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6】站着好累呀
他話落,卻聽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楓棲醉先看了過去,見紀清晝不知何時停下了盤賬的動作,笑吟吟瞧着她們三人,忍不住問:“你笑話我們啊?”
紀清晝卻搖搖頭:“不。”
她見楓棲醉不信,便多說了句:“我相信這些修士會成功的。”
楓棲醉疑惑:“那你笑什麼?”
紀清晝一挑眉頭:“只是想到了有趣的事罷了。”
楓棲醉覺得紀清晝說的都是場面話,這個壞女人或許根本不信神鬼一說。
“很晚了,該回去了。”
楓棲夢倒不在意這些,起身結了賬,與楓棲醉歸家去了。
東溟暗收拾着桌子,今天聽了新鮮事的他,憋了一肚子的話,此刻大堂內只有他與紀清晝,他便與紀清晝搭話:“老闆,你相信這世上有神仙嗎?”
紀清晝撥弄着算珠,迴應道:“要看你想的神仙是哪種神仙了。”
東溟暗想了想,說:“我覺得棲夢姐說得對,大家平時求的神仙,或許不一定存在,但像那種搬山填海的神仙,或許真有呢!”
“若搬山填海就能算神仙……”
紀清晝的手指輕撫過圓潤的算珠,從櫃檯後擡頭對東溟暗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應該是有的吧。”
東溟暗高興起來:“那修士們就能得償所願啦!”
看他這美滋滋,彷彿是自己得償所願的樣子,紀清晝有些好笑,逗他問:“你希望修士們成功,是想追求大道嗎?”
東溟暗搖搖頭,他說:“我沒想過當神仙,但聽說神仙很厲害,無所不能!要是修士做了神仙,也許就能幫我找到回家的路啦!”
他說着,竟真動了心:“不能讓神仙白白幫忙,我要好好打工,努力攢錢,等世上有了神仙,我就把錢給神仙,讓神仙幫幫我!”
紀清晝靜靜聽他絮叨着,起身接過他收拾好的碗筷,往後廚走去。
快要穿過門簾時,紀清晝腳步略一頓,似想起什麼,扭頭對東溟暗說:“明天……應該是明天,我有幾位好友會來,到時你領她們去二樓客房。”
食肆一樓是喫飯的大堂,二樓則是幾間空置的客房,其中一間如今歸東溟暗,紀清晝則住在食肆後院另起的二層小樓。
東溟暗原以爲空的客房是讓客人過夜的,紀清晝卻告訴他不是,空着就空着,食肆不提供住宿。
現在聽紀清晝一說,東溟暗才知道,原來二樓的客房是留給她朋友來玩的呀。
東溟暗問道:“老闆,你朋友們長什麼樣呀?”
紀清晝想了想:“很特別,只一眼你就能瞧出她們與常人不同。”
她也不是什麼無良老闆,不會留下這樣籠統的話語爲難童工,又補充道:“她們來時會說明身份的。”
東溟暗這才放心,“我知道啦。”
第二日一大早,新晉打工人東溟暗活力滿滿地上工。
清早來食肆買飯的人見他清脆應答,滿屋小跑招待客人的模樣,只覺得這小孩喜慶,對同伴感慨:“我想到了從前的自己,剛從學堂畢業,到外頭做事時,也是如此有精神。”
同伴問:“那現在呢?”
那人苦哈哈一笑:“現在活人微死啦!”
同伴:“……”打工人,慘!
今天生意不錯,東溟暗忙得腳不沾地,只找了空隙往嘴裏塞了個包子,三兩口喫完,又去忙活,心裏還惦記着紀清晝說今日要來食肆喫飯的朋友。
每當有客人進門,東溟暗都會悄悄打量一下,看對方特不特別。
只是他瞧來瞧去,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東溟暗曾聽人誇過楓棲夢與楓棲醉是人中龍鳳,相貌氣度皆不凡,可在他看來,兩人只是很好的大姐姐與小哥哥。
老闆口中的特別,到底是哪裏特別呢?
直至入夜,食肆打烊,不再招待新客,東溟暗擦拭着桌子,還有些忐忑不安。
怎麼還沒瞧見老闆口中很特別的朋友呢?
莫非是那些朋友來過,被他忽略了?
不對不對,老闆說了,她的朋友上門時會說明身份。
今天來的客人裏,沒有人說自己是老闆的朋友。
難道說那些朋友今天不來?
老闆昨天提起時,也只用了“應該”……
東溟暗胡思亂想着,背對大門方向擦着桌子,忽覺周身一暗——
是一道很高大的黑影,從背後籠罩了他。
有人來了?
東溟暗扭頭,一眼望去竟只看到了來客寬闊的胸膛,好高好高的人呀!
比巡邏隊長還要高呢!
東溟暗擡擡擡擡起頭,終於是看到了對方的臉,就見那人微低着頭,這才避免腦袋撞上門框。
“哇……”
東溟暗微張着嘴巴,發出驚歎。
這位姐姐像個小巨人呢!
她的膚色也比尋常人要黑一些,並非那種常年勞作,風吹日曬,一看就覺辛苦的黑,而是另一種如山嶽般沉穩,如古銅般厚重的膚色。
更讓東溟暗喫驚的是,在這古銅色肌膚之上,蔓延着漆黑的,極具神祕色彩的紋路,並不恐怖,只讓東溟暗想起他在山中見過的虎豹——女子身上的紋路與那些野獸皮毛一般,帶着最原始最古老的美。
這一刻,東溟暗才終於明白紀清晝口中的“很特別”,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不必來客說明身份,東溟暗從喫驚中回神,他向幾乎要將大門堵住,小巨人一般的女子問詢:“你是老闆的朋友嗎?”
女子聽見聲音,低頭俯視他,漆黑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輕咦一聲:“你……”
只是女子話剛開了個頭,一道懶洋洋的,帶着抱怨的聲音打斷了她:“阿玄,你擋住我們啦!”
被稱作“阿玄”的女子止住了話,連忙跨步進了大堂,將大門讓開。
又幾道影子從屋外投入室內,東溟暗將視線從阿玄身上移開,轉而看向門口。
第一眼,東溟暗恍惚以爲自己看到了一條長蛇慵懶地纏在巨樹之上。
他眨了眨眼,搖搖頭,仔細朝門口看去,才發現那是兩名女子。
東溟暗率先注意到左側的白裙女子,月華灑落,她整個人彷彿都泛着瑩瑩白光,花藤狀的彩繪在她白皙肌膚上攀附交纏,美麗的圖案似天生般自然。
與先前那名小巨人般的女子一樣,白裙女子的美麗,也是透着原始的純粹,她的服飾裝點亦如是,除卻身上那條白裙,近乎垂地的黑色長髮只用木枝般的髮飾挽起,赤着雙足,腳踝上纏着一條花鈴,隨着她的走動,發出“叮鈴鈴”的清越響聲。
她身旁,靠着一名身着紅裙的女子,懶洋洋的,像蛇一樣纏在她身上,髮絲凌亂,看不清臉,卻能模糊看出對方臉上慵懶委屈的表情,彷彿在說——
哎呀,站着好累呀。
東溟暗瞧瞧這個,瞧瞧那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老闆沒有騙他,她的朋友們真的很特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