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維克

作者:未知
凌晨,一架西銳sr-22私人飛機緩緩的落在跑道上,停穩後,機場已經站了幾排黑衣人,單從那陣勢看來,坐在這飛機上的人絕不簡單,終於,飛機中的祕密人物亮相了,一襲深色的西裝將他的貴族氣質顯露出來,雙手很隨意的插在褲兜裏,緩緩的掃視下週圍,所有的人都點頭致意。 站在下面等了很久的倪振東畢恭畢敬的走上前去,伸出手:“vic少爺,住處已經給您安排好,是照您的喜好,在山頂,方便您看山觀水。”此時的倪振東更像個跑腿的小馬哥,只是眼底那不經意間掠過的精光,更讓人清楚黃鼠狼絕對不會給雞拜年。 “倪叔叔可真是想的周到,不過,我得去會見一下老友,不然,時隔多年,我怕他會忘了我!”這個看似貴族富二代的男人長着一張立體感極強的臉,典型的歐洲血統讓他看起來就像雜誌上的男模,但他的氣質,舉手投足間都難掩的霸氣,金髮碧眼讓他看起來和這裏的黃種人完全不同,給這個即將到來的清晨增添了幾分異域色彩。 韓天洛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盯着電腦屏幕,屏幕上什麼都沒有,卻能夠讓他回味無窮,驀地,移動電話響起來,看着上面的陌生號碼,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接起來,靜靜的,等着對方先開腔。 “哈嘍?”電話另一端的人先開口,毫無疑問,是他。 “這麼多年不見,你不準備說些什麼嗎?”韓天洛不疾不徐的說着,信手拈來一支鋼筆,沉甸甸的筆桿在手指尖滑動,隨意的在指尖飛舞。 “我還以爲你會對我傾訴些什麼呢?不過,電話裏說話,你不覺得着急嗎?”維克也同樣的,露出不動聲色的笑容。 “時間地點,由你來定!”說完這些,韓天洛放下電話,身體往後,靠在椅子上,隨即按響座機,“叫老於準備車!” 一家看似清雅的高級咖啡廳,靠窗的位置,坐着面對面的兩個人,韓天洛,黑色衣衫,冷峻而又嚴肅,對面坐着的,是穿着一件很隨意的休閒襯衫,而腿上的七分褲看起來多了幾風不羈,臉上的笑容更是高深莫測,兩人靜靜的對視着,不說話,也不動。 半響,當服務生的第一杯咖啡端上來的時候,韓天洛右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維克就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爽朗的笑容讓周邊的人禁不住側目,他純正的中文字正腔圓,“韓,你總是那麼的篤定,就一定覺得我需要客隨主便嗎?說不定過些日子,雲翻雨覆,你就會成爲我的座上賓!” 他的自信韓天洛並不放在眼裏,淡淡的微笑,口氣淡漠:“不要跟我打啞謎,直接開門見山就好,咱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離開這麼多年,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針鋒相對也不是第一次,選擇這麼個喧鬧的地方,還真是你的風格!” 維克端起桌上唯一的那杯咖啡喝上一口,笑着說:“是嗎?我倒是很好奇,這麼多年,你竟然還會記得我,真的是很不容易,怎麼?一見面不敘敘舊,就要談公事嗎?” “敘舊?難道往事你很想回憶起來嗎?我怕說太多讓你不開心,倒不如直接講公事來的痛快!”韓天洛的嘴角上揚,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似乎是嘲諷,又似乎是不屑。 看到他的表情,維克的表情變了變,冷哼道:“以前是我太小看了你,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以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的遊戲纔剛剛開始!” 接下來的談話是有史以來最漫長的,也是最意味深長的,他們用德語交流着,任憑周圍的人投過來多少異樣的目光,都無法干涉他們的談話,用世界上最好聽的語言,說着祕密的話語,彷彿隔絕了周遭的一切。驀地,韓天洛起身,輕聲道:“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成爲你要挾我的籌碼。” “那麼,咱們就拭目以待,看她是不是能不能活到最後!”維克富含深意的笑容定格在陽光下,隨即,捻起一根香菸放在鼻子下面,聞一聞,轉身先一步離開。 韓天洛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心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鍾離走過來,站在他身邊,“洛少,他就是丁國璽的導師嗎?” “恩,他在製造違禁品方面是個天才,丁國璽和他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很多年前,我們同在特種部隊的時候,他在武器和理化方面就很有研究,只可惜,一個人的目標偏離了正常的軌道,就會爲世人所不容,他既然回來了,那麼,接下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韓天洛的表情異常的嚴肅,收起臉上的笑容,透過落地玻璃,看着外面緩緩駛離的車輛,維克,將成爲倪振東以外,他最大的敵人。 “可是,很多年前,他不是已經被驅逐出境了嗎?”鍾離不解,在他的印象中,除了那堆資料,對這個人,沒有任何的瞭解,他就像是從外星球上忽然來造訪的異類。 “那對他來說,不過是養傷的最好機會,現在他的背後有強大的後臺,想要擊敗,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並且,他是個十足的瘋子,黑道白道都在覬覦他的力量,但沒人能攻破他最後的防線,所以,他是個大麻煩!” 對於韓天洛來講,九死一生,甚至是槍林彈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裏已經有了羈絆,這羈絆來自於內心深處的真實情感,也許他可以放手,任她離開,可他不想,他的心裏已經有了小小的牽掛,那個蜷縮在沙發裏睡覺的人兒,那個總是用恨恨的目光瞪着她,卻迫於他的威脅下能屈能伸的人,想起她,他的心裏竟然暖洋洋的。 維克口中所說的她,會是她嗎?他忽然將手中的文件扔給鍾離,“孟買的這宗買賣,價錢擡到最高,如果不樂意,直接囤貨在倉庫,若是敢挑釁,就說,出價更高的人出現了,叫他們自己去查!” 聽了韓天洛的話,鍾離會意,他當然知道這個中的含義,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如果維克這次是爲了扳倒韓天洛而來,那麼,他恐怕要費很長的時間,花更大的精力。 莊小蝶呆坐在廚房裏,忽然,手機震動聲響起,竟然是那個陌生的號碼,“戴枷鎖的狼”:你在做什麼? 她猶豫了一下,回覆過去:學做菜,無聊的時候,還是要對自己的胃好一些。 “做菜其實有時候是一種享受,尤其是在無聊的時候,即能用來取悅別人,又能打發時間,最重要的,是要看做什麼菜了。” “那你覺得什麼菜做起來更有意義?”她思忖着,據江瑾浩的透露,查到了莊小蝶曾經居住的地址,在沿海一帶的城市,距離這裏,坐飛機至少也要四個小時的時間,該找個什麼樣的理由離開呢?當然,最先要做的,一定是哄的某人高興了,他才能任由自己離開。 “法國菜吧,色香味俱全,並且做起來比較費時間,適合無聊的時候做。” “這個提議不錯,謝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坐在廚房裏已經很久了,接連兩天,韓天洛都忙得早出晚歸,自己也樂得清閒,只等着江瑾浩給出信息,除了淡漠疏離的茉莉,情緒低落的端來一日三餐,整日裏,幾乎只有她一個人,也好,寂寞閒適下來,種花養草,看守院子裏的那些植物,她也算很忙,但是一顆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胡思亂想也成了她必修的功課。 今天,突發奇想,想要做頓飯,打發時間,雖然喫的人只有她一個,但也要做點豐盛的出來,法國菜,唸叨着,在網上搜了很久,才找到一個滿意的,就培根菠菜派吧?看起來比較好喫,而且用料簡單,廚房的冰箱裏一應俱全,於是,動手坐起來,擇菜洗菜,切菜全部都自己親自動手,樂此不疲。 