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居月諸,出自東方

作者:全威
晏缺顫聲問田恆道:“這附近有何盜賊強人?”

  田恆此時鎮定下來道:“在臨淄城方面百里之內絕無強人。即便有強人就算不認識公主見了護送的甲士也應知是宮中的人避之還恐不及誰敢去惹?”

  齊平公站起了身道:“寡人親帶甲士去尋。”他不貪女色自從晏夫人死後並未再娶。膝下除此一女外並無其他子女再加上晏夫人死後他愛惜女兒幼年喪母是以對這寶貝女兒寵愛非常。他從萊邑到臨淄爲齊簡公辦喪事女兒卻放在萊邑前兩天派人去接女兒來誰知竟出了這種事?

  田恆心思一動道:“國君勿憂臣猜公主雖爲歹人所擄必然無恙。”

  齊平公忙問道:“怎麼說?”

  田恆道:“護送公主的甲士有五十人要一舉擊殺一般的歹徒無此本事定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歹人既然有如此本事當然不是尋常人物。既非尋常人物定能看得出公主的身份。他們將公主劫走必是以公主人質向國君有所要求。因此就算我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想辦法將消息傳來。若是傷了公主他們豈非白廢了這番心機?”

  衆人聽此言有理一起點頭無不佩服田恆心思機敏。

  齊平公雖是心慌意亂也點了點頭。

  田逆在下面正自氣惱自從田恆答應他準備爲他向國君求親將公主娶來給他做妻子後雖然還未有暇提親他心中卻早當妙公主是自己的夫人。如今聽說公主被人所擄心中怒極站起身來大聲道:“國君請稍坐小將願帶一千人馬將公主救回來。”

  田恆橫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你到何處去救公主?”

  田逆道:“這個……”一時語塞。

  正亂間一個宮中侍衛搶了進來伏地大聲道:“啓奏國君宮門外有人求見!”

  田逆正在氣頭上插口喝道:“現在正忙着呢來了個什麼人?憑什麼見國君?”

  那侍衛戰戰兢兢道:“那人不肯說出身份只說小的如不秉報國君知道後必會殺了小人!”

  田恆眼中一亮點頭道:“國君這人定是賊黨!”

  齊平公忙道:“快着他進來!”

  侍衛答應退出了殿過了一會兒帶進一人來。

  那人穿着一件大大的黑袍用一手遮在臉上長袖將大半張臉蓋住腰掛長劍傲然站立。

  衆齊臣中不少人喝罵:“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帶劍上殿?”按各國刑律帶劍上殿均與圖謀弒君相同。

  齊平公道:“你是何人?見寡人何事?”

  黑衣人不語。

  田恆打量了那人良久忽地大笑道:“高無平你竟敢來見國君膽子當真不小!”

  那人一驚沉吟片刻放下了衣袖冷笑道:“高某爲什麼不敢來?”

  衆齊臣都認得這黑衣人原來真是齊國四大家中高家之長高無平。

  齊平公忙道:“高無平莫非是你劫持了妙兒?”

  高無平向齊平公施禮嘆了口氣道:“妙公主的確是在高某手中。非是高某有意以下犯上實在是不得以而爲之。”

  田恆兩眼盯着高無平緩緩道:“莫非你想用公主換回你的一家大小?”

  高無平點頭冷笑道:“田相心思快捷所料不錯。”

  齊平公看着田恆道:“一萬個高無平也比不上妙兒不如……”

  田恆皺了皺眉頭道:“這高無平犯上作亂脅持公主若是今日讓他帶了家人離去我齊國顏面盡失還有何面目與諸國相見?”

  齊平公心道:“這也是實情但妙兒……”

  晏缺忽道:“高無平你何必如此不如放了公主老夫厚着臉皮向國君求情饒你一家大小死罪你還是留在齊國當你的大夫如何?”

  高無平嘆了口氣道:“要高某留在齊國豈非任人宰割?即便晏老大夫和國君不想殺我恐怕田相也不會放我。”

  田恆哼了一聲道:“那好你想怎麼着?”

  高無平見大勢爲己所控懶洋洋伸了個懶腰道:“高某一早起來還未用過飯先喫點東西再說。”他眼光一瞥走到閭邱明的食案邊上喝了一聲道:“趨炎附勢的東西滾到一邊去!”

  閭邱明在艾陵之戰中曾任高無平的副將素來怕這高無平忙不迭起身躲在了一邊。

  高無平大大咧咧坐下又喝道:“換過觥箸來!”

  身旁的兩名宮女早嚇得變了臉色看了看田恆見田恆點了點頭便上前換過了觥箸。

  田恆請齊平公和晏缺坐下自己也坐了下來道:“高無平你將公主放在哪裏?有何人服侍?公主千金之軀若是有所損傷你高氏一族恐怕要因你而絕了。”

  高無平慢條施理地拿起長柄鬥勺似的銅匕從鼎中取了幾塊肉出來放在身旁的木俎上用專供割肉的短刀慢慢割開抓了幾片塞入口中喝了兩大觥酒緩緩道:“就算公主無損傷田相也不會饒了我們高氏一門吧?”

  他這麼一說齊平公更是耽心忙道:“高無平妙兒與你並未仇怨寡人也不曾對你……”他話未說完便被高無平打斷了話頭道:“國君放心公主的居處甚是隱密高某怕有人打攪公主特地派了三個人侍侯。有他三人侍侯公主公主恐怕比在公宮之中還要安全。”

  田恆冷笑道:“哪三個人?”向站着的田逆揮了揮手田逆憤憤坐下。

  高無平微微一笑道:“東海的離水島上有一人曾單人仗劍深入海中殺掉爲惡的大黿黿血將海水染紅三日未清。”

  田恆吃了一驚道:“古陶子?”

