的垮下了雙肩:“其實我可以跟杜隊一起搭檔的,你應該去審訊王越澤,我總覺得他不簡單,從他的身上沒準會得到什麼重大的突破。” 言宇忽而輕笑出聲:“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你對王雨未成年的兒子那麼關注,但我並不這麼認爲,有的時候最不起眼的往往卻是隱藏最深的,你可別忘了趙渤海這個活生生的例子。退一萬步說,案件證據無大小,每一環都是至關重要的。更何況,咱們辦案什麼時候一次審訊就能夠結束了?等到你準備好了,總有再次直面每個嫌疑人的機會。” 葉竹瞬間就就覺得汗顏,臉頰開始火辣辣,說實話,在偵破這起案件的過程中她真是屢次有失水準,要不是身邊有着言宇,都不知道最後要捅出多大的簍子。雖然按照直覺和衝動行事未必就會不妥當,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牽扯到十幾條人命的案件,容不得大意和任何的閃失。 “我明白了,言隊,我會盡快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的。”她輕聲保證道。 對此,言宇只是黑眸裏有柔光閃過,沒有再說什麼的轉身邁開了步子。二人一同走出去百餘步後,推開了眼前的門,先後進入到了審訊室內。在審訊桌的對面,鬱佩蘭此時正滿臉不安的坐在那裏,看到有人進來就下意識的站起了身,頗爲緊張惶恐的拽了拽自己的衣角。 “二位警官……如果之前我說的話多有冒犯,那麼在這裏我真誠的道歉。可是……可是……”鬱佩蘭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着二人,直至他們坐下後,她帶着哭腔的開了口:“可是有什麼不妥當或者是做錯的地方,那都是我一個人的罪過,你們大可以衝着我來,爲什麼要把我兒子也留在這邊?” 她說到這,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一扇窗戶,屋子裏的亮光全仰仗着頭頂上的那兩條白燈管。這裏根本沒有渠道去了解外面是個什麼情況,人在這種環境下呆的久了,會徹底失去對外界的感知能力,整個人會變得無比的焦慮。 “他還是個孩子呢,明天還要上學,求求你們讓他回家吧。口無遮攔是我的錯,還請你們不要牽扯到我的兒子。”女人說着還掉了兩滴淚,表情很是憂慮:“他……他沒有經歷過這些,獨自一人呆在這種小黑屋裏,會害怕的。更何況他還未成年……” “未成年?”葉竹挑了挑眉,打斷了對方的哭訴:“是不是在所有家長的眼中,孩子多大都是未成年啊?剛剛我們覈查了一下您兒子的個人信息,他並不是您之前口口聲聲說的十七歲,上面顯示着他已於三天前正式成年了,已經完全有能力擔負起任何的法律責任。” “戶口本上的信息是錯的!”鬱佩蘭登時就反駁道:“他真的還沒有到十八週歲。” “鬱女士,現在好像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吧?”言宇忽然開口道:“我不是特別理解您爲什麼如此糾結於他的年齡,難道說……您知道些什麼嗎?” 鬱佩蘭神情有着瞬間的慌張,用極快的速度搖了搖頭:“我聽不懂你這話的意思,剛剛也只是出於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擔心罷了,二位警官看起來還很年輕,想來也是沒有孩子的。我不管你們,等你們有了孩子之後就能理解我了,越澤是我們夫妻二人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他沒有遭遇過今天這種情況。話又說回來,警方如此蠻橫專斷的把我們母子二人扣押在這裏,若是給我兒子造成了心理陰影,你們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對於她的質問,言宇只是勾了勾脣角,隨即便低下頭去專注着看着手中的資料,完全沒有迴應的意思。 