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6 落水
譬如她之前從未注意到整體感知的弱化。
就像世界上唯一一個逐漸輕微近視的人很難察覺到視力的下降。
誰會注意到變成了呢？
但這個細微的差別足以體現在此刻。
兩個人像逐漸吸引靠近的恆星一樣被引力牽引,沿着湖岸呈現圓弧靠近。
嚴笑發現樂殷南頭髮又長了些，她似乎變得更瘦了，面容很平和,臉頰上有細微的擦痕，也許是戰場留下的,但眼睛很難將她和過去的“陰鷙”聯繫起來。
很乾淨,像是一團在冬雪裏盛開的火焰，不具備任何攻擊性，可躍動的焰火中蘊藏着消融冰川的力量。
那一瞬間，嚴笑想起了過去的阿九。
那個永遠濫好人的阿九。
但阿九太小，也太過過理想主義，她的火焰太弱，太雜，也沒有任何攻擊性,就像個黑夜裏的裝飾性點綴，警告一切,卻誰都不會在意。
“你爲什麼會在這裏？”
站定,嚴笑渾身緊繃,像頭畏懼火焰,又被溫柔吸引的冬日獅子,隨時準備逃跑。
樂殷南呵出一團白氣：“荊棘花大公在這裏辦公，我來爭取西秦的承認和支持。”
嚴笑恍然大悟。
聖弗雷學宮是荊棘花大公的財產,她今天在學宮禮堂致辭新年演講。
而作爲西秦王室的首席長老，荊棘花大公的地位舉足輕重，她的意見左右着國王的態度。
“哦……”嚴笑點點頭，乾巴巴地不知道說什麼。
但樂殷南沒給嚴笑發呆的機會。
“聽說你在這裏，我就來了。”她誠懇道。
嚴笑：“爲什麼？”
樂殷南：“因爲我想見你。”
就等她這句話。
嚴笑心底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像是抓住了露出馬腳的小偷，竭盡嘲諷：“當初也不知道是誰不跟過來。”
“這不一樣。”樂殷南應答得行雲流水，讓嚴笑一拳砸在了棉花上，“這是兩件事。”
“那你別來見我。”
樂殷南無奈：“嚴笑，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她略帶倦容，看向嚴笑的眼神甚至有些可憐：“我昨晚才落腳，今天才見到荊棘花大公，明天謁見國王，後天就要啓程回到萬寧，好不容易見一次面，我不想做這些無意義的爭執。”
是真的變了啊。
嚴笑不合時宜地想到。
嘴皮子都變得這麼利索了。
想必沒少在萬寧吵架。
還會演戲了。
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嚴笑語氣很兇：“關我什麼事？累了就回下榻的府邸休息，別來找我。”
樂殷南喃喃道：“可是我想來看看你。”
沒等嚴笑嘲諷，樂殷南主動說：“你身上信息素變淡了。是因爲三道輪迴麼？”
嚴笑的神情瞬間冷了下來：“伊麗莎白要你來的。”
有了懷孕那次的前車之鑑，嚴笑瞬間便把兩人聯繫起來了。
“你是來做說客的麼？”
“……”樂殷南沒想到嚴笑如此敏銳，甚至說過分敏感，她承認道，“伊麗莎白確實同我電報說過你的事情。”
“你可以滾了。”嚴笑推了她一把，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樂殷南穩住身形，向前一步：“……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從你開始做實驗我就知道了，只不過希望你停下來是我和伊麗莎白不謀而合的想法。”“嚴笑，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樂殷南認真地看着她。
這不知道是樂殷南第幾次讓她收手，而嚴笑也不知道自己多少次拒絕了她：“我不會收手的。”
她說着，視線敏銳地注意到掛在樂殷南脖頸間的掛墜。
嚴笑下意識地伸手去抓，樂殷南本能後退想要避開，但觸碰到她手腕的瞬間像是抓到一團流動的火焰，樂殷南不敢用力，就被嚴笑偷襲了個滿懷。
嚴笑把雨滴吊墜拽出來，樂殷南被迫往前走了幾步，靠近，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嚴笑眼底的憤怒。
“我說怎麼雨滴吊墜少了一個，原來被你偷了。”
嚴笑自己都沒察覺到語氣裏的酸味。
“應該是我離開前那晚偷的吧？那個時候就打算離開我了是不是？”
嚴笑邊說邊擰開蓋子：“也是，如果那時候就準備走的話確實應該爲以後早做打算。我看看你又找了哪個Omega的信息素……”
她說着，在聞到熟悉的殘留茶香氣味後，一愣。
樂殷南耳尖有些微紅，也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怎麼樣，她清了清嗓子：“……未經你同意是我的不是，如果你想要回去的話，我可以還給你。”
“還挺乾淨的……都用完了？戒乾淨了？”嚴笑危險地眯起眼睛，把掛墜用力砸在她鎖骨上，語氣更冷，“用完就跑，過河拆橋？”
“不是，我……”樂殷南百口莫辯，“……這不是來找你了嗎？”
“所以你來找我是爲了再拿點信息素？樂殷南你多大的臉啊。”嚴笑沒好氣道，“處心積慮地騙我，想方設法地阻止我，然後又信誓旦旦地說喜歡我，結果就把我當個予取予求的工具？”
樂殷南啞然：“我沒有。”
她生怕嚴笑越說越離譜，一口氣提到嗓子眼裏：“沒有戒斷但可以忍住，這本就是你的東西理應還你，我來聖弗雷學宮是個巧合，伊麗莎白也沒泄露你的行蹤，我只是在湖邊察覺到了你殘留的信息素，覺得你會來，所以來了。”
樂殷南在吊墜的拉扯下距離嚴笑很近，微妙地提醒道。
“你受三道輪迴的影響，對信息素的控制沒有之前那麼強，湖邊有很微弱的信息素，時間再久點，A級的Alp小說a也能發現了。”
距離太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信息素被冰冷的空氣凍結白霜又融化。
樂殷南情不自禁想要抱抱嚴笑：“我很想你，真的。”
她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樂殷南輕輕圈住嚴笑，沒有用力，像是抱一個易碎的瓷器，生怕嚴笑把她推開。
嚴笑僵住不動了。
她像被火堆圍困的野獸，進退不得。
就在這時，嚴笑聽見阿萱又驚又喜的聲音：“樂小姐！”
樂殷南渾身一緊，急急忙忙地想要鬆開。
嚴笑聽了連忙用力把樂殷南往後一推，剛好和樂殷南合力了，兩人都沒站穩，連抱帶滾地摔了下去。
湖邊的草坪是個傾斜的緩坡。
薄雪紛飛，兩人身上瞬間沾滿了薄薄的雪粒子。
最後在距離湖邊只有一釐米的地方緊迫停了下來。
回過神來，嚴笑發現自己被樂殷南牢牢相擁在懷裏，她埋在她的脖頸旁，可以聽到她有力的心跳起伏，還能聞到隱約的咖啡香。
嚴笑強迫自己擡起頭，猝不及防對上樂殷南的視線。
那火光似乎想要將她吞噬殆盡。
嚴笑想起樂殷南的味道，想起毒蜂的蜜，想起紅鴆的酒。
像是戒毒許久的癮君子一着不慎嚐到了一點毒，於是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
然後聽到伊麗莎白在岸邊的一聲驚呼：“天吶——”
‘太丟臉了。’
嚴笑把樂殷南的眼睛覆蓋上，往旁邊一側。
兩人雙雙跌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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