  衆齊臣大多聽說過古陶子之名無不聳然。這古陶子是齊國勇士古冶子之後當日晏嬰在世二桃殺三士其中一人便是古冶子。這古陶子曾與闞止比劍欲爭那齊國三大劍手之名交手半日闞止只是險勝了一招。從此之後古陶子便隱居起來據說是潛心練劍。

  高無平又吃了一片肉笑道:“高某讓古陶子守在公主屋外不要說蛇蟲虎豹便是千軍萬馬也闖不進去。”

  齊平公也聽過古陶子的大名與田恆、晏缺對望了一眼臉色沉重。

  高無平喝了一爵酒又道:“這第二個人曾經在艾陵之戰中手持八十多斤的丈八大銅戟率百人闖入吳陣三進三出從者盡亡後來一人與吳將王子姑曹、名將展如戰了兩百多回合不分勝負。此戰他斬九十六名震天下人稱是我齊國第一位猛將。”

  這一次連趙鞅和范蠡也知道了此人是誰

  田逆忍不住道:“那右司馬公孫揮不是死於艾陵之戰了麼?”

  高無平冷笑道:“你當初爲一軍之帥命人含玉擡棺而戰不就是想讓國、高兩家之黨盡亡麼?那一戰我們是敗在你這賊子手裏而非吳軍。高某本來是想找到公孫揮的屍體厚葬誰知他竟未死。”

  田恆道:“右司馬既還活着你便應該奏明國君纔是。”

  高無平道:“高某也想這麼做公孫揮卻不願意因爲他要找你田氏兄弟報仇若非詐死不易成功。他的長戟使得出神入化以古陶子的劍術也及不上他是以高某請他守在公主門外的長廊之上。若要找公主唯有這一條長廊可行。”

  田恆嘆了口氣道:“好一個高無平本相平日看走了眼竟不知你的府中藏着古陶子和公孫揮這樣的高手!”

  高無平笑了笑道:“這兩人比起高某請來的第三個高手來卻差得遠了他二人聯手或可與此人一搏。”

  殿上衆人無不動容。

  齊平公忙道:“那人又是誰?”

  高無平卻暫不答話從銅豆中舀出肉羹慢慢品嚐讚道:“國君雖然換了宮中肉羹的味道卻還未變。”

  田逆怒哼了一聲。

  高無平嘆了口氣道:“這第三個人高某見過他用單臂舉起過千斤之鼎這人力氣雖大所用兵器卻是又窄又細的長劍他的劍法造詣如何連高某也看不出來。”

  田恆臉色一變緩緩道:“天生神力偏又用極輕之劍的天下間只有樓無煩一人!”

  高無平點頭道:“他的名字確是叫樓無煩。”

  趙鞅駭然道:“樓無煩?聽說此人是樓煩胡人的第一高手昔年隨胡兵攻我大晉被我軍殺退。那一戰中樓無煩一人殿後出三十一劍殺我晉將三十一人一劍殺一人以致無人敢追!老夫在戰陣之上親眼見過此人的劍術當真說得上詭異狠毒高深莫測!”

  高無平道:“是麼?高某也見過他使劍只見劍氣縱橫周圍花木無一能生至於如何高明卻看不出來不過從古陶子和公孫揮眼在的驚駭之色猜想劍術應該是極高明的吧!”

  田恆正色道:“你身旁竟有樓無煩這樣的高手殊不簡單本相小覷了你真是該死之極!”

  高無平嘆了口氣道:“高某如何請得到他?只不過他捲入了胡人的奪位之戰被迫逃離了胡地恰好被高某遇上而已。他喜用輕窄之劍高某家傳的寶劍‘精衛’正是窄長鋒利的鐵劍高某將‘精衛’送給了他他才答應爲高某效力。若是他早來數日高某也不至於狼狽逃出臨淄城了!”

  齊平公憂心忡忡向田恆看了過去。

  田恆眼珠子急轉還未有良策高無平又道:“此事須得儘早決斷高某雖然吩咐這三人小心侍侯妙公主但這三人是有名的好色之徒偏巧妙公主美麗動人有齊國的第一美女之稱萬一高某耽擱久了這三人見色起意那就大大麻煩了。”

  田恆本想從高無平口在套出妙公主的藏身之地偷偷派高手救出來但聽了這三人之名知道齊國高手之中無人能從這三人手中救出公主就算知道了地方也是無可奈何。只好長吁了一口氣嘆道:“也罷你命人放了公主本相向國君求情請國君放了你一家大小便是!”

  高無平大笑道:“田相休要欺瞞高某!高某若是先放了妙公主你怎會不派人追殺?高某雖有三大高手在身旁卻有大大小小、老少男女一百多人要照顧怎好一戰?何況一田相的劍術深淺高某一直猜不透即便不及樓無煩想來也差不了太多。若是田相親自出手勝敗如何高某沒有太大的把握怎敢冒險?國君可派五十甲士在我等身後十里跟隨待高某離境之時便會將公主放回那五十甲士正好送公主回來。”

  田逆霍地站起身來怒道:“屆時誰知道你會不會放公主回來?”

  高無平拈了一片肉扔進口中道:“高某今日特地趁各國使者在時闖了進來倒不是想罵你們田氏只不過是想若是國君和田相當着衆使之面答應了高某當然不會出而反爾惹天下人恥笑。高某離齊赴他鄉隱居也不敢自壞了名聲否則何國敢留我這不講信義的人?是以國君和田相大可放心。當然田相若是一怒之下殺了高某也未嘗不可。只不過能否在公孫揮他們殺了公主之前找到她就難說了!”