當她擡頭看到牆上的時鐘,午餐的時間快到了,飢腸轆轆的感覺讓她禁不住加快手上的動作,忽然,門口多了一道身影,斜斜的靠在門邊靜靜的望着她,人的氣場就是這麼奇怪,當有人站在你身後的時候,即使他不說話不動,你也一樣能感覺到身後的異樣,她滿臉詫異的轉過頭,看着風塵僕僕的他,微笑:“你怎麼大中午回來了?” “回來看看你在做什麼?”他冷冽的雙眸在對上她的雙眼時瞬間恢復了該有的溫度,暖暖的,看着正在忙碌的她。 “沒什麼,做飯給自己喫呀,你喫過沒?要一起嗎?”她似乎心情很好,也許是天氣的原因,今天的陽光懶懶的,灑在地面上,溫度適宜,連帶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來。 “太難喫就不要叫我了,我很累!”韓天洛轉身,坐在餐廳的椅子上,翻閱起今天的報紙來,難得的悠閒,他才發現,有了她,似乎這裏多了一點家的感覺,儘管,她每次做出的飯,不是糊了就是鹹的厲害,但不等他取笑,她就自己樂開了花,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莊小蝶的心思全花在臺面上,專心致志的切着菠菜,忽然,一個不小心,菜刀很不經意的切到了她的食指,“嘶……”她輕抽了一口氣,還好切的不深,也就是這很小的一聲驚呼,沒能逃過他的耳朵。 他快步走進來,看到她正在擠着手指上的鮮血,沾滿菜汁的手上亂糟糟的,他毫不猶豫的走上去,抓住她的指頭,放在嘴裏,吮吸着,他的舌軟軟的,有意無意的,碰到她的手指,微妙的感覺像電流般傳遍全身,她禁不住想要縮回自己的手指,胳膊卻被他死死的禁錮在手裏,他的眼簾低垂,並沒有看她,而她的目光卻已經無意識的落在他的臉上,那雙黑色的瞳眸將凜冽隱藏在最深處,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溫柔,疼惜,和不忍都寫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裏,她的心湖蕩起陣陣漣漪,湖中心將他的臉龐深深的映進去,在心靈的最深處,佔據了一席之地。 末了,他鬆開她的手指,走出去,旋即,轉身回來,手中多了一塊創可貼,二話不說,爲她粘好,然後,趁着她還在發愣的時候,從身後,抓起案板上的菜刀,一下,一下的切着菠菜,溫暖的氣息輕吐出來,在她的耳際,癢癢的,卻使她不想抗拒。 她開始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瞭解他,他可以穿着昂貴的黑色西裝坐在那,只是一言不發,便有震懾人心的威力。他可以穿着一身迷彩裝,揹着各種槍支彈藥,遊走在死亡邊緣,面對任何突來的危險,眉頭都不皺一下。他也可以挽起襯衣的袖口,刀法嫺熟的幫她做菜。 她心猿意馬的拿着菜刀,卻並沒有用一點力氣,韓天洛停下手中的動作,慢慢的掰過她的臉,“你是在想什麼?切菜的時候思想拋錨,註定是要血淋淋的!” 此時的他襯衣領口敞開,袖口挽起,渾身散發着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褪去所有的光環,他,只是在幫她做家務的老公,不,是未婚夫,想到這些,她的臉禁不住一紅,別過臉去,推開他,“你在這裏我就做不好事情,你還是出去吧!” 他微微一笑,眼眸中露出異樣的神色,卻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這個女人,今天這麼賣力的做什麼,別有用心,就那麼,嘴角帶笑,倚在門邊看着她。 忽然,他的手機響起,看着屏幕,眉頭微蹙,然後接起,轉身離開,似乎是刻意揹着她,莊小蝶見狀,一下子從剛纔的臉紅心跳中回過神來,他終究和她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再一次提醒自己,不過是爲了某種理由留下來,千萬不能動了邪念。 但她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走出去,朝窗外張望,許久,沒有看到韓天洛的身影,於是,將菠菜派放進烘烤爐裏,便一路小跑出去,看到花園裏,正在和孟媛之說話的兩人,從她的角度看,正巧看到韓天洛在幫她吹眼睛,距離很近,近的從別的角度看,像是在擁吻,但他們的動作看起來那麼的自然,沒有任何的做作。 韓天洛鬆開手,退後一步,淡淡的說:“傳真收到了?” “是的,可是……”孟媛之吞吞吐吐間沒有說話,今天的她沒有穿警服,而是一身休閒裝,這樣的她,雖然少了些乾淨歷練,但仍然看起來十分利落,就連看着他的眼神,都是那麼的乾脆,“可是我知道那樣查下去,勢必會影響到你。” “我既然敢發傳真給你,就表示我已經同意,不會有人找你事,你儘管放手去查!”韓天洛並不堪她,他知道,對女人越仁慈,便會害了她。 “韓,我知道,你並不是真的愛她,你是有目的的,對不對?”孟媛之的話讓遠遠躲在樹後的莊小蝶心中一陣陣的難受,說不出爲什麼,就是覺得不爽。 “你查我?!”韓天洛的臉色冷下來,聲音低沉,夾雜着黯啞的嗓音,看着她的雙眸略帶冷冽。 “對,我就是查你,不然你現在就殺了我!我絕對不會再幹涉你的事情!”孟媛之的身體一晃,禁不住顫抖,她那雙美麗的眸子中蒙上一層霧水,看着眼前這個,曾經她深愛的男人,已是淚眼模糊。 “不要在我面前流淚,你知道的,淚水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殺傷力。”韓天洛依然是冷冰冰的一副表情,他發傳給給孟媛之,將自己旗下所有娛樂場所的地址都告訴她,爲的,只是讓她更好做,並且,將那張化學圖標順便也給了她,也許,她會發現,這和以前曾經出現的,名爲:“夢之殤”的毒物性質一樣。 “後天是我的生日,你還記得嗎?很久很久以前,我的16歲生日是你幫我過的,就是那一次,讓我明白自己的心。”孟媛之強忍着,沒有讓臉上的淚水掉下來,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只是想要拒人於千里之外,更不會心疼她的淚水,可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 “替我告訴你父親,想要抓到我的把柄,在我沒有做完我想要做的事情之前,是不可能的,讓他別枉費心機了。”韓天洛沒有接話,兀自的說了一句。 莊小蝶忽然想到,孟媛之很可能是劉嬸的什麼人,難道是,女兒?她知不知道劉嬸已經死了,如果她知道韓天洛殺了自己的親人,會不會恨他呢? 兩個人的談話時間很短,但躲在一邊聽的莊小蝶卻很糾結,孟媛之的愛,赤裸裸,而韓天洛的拒絕,簡直做到了極致,可是他是真的不在乎她嗎?還是隻是爲了撇清兩人的關係?他們的身份,確實是比較特殊,想到這,她的心裏隱約有些難受,他對自己好,也不過是爲了達到某種目的罷了,若是真愛,恐怕會像對待孟媛之那樣,拒之千里之外。 孟媛之離開,韓天洛轉回身,對着不遠處的樹幹說:“起來吧,你不怕腿蹲麻了嗎?” 她被嚇了一跳,急忙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真的麻了,小聲的囁嚅道:“這都被你發現了,後背長了眼嗎?” 韓天洛不予理會,徑自大步離開,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樣子,她忍不住猜想,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碳水化合物做的,時而激情四射,時而又冷漠的好像北冰洋來的,簡直就是個怪物中的極品。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收到一條來自江瑾浩的短信,上面寫着:“下午三點的飛機,能準時離開嗎?” 她急忙將短信刪除,裝作若無其事的朝前走,卻不知,有些慌亂的動作早已被某個人看在眼裏。 果然有事,他眯起眼睛,危險的氣息顯露無疑,他就知道,這隻兔子早就蠢蠢欲動了。 飯桌上,一盤香噴噴的美味佳餚,韓天洛坐在那,等着她煲湯出來,這中西合璧的菜式也只有她能想出來,做的湯就更不用說了,聞一聞便知道,番茄雞蛋湯,湯的顏色還好,但是放在口中抿上一口,竟然是,甜的。 看到韓天洛臉上的表情變了一下,她嘟囔道:“難道不好喝嗎?”於是,自己大刺刺的抓起勺子舀上一口,禁不住嘖嘖嘴,“還真是……”說罷,端着湯碗又轉身回到廚房。 