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原家
這樣的念頭僅存在了不足十秒,他握緊了方向盤,並未停下車來,她該往前走一走了,不能再停在原地,他既然決定對她負責,就不能在這時候心軟。
他伸出手來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語氣輕鬆地安慰道,“怎麼嚇成這個樣子,我爸媽又不喫人,我在呢,沒事的。”
心底的恐慌因着他的一句話而變淡,溫言只順從地點了點頭,“嗯。”
原亦安大概是提前通知過家裏他會帶她來了,他們到的時候,原父原母喫完午飯正在客廳裏坐着看電視。
家裏的阿姨最先迎了上來,接過了溫言的書包和兩人的外套掛到了門前的玄關處,“小姑娘長得好標緻的嘞。”阿姨親切地衝她笑了笑,帶着明顯的z市口音,軟軟糯糯的。
溫言下意識地就看向原亦安,原亦安似乎很喜歡他這樣的第一反應,讓他有一種被依賴的感覺,他笑着和她解釋,“這是方阿姨,也是z市人。”
“方阿姨好。”她聽話地問了好。
原亦安帶着她進了客廳,怕她緊張,還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想讓她放鬆一些,殊不知已經知曉自己心意的溫言對這樣的觸碰敏感的很,反而,更緊張了。
客廳裏的裝修很考究,擺設中大多都是古董,家居風格也是上個世紀的歐式風。大約是有些年頭了,但保養得好,邊邊角角上泛着經年的柔和光暈,映得整個房間都很溫馨。
原亦安父母聽到聲音便知道是他們來了,原父大抵是剛喫完午飯有些倦怠,畢竟是快八十歲的人了,眯了眯眼戴上了老花鏡轉過頭來打量着她。
原母則站起了身和善地笑了笑,招手示意她過去坐,“囡囡過來坐啊。”
原母快六十歲了,但看起來只不過剛過四十的樣子,她穿了一身黛藍色的旗袍,配着一串珍珠項鍊,耳飾看起來也是一套的,只讓人覺得每一絲每一毫都透露着優雅。
溫言微微低着頭,乖巧地叫人,“爺爺好,奶奶好。”其實那聲奶奶她本怎麼也叫不出口的,但是喊別的好像又不太合適。
原父輕聲應了一聲,看起來似乎並不怎麼喜歡親近人,只是衝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小方,把準備好的點心給孩子拿過來,”隨即又想起了什麼,轉過頭來問了她一句,“囡囡喜歡喝什麼?”
溫言看了看原亦安,見他一副“你自己來,我不管”的做派,只能不太自然地迴應,“我喝水就好。”
老爺子於是又喊了一句,“再倒兩杯溫水過來。”
原亦安心下已經放心了,老爺子不怎麼會把好惡表現在臉上,表達對小輩的喜歡便是不停地給喫的。他說過的,只要不是溫家的人,都會喜歡她的。
“囡囡比媛媛小一些是不是?”原母之前倒是從兒子那裏聽了一些關於溫言的事,他說的並不多,似乎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可原母精明瞭一輩子,把那些零零碎碎的串起來,猜也猜了個大概,心裏對這個兒子高看一眼的小姑娘也存了一絲心疼。
溫言原本對所有陌生人都是存着一股牴觸心理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爲這是他家人的緣故,見到他們後她卻覺得好感倍增,原母的語氣很親切,讓她覺得很舒服,她忙點頭,“是。”
“聽亦安說上次的腳傷挺嚴重的,現在恢復得怎麼樣了?”
“沒事的,已經完全好了。”
“那也要注意着點,冬天骨頭向來脆的很,若是不小心傷上加傷,以後可要遭罪呦,可別仗着年輕就不放在心上。”
溫言從沒被年長的女性這麼叮囑過,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一直溫順地點頭應是,外表看起來鎮靜得很,其實心裏早已慌得要命。
恰好這時方阿姨端來了幾小盤點心,轉移了一下她的注意力,梅花糕、海棠糕、百果蜜糕、桂花糕,她記得的,都是z市的特色糕點,小時候,奶奶也經常做的。
“來,這都是方阿姨自己做的。”原母把盤子往她這裏推了推,她怔了一瞬,拿起了一塊海棠糕,小口喫着,真的是好多年都沒有嘗過這個味道了。
原母似乎很喜歡和溫言聊天,拉着她問了很多,學校裏的事,關於她專業的事,倒是十分巧妙地避開了所有和她家裏有關的事,還說了不少原亦安小時候的事。
溫言不是石頭,感覺得到原母在和她拉近距離,她的餘光其實一直追隨着原亦安,時不時的就偷看一眼。他似乎是不想打擾她們,一直低着頭在和原父說着什麼,看那樣子,好像是在討論電視節目?原亦安很快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擡頭衝她笑了笑,於是溫言同學很沒出息地避開了視線,繼續聽着原母的話。
以前不是都好好的嗎,怎麼現在一看他,就覺得耳根熱熱的啊?