  齊平公心中早就在想:“高氏一族算得了什麼?放了便是就算損及齊國臉面也無所謂。”卻不敢答應只是看着田恆。

  晏缺也是一般想法對田恆道:“相國不如依了這賊子如何?”

  田恆心中爲難心道:“放了高氏一族雖非所願也不算什麼大事只是各國使者在場這麼答應了他齊國臉面何存?這高無平十分可惡偏偏選在此時闖進來!”

  這時一人從使者座中站起身來向齊平公施禮道:“君上外臣有一言不知君上是否願意一聽?”衆人看時見是越國的范蠡。

  齊平公道:“範大夫請說。”

  范蠡道:“國高兩家是天子親任的守國二卿高氏一族三四百年來世爲貴國大夫也應該有些功勞。如今高無平一人有罪念他祖上的功勞不如饒恕了他逐出齊境便是這也可見君上的仁慈之心。外臣不才厚着臉皮爲高無平求請乞君上恩准!”

  田恆心中暗暗讚道:“好個范蠡不愧是越國第一智士!他不提公主之事只爲高無平求請其實是爲我齊國君臣搭個下臺階我們即便放了高無平也不算是受脅了!”

  殿上衆人多是玩弄權術的高手立時醒悟暗贊范蠡機智過人做事漂亮。

  趙鞅暗贊范蠡厲害也道:“君上範大夫言之有理。君上初登大位殺人不祥不如個善心饒過了高氏一族也好讓天下人知道君上的以德服人的仁政。”

  衆使見被范蠡拔了頭籌又被趙鞅搶了先紛紛開口爲高氏求情。

  高無平心中卻冷笑:“這些人都是些老狐狸若是公主不在我手中恐怕都會說我是亂臣賊子理應誅殺吧?”

  田恆向齊平公使了個眼色微微點頭。

  齊平公立時道:“既是衆使求情相國便放了……”

  話未說完忽聽殿門口一個清脆的聲音道:“父君!”

  齊平公聞聲大喜脫口叫道:“妙兒!”

  衆人一起向殿門口看去便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兒站在門前生得清麗脫俗嬌美動人。

  高無平面色大變驚道:“妙公主!”

  這女孩兒正是齊平公的獨生愛女妙兒。

  齊平公喜道:“妙兒快過來讓寡人看看。”

  妙公主蹦蹦跳跳走上石階到了齊平公身邊。

  齊平公握着妙公主的手笑嘻嘻上下打量一迭聲問:“妙兒有沒有受傷?可曾用過飯?有沒有人對你無禮?”

  妙公主笑嘻嘻地搖頭齊平公見愛女無恙這才安心呵呵笑着竟忘了問妙公主是如何從樓無煩等人手中逃脫回來。

  田恆笑道:“公主無恙而回實在可喜可賀。”心中卻想:“妙公主怎能獨自從樓無煩等三大高手的守護下逃了回來?”

  妙公主美目流盼忽看到高無平嬌哼一聲笑嘻嘻走到田恆身邊猛一把揪出田常的美須道:“哼右相你劍術最好替我殺了這姓高的如何?”

  高無平見勢不妙“嗆”的一聲從腰間拔出了劍來。

  殿上衆人怕他行兇但人人身無兵器不敢上前。殿中侍衛紛紛揮戈搶上前來欲與高無平一戰。

  田恆見殿上不是齊國重臣便是各國使者若是高無平胡亂行兇不知有何後果忙揮手止住侍衛。

  衆侍衛各自退回去眼光卻盯在高無平身上。

  高無平心中閃過念頭欲殺出殿去但心中又大爲疑惑不知妙公主如何能從三大高手手中逃回來。這麼一猶豫間早有甲士守住了門。

  高無平哼了一聲乾脆坐了下來將劍放在案上劍柄緊挨在右手邊心道:“無論如何殿中諸使節都是空手我只須脅持一人爲質便可脫身。”

  齊平公卻不理會殿下的變故只是打量着愛女笑道:“妙兒休要胡鬧現在他不叫右相而是相國。”

  田恆被妙公主揪着鬍鬚哭笑不得忙道:“高無平這賊子得罪了公主自是該死之極!”

  殿上衆人見妙公主嬌憨可愛無不會心而笑唯有高無平面若死灰卻被田逆死死盯着也不敢硬闖出殿。

  妙公主放了手又撲到晏缺身邊撒嬌道:“外公你後院的果樹熟了沒有?”

  晏缺老懷大慰笑得合不攏嘴道:“妙兒不在果樹怎敢熟?”

  妙公主道:“這姓高的帶人殺了護送我的甲士將我關在一間舊屋裏十分可惡。”

  田恆道:“是啊公主你怎能偷走出來?”

  妙公主道:“哪能偷走出來?這人派了三個惡人守在外面叫什麼樓無煩、公孫揮和古陶子的我親眼見他們殺那些甲士時兇惡得緊。這三人雖不敢對我無禮卻生得醜陋可怕。我只好乖乖地在房中也不敢出聲。”

  齊平公奇道:“那你怎麼又能離開?”

  妙公主道:“我在房中有一個多時辰便聽外面有打鬥之聲從牖往外看去卻又看不見。過了好一會打鬥聲由遠到近忽聽門外一聲大叫打鬥聲便停了。忽地門被人踢開一人站在門口。我嚇了一跳便問:‘你是誰?’那人也問:‘你是誰?’好一陣才知道這人是來救我的我這纔跟着他逃走乘他的車回來。”

  齊平公忙道:“那人是誰?”