兩個人的飯喫得極爲斯文,紛紛各懷心事,長長的餐桌上一人一頭,距離甚遠,偶爾有碗勺碰撞的聲音響起,剩下的,全是安靜,靜得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驀地,他開口:“下午我要出去,後天才能回來,這兩天時間,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她禁不住喜笑顏開,面上卻佯裝鎮定,好呀,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兩天的時間,足夠她一來一回,只是,囊中羞澀,難道還要問江瑾浩借嗎?“不準備帶我去嗎?”她虛僞的問一句。 “好啊,你去收拾東西,跟我一起動身!”韓天洛不動聲色的回答,喫着盤子裏的飯,動作優雅,一句很隨意的話,卻讓某人有種想死的衝動。 恨不得咬舌,她忙擺手:“算了,我還想再熟悉一下環境,你還是自己去吧,回來我研究出幾道菜給你做。”忍不住腹誹,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善解人意了? “不要在我面前信口開河,否則,你會後悔的。”他依然喫着飯,看似不經意的說。 她的心裏咯噔一聲,只怕自己是表現的太明顯了吧?急忙低頭不語,言多必失,言多必失,還是專心喫飯的好。 喫過午飯,她轉身去洗碗,韓天洛就已經離開,聽着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她心中很高興,正在暗自慶幸的時候,又聽到腳步聲回來,她豎起耳朵,沒有轉身,繼續洗刷刷,卻聽得身後腳步聲停下。 “給你張銀行卡,以備不時之需。”韓天洛的聲音不緊不慢,淡淡的,卻聽得出他在等她答覆。 “不用,我不想欠你更多!”莊小蝶轉過頭來,一臉的嚴肅,她怎麼能輕易的接受,這就代表,她真的賣身給別人了。 “不,是借你的!以後還我。”不由分說,放到她手中,然後在她耳邊說出一串密碼,不太好記,但她還是記住了,正想說什麼,他卻已經離開。 握着那張銀行卡,心中感觸頗深,有錢人就是大方,隨手都直接給卡,想想自己,確實是悲哀的要緊,看看牆上的時間,已經是兩點整,再不趕緊,可能就要延誤時間。 四個多小時後,她有些疲倦的從機場走出來,沿海的城市,空氣清新,她貪婪的呼吸着,站在街道上,感受着這裏的另一番滋味,江瑾浩從把她送進機場開始,就一句話:“你確定要一個人去嗎?” 她幾乎頭也不擡的確定:“我只是去看看風景,沒什麼不可以,只要你別告訴韓天洛,我絕對是安全的!” 儘管如此,江瑾浩臉上的複雜神情依然沒有停止,“我不告訴他,他未必會不知道,如果被他知道,你打算怎麼做?” “就說我出去旅遊了。”她當然不會天真到說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但具體的事情,到時候再隨機應變,現在的她,滿懷着憧憬,只想知道,自己以前究竟住在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是個怎樣的人。 江瑾浩眼看着她登機,然後一步步的離開,心中大有不解,怎麼就遇見這樣一個奇怪的女人,驀地,他一轉身,看到一個有些異樣的身影,依稀是一身紅色衣裙,戴着很大的墨鏡,遮掩了半張臉,但他仍然能認出來,她是曾經襲擊過自己的人,跟上去,卻因爲人羣太多,被衝散,就這樣,看着她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心中莫名的,有些惆悵。 莊小蝶攔了一輛的士,坐上去,看着車窗外飛速疾馳的風景,漸漸發現,自己對這個地方有種說不出的情懷,大概是以前在這裏生活過的原因吧,有種怪異的熟悉感,尤其是看到那些標誌性的建築物,她的心中便忍不住掀起陣陣漣漪。 “師傅,這裏是哪裏?”她感覺車輛正行駛在一輛高架橋上面,忍不住問。 “你是外地人吧?這是咱們全國最長的跨海公路橋,由高崎引道,跨海主橋和集美立交三個部分組成。”司機是個中年大叔,一聽到有人問,作爲本地市民的他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便迸發了,開始很耐心的講解起來。 莊小蝶聽得認真,呼吸着海邊的新鮮空氣,臉上的笑容漸漸展開,很久沒有這樣的自由感,她是不是該做點什麼慶祝一下呢?韓天洛不在身邊,那種壓力也隨之消失,微微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 “您說的地址,到了!”她閉上眼睛小憩了不多時,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她想要找的地方,驀地,直起身,給錢,下車,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建築物,如果說,這裏曾經是她的家,那麼現在,她根本看不出任何家的跡象,普通的小洋房,不大,看起來卻是如此的狼狽,四周焦黑一片,所有的東西都看不出它的本來面貌。 腳下踩着碎石子,一步一步的走着,她忽然發現,自己對這裏,根本一無所知,院子裏的小花園裏,種着一顆櫻桃樹,此時,正是櫻桃盛開的季節,但樹枝上的果實卻是寥寥無幾,樹幹上黑乎乎的一片,似乎經歷了一場無邊的大火,如同垂暮的老人,苟延殘喘的活着。 映着大門的地方,應該就是正廳,裏面的鐵門嚴重變形,被幾道刺眼的白色封條給封上,爲這裏更增添了幾分淒涼,她順手撕掉那幾張封條,這個樣子的地方,根本不需要上鎖,也是不會有人來的吧?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這會是睡夢中的地方嗎?莊小蝶,你的家就是這樣毀滅的嗎?忽然,想起江瑾浩所說的話,韓天洛的家在一夜之間慘遭滅門之後,他便性情大變,從此只爲復仇而生,也許,這一刻,她纔有同樣的體會,如果她的家也是這樣失去的,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是不是也是要報仇呢? 她坐在面目全非的客廳裏,沙發,冰箱,所有的一切都被毀於一旦,彷彿這場大火就在昨天,她幾乎都能看到熊熊的烈火燃燒過後,現場的悽慘,猛地捂着胸口,心跳的厲害,很難受,那種說不出的壓抑感,她忽然朝樓上跑去,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打開,卻是一無所獲,什麼都沒有,也許能認出本來面貌的東西,應該都被拿走做調查了,而調查的結果,便只是幾張簡單的死亡證明。 三個人,同時葬身於火海,如果她還活着,除了自己的爸爸,媽媽以外,還有一個,難道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她胡亂猜測着,不經意的,看見角落裏扔着一個渾身焦黑,但卻沒有損壞的存錢罐,是個維尼熊造型的陶瓷存錢罐,緩緩的走過去,撿起來放在腿上,取出紙巾擦拭着,看着它,眼淚竟然忍不住要掉下來,那種無法說出口的心痛,讓她撫摸着小熊的手顫顫巍巍,呆呆的,不知坐了多久。 “維尼,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存錢罐在她的擦拭下,有些地方被擦拭乾淨,被大火薰過的地方仍留下斑斑點點的黑色,看起來很難看,應該是被什麼東西遮住了,所幸,它沒被徹底毀滅,也沒有被當成證據帶走。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很輕微的“咔吧”聲,應該是腳踩在廢墟中發出的聲響,卻沒能逃過她的耳朵,急忙起身,快速貼着牆根,側耳傾聽,安靜,無盡的安靜,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沉默一般,她儘量蹲下身,不讓自己暴露在敵人的眼前,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蓄勢待發。 驀地,黑洞洞的槍口從樓梯的轉角遞出來,持槍的手剛一出現,她便舉起碎片狠狠的刺上去,隨後便是一系列熟悉的動作,拉,摔,踢,後面的人也不再隱藏,子彈“砰砰”落在地上的聲音,她迅速回身,將那小熊存錢罐放進自己的雙肩揹包裏,打開其中一間房門,關上門,砰砰跳的厲害的心,在危機面前忽然變得安靜起來,所有的動作都是一氣呵成,不帶任何拖泥帶水。 打開窗戶,二樓,不算高,但跳下去如果扭到腳,馬上就會變成篩子,她不甘心這樣死去,於是,坐在窗口邊,抱着牆外的管道,緩緩的下滑,手臂的力量險險的支撐着她,漂亮的落地。 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爲什麼她的動作會如此的快,如此的敏銳,追殺她的人也毫不猶豫,從上面開槍,但在樹木的遮掩下,她逃了出去,快速的來到門口,幾輛越野車早已等在門口,車上留守的兩個人不等拿出槍,已經被她扭斷了脖子,拽下駕駛位上的人,點火,鬆手剎,踩油門,飆出去。 