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1 拷問

作者:記今朝
死寂。

  樂殷南躺在牀上,大量的失血讓她看起來無比蒼白。好像居無定所的獨狼,所有的尖牙厲爪都被拔掉,虛弱無比,蜷縮在密林的暗處,等待死亡將她吞噬。

  如果樂殷南初見給她的印象只是陰鬱的話,那麼現在已經可以用陰冷來形容了。

  這股強烈的死寂也將嚴笑壓得幾乎喘不過氣。

  這時樂殷南下了逐客令:“我累了,如果嚴小姐目的達到了,那麼請回吧。”

  那姿態,就好像這裏她纔是主人一樣。

  嚴笑嘴脣動了動,望着眼前前所未有蒼白的,虛弱的,厭憎的樂殷南,最終無話可說。

  ……

  樂殷南以爲嚴笑離開了。

  她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放鬆,大失血讓她即便在盛夏的夜晚也覺得有點冷,她躺在黏膩的汗漬與乾涸的血液中,覺得自己快要變成腐爛的肉塊。身邊還有大量茶香味信息素的殘留,偶爾讓樂殷南在昏沉間覺得自己或許會變成被醃製後的腐肉。

  也許就這樣腐爛也不錯。

  半夢半醒間,樂殷南忍不住想。

  就在這時,嚴笑回來了。

  察覺到濃重的水霧朝自己逼近,樂殷南疑惑睜眼,看到去而復返的嚴笑:“?”

  嚴笑去洗了個澡。

  她換了件長長的睡袍,短髮被水打溼,妥帖地別到耳後,眉眼難得柔順。

  “怕你死了。”

  嚴笑說着,便取了件乾淨的溼毛巾,朝樂殷南走來。

  她的水珠順着髮梢滑落到鎖骨,濡溼衣襟,樂殷南很難不移開視線。

  “手能擡起來嗎?”

  單獨冷靜了一會兒,嚴笑的語氣又恢復了往常的譏誚。

  “擡起來做什麼?”

  樂殷南不解,但還是照着嚴笑的話試着擡了擡。

  沒了信息素的麻痹,一股鑽心的疼痛頓時從四肢傳到骨髓。

  就在她準備回答時,嚴笑已經率先將她手腕拉起來。

  Omega的手掌不大,無法盡數包裹。好在嚴笑只是捏着她的手,她髮梢的水珠滴在她手心,帶來丁香花的香氣。

  樂殷南不合時宜地走神。

  她的眼睛捕捉到嚴笑衣領上沾染的丁香花瓣。

  很小的碎花瓣,影影綽綽貼在瓷質般肌膚上。

  樂殷南忍不住猜測一定是嚴笑洗澡時灑的花瓣調香。

  嚴笑的手心帶着微涼的溼意:“清潔傷口,然後上藥。”

  她目光低垂,語氣微諷:“如果S級Alp小說a因爲成了廢人羞憤自盡,可救枉我費心救你一場了。”

  嚴笑下了猛藥。

  那藥膏貼進血肉,鑽進骨縫,樂殷南瞬間疼出一身冷汗。

  她忍不住想把手縮回去。

  “別動。”

  嚴笑擒住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

  “你已經傷到了骨頭,如果還想留這隻手,就忍着。”

  她上藥時有種近乎冷酷的強橫。

  樂殷南涼氣直灌,她強忍四肢螞蟻般的疼意,試圖轉移注意力:“可以治好嗎?”

  她以爲這樣的傷勢是不會好了。

  嚴笑一臉嚴肅:“不知道。”

  樂殷南:?

  “你是S級Alp小說a,恢復力強,我是醫藥師,有上好的藥。足以一試。”嚴笑解釋道,“總比就這樣死了好。”

  樂殷南聞言默了默。

  隨着嚴笑的動作,沾在她衣領上的丁香花瓣也落在她眉梢。

  樂殷南眼角有些微癢。

  她遲疑開口:“……你很怕我死嗎?”

  樂殷南仔細回憶了與嚴笑見面以來的所有對話。

  她不止一次乞求嚴笑殺了自己,但嚴笑每次聽到這句話就像被踩中尾巴的貓,渾身長刺,變得尖酸又刻薄,不惜以羞辱進行打壓,讓她擺脫這個念頭。

  嚴笑將繃帶一圈圈纏在樂殷南傷口上,繫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她聽到樂殷南的問話,手指忍不住加大了力道。

  在樂殷南喫痛的悶哼中,嚴笑後知後覺繃帶又被她捏出一圈血。

  ——傷口裂開了。

  嚴笑盯着傷口,覺得胸腔有一大片蝴蝶翩翩起舞。

  “抱歉。”

  嚴笑難得道歉,連忙換了一隻手。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樂殷南不依不饒。

  嚴笑輕輕捏了捏樂殷南的手腕——力道不大,不會傷及經脈,但這就足以再讓樂殷南再起一身冷汗了。

  嚴笑冷着臉:“閉嘴,再問你就自己包紮。”

  樂殷南:“……”

  嚴笑一言不發地擦着藥膏。

  兩人的手指其實都不算細膩。

  樂殷南指腹有常年訓練的繭,而嚴笑手心也有一小截短短的傷疤。

  這時當年救“母親”留下的傷痕。那段記憶是空白的。

  她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喊“救命”。

  回過神來,她渾身都濺了那羣畜生的血,那個被她稱作“母親”的女人躺在渾濁中,眼睛有些空洞,看到嚴笑來了,竟然還笑了下。

  這個笑深深刺痛了嚴笑的眼睛。

  就和過於用力,嵌在她手心的碎石塊一樣。

  “好孩子。”女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聲音虛弱,“殺了我吧。”

  嚴笑知道女人活不長了。

  女人本身就有頑疾,近些年每況日下,凌晨回家有好幾次都咳血昏迷,還是嚴笑把她扶到牀上休息的。

  如今又遭了這麼一劫,傷勢這麼重,即便活下來也是等死。

  ——“救我。”

  ——“殺了我。”

  嚴笑不明白,明明是同一個人,爲什麼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發出兩條截然相反的懇求。

  爲什麼她們總能心安理得向別人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

  “那你呢?”