  妙公主俏眼閃動對齊平公道:“父君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齊平公忙道:“什麼事?寡人答應你便是。”

  妙公主道:“我初來臨淄你得讓我明日四周去看看。”

  齊平公道:“明日我派侍衛陪你去便是。”

  妙公主道:“有侍衛跟着有什麼好玩?那人救我出來你便讓他陪我去玩。”

  齊平公皺眉道:“那人是何身份?找個素不相識的人陪你怎麼可以?”

  妙公主笑道:“封哥哥怎會是素不相識?”

  齊平公和晏缺驚道:“那人是封兒?”

  田恆卻道:“鮑封?他……他有這麼大的本事?”

  被離在臺下一驚心道:“原來救公主的人是伍封!他竟然如此了得實是意想不到!”

  齊平公又驚又喜對妙公主道:“封兒在哪裏?我一早派了人去請他母子至今未來你怎不讓他一齊來?”

  妙公主道:“我叫他來他怎會不來?只因慶姨讓他給父君帶了一壺酒來結果爲了救我被古陶子那人打翻了酒壺不好空手入宮幸好他在渠公府上存有幾壺此刻已經趕到渠公府上另取。他腳程比我快得多了想必就要趕到。”

  齊平公喜道:“你慶姨命他送了酒來?妙極妙極!”

  妙公主嗔道:“哼一壺酒就讓父君這麼高興我看父君心中慶姨的酒比我還要緊得多吧?”

  齊平公笑道:“胡說怎能混爲一談?”

  妙公主道:“父君明天讓封哥哥陪我好不好?”

  齊平公點頭道:“好好好。”

  正在這時侍衛來報:“啓奏國君鮑封在殿外求見。”

  齊平公大喜道:“快着他進來。”

  殿外靴聲響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殿外。

  這人約十六七歲年紀虎目如電劍眉入鬢身高一丈肩寬腰窄生得雄壯挺拔健碩異常披着一身大紅錦袍頭戴尺高金冠往那裏一站神氣攝人如山之峙、如淵之深。

  被離認得這人便是曾經救過他的那位當街祭靈的少年也是伍子胥和慶公主的兒子伍封。

  齊平公笑着招手道:“封兒快過來。”

  伍封大踏步走到臺前向齊平公施禮。

  妙公主飛身下臺站在伍封面前雙手插腰嗔道:“你將我送到宮門口便溜了是不是想躲着我?”

  伍封苦笑道:“公主厲害得緊在下縱是躲在天腳底恐怕也會被公主揪出來明知道如此怎敢去躲起來?”

  妙公主嬌笑一聲嗔道:“你知道就好。父君說讓你明日陪我在臨淄城遊玩哼!我看你敢不敢不答應!”

  伍封嘆了口氣:“陪公主遊玩其實是件美事在下怎敢不答應?”

  妙公主笑道:“這還差不多。”一把抓住伍封的手道:“來陪我到後殿去聊聊。”

  伍封忙道:“不忙你先去我猜國君和田相多半有事要問我。”

  妙公主大惱道:“怎麼?和我在一起很煩麼?我偏不走看你能怎麼辦?”

  伍封苦笑道:“公主你總要換身衣服吧?”

  妙公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見頗有些灰塵哼了一聲道:“你可不許走我去換了衣服來!”

  田恆招來宮女帶妙公主到寢宮換衣豈知妙公主才轉入後殿忽又如小鳥般折了出來伸出一隻小手向伍封道:“拿來!”

  伍封一愣立時醒悟道:“適才在殿外我已請侍衛將那口‘精衛’劍送到公主的寢宮。”

  妙公主笑道:“算你了。”笑吟吟地入了後殿。

  衆人無不大驚樓無煩的劍竟被他們所得莫非這小子年紀輕輕劍術竟真的能勝得過樓無煩?

  田恆知道伍封母子與齊平公母女甚有交情對齊平公道:“國君便請鮑封坐在臣身邊如何?”

  齊平公喜道:“最好最好!”

  立刻有宮女將一方食案高舉過頭放在田恆的案旁另有若干寺人擡了幾具盛着各類肉食的銅鼎放在案邊再有宮女端着盛羹的銅豆、鬥勺、爵、觥、箸、壺、匕、俎、刀等物放在案上又有二人拿着盤瓢爲伍封澆水洗手。

  忙了好一陣伍封纔在案後坐了下來。

  田恆問道:“鮑封你怎知道公主出了事?”

  伍封搖頭道:“在下並不知道只是奉了母命送一壺酒給國君爲賀。在下從伍堡起身車馬行過一片小樹林聽到林後有人廝殺。在下便想都城附近怎會有廝殺之聲?一時好奇便趨車去看只見到數十屍體和一座空的香車。在下心想定是有盜賊作惡。正這麼想便聽到遠處有人聲遂將車馬駛進林中。見到有十數人拿着樹枝清掃道路以除去車輒和蹄印。在下不敢驚動他們便下了車又怕有人偷走了酒只好提着酒壺悄悄跟着他們到了一箇舊村之中。那村中並無人跡在下見到一兩幅寫着‘跖’的旗幟心想此村定是被大盜柳下跖洗掠過以至村民不見。在下找了半天卻見村中有一座大廢宅中冒出煙火來便悄悄潛了過去打暈了宅門口的士兵甫一進去便有些後悔起來。”

  田恆問道:“怎麼?”