後面的車毫不猶豫的跟上,也許是到了外面,都將槍械收斂起來,只是,窮追不捨,莊小蝶完全忽略加速的心跳,只是一味的逃跑,她清楚的明白,這些人不止是想要她的命,而是想要抓活的,若不是,她剛纔在房子裏早就已經被狙殺了,現在,她還有命或者,勢必是要抓活口,所以,她豁出命來也要逃出去。 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個人的臉龐,竟然是韓天洛的,心中忍不住鄙視自己一下,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想他,可是,當一個人在危機關頭能想到的人,那一定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當然,被危險衝昏了腦袋的她現在不會想那麼多。 周圍的風景快速的往後退去,現在的速度只能用風馳電掣來形容,額頭的汗水密密麻麻,車速提到120,沿海的晚宴公路上,本來有不少車,但見了這陣勢,所有的車輛都退避三舍,紛紛讓路,甚至有的,已經被後面的車輛擦肩而過,隨即打了幾個旋轉被迫擱淺在半路上,車廂尾部開始冒煙。 這一刻她的腦海中閃現出一個鏡頭,記憶的藤蔓不分場合的往腦海裏鑽,一個陌生的面孔闖入腦海,是個男人,她聽見他在身後撕心裂肺的喊:“小蝶!回來!”記憶中,她正在朝前拼命的狂奔,子彈落在腳邊,卻沒有砸在身上。 也許,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起什麼讓自己分身,但是,就在這近海的公路上,一幕幕回憶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不得不想,下意識的蠕動嘴脣:“哥哥!” 忽然,後面緊追不捨的三輛車被迫放慢了腳步,從後視鏡中清楚的看到,一輛純白色的法拉利從側面追過來,車速快的耀眼,漂移,橫掃,從駕駛位上伸出一隻手,舉起槍,瞄準其中一輛車的輪胎,“噗!”那黑色的越野車打着旋,車身傾斜,重重的撞上了旁邊最近的車,兩輛車碰撞在一起,車門擦出火花來,隨即,衝出去。 沿海的公路越來越窄,旁邊的海路變成了高聳的懸崖,一個不小心,便會墜落,掉下去有幸便是深海,倒黴的,就是石礁。最近的地方,只能並排過兩輛車,莊小蝶心中一驚,那輛白色的法拉利是敵是友,她不知道,但是至少,他可以替自己解決剩下那一輛車。 僅剩下的那輛車,火力迅猛,在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擊中之後,開始毫不猶豫的亮出家夥,子彈不斷朝白色法拉利招呼過去,而那輛法拉利竟然絲毫不在意,左閃右閃,避開攻擊之後,便是一陣不停歇的回擊,越野車中傳來一陣慘叫聲,應該是有人中槍了,莊小蝶眼看着身後的一陣槍戰,有些着急,卻又不知道做些什麼好,放慢速度,想要看清楚法拉利中坐的人是誰,這時,不遠處一陣汽車轟鳴聲,近在咫尺,彎道內側的凸面鏡中映出一輛黑紅相間的大卡車。 “滴滴!”大卡車顯然不知道拐角處竟然有三輛正在爭鬥的車,當看到莊小蝶的越野車時,已經是無法停住腳步。 她的臉色變得刷白,打着方向盤,卻在已經看到卡車直直的衝了過來,心中只道:“完了!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白色的法拉利像瘋了一般加大油門,以車頭爲重心,車位橫掃過去,側身重重的撞擊在那剩下的一輛越野車上,越野車被撞得無法控制,衝着大卡車飛過去,“砰!”的巨大撞擊聲,越野車被撞飛的同時,白色的法拉利也因爲力量和速度過大而無法自持,被掀翻在地,頭朝下,滾了幾個跟頭,滑向了懸崖邊緣,一頭扎進了海里。 莊小蝶的車輛被這巨大的衝擊力帶着,也滑向一邊,在距離懸崖只有幾釐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車身嚴重損毀,她的頭磕在方向盤上,身體卻因爲繫着安全帶,沒有被甩出車外,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在白色法拉利掉下去的瞬間,她看清楚了駕駛位上的人,黑色的襯衣,面色沉穩,即使在危急時刻也沒有驚慌失措,帶着黑色的墨鏡,額前的劉海因爲巨大的衝擊力被吹起,那張俊朗的面容,就這樣,消失在眼前。 “韓天洛!”她忽然無法自控的衝下車,不顧自己額前流下來的鮮血,隨手抹了一把,看着那海上飄着的,尾朝上的法拉利,但裏面的人,卻沒有任何動靜。 懸崖很高,她絲毫沒有猶豫,直接跳了下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死,他絕對不能這麼替自己死,心中的驚慌讓她的心跳幾乎慢了半拍,有一瞬間的大腦一片空白,可是,在跳下去接近水面的那一刻,她沒有後悔,只想救他。 即使是初夏,海水依然冰冷,她的身體在沒入水中的時候,耳膜像被貫穿一般,失去了聽覺,身體快速的下沉,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她才慢慢的四肢並用,往慢慢下沉的車子游過去,身體現在似乎有千斤重,水下巨大的壓力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費力的睜開,乾澀的感覺讓她覺得眼珠都要爆出來了。 胸中鼓着一股氣,終於,艱難的接近了法拉利,她趴在車窗上往裏看,只看到座位上大片的鮮血,卻沒有看到人,不死心的繞着車轉了一圈,真的沒有人,難道,他在車輛落下來的瞬間,就已經死了?不會的,不會的,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如果現在頭腦尚還清醒的她,一定會發現,自己是瘋了,竟然會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尋找那麼令人討厭的他。 她浮出水面,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再次大喊:“韓天洛,沒死就快出來!” 她的聲音在這片遼闊的海域迅速被淹沒,眼角有些紅紅的,他是爲了自己而死,他是爲了自己而死,暫時將這種難過理解爲愧疚,她緊緊的捏着拳頭,看着岸上的慘不忍睹。 忽然,一隻手猛地按住她的頭,強行將她摁進水中,外面“砰!”的一聲槍響,她被人提出來,抱在懷裏,而那個人,手舉着槍的姿勢沒有變,凜冽的殺氣,讓這沾了海水的身體更加的冰冷,岸上有個人應聲倒地,因爲距離太遠,看得不太真切,但,應該是死了。 她嗆了幾口水,依着他的力量,大吼道:“你怎麼不死呢?你爲什麼沒死?” 溼透的襯衣貼在他的身上,臉上卻帶着微笑,她竟然毫不猶豫的跟着跳了下來,爲什麼只是這樣就讓他感覺心裏涌出一絲甜蜜? “我死了你怎麼辦?!年紀輕輕當寡婦可不好!”韓天洛微笑着,收起手中的槍,不遠處的岸邊,呼嘯而過,幾輛黑色勞斯萊斯停在邊上,齊刷刷的黑衣人走下來,站在那恭候着。 她忽然想起,自己這是出逃而來,該怎麼交代呢?這時候才發現奇怪的地方,怎麼她出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小雅?狐疑的目光盯着韓天洛,後者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然後摟着她往岸上游去。 手心處黏黏的,她伸開手心,看到滿手的鮮紅,鮮血染紅了周邊的海水,她大驚,“你受傷了?給我看看!” 看到她緊張兮兮的神色,他沒有拒絕,任由她掀開自己的衣服,後脊,已是鮮血淋漓,她心中一陣窒息的痛,不再說話,而是和他一起,拼命的朝岸邊遊。 韓天洛渾身溼透的站在其中一輛車前,收起臉上的玩世不恭,目光冰冷,看着那些黑色襯衣的人,“你們保護人就是這麼保護的?” 下面人統統不說話,驀地,一輛黃色的法拉利f430從不遠處緩緩的開過來,小雅一身性感黑裙從上面走下來,看到韓天洛,微微頜首。 韓天洛邁開步子,拉着莊小蝶往前走,驀地,緩緩轉身,“一報還一報你們都知道吧?”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蒼白,隨即一個個有條不紊的走到岸邊,然後,出乎意料的跳下去,莊小蝶隔着車窗朝外望,只見,他們像下餃子一樣跳進了海里,而小雅,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好像體罰學生的老師,正在等着他們悔悟。 “你瘋了吧!”莊小蝶指着那些人,拉了他一把,看到他眉頭微蹙,這纔想起,他受了傷,於是,肚子裏的慍怒稍微平息了一些。 “這就是責任,一個好的手下,如果連這點責任心都沒有,遇見敵人的時候,只有死路一條!”他的聲音不夾雜任何情感,好像他們這樣爲他服務就是天經地義一般,而令莊小蝶的心裏不爽了好一陣,這就是老大的風範,能力不容小覷。 “你過來!換我開!”莊小蝶指指自己的副駕駛位,忽然發現,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坐在副駕駛位,而沒有禮讓傷員的意思,現在想起後悔還不晚,車子還沒有發動。 他出奇的沒有反抗,而是慢慢的下車,走到副駕駛位上,換她下來,做好後又忍不住問道:“你確定你會開?” “這有什麼的,你以爲只有你家有賽車嗎?”莊小蝶說着,一踩油門,車子便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因爲剛纔的速度與激情,她體內的興奮因子還沒有過去,索性便什麼也不管了,在沿海公路上飛奔着,半響,纔想起問:“咱們去哪?” “跟着前面那輛車走!”韓天洛懶懶的靠在座位上,下巴輕輕擡擡。 她會意,跟着前面的車開,一直到了近海的私家別墅羣,纔看到一棟很開闊的房子,半路上,那輛車調頭開走,她這纔看清,開車的人,是鍾離,他一絲不苟的專注着前方的路,似乎並沒有詢問,是要跟進去,還是離開,顯而易見,這裏很可能是他的某個祕密基地。 別墅很大,但比起原來的地方,相差很多,這裏更多的不是奢華,而是清雅,因爲靠海,海風微微的吹拂在臉上,讓人心神盪漾,而走進這棟別墅的,只有他們兩人。 “小雅呢?”她有些不好的預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該有什麼樣的場景呀! “她不會跟來的,任何人都不會跟來!”韓天洛說着,忽然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扶我上去!” 她想要拒絕,但看到他後背被血水浸溼的襯衫,只得作罷,所有的話都被掐死在肚子裏了,扶着他,慢慢的上樓梯,雖然她知道,這一點傷,絕不至於讓他連路都走不了,但是這麼赤裸裸的揩油她卻不能拒絕,爲什麼呢?因爲這是她欠他的,如果剛纔不是他的阻擋,她現在,恐怕已經被壓成肉餅了,那種情景,她不敢想象,心中對他充滿了感激。 “想說感謝的話,就不用了,我不想聽廢話!”莊小蝶正欲開口,卻被他的話給擋了回去,她翻了翻白眼,敢不敢不這麼有先見之明呢? 韓天洛笑了笑,伸出手,打開其中一間房門,通過指紋識別後,門應聲而開,他故意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她肩上,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終於看到了一張很大很大的牀,他重重的趴上去,順帶連她一起壓在身下,“累死了。” “我去給你弄藥!況且,衣服都溼透了!”莊小蝶急忙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暫時被石化了,他的脣距離她的臉很近,近的可以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 試着推推他,“起來!” 他一動不動的望着她,右手擡起她的下巴,“你確定不會給我毒藥嗎?” “我倒是很想毒死你,然後篡權奪位,以你老婆的名義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這個想法還真不錯!”她嘲諷道,知道他故意那麼問,便故意氣他。 “你敢嗎?”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一點也不像個傷者,倒讓她像個受傷的綿羊,不得動彈,額頭上的青紫一片讓她看起來像個剛剛受過虐的小寵物,他笑着起身,朝浴室走去,不多久,便聽見淋雨嘩啦嘩啦的流水聲,還有他妖魅的話語:“要進來一起洗嗎?” “你……”她無語,不要無視一個傷者,因爲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就是男人,這種身份足以讓受傷等等全都變成浮雲,不多時,他披着白色浴袍走出來,擺成大字型繼續趴在牀上。 猛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眯起眼睛,“雖然我對你剛纔的救命之恩很感激,但是你這種危險男人,我可不敢有任何妄想,你還是讓我幫你療傷報恩吧!現在不流行以身相許!” “可我就是覺得以身相許是個不錯的選擇!”這個做事不安排理出牌的男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擦槍走火的可能,尤其是在看到她滿臉的無奈,還夾雜着剛纔對驚心動魄的恐慌感,然他體內的獸性禁不住想要爆發,只是因爲身上的傷,而暫時被遏制在體內,肆意的遊走。 她冷哼:“你要是不想失血過多而死的話就讓開!”這下很輕易的推開他,四處去找藥箱,有他在的地方,一定有赫冰配備的藥箱,這是救命的東西,他怎麼可能會沒有。 “你不奇怪嗎?我會把自己的祕密根據地告訴你!” “狡兔還三窟呢!就算你說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地方,我也不覺得奇怪。”她拉開每一個抽屜尋找着,卻沒有發現自己這個動作有多麼的侵犯隱私權。 “在左邊的第三個抽屜裏!”韓天洛輕聲說道,他把臉埋進枕頭裏,回想剛纔的一幕,他真的是毫不猶豫,當看到那輛大卡車衝出來的時候,什麼復仇,什麼擔當全都拋之腦後,他只知道,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出事,掉進海水的那一刻,車內的安全氣囊打開,海水從車縫中以緩慢的速度涌進來,但身上的安全帶卻在關鍵時刻卡殼了,當時身體隨着車輛慢慢的下墜,然後又因爲浮力慢慢的往上升,這麼長的時間,他只有一個想法,岸上很可能還有沒死的人,她有危險。 也就是這麼一個想法,支撐着他從車裏逃了出來,利用自身的隱匿,很輕易的發現了那最後一個倖存者,正舉着槍,對着她。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半個小時之前,卻然他無比後怕,如果不是他親自出馬,如果不是他放下手中所有的活馬不停蹄的追到這裏來,那麼,他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莊小蝶看看自己半溼的身體,剛纔的海水已經幾乎被風吹乾,渾身都散發着鹹鹹的海腥味,無視這些,慢慢的將藥箱裏備用的無菌包打開,用鑷子夾起棉球,動作熟練的爲他擦起傷口來,還好,傷口不深,也許是在車輛翻滾的時候擦出來的傷,卻也算掉了一層皮,他臉上的汗水慢慢的流下來,卻硬是沒有說話,他身上的肌肉很結實,不說肚子上的六塊腹肌,寬厚的肩膀也足以證明,他不單單是個西裝革裏的商人。 因爲他趴在牀上,她纔有勇氣盯着他看,千瘡百孔的傷口,讓她心中莫名的抽搐一下,他該是在怎樣的環境下才能堅強的生存下去,比起江瑾浩的富家公子哥生活,他絕不只是動腦子就能帶領一幫人那麼簡單。 儘量讓自己手上的動作顯得輕柔,她一邊擦着,一邊回想剛纔的那些人,剩下的倖存者會被他抓住嗎?他們爲什麼要追殺自己?還是,他們只想抓活口回去交差? 如果不是今天的一番折騰,她也不知道,自己飆車的動作可以那麼的瀟灑,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在看到他掉下去的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彷彿被亂箭穿心一般的難受。 韓天洛感覺到背上從針扎般的疼痛變成麻木,她的動作慢下來,他擡起頭,輕聲說道:“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流淚?” 她一愣,忽然意識到這句話是有多麼的曖昧,隨即咬咬牙,“不會!” “爲什麼?” “不爲什麼,就是不會!”她想不出所以然,只是覺得自己不會,但是剛纔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卻讓她感覺,這輩子不要再發生第二次,否則她的小心臟是絕對受不了這種刺激的。 “我想喝水!”他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話鋒一轉。 “等等!”她急忙撒丫子朝外跑去,與其回答那種不着邊際的問題,倒不如跑跑腿,這個地方和她曾經住過的地方完全不同,這裏有着寬敞明亮的落地窗戶,在不拉上窗簾的時候,能很好的看到外面的海景,看着落在海平面上的太陽,她的心裏覺得異常的舒服,屋子裏的擺設也都是以純白色爲主,雖然不算溫馨的給格調,但她覺得,沒有出現黑色就已經夠不錯了,看着這樣的地方,她禁不住幻想,如果以後自己可以和自己的愛人生活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地方就好了。 他一下喝掉整杯水,看着她還黏糊糊粘在身上的衣服,笑道:“你去衝個澡吧!別等下變成鹹魚幹了!” 莊小蝶瞥了他一眼,“不用你擔心!”當她找遍屋裏的其他房間時候才發現,只有這一個浴室,只好又折回:“怎麼只有一個浴室?” “我從來不會在這裏迎接任何人,除了,愛人!所以,不需要有那麼多的浴室!” 他的聲音不大,聽起來多了幾分曖昧,她沒有接話,自己走進浴室,渾身沾染了大海的氣息,如果不洗澡的話,怎麼能受的了,看着鏡子中自己灰頭土臉的模樣,還有額頭那一抹鮮血,禁不住感慨,這算是刀尖上添血的生活嗎?幾乎每一天都充滿着驚險和刺激,她想要的生活是這樣的嗎?毫不猶豫的否決。 水池邊緣放着一件男士襯衣和短褲,她猶豫了一下,再看看自己溼透了的衣服,還有衣袖被掛破的地方,像其乞丐裝似的,確實沒辦法穿,索性,不管那麼多,打開花灑,直直的站着,閉上眼睛,享受着這一刻的寧靜。 淋雨水衝在身上,暖暖的,順着臉,脖子,往下流,之前再多的恐慌和磨難,彷彿都隨着水流而去,他的臉龐,那一份篤定,還有毫不猶豫衝到卡車前面的一幕幕,不斷的在腦海中回放,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心中某個位置被柔軟的擊中。 衝個澡的時間,彷彿過了一世紀,穿上他的乾淨襯衣,單是一個上衣都足夠遮住大腿,索性,便走了出去,看着安靜躺在牀上的他,莫名的悸動讓她的心跳快了幾拍,驀地,一個陌生的聲音闖進來,讓她渾身肌肉繃緊,當看到來人,卻又下意識的放下心來。 “你難道不好奇嗎?”一件黑色的抹胸短裙,將她的身材顯露到極致,精緻的臉蛋上一雙魅惑十足的雙眼,望着莊小蝶的時候,多了幾分玩味。 這個曾經差點要了江瑾浩命的紅衣女人,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莊小蝶靠在牆上,忽然想起,她曾經叫出自己的名字,難道,她知道些什麼?“我更好奇你爲什麼認識我!” “這些你不需要知道,把我的匕首還給我!”女人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了她的腦袋,但這次她沒有絲毫的鬆懈,上一次是因爲驚訝,加上看到她一時沒有接受,所以,纔不得不多走了這一趟。 “什麼匕首,我不知道!”莊小蝶想起上次那把匕首,這次她還真的沒有帶在身上,當然,她更想知道自己的身份,讓這個殺手一而再的惦記。 女人沒有說話,而是用槍抵住她的莊小蝶的下顎,她收起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冷豔。 “你認識我,而且知道我的過去,卻又不告訴我!只爲了一把區區匕首就來尋我,有這麼簡單嗎?”看着她的雙眼,莊小蝶有種強烈的預感,她不會傷害自己,因爲,這雙眼睛,似曾相識。 “離開這裏,不要再回來!這是我對你的警告,如果你想好好的活下去,就不要再追查下去,做一個普通人不好嗎?做他的女人,或者離開他,去尋找自己的生活,都無所謂,如果你一定要追查下去,一定會後悔的!”女人將手中的槍對準韓天洛,他依然躺在牀上靜靜的閉着眼睛。 莊小蝶一驚,急忙走到牀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一字一頓的說:“你不能動他!” “這麼快就愛上他了?!看來,我真是高估你了!”女人的槍口沒有移動,儘管,她並沒有要傷害人的意思。 莊小蝶看了一眼正在沉睡的他,就算是受傷也不可能睡得這麼熟,難道是被下藥了?她忍不住鄙夷,還說這裏沒人會來,怎麼輕易的,就被人闖進來了呢?!看來,做在某個位置上,是應該24小時警惕自己的人身安全,說不定,什麼時候,睡夢中就走到閻王殿去了。 “動了他,你也難活着出去,我是爲你着想!”莊小蝶此時才知道,自己說謊話的本事也不賴,她明明清楚的知道,沒有人跟過來。 “是嗎?在你還沒有想起我是誰的時候,不要隨便說話!我來不是爲了殺你,只是警告,你若不聽,也別怪我,下一次見面,我是殺手,而你,就是我要殺的人!”她冷冷的笑了一下,接着,慢慢的走了出去。 “別走!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呢!喂!”莊小蝶想追出去,卻又擔心韓天洛的安危,所以,她只是說話,卻沒有挪動腳步,當女人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急忙趴在窗邊,看着沉睡的他。 “韓天洛!醒過來!快醒過來呀!”晃晃他的肩膀,依然沒有反應,摸摸他的鼻息,呼吸均勻,應該只是暫時昏過去了吧,不知道被那個女人下的什麼迷藥。 她站起身,緩緩的往外走去,這裏的海景,一定很美,僅剩一半夕陽傾斜在海面上,在推開玻璃門的時候,站在外面,吹着涼涼的海風,心情大好,這樣愜意的生活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擁有,能夠不像現在這樣,隨時隨地想着遠離危機。 躺在牀上的韓天洛驀地睜開眼睛,手從被單裏抽出,手機屏幕上,一個穿着黑衣的女人,正在說着什麼,畫面很清楚,就連她臉上白皙的皮膚都能看得真切。 點擊發送,“嘟”的一聲響之後,他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手指快速的發短信出去:“等你答覆!” 他穿着睡袍,走到客廳,手中端着兩杯紅酒,她穿着一件單薄的淺色襯衣,倚着欄杆,靜靜的,在夜色與白晝剛剛融合在一起的光影下,思忖着什麼,微微發呆的臉頰有些緋紅,望着不遠處的海岸,一雙修長的雙腿,給人無限遐想。 “你什麼時候醒了?”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急忙轉身,看到他,清眸中帶着些許驚訝,還有驚慌。 “剛剛醒來,睡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失眠了,怎麼?你不累嗎?還是被刺激的,太興奮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她身邊,韓天洛微微上揚的嘴脣帶着笑。 “也許是吧,太刺激了,我大腦都混亂了!”她別過臉去,不敢與他直視,心中腹誹,如果他知道剛纔有把槍對着他,不知作何感想。 “喜歡這裏嗎?”他輕聲開口,抿了一口酒,微風吹着他額前的碎髮,一身睡袍的隨性,加在他的身上,原來也可以這麼的協調。 “喜歡,如果我將來有這麼一棟房子,看日出日落,然後無聊的時候,吹吹海風,讓自己清醒一些,豈不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這是她的心裏話,不知爲什麼,心裏話竟然會說給他聽,不是該討厭他的嗎? “倒是挺會享受生活,那你哥哥呢?倪天澤若是知道,原來你根本構不成威脅,恐怕就不會出謀策劃那麼多東西出來。”韓天洛當然知道,倪振東絕不會輕易的放任自己的錦囊袋落入別人手裏,相比倪天澤,倪安安這個身份更多的,是作爲女人來利用,枕邊風,永遠比千軍萬馬,或者金錢來得厲害。 “他想要我的命也沒那麼容易,我是小強,再大的風浪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詭祕的一笑,然後囁嚅道:“你不就是我的靠山麼,其中一種生存方式。” 韓天洛臉上的神情冷下來,忽然上前一步,低頭望着她的臉,“那你現在可以說說,你到這裏還做什麼嗎?” 她臉頰飛上兩片浮雲,“突然想起一個老朋友,去找他,結果就被埋伏了,然後,就遇見了你,剩下的,你都看見了,善後事情處理好了嗎?”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故意轉移話題。 “不要轉移話題!”他俯身,近距離的湊近她的臉,那雙黑色的瞳眸中映照出她有些心虛的樣子,“我最恨別人說謊話,我希望,在我得知真相前,聽到你說出來。” 