  嚴笑手上一圈圈纏着繃帶,心裏卻有些分心。

  最後她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樂殷南鎖骨上的刺青上,忍不住用視線描摹着上面的荊棘。

  樂殷南聞言,稍微側了側頭,漆黑的瞳孔將她完完全全包裹在其中:“什麼?”

  嚴笑喉嚨一動,嗓子發乾。

  她忍不住問:“你呢?我好像還沒問你,你在老金手裏的代號是什麼?”

  樂殷南望着她,扯了扯嘴角:“你害怕我會同十七……阿九那樣,也死了嗎?”

  嚴笑指腹從她手心淺淺滑過,在放下樂殷南手腕前捏了捏她的手指,聲音篤定:“你是我的奴隸,你不會死的。”

  “既然如此——”樂殷南懶得和嚴笑爭辯其中的措辭。

  她別過頭,閉上眼睛,笑意很輕,帶着一絲倦意:“我叫什麼……這些都不重要了。”

  嚴笑心頭被刺了一下。

  S級Alp小說a的恢復能力超出嚴笑的想象。

  她原本以爲樂殷南即便不會殘廢,至少也會落下一些病根,但她的傷口卻肉眼可見地好轉。

  嚴笑留在檀香閣的時間不多。

  談判三方都沒放過她,因爲在商討細則的第一天三方就因爲互不妥協差點又釀出血案,最終還是請了嚴笑出面控場,從中斡旋。

  嚴笑十分心累。

  談判是場漫長的拉鋸戰,而就在這段時間,樂殷南憑藉驚人的恢復能力在短短一週後已經可以扶着牀緩步復健。

  這點讓嚴笑大爲驚訝,甚至一度起了歹念想把樂殷南解刨看看S級Alp小說a到底是什麼構造。

  日子在緊張中過得飛快。

  某天傍晚,嚴笑剛從談判毫無進展的原督撫府中離開,便得知黎之杏終於安頓好了西南方,即將抵達江北。

  “太好了,南軍終於有個能拍板的人了。”對此嚴笑只是懶懶打着哈欠,拖沓着腳步推開房間的門。

  黎之杏一直在後方安置轉運的Omega,江北雖說全權交給方茁負責,但朝廷和共治軍並不相信方茁的話語權,所以談判一直沒有進展。

  而黎之杏的出現無疑久旱逢甘露,嚴笑終於可以放心大膽地準備自己北上京城的尋香之旅。

  “你在做什麼?”

  嚴笑難得心情大好,卻在推門的瞬間愣住了。

  樂殷南已經恢復了小半,雖然還不能跑跳,但走路拿些輕物品已經沒有問題了。

  而如今,樂殷南穿着一身青黑色的紡綢長衫,袖口微微卷起,站在鏡子前拿着剪刀,反向對準自己。

  “你瘋了?!”嚴笑又驚又懼,她連忙奪過樂殷南手裏的剪刀,“你想做什麼?!”

  樂殷南無奈扶額:“我沒想自殺,你把剪刀還給我。”

  嚴笑盯着她,壓下心中駭然,強作鎮定:“做夢。”

  樂殷南嘆了口氣:“真的,我只是按你的要求剪髮喬裝罷了。”

  她攏了攏頭髮:“剛剪了一點,你看。”

  嚴笑這才注意到地上的髮絲……以及樂殷南腦後被狗啃一樣的頭髮。

  “……你剪得真醜。”她鬆了口氣,毫不留情地吐槽。

  樂殷南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我手還沒好,而且一個人總歸有些不方便。”

  “爲什麼不叫阿萱她們幫忙?”

  “這點小事,便不勞煩旁人了。”

  樂殷南語氣淡然。

  嚴笑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終究還是個驕傲的Alp小說a,之前還是樂小將軍的時候便不喜歡把日常用度假手於人,想必此時也很難接受讓人看見自己的無能。

  “把剪刀給我。”樂殷南彆扭地說道。

  嚴笑擡了擡眉毛,玩心大起,剪刀在遞出去時突然倒了個個:“我來吧。”

  樂殷南聲音更加冷酷:“不用。”

  嚴笑惡作劇般走到她身後,扶着樂殷南的肩膀,看着鏡中人臉色鐵青,在樂殷南耳邊吹氣:“有什麼關係嘛,反正你什麼樣我沒見到過?”

  “嚴笑!”樂殷南呵斥。

  一圈淡淡的信息素橫掃開來。

  嚴笑渾身一凜,感到輕微的壓迫。

  她下巴擱在樂殷南肩上:“呀,還學會用信息素威脅人了。”

  嚴笑比劃了一下,毫不在意地嘲諷:“那也改變不了你現在剪得奇醜無比的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通天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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