  伍封道:“在下才入宅中便見一人在院中練劍劍法驚人。在下劍術平平是以不敢招惹他心中便有了主意。悄悄將被打暈之人的外衣除下披在身上將他藏着草堆之後。自己扮作他的模樣將壺中的酒灑了些在地上使酒氣瀰漫開來。”

  高無平在臺下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古陶子這人什麼都好只是生平好酒這可麻煩了。”

  伍封道:“不一會酒香溢到院中那人停住了劍走了出來他沒有認出在下以爲我是自己人喝道:‘你這小子此時竟敢飲酒好生大膽!’便要一劍刺下。在下低着頭道:‘且慢今日死便死了將軍讓小的飲完這一壺酒再動手如何?’那人見在情願不要命也要飲酒不免有些奇怪道:‘這酒……唔香得古怪你從何處得來?’在下道:‘這是酒可是人間極品。’那人忍不住將劍插入鞘中一把將酒壺搶了過去灌了兩口道:‘果然是美酒……’。在下心忖:‘此時再不動手更待何時?’一拳向酒壺打了過去酒壺碎裂在下的拳頭穿過了酒壺重重地擊在那人胸口。那人猝不及防當時便一命嗚呼了。”

  田恆臉色微變道:“古陶子被你一拳擊斃?你的拳頭……可真是有些名堂。”

  伍封續道:“在下知道這一下必瞞不過宅中之人便拔出了劍直闖了進去誰知在長廊之上遇到了右司馬公孫揮。公孫揮揮着一丈八尺長短的銅戟惡狠狠地問道:‘你殺了古陶子?’在下嚇了一跳才知院中那人原來是古陶子忙道:‘原來是右司馬在此……’在下當時心想:‘人人都道公孫揮已在艾陵之戰中戰死原來他還活着。他堂堂右司馬卻非要詐死其中必定有所圖謀!’雖不知其是敵是友卻不敢不小心提防。公孫揮果然持戟向在下攻來在下只好與他交手戰了一會在下的長劍被他一戟擊斷他因而大意起來被在下用斷劍殺了他。”

  殿上衆人無不動容。

  伍封又道:“在下長劍已折只好提着公孫揮的長戟再往裏面走轉了兩個彎便見長廊盡頭有一間房緊閉着門門口有一個胡人把守住。那胡人見了在下便撲了上來手中舞着一柄細窄的長劍在下見他的劍術了得若論劍法在下定敵不過他何況在下手在拿着的是公孫揮那一支又長又重的銅戟怎與他鬥?只好揮着銅戟朝他手中的劍猛砸。這胡人多半是怕在下砸壞了他的劍不敢用劍擋在下的長戟。在下見大佔便宜一番猛砸長廊中地方狹小那胡人退到門前再也躲不開只好用劍格擋劍戟便要相交之時那胡人卻略有猶豫手中的劍縮了一下露出破綻來被在下一戟打碎了頭。”

  高無平在臺下忍不住又道:“好厲害!”

  衆人心中無不暗贊伍封的心智身手。伍封說得雖然簡單其中搏鬥之惡人人都可想見。

  田恆擊了一下手掌讚道:“好厲害!”

  伍封道:“田相過獎了!在下與那胡人打完心中大是後悔。”

  田恆奇道:“你後悔什麼?”

  伍封苦笑道:“在下一時好奇便追了上去誰知連遇三個高手每一人都比在下要高明。幸虧在下有一點運氣僥倖獲勝可劇鬥了半天連究竟生了何事也不知道還將家母要送給國君的酒打了若是運氣不好說不定便被這三人殺了。在下心想無端端與這樣的三人打一仗豈非胡鬧之極?不免有些後悔。又不知房中還有什麼高手反正是豁出去了索性一腳踢開了門便聽裏面有人道:‘你是誰?’在下也問了一聲:‘你是誰?’忽覺這聲音頗熟仔細看時原來是妙公主。若非妙公主相告在下又怎知高無平竟敢劫持公主?”

  田逆哼了一聲道:“若是小將知道公主有難也會冒死去救的。”

  趙無恤坐在席中一直未說過話這時忍不住道:“那是不同的。若是他知道被人劫持的是公主然後冒死去救那倒罷了可他救人之際根本不知道是公主有難甚至連被劫持的是誰也不知道卻敢以身犯險。那是天生俠義令人好生相敬。”

  衆人聽趙無恤這麼一說均點頭稱是連那冷口冷麪的顏不疑也點了點頭。趙鞅笑道:“無恤之言甚有道理。”

  田恆嘆了口氣對伍封道:“你孤身一人竟能連斃古陶子、公孫揮和樓無煩三大高手當真是非同小可。以此戰績你足以列爲我齊國三大劍手之一勝過那死鬼闞止!”

  齊平公大笑道:“不錯不錯闞止已死齊國三大劍手僅餘相國和子劍先生二人不成樣子你便頂上這第三大劍手的名號吧!”

  伍封忙道:“國君這怎麼可以?”

  晏缺笑道:“封兒人生在世無非名利二字你以真本事獲此榮稱何必推辭?”

  伍封苦笑道:“在下怕的是日後定有不少欲一戰成名的劍手來找在下比武豈不糟糕?”

  齊平公笑道:“你今日立了大功何況你鮑家有功於齊令兄鮑息自闞止之亂後便不辭勞苦領兵駐守衛境助衛君以防蒯瞶至今未回。寡人便封你爲大士受命於大司寇晏缺老大夫掌齊地之刑法。如此一來還有誰敢無端找你比試劍術?”