她不敢與他對視,“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想要使喚我,就應該相信我說的話,再說了,你同意我行動自由,這是我的私事,你不需要過問太多。” 看她硬着脖子反駁,韓天洛的臉上又恢復了邪魅不羈的笑容,他懶懶的倚在門邊,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笑着說:“是不是一定要灌醉你纔會說實話呢?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喝醉酒的樣子,比較可愛,也比較誠實!” 他的話讓她的心頓時落入谷底,醉酒,她上次醉酒都說了些什麼?該不會把自己的祕密抖出來吧?正想發問,他的手機響起來,接起來,走了進去,留下她一人在露臺上,形單影隻。 江瑾浩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韓,你在哪裏?” 韓天洛冷哼一聲:“你直接問她在哪裏就行,拐彎抹角,不是你的風格!” “我辛苦好半天,就換來你這點冷嘲熱諷……”江瑾浩微笑着,看着屏幕上的資料。 “說重點!”韓天洛忽然發現,這個男人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囉嗦,喜歡喋喋不休,所以沒好氣的回他一句,那個用槍指着自己的女人,他當時真的是強忍着沒有揭竿而起! “s組織裏最出色的女殺手,金鱗,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只有重大任務的時候纔會出動,但是近一年來,她頻繁出現在各種場所,所以,暴露了自己的行蹤,不過,因爲沒有固定居所,所以很多人想抓到抓不到她。”江瑾浩吹吹杯子中上下浮沉的茶葉,淡淡的說着他所查到的結果。 “哦?她就是上次威脅你的女人嗎?看來你還是很值錢的!”想起剛纔莊小蝶坐在牀邊擋住自己的一幕,心中,說不出的高興。 “恩,威脅我事小,傷了倪安安事大,赫冰險些要揍我!”江瑾浩當然知道,這事情怎麼可能瞞過他,赫冰那傢伙,永遠是知無不言。 “這件事情我還沒追究你的責任,收起你玩世不恭的心,看見女人就走不動了,你的命,早晚喪在女人手裏!”韓天洛當然知道,莊小蝶手掌心的傷口是幫江瑾浩擋刀子留下的,這點讓他心裏不爽了好久。 江瑾浩慢吞吞的吐出幾個字:“這點你不必擔心!”抿一口茶水:“世上女人多的是,總不能像你一樣,不是躲着,就是囚着。” 韓天洛臉色一變:“我要你的一手資料,對剛纔她去過的地方,還有追殺她的人,如果沒有,就別跟我那麼多廢話!” “ok!ok!”江瑾浩笑着說,他當然知道,莊小蝶剛纔去的地方是自己的家,但是,這些該怎麼跟韓天洛交代呢?他真的開始頭疼了。 韓天洛掛掉電話,腦海中思忖着金鱗的話,離開這裏,她的意思是說,這裏很不安全,那麼,這個地方一定是某個人的家,或者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莊小蝶一直站在露臺上沒有進來,夜色籠罩下來,海邊旖旎的燈光環繞在她的周身,讓她不捨離開,儘管,海風開始變得有些涼絲絲的,打在臉上,身上,她禁不住抱緊雙臂,忽然,身體一暖,一件外套已經披在了她的肩上,她轉過臉,看到夜色朦朧下,他淡然的表情。 “海景好看嗎?”他不疾不徐的開口,顯然,已經到了喫晚飯的時間,但這個人還沒有任何意識。 “恩,它讓我忍不住想家了。”她實話實說,儘管她不知道韓天洛現在知不知曉她的身份。 韓天洛拉着她坐在露臺上的長椅上,兩人肩並肩看着不遠處的海景,這一幕溫馨的場景讓她感慨萬分,曾幾何時,她恨他恨得要死,怕他,怕他揭穿自己的身份,但是這一刻,她卻清楚的知道,如果他可以這麼溫柔下去,她絕對會忍不住告訴他自己的情況。 “我小時候,每次感到迷惘的時候,就會跑到海邊,獨自坐上一夜,這樣,心裏會舒服很多!”他的表情沒有變,眼神卻黯下來,那些最美好的回憶現在想來,就是一個羈絆他的致命弱點,每當他想起,就會想要放棄眼前的一切。 “你也曾生活在海邊嗎?”她迷惑,下意識的,說出了個“也”字,這一刻,他的側臉看起來如此的陌生,剛毅,加上一如既往的篤定,他更像個謎,謎底只有在最後一刻在會揭曉。 “也許吧,我都忘記了家在什麼地方,時間太久了,很多事情只有在做夢的時候纔會想起,就像你一樣,是因爲自己失憶,還是不願想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的目的,想要爲自己做些什麼!”韓天洛毫不避諱,他當然知道,她不會這樣輕易的留下來,從她的眼中,他看到了有些類似仇恨的東西。 “我想做,但卻沒有你那麼篤定,更不會運籌帷幄,所以,隨時隨地都會有被你抓走的可能,所以,我決定不要着急,一步一步來。”看着他的眼神,她知道,一切都會變成事實擺在眼前,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暫時的遮掩。 “那麼這幾天呢?我可以在這裏養傷嗎?”他覺得這是個極其拙劣的藉口,但是,他不喜歡看到滿眼都是仇恨的她,這樣的女人,讓他感到懼怕,儘管,他仍然在利用她,卻不想因此而失了她。 “這是你的地盤,隨你便!” “你會陪我嗎?直到回去之前?”他知道這裏的危險,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專屬於他自己的地方,很想留下他們兩人的身影,也許只是簡簡單單的居住,卻給了他家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在這些年的血雨腥風中,早已被遺忘太久。 她點點頭,繼續對着遠處發呆,驀地,身邊一空,他已經起身離開,她微笑,呆着這裏讓她感到很舒服,不想走,卻看到角落裏放着的陶瓷小熊,查下去,這個陶瓷小熊就是她唯一的動力,莊舟究竟是不是她的父親,真相,近在眼前。 太久了,她坐的時間太久,以至於自己都快要石化,變成看海的石猴,緩緩的起身,小腿都有些麻痹了,回到客廳裏,聞到一股陣陣芳香,吸吸鼻子,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已是飢腸轆轆了。 “喫飯吧!”韓天洛穿着一身雪白的睡袍,端着盤子的樣子簡直是百年難遇的滑稽,這一幕她禁不住盯着看了好幾眼,想要將它定格在自己的腦海中。 看到她發呆的樣子,韓天洛自顧自的坐下,指着桌子上的飯菜,“我雖然不是很會做南方菜,但還依稀記得些,嚐嚐吧!” 她一臉的訝異,笑道:“有誰知道,他們的老大還下得了廚房?真是令人驚訝!” “總比你總是做焦糊了的好,作爲女人,這點你很失敗!”他毫不猶豫的說道,順便撬開一瓶紅酒。 不是西餐,也不是燭光晚餐,而是一桌看似平淡的菜餚,但在她看來,這樣的愜意讓她留戀,這樣的他雖然陌生,卻讓她感到很舒服。 “那好吧,我嚐嚐!”她夾了一口紅燒肉,真的是入口即化,肥而不膩的感覺讓她食慾大增,飢餓感隨之而來。 這一頓飯,他們吃了很久,久得她都快要忘記自己身處在哪裏,久得她總覺得這好像是最後一頓晚餐,所以,她喫的兩眼放光,最後終於在肚子的抗議中收手。 夜色更濃,喝了一點紅酒和啤酒的她雙臉頰緋紅,步履瞞珊,走在他身邊坐下,微醺,用手敲敲桌子:“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以爲自己就要死掉了,很戲劇化的,我又恨又怕的人救了我,是不是很令人驚訝呢?”她的話開始不知不覺的多起來,抓着啤酒瓶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他微笑着,一言不發的看着她,明明不勝酒力,還有這麼喝下去,不醉纔怪,也好,去去今天的晦氣,死亡帶來的衝擊力會帶給人無限的壓力,也許給她解壓的最好方式就是醉酒,話多些,說出來心裏舒服,睡一覺醒來,她便又是那個不怕死的女人。 “那你是不是很感激我呢?”他輕抿一口酒,今天的日子是他多年以來最放鬆的一天,這周圍埋伏着他的人,如果不是他故意,金鱗怎麼可能走進來,也許是她太過急切,想要警告某人,她們,會是什麼關係? “我纔不感激呢!你是個大壞蛋,十足的混蛋,總是利用我,隨時隨地拿我這個雞毛當令箭,你的命就是命,我的就不是父母生的嗎?”她哼哼,趴在桌子上,抱着自己的酒杯像抱小狗一樣的抱着。 “那是迫不得已,你知道的!”他的目光中露出無限的疼惜,他心裏很清楚,她不是倪安安,卻要揹負倪安安留下來的一切,只因爲他想要留住她,也許,她在尋找自己的身世,但他沒有從中阻撓,也沒有幫助她,這樣,算不算很不地道呢? “迫不得已?人生迫不得已的地方多了去了?怎麼就你那麼多呢?