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4 人選
任何藥物最後倒要經歷臨牀實驗,對此西秦的標準是可以自行自願雙方簽訂契約,但不允許強迫。
之前在江北時,嚴笑會在亂葬崗救回奄奄一息的Omega,對於那些命不久矣的也會訂約試驗自己的新毒。
許多學生在第一次進入人體實驗階段時或多或少都會有不適感,甚至有的人覺得過分殘忍還會換專業,但嚴笑對此早就習以爲常。
嚴笑點點頭:“好。”
聖弗雷大學有公開招募的志願者平臺。
“三道輪迴”最終是會消除人們對信息素的感知,一併去掉髮情期和易感期,但保留應有的生育能力。
無論如何看上去都是個“閹割”藥方,極端的,永久的,一勞永逸的抑制劑。
對此嚴笑十分滿意。
嚴笑之前也已經拿小白鼠反覆實驗過,她的藥方還原良好,甚至還針對性做了改良,小白鼠消除信息素感知的案例成功率很高,否則她也不敢提入臨牀進程。
但其中所用藥材太過複雜,還有不少麻痹性藥物,稍有不慎便會導致其他功能的損害,乃至死亡。
風險不可謂不高。
“你們竟然還有專門的機構?”嚴笑跟着伊麗莎白,邊走邊好奇,“那這樣豈不是很方便?”
伊麗莎白搖頭:“分情況。如果是些比較成熟的領域,致死率不高的人會多些,但我們這種……人會少很多。”
嚴笑心領神會:“應該的。”
“所以我勸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低階的好找,高階的,難。”伊麗莎白停下腳步,“到了。”
嚴笑仰頭看去。
招募志願者的地方比她想的要簡陋。
只是一個藍白色的小房子,上面寫着“聖弗雷志願者招募府”。
Alp小說a和Omega還有Beta分成了三個出入口。
走進去,發現招募府牆面上都貼滿了招募項目,志願者可以選定參與的工作,給侍者遞交申請,等待特定的時間進行統一面試和篩選。
“先登記吧。一個月後我們再來。”伊麗莎白輕車熟路。
“好。”嚴笑微微頷首。
但招募的難度比她們想象得更高。
因爲“消除信息素感知”這個描述看上去過於駭人聽聞,無異於明擺着要砍斷志願者的手或腳,兩週過去了,甚至沒有一個人願意報名。嚴笑無奈,只能加大參試酬金。
她和伊麗莎白跑了好幾次,終於在層層加碼下迎來了有志願者原來參與的消息。
一個月後,兩人重新抵達招募府。
“總算有人了。”伊麗莎白松了口氣,“果然還是沾了你那小A的好消息。”
嚴笑冷臉:“和樂殷南有什麼關係?”
幾個月來她早就習慣伊麗莎白時不時在她耳邊絮叨樂殷南的消息。
譬如南軍攻下榮城,譬如攝政王節節敗退,譬如年前南軍再次包圍京城,只等皇室投降禪讓。
譬如臨近年關,大勢已定的南軍派樂殷南出使西秦。
嚴笑起初不做迴應,後來聽多了,也會跟着出一兩句毒舌點評。
“她來西秦做什麼?”嚴笑面色更加冷淡,“她不打仗了麼?”
伊麗莎白:“就和搬家了要告知鄰居一樣吧?應該是向我們這些國家宣揚萬寧江山易主。改朝換代都得來一次,西秦之前新帝繼位不也向萬寧派遣了使臣麼?”
這些彎彎繞嚴笑當然知道,她不鹹不淡地冷笑道,“那這事不該黎之杏親自出馬嗎?”
“她們都是將軍,軍事纔能有目共睹,誰鎮守萬寧都一樣。”伊麗莎白揶揄地看着嚴笑,“說不定是樂將軍主動請纓出使西秦呢。”
“她發神經纔會千里迢迢跑過來。”嚴笑翻了個白眼。
伊麗莎白挑眉,調侃嚴笑:“誰知道呢?興許是這裏有她在意的人呢。”
“伊麗莎白——”
“到了。”
伊麗莎白打斷嚴笑的怒意,指着前來迎接的侍者,狡黠地笑了笑。
嚴笑一口氣悶在胸口,出也不是,咽也不是。
……
兩人被領到一個單獨封閉的小房間,等待前來的志願者。
“這是這段時間來的全部報名名單。”
伊麗莎白本來輕鬆愉悅的神情在摸到申請書時邊漸漸凝重下來。
她遞給嚴笑一沓申請書,“你看,果然人數很少。”
招募令已經張貼了一個月。但申請書嚴笑稍微用指腹一錯便張張可見。
連十個都沒有。
嚴笑表情本就不悅,如今更加黑臉。
她剛想說什麼,門外很快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伊麗莎白定了定心神,喊道。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撲鼻的惡臭。
嚴笑皺眉,擡頭,發現面前站着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
他渾身散發着十年沒有洗澡的惡臭,蓬頭垢面,酸臭味幾乎掩蓋了他的信息素,如果不是感知信息素的腺體和鼻子是兩個器官話,嚴笑嚴重懷疑他的信息素就是垃圾場的酸臭味。
但也沒差。
書卷味的信息素幾乎在嗅覺味道中淪爲一談,就像有時候過分關注視覺也會忽略對方在說什麼,嚴笑不仔細分辨,很難辨別出他的信息素。
她勉強辨認出申請表上對應的畫像:
左衛·斯通,無業,38歲,D級Alp小說a。
“左衛……先生。”嚴笑斟酌用詞,“您瞭解……”
她還沒說完,就被流浪漢打斷了。
“什麼實驗都可以。你們給的價格最高,快點簽約吧。”
嚴笑還是第一次碰見這種嗜錢如命的。