  田恆臉色微變自昨日齊平公即位以來齊之官職盡由田恆所安排齊平公從未自己拿過主意此時不問過他便封伍封爲大士的官職心中頗有些不快。

  不過這田恆確非常人轉念又想:“大士之職執掌刑律掌刑者以大小司寇爲主然後便是大士大士之下又管有士師二十人各在要邑這小子不通刑律職位雖不算極高實權卻不小!何況此人與晏缺這老傢伙本就極好晏缺身爲大司寇若再有這小子幫手甚是難搞!”想到此處笑道:“甚好!國君封他爲大士正是應該。不過本相還有個主意鮑家在平定闞止之亂中居功至偉卻未得封賞今日鮑封又救了公主更誅殺了高無平叛逆一黨的幾個賊大士之職委屈了他不如加以下大夫之爵再升大司馬鮑息爲上夫夫使他鮑氏一族一門二大夫豈不妙哉?”

  以齊之官爵主要採取周制卻另有變化。按周之制天子封諸侯以國諸侯封卿大夫以家。天子所封諸侯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各守其封地以成國起初國土不足五十里者叫着附庸也算是國。

  各國之君封卿大夫以家凡入卿大夫之爵便爲各家可食采邑這便是貴族。卿大夫世襲以一子相嗣。

  若是出身貴族之家或是未必生於貴族之家、無卿大夫之爵而有官職那就是士。士農工商爲四民士爲四民之但多因有職權是以農工商三民常常將士視爲貴族只不過是貴族之中最下等者。

  貴族以下分爲三種人:城內外稱“國”士爲“國人”居城之郊分有良田閒則耕地戰則執兵爲甲士他們一般不納租稅只獻軍賦。

  四下村落稱“野”農戶多是平民稱爲“庶人”或“野人”農耕以納稅賦工商之戶多與其相同。

  國野相對稱爲鄉遂之制。

  貴族有皁、輿、隸、僚、僕、臺、圉、牧等各級奴隸官府也有奴僕多由罪人充任男稱隸臣女稱隸妾。

  齊是大國應有卿三名也稱卿士上、中、下三大夫各五名大夫均由國君任命而三卿本應由周天子親自任命但如今王制漸毀三卿也變成國君任命了。

  齊國的大夫仍如王制但卿爵稍異除了分爲上卿、亞卿和下卿之外還有客卿一爵不在王制之中卻享受下卿一級的食邑。

  爵分貴賤官分職權是以各國都按大小不同設了許多官職名稱雖不盡同職權卻大致相似。

  齊國官職之中以相爲最高原分左右相現由田恆一人獨相稱爲相國。相以下是大司馬、大司寇和大司空。大司馬爲軍中最大的官大司寇執掌刑律管束諸官大司空施各地農政土木。有大夫之爵者均可求見國君或者參與朝議一般封有官職。

  齊國官職中還有各城的都大夫雖也叫大夫卻是職位而非爵位。都大夫屬地方官管理各地城邑。大士也是官職而非官爵雖有實權卻與都大夫一樣只能算士。

  齊國上大夫、中大夫和下大夫是爵位但若不另加官職其實並無實權。因此上大夫、中大夫和下大夫其實只不過是個身份而已。鮑息原來雖是中大夫若沒有大司徒這個官位則什麼權力也沒有。是以表面上看起來下大夫身份比大士要高實則無甚權力。

  齊國相國之下官職政有司寇、司空、都大夫軍有各級司馬。這些官職大多由卿大夫擔任因職多於爵是以大部分都是士。如今田恆官職爲相國爵位是亞卿。

  齊平公看着伍封從小長大又無子侄向來當伍封爲子侄一般本就想封伍封爲下大夫日後賜以采邑又怕田氏不悅才封他一個大士的官職。聽田恆這麼一說正合心意笑道:“相國之言甚合寡人之意便賜伍封爲下大夫。”

  晏缺暗歎了口氣口中卻道:“正好正好。”

  伍封卻苦着臉心中叫苦。他一向喜歡自由自在不願做官如今齊平公當着衆齊臣和各國使者封他爲大夫若是拒絕豈非大損齊平公臉面?只好跪地謝恩。

  齊平公笑道:“封兒噢鮑……封大夫寡人知你不喜做官你若是不願參與朝議不來便是。不過你有下大夫之爵進出宮門也方便些。你與妙兒自小便玩得好寡人一直想……”

  田恆嚇了一跳暗叫不妙聽齊平公之意大有將妙公主許配給伍封的意思忙打岔道:“國君逆賊高無平現仍在殿中請下令擒拿!”又向田逆使了個眼色。

  田逆也醒悟過來。他先前見妙公主與伍封甚是親暱早就蹩了一肚子氣此時瞪了伍封一眼站起身來向齊平公道:“國君不如便請鮑……封大夫擒拿高賊也在各國使者面前顯示一下齊國第三大劍手的本事。”因鮑家之長鮑息也是大夫衆人叫鮑息爲“鮑大夫”慣了此時叫伍封爲“鮑大夫”卻不好區分便學了齊平公幹脆叫伍封爲“封大夫”。

  伍封先前說過殺掉樓無煩等三大高手之事田逆是怎也不信。雖然妙公主確給伍封救了回來但其中難說不是別有隱情。伍封小小年紀怎麼厲害也未必勝得過樓無煩去。高氏世爲齊將這高無平的劍術一向了得足可列爲齊國劍手前十名之內。田逆這麼提議其實便是希望伍封敗在高無平手下出個大丑。

  殿上衆人雖也有些懷疑卻沒有田逆心中這般念頭只是想看一看伍封的身手究竟是如何的高明。

  齊平公對伍封卻深信不疑小聲問田恆道:“相國這高無平的本事與那什麼樓無煩相比如何?”

  田恆笑道:“高無平怎比得上樓無煩?那是大大不如!”

  齊平公放下心來對伍封道:“封……大夫寡人命你去擒拿高無平如何?”

  伍封笑了笑道:“國君有命微臣怎敢不從?”站起身緩緩走下臺去。

  晏缺忙道:“封大夫你用何兵器?”

  伍封朗聲笑道:“對付此人何必用兵器在下便用這一雙空手擒他!”

  殿下衆人無不訝然不少人心中都想:“這小子狂妄自大竟敢以空手對付高無平這齊國名將!”

  殿中只有被離知道伍封有空手搏虎的技擊本事這是來自昔年吳國第一高手王子慶忌後人都說王子慶忌若是不死劍中聖人支離益便算不上天下第一。伍封的功夫得其母所授雖未必如乃舅般能空手裂虎但得自慶忌所遺祕法定是厲害無比因此對伍封空手對敵並不覺得奇怪。

  高無平心道:“我苦練劍術四十多年這小子竟敢空手對我實是自尋死路!”又想:“這小子深得國君寵愛擒了他來也可爲質與國君換我的家眷!”從案上提起了劍站起身來。

  伍封緩緩走到高無平面前一丈多遠此停了下來打量着高無平搖了搖頭。

  高無平見他滿臉都是蔑視的神情怒道:“你這小子練過幾年功夫?竟敢小視高某!”

  伍封嘆道:“殿上衆人僅你一人有劍你是否正在尋思以爲大佔上風隨便捉一人爲質也可脫身?”

  高無平見他一語便點中自己心中所想暗吃一驚道:“高某擒住你這小子便足夠了何必他人?”

  伍封搖頭道:“枉你爲將門之後行事卻胡塗得很以致古陶子、公孫揮、樓無煩枉死居然還敢口出大言可笑之極!”

  高無平怒道:“誰知你用什麼詭計將公主救了出來?他們三人是如何死法未必如你所言!高某用兵多年你休想以言辭惑我拼死之心!”

  伍封笑道:“你說錯了在下只不過想告訴你一件事那三人其實是死在你手上!”

  衆人見這二人並不動手反而言語爭戰大多不解。但田恆、范蠡、趙鞅、顏不疑等人卻知道高無平此時身處絕地欲拼死一斗是以鬥志極盛此時與他動手頗有不利伍封便是以言辭滅其鬥志。

  高無平奇道:“這三人怎是死於高某之手?”

  伍封笑道:“公孫揮的銅戟長達丈八重有八十多斤揮灑有力能敵萬人你爲何讓他守於長廊之中?那長廊狹窄得很縱算他是勇貫三軍的勇將戟法也施展不開威力不及往日三成。你若是讓他守於院中那院中寬敞得很便有千軍萬馬他的長戟展開恐怕也無人能入。這是否是你之失呢?”

  高無平心中一沉點了點頭道:“不錯高某讓他守住長廊確是不當。”

  伍封道:“樓無煩的劍術詭異狠辣步法又快接近刺客一類最適合在長廊之中進退之間盡展他劍術的詭異莫測之長。他卻讓他守在門口只能進不能退若非他的步法施展不開在下又怎能以重戟狂砸得手?何況這種愛劍如命的人本就不宜給以寶劍。他那柄‘精衛’寶劍似是你家傳之寶吧?你賜他寶劍正是最大的失策你若是給他一柄尋常的銅劍他反能盡展所長!廊中死的便不是他而是在下了。你能用人卻不能知人才有此過失!”

  高無平鼻尖上冒出了細汗低頭道:“這……”

  衆人聽伍封說得極有道理無不對他另眼相看才知這少年不僅勇武而且還大有智計非同一般劍士。

  伍封又道:“古陶子這人本事或不及公孫揮和樓無煩但他力大過人下盤又穩若是站在門前在下無法迫得他後退一步!何況他是個一勇之夫無謀之輩若是守最後一關在下闖到他面前他就算再蠢也會因在下過了兩關而不敢大意中計。你卻讓他守在院中被在下略施小計便殺了空有了一身本事。”

  高無平神色黯然渾身冷汗沁出。

  伍封冷笑道:“你有如此過失竟還敢隻身闖入宮城來實在是愚蠢之至了!你若是守住公主命一小卒送來書信又怎會如現在般身處死地?樓無煩三人有你在旁也會聯手抗敵怎會由得在下一步一步闖入?何況國君新立又一向心慈若是要殺你高氏一族早就殺了怎會等到今日?可今日卻不同了即便國君與相國不想誅你高氏一族你卻因劫持公主又來宮中鬧事將齊國君臣、各國使者不放在眼裏實在是該死之極!你高氏一族的性命也爲你所斷送!你高家仕齊近四百年如今因你而滅族九泉之下你如何去見高氏的列祖列宗?”

  高無平手中的劍微微顫抖起來他忽地擡頭滿臉青筋綻露嘶聲道:“住嘴住嘴!”飛起一腳將腳下的食案踢起爵觥墜地一片刺耳之聲那方食案“呼”地一聲向伍封飛出。

  食案飛到伍封面前便聽伍封大喝一聲雙手一分“咔啦”一聲這張沉木食案竟被他用一雙手生生的撕開。衆人駭然不知伍封的手不知練過什麼功夫木案在他的手中竟如薄帛般被他撕開。

  忽地劍光一閃高無平手中的劍從被撕開的桌間如蛇一般疾探出來向伍封刺去。伍封微微側身右手如電般貼着劍身探出一把抓住了高無平的手腕輕叱一聲用力一抖。

  只聽“喀喇”數聲高無平一聲長叫右臂被伍封這一抖骨頭從肩往下盡數被震碎“當”的一聲長劍落地。

  伍封只輕輕一推高無平怎禁得起伍封的神力倒退七八步跌倒在地抱着右臂縮成一團再無反抗之力。

  伍封嘆了口氣對殿中侍衛道:“拿下他吧!”