復仇的伯爵,你就是個復仇的伯爵,但是,就算報仇雪恨了,你又能得到些什麼呢?”她開始口無遮攔。 他的眼神中透過一絲寒光,方纔的溫柔不復存在,“復仇,不單單是爲我自己,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不是爲了自己而活,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事情的真相,不要恨我,也不要怨我,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眼睛看到的那樣!” “別說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韓天洛!如果沒有遇見你,我現在應該不會這麼慘吧?!倪天澤,那個傢伙,說不定什麼時候都會找人滅了我,所有人都知道,我現在是韓天洛的女人,他們會倒向哪邊呢?倪振東那邊?還是我這邊?你卻還想着利用我,說不定,那些情報,早就被倪振東給買走了!” 她的話沒有錯,她現在,最多保留着倪安安的身份,卻沒有了當初的實力,論嫵媚,她沒有,論眼神,她也不足倪安安的媚眼一瞥。 “你不需要想那麼多,只要聽我安排就好。”韓天洛站起來,扶着她往牀上走去,“睡一覺,醒過來,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我一點也不困,我還在想着今天飆車的事情,真刺激,太刺激了。”她不停的嘟囔着,躺下的一瞬間,卻已經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她怎麼不累,她多想要一時的安寧,也許,明天一睜開眼睛,她就又是那個身不由己的女人,她要做好倪安安,要躲避陌生人的追殺,還要想盡一切辦法去追查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人,爲什麼要活的這麼累?這是她進入夢鄉之前想到的最後一句話。 韓天洛慢慢的走到電腦前,打開郵件,看到黑三發過來的信息,卻沒有收到江瑾浩的,於是,電話打過去,那邊的曖昧音樂聲讓他有點想要扔掉聽筒的衝動。 “喂?”江瑾浩看到來電,急忙收起剛纔的玩味,嚴肅道。 “你是不準備把資料給我,對吧?”韓天洛的聲音不大,卻有着足夠的震懾力。 “是你一開始讓我去接近她,博取信任,可是,她把我當朋友,我不能把朋友都賣掉吧?!你不知道,當她收到那盆曇花的時候,是有多麼的開心,這樣一個單純的人,你怎麼忍心……”他喋喋不休的說着,卻被韓天洛打斷。 “我不想聽理由,我要的是結果!”韓天洛忍不住提醒道,他發現,對這個兄弟,他是越來越無語,每當遇見女人的時候,他就開始變得沒有界限。 “結果你一定都知道,幹嘛還要問我!”江瑾浩當然不會傻到以爲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來質問自己,沒好氣的說道。 “我要知道的是,她究竟是不是莊舟的女兒?!” “也許是,也許不是,這件事情還沒有確定……喂?喂?”江瑾浩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掛斷。 韓天洛扔掉手中的聽筒,捏着太陽穴,坐在椅子上,莊小蝶,原來她真的是莊小蝶,莊舟是她的父親,這一切來的太突然,儘管,在他已經做好一切心理準備的時候,儘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他多麼希望,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或者只是個殺手,受命於某個組織,那麼,他會選擇消去她所有的記憶,留她在身邊,可惜,她不是。 莊小蝶睡夢正酣,忽然一腳踢掉了薄被,有些不舒服的轉身,感覺有些涼涼的,身邊摸到一個軟軟的東西,隨手抱起來,繼續睡覺,驀地,覺得身上一暖,薄被又蓋在了身上,她下意識的說:“謝謝啊!” 兩秒鐘後,忽然炸毛似的,揭竿而起,牀上,睡覺,還有人蓋被子?什麼情況?當她睜大眼睛坐起來的時候,只看到正在睡夢中的韓天洛,沒有蓋被子,赤裸的上身,只穿着一條休閒短褲,但是,這樣的他看起來,掩不住的男性魅力,而她剛纔抱着的,應該是他的胳膊,薄被已經被撿起來,依然搭在她身上。 窗外的微弱燈光照進來,打在他的臉龐上,暖暖的光線,將他堅硬的線條抹平,看起來,多了幾分孩子氣,她在發愣的同時,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怎麼又與狼共枕了?躡手躡腳的下牀,抱着自己的枕頭,然後,走到客廳溜達了一圈,搔搔腦袋,犯愁了,睡哪呢? 沙發吧?很大很柔軟,可以選擇,可是,沒有薄被,這樣睡覺,一定會感冒的,但是,真的很困,酒後頭痛的要命,就這麼睡吧,索性,抱着枕頭便蜷縮在沙發上,不出兩分鐘便又睡着了,睡夢中,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坐靠在海岸邊,靜靜的觀海,好像,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地老天荒。 光線,漸漸加強,隔着眼皮,照的人很難受,她不舒坦的翻了個身,然後醒來,空落落的房間裏只剩下她一人,身上依然蓋着薄被,隨手撥拉一下額前的劉海,滿臉狐疑,他?不在家? 這個疑問讓她感到自己有些好笑,什麼叫不在家?搞得跟他就是這裏的男主人似的,穿上鞋子走到他的臥室門口,敲敲門,無人應答,推門,竟然沒有關上,裏面亦沒有他的身影,心中有種莫名的失落,他很忙,應該會回去了吧,難道這說明他放任她自由了? 只見,桌上留着一張紙,剛勁有力的字跡,“桌上有飯,如果你要出去,老於的車就在門口,後天接你回來,我有事,先回。” 當她看到“後天接你回來”這句話的時候,心中莫名的欣喜了一下,只是,這種小小的快樂隨即又被犯愁而取代,接下來,她要去做什麼?還回到那個地方嗎?悄悄看看好了,遠遠的看一下,不進去,也就不會被注意。 喫完十點鐘的早飯,她揉揉還有些鈍痛的腦袋,一邊往外走,一邊猜測他這麼着急,忽然回去,是要做什麼?看來不應該只是回去談生意,那會是什麼呢? 剛走出門,老於開着車已經等在門口,她忍不住偷笑,這個人還是韓天洛的御用司機,這麼千里迢迢的,都跟過來,爲他開車,看來,某人收買人心的本事極大。 “倪小姐,去哪?”老於看到莊小蝶坐在後排座位上,也不多問,而是直接表達自己的意思。 “呃……”她說出那個昨天險些喪命的地址,老於二話不說便發動車子,一路上,他沉默不語,她也不好多問。 半響,老於關上車窗,打開空調,最近的天氣是有些悶熱,“這個地方是他以前用積蓄買下來的地方,靠海,而且空氣不錯!” 她有些詫異的點頭,難怪這個地方完全沒有別處的奢華,而是多了幾分樸素,還有家的感覺,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他是不是很少來住?” “基本沒有吧,每年,也就能來一次,時間很短,看看就走了,你是第一個住進這間房子的女人。”老於說完,從後視鏡中往後看了她一眼。 “我是該感到很慶幸吧?”她訕訕的說着,咧嘴笑了,“可你覺得我依然不知足對嗎?總是想要掀起腥風血浪。” “那倒也不是,你讓他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也讓他明白,任何事情,都是一把雙刃劍,並不是非左即右,無論你是誰的女兒,都不一定會帶來厄運。”老於的年齡,說起這些話來一點也不造作,反而讓她感覺受益匪淺,是的,自己這樣下去,一定會給他帶來麻煩,只是回來看看,就被人追殺,也就是說,她已經暴露了。 “也許我是不該出現,給他惹來這麼多的麻煩,本該是被利用的人呢!”她感慨着,探頭望着窗外,卻沒有開窗。 “他第一次給人買花,第一次買給女人,那種表情,你是想象不到的,你,對他來說,確實是不同。” “什麼花?花?”她忽然想起,自己房間裏種着的那盆曇花,難道,也是他買的? “你知道的,只可惜,會錯了意。”老於意味深長的說。 她不再說話,仔細的回想着,當初江瑾浩對自己的好,原來,她猜的真的沒錯,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一切,都是韓天洛的安排,江瑾浩,也不是她命中註定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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