“亦安小時候是不是很可愛?”原母剛講完兒子八歲那年買了花去公司送給她做生日禮物的事,話匣子好不容易打開一時有點關不上。
溫言點了點頭,“嗯,倒像是小叔叔能做出來的。”
“哎?樓上還有好多他小時候的照片呢,囡囡想不想看?”原母說着就要起來去翻相冊。
“媽,”原亦安有些無奈,再放任她們這樣下去,他媽怕是要把他三十年的人生都翻一個底兒掉了,“我帶她上去看看吧,聊了這麼久,你們也歇一會兒。”
原母看了看時間,似乎是聊的有些久了,方纔不覺得什麼,被他這麼一提醒才覺得有點累了,“那你們去吧,我去給你爸爸泡壺茶。”
溫言跟在原亦安身後到了樓梯旁,長長的樓梯上鋪着一層厚厚的亞麻色羊毛毯,木製的老式樓梯踩上去偶爾會有“嘎吱”的聲響,但扶手的觸感卻很好,像是不知打磨了多少年。
“快一百年的老古董了,”原亦安說,“是我爸下海以後纔買下來的,格局有些老了,不過我媽喜歡這些。”
“不,”溫言搖了搖頭,“很漂亮的。”
原亦安笑了一下並沒答話,自然而然地伸出一隻手去想要拉着她上樓,可是那手只不過剛碰到溫言,她就像觸電一般縮了回去。原亦安看着她有些侷促的慌張,眸色深了深,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方纔是怎麼了?怎麼就下意識地把手收回來了呢?溫言低頭看着腳下的羊毛毯,開始後悔,突然這樣的話,他會懷疑什麼的吧?下次一定要,一定要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啊。
溫言還在心裏寫寫畫畫着自己的計劃書,視線裏已經不是羊毛毯了,他們已經上了二樓。
原亦安帶着她走到了東邊的最盡頭,打開了那間屋子的門,她跟着他走了進去,是琴房?
一架帶着古典氣息的鋼琴擺放在房間的正中央,溫言只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架琴的年頭也不短了,而且很名貴。
“不是,上來看照片的嗎?”她嘴裏這樣問着他,視線卻並沒有離開那架琴。
原亦安已經走到琴旁坐下了,回頭看着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彈一曲?”
“樓下會……”她的顧慮還沒說出口,那人就已經將其全部打消了,“這間屋子的隔音效果特別好,樓下聽不到的。”
於是溫言完全忘記了之前心心念唸的小叔叔兒時的照片,也走過去坐在了琴凳上,小心地按下一個琴鍵,音色好棒!“小叔叔想彈什麼?”
“小夜曲吧。”
要放到琴鍵上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溫言沒有擡頭,假裝隨意地問道,“爲什麼想彈這個?”你知道小夜曲,是要談給喜歡的人聽的嗎?
原亦安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她一閃而過的不對勁,“上次在vk聽你彈過,不過只聽了一半,有點遺憾。”
原來只是,有點遺憾啊。從肩頭滑下的長髮恰好擋住了她那抹有些苦澀的笑容,溫言將頭髮理好,彷彿方纔的苦澀都只是一種幻影,“嗯,就這個吧。”
溫言彈了十二年的琴,還從未嘗試過和別人一起的四指聯彈,這種感覺,很奇妙。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個人是原亦安的緣故,讓她有些不想停下來了,像這樣的機會,她不知道是不是僅此一次,但應該也差不多了。
能和他一起彈一首完整的小夜曲,已經是逾矩了,她該知足了的。
“奶奶,小叔他們還沒來嗎?”
“去樓上了,大概是在琴房。”
“那我上去找他們。”
原媛撇了溫少城在客廳了陪着她爸,興高采烈地上了樓想找溫言,離琴房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她就音樂聽到了裏面的聲音,便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腳步聲。
她輕輕推開了那扇門,門只開了一點,就能看到無力的情景,那兩人的身影她都是無比熟悉的。他們坐在琴前,指尖在琴鍵上跳躍着,琴聲很美,那兩道靠得很近的背影也很美。
她只偷看了一會兒就很自覺地無聲帶上了門,然後下了樓,她總覺得,方纔那場景下,她如果進去了,就會顯得特別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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