說實話,對方這種畫風他們幹這行的都是再熟悉不過了,有點什麼破事都想讓公安局負責,就好像普天之下皆他媽,幹什麼都得慣着她。 葉竹也沒有接着這話茬繼續往下的意思,因爲只要開了口,不管是出言安慰還是極力解釋,都會被這人抓住不放,接下來大部分時間都會浪費在這上面。其實這就是眼下他們刑偵人日常工作的真實寫照,是了,類似於這種羣衆接觸過他們之後,一旦出去逢人就激情開麥,什麼警察態度不好啦…… 好的起來纔有鬼,每天都是好幾條人命在屁股後面追,哪有多餘的空閒去和她們拉磨似的光圍繞這一個話題直到讓所有人都滿意? “鬱女士,您是否清楚您的丈夫王雨到底牽扯到了什麼樣的刑事案件中?”葉竹將飄遠的思緒扯了回來,清了清嗓子正色問道。 鬱佩蘭本就憂心自己的兒子,這會兒冷不丁又聽到了自家丈夫的名字,眉間幾乎要擠出了一座喜馬拉雅山脈:“我要是清楚,還能大老遠的帶着孩子跑過來問你們?你們當警察的可真逗,光問這些沒用的話。” “不知道沒關係,既然鬱女士這麼想知道,我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葉竹被她這麼不輕不重的刺了一下,面上也不惱,反而慢悠悠的從文件夾中掏出了不少的照片,一張一張很是整齊的擺放在了審訊桌面上。五年前刁玟麗三人被發現的現場照片排在了第一排,皚皚白骨在深棕色的泥土中若隱若現的模樣雖然不是多麼的嚇人,可還是極具視覺衝擊性的。 鬱佩蘭在看清照片上的場景後,頓時發出了一聲壓抑的驚呼,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大步,腿撞在了椅子上,跌坐了下去。 然而更令人恐懼的還在後面,一張接着一張的埋屍現場照片緩緩地展現在了她的眼前,不同的地點,各異的姿勢,直到最後一張整整十五具屍體的大合照,終於成功的讓她變得呼吸急促,眼睛瞪到了極致。 她的嘴脣在不停的顫抖,然後扭過頭去不敢直視桌面上的照片,偶爾眼角餘光瞥到了,身子還會猛地一緊。眼下她只是一個被嚇破了膽的,普普通通的家庭婦女罷了。 “這三具骸骨……”葉竹伸出手指,輕輕的點了點刁玟麗、黃子明和耿陽的現場照片:“經由警方的確認,他們同你丈夫王雨本人,及他開設的光明堂有着相當緊密的聯繫。後經審問,您的丈夫王雨已經承認了他殺害這三人的全過程,並且進一步交代出了更多的埋屍地,根據他的供述,警方也順利找到了其他十五名受害者,現在正在做身份覈實。不過根據法醫的初步驗屍結果報告顯示,剩下的這十五名受害者當中,一部分人有着較爲明顯的身體殘疾,所以我覺得,他們應該也和光明堂脫離不了關係。” 鬱佩蘭在聽到王雨承認殺人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緊接着就完全屏住了呼吸,眼神也由最開始的震驚逐漸變得麻木起來。直到審訊室內再次恢復了寂靜,她才因爲胸口的憋悶感而放開了呼吸,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整個人顯得尤爲狼狽。 然後,她便開始用力的狂甩着腦袋,一邊搖頭一邊否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們搞錯了,這裏面一定有着什麼誤會,他……他不是這種人!” 葉竹好奇的歪了歪頭,垂眸盯着桌面上的照片看,語氣譏諷:“哦?那他是什麼樣的人?” “我的丈夫……他上進,熱愛工作,熱愛生活,熱愛家庭。他並沒有因爲自身的殘疾而失去對生活的希望,反而從小優秀到大,畢業之後獨立創業有了自己的公司,在經濟條件好一些之後就開始着手幫助和他一樣的人,投入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和金錢。這樣不求回報的人,你現在告訴我他是殺人犯?”鬱佩蘭咬緊了後槽牙,狠狠地擠出了三個字:“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