她之前都是找橫豎都是一死的Omega打招呼,對方本來就是從亂葬崗裏救出來的,左右都是花樓街的人,也沒什麼可牽掛的,明知活不成,只求一死。
“先生,你要知道這項研究雖然報酬高,可風險也是最高的。”伊麗莎白提醒,“或許您該瞭解一下我們的研究再做決定。”
流浪漢有些暴躁:“你們到底招不招人?是不是不想給錢。”
“……”
伊麗莎白表情微滯:“您放心,資金充裕。只是出於好奇,我想知道您爲何如此急迫。”
嚴笑同時在翻看流浪漢的履歷。
她注意到他是招募府的常客。
左衛從三年前就開始參與志願者招募,每次都挑金額較大的項目報名,其中不乏比“三道輪迴”還高的致死率實驗。
也虧他命大,竟然現在還沒死。流浪漢也怏怏開口:“家人生病了,很嚴重,需要錢。”
他說話有氣無力的。無論是面容還是語調都透着一股嚴重透支,營養不良的虛弱。
就連提到他的家人也雙目無神,近趨麻木。
伊麗莎白從未接觸過這樣的人。
她出身貴族,受過良好的教育,一直在國外遊歷,即便在江北做生意,也只和嚴笑這類人打交道,從來沒有深入過底層。
面對如此漠然、麻木,甚至可以說有些冷淡的眼神,伊麗莎白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她下意識地求助似地看了嚴笑一眼,卻發現嚴笑只是掀了掀眼皮,壯似不經意地問道:“哦?需要花費多少錢?”
“不知道,越多越好。”
“我知道了。我按照正常價出雙倍,但前提是在實驗之前你養好身體。我不需要一個孱弱的實驗體。”嚴笑的回答近乎公式化的冷漠。
約翰喜不自禁,道了好幾聲謝才退下。
伊麗莎白忍不住問:“笑,你不覺得你對這些人太殘忍了些嗎?”
嚴笑理所當然地看着她:“不然呢?難道你要資助他麼?”
“我可以。”
“然後呢?你能保證一定能救嗎?你能保證你能救所有的人麼?你能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人嗎?”
嚴笑的一連串逼問讓伊麗莎白啞口無言。
她垂了垂眼眸,說:“我只是想盡我所能。”
“你救不過來的。如果是我,就會拿這雙倍的錢想辦法讓自己擺脫困境,那些重傷的家人,如果救不了的話,那便不救。”嚴笑冷漠道,“總比拖累了所有人要好。”
她近乎諷刺地笑了下:“這就是爲什麼永遠有人像拉磨的驢,無能且短視,永遠也擺脫不了貧苦。”
伊麗莎白從未和嚴笑就這種問題產生交流。
她大爲震驚。
“不過……”嚴笑繼續道,她聲音帶着一絲沙啞,“我的確沒想到Alp小說a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她聲音很冷,聽不出喜悅還是唏噓。
接下來的志願者都和約翰類似。
他們都遭遇了重大不幸,有的是遭遇疾病,有的是捲入財產危機,有的是被貴族誣陷栽贓……他們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走投無路,急需用錢,可他們的身體甚至連勞動力都無法出賣,只能通過出售“健康”。
唯一讓嚴笑意外的是,走投無路的Alp小說a比她想象中的要多,甚至可以和Omega人數對半分。她開始懷疑Alp小說a是不是衝着高昂的金額過來的,但仔細觀察,他們的面容確實虛弱,甚至有的比Omega還要充滿病容。
“笑,我還以爲你不在乎。”
結束篩選,伊麗莎白清點着桌面上的文件,注意到了面色微怔的嚴笑。
嚴笑看着她,搖頭:“我只是以爲招不到自願的Alp小說a。”
畢竟她之前都是在亂葬崗撿人,大多都是花樓街的O,只有極少數在別處被人拋棄的Alp小說a。
嚴笑難免會對Omega的出現習以爲常。
這也符合她一直以來對Omega和Alp小說a的態度。
失敗是因爲無能。
而Omega卻比Alp小說a更容易臣服本能,所以纔會倍受歧視。
但脫離了花樓街的特殊環境,嚴笑微妙地發現——
“無能”的AO在數量上近乎相同。
無人不身處弱勢。
無人不在歧視當中。
貧富,貴賤,性別,甚至連外邦人的身份都會讓人區別差異,不同對待。
她篩選“健康”,她又會在什麼時候,以何種方式,被別人“篩選”呢?
這樣的認知讓嚴笑感到惶恐,甚至潛意識拒絕深入思考。
“但還是差口氣。”嚴笑收斂起神色,她冷淡道,“過來的大多都是低階AO,B級以上的中高階沒有。”
高階AO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倍受歡迎的。
很難淪落到出賣健康的地步。
“是啊。至少得找到一個樣本試試。”伊麗莎白也爲難道,“如果高階的沒有志願者,很難保證‘三道輪迴’能適用所有的人。”
嚴笑清理好手上的文件,似是隨意地說:“再找Alp小說a就行了。”
伊麗莎白投來不解的神情:“Omega你有合適的人選了?”
“有。”嚴笑神情淡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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