  衆侍衛上前將高無平擒住綁成一團。

  殿上衆人無不駭然田逆張大了口吐出舌頭忘了收回來。

  誰都想不到高無平這齊國名將在伍封空手之下竟於一招間便重傷被擒!衆人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卻聽殿角有一人鼓掌道:“封哥哥好厲害你這一手功夫非得教我不可!”

  衆人看過去原來是妙公主已經沐浴更衣回來站在殿角恰好將這一場打鬥看見。

  田逆哼了一聲小聲道:“我看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田恆瞪了田逆一眼對伍封道:“封大夫果真了得以高無平的劍術竟被封大夫空手一招制服委實高明看來齊國三大劍手之號應以封大夫爲第一!本相一向自視甚高也得甘拜下風。”

  伍封搖了搖頭道:“相國過獎了。其實在下實未見過相國的劍術但也猜得出相國的劍術絕對不簡單。別人的劍術如何在下從其步法舉止上也可看出一二來但從相國身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便如不會劍術的人一般但相國偏又是齊國的第一劍手當真是深不可測。”

  田恆心中暗驚:“此子大不簡單若是能收爲己用勝過犰委千倍!”笑道:“封大夫實是奇才可惜本相只有二女若再有一女定要許配給封大夫!”

  妙公主走了過來瞪着大眼打量着伍封也不說話。

  伍封苦笑道:“公主你這是……”

  妙公主嫣然笑道:“今日總算見了你的真本事!來陪我出去玩兒。”

  伍封小聲道:“公主今日是國君即位的大日子怎可……”

  齊平公笑吟吟道:“封大夫你便陪妙兒出去走走吧!否則今晚寡人非給這妮子纏得沒時間睡覺不可!”

  殿上衆人都笑。

  伍封只好答應道:“是。”

  妙公主拉着伍封的手便往外走她這純是自然而然伍封想將手抽回去但當着衆人之面又怕太着了痕跡反而不好只好跟着公主往外走。

  這時衆侍衛正將高無平雙手往後剪着執繩欲綁。高無平的右臂表面上是好好的其實臂骨盡碎侍衛將他的右手往背後一拉已疼得他渾身冒汗但這人也十分硬氣竟是一聲不吭。

  伍封看見心中不忍停下了腳輕輕從公主手中抽回了手對侍衛道:“他右臂已經無用何必再捆?”走到高無平面前解下高無平的腰帶打了個結將腰帶作成一個繩圈掛着高無平的脖子上然後將高無平的右臂輕輕扶起掛在脖子上。

  高無平滿臉是汗眼中卻露出一絲感激之色。

  侍衛將高無平另一手捆着背後押了出去。

  妙公主與伍封一齊出殿妙公主道:“封哥哥你剛纔這麼做是幹什麼?”

  伍封道:“他的臂骨碎了這麼掛着可以稍減疼痛。”

  妙公主笑道:“原來你對敵人也心軟呢!”

  伍封搖頭道:“他得罪了公主是齊國的罪人卻不是我的敵人。”

  妙公主嗔道:“他是我的敵人難道還不是你的敵人?”

  伍封嘆了口氣道:“這也怪不得他。你想他一家大小被相國所擒他隻身逃在外面若是出了齊國誰也找不到他但他爲了家人卻寧願冒險。如此愛家之人本性也壞不到哪裏去!”

  妙公主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餵你說我們今日到哪裏去玩?”

  伍封道:“你現在的身份是公主怎麼還如此貪玩?”

  妙公主笑道:“那又有什麼?封哥哥我有個主意今日我們不坐車騎馬去城外逛逛如何?”

  伍封笑道:“騎馬是胡人的習慣你以公主之尊怎能如此?讓人看見豈非失禮之極?”

  妙公主奇道:“去年你教我騎馬說是方便快捷還說若是騎馬作戰說不定還勝過兵車今日爲何反而不讓我騎馬?”

  伍封苦笑道:“那時是我們兩人鬧着玩的今日卻不同了。驁叔叔已經是一國之君你是齊國公主若是象胡人般騎馬亂跑太不成樣子。除了胡人你見過誰騎馬的?”

  妙公主想了想笑道:“要不我們便坐車出城到了城外再騎馬如何?我在家中天天騎馬哼你今日推三推四的定是騎術毫無長進是以不敢和我一同騎馬!”

  伍封搖頭道:“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只好這麼着吧!”

  伍封與妙公主策馬在臨淄城西南的牛山上這牛山並不甚高是齊地八景之中有名的美景齊國的名臣管仲、鮑叔牙和晏嬰都葬於此山之中。

  牛山形狀如牛山腰處有大片平地妙公主策馬在山腰來回跑着忍不住格格的笑伍封奇道:“公主你笑什麼?”

  妙公主笑道:“我笑那些侍衛聽說我們要騎馬的時候又奇又怕樣子十分古怪。”

  伍封也笑道:“公主命他們不要跟來他們不敢違命又怕公主有失樣子哪有好的?何況你堂堂公主偏學胡人騎馬聽起來實在有些駭人。”

  妙公主笑聲慢慢歇了下來忽地嘆了口氣。

  伍封奇道:“你爲什麼嘆氣?”

  妙公主道:“我是在想日後出入之時總有大批侍衛跟着時時要擺出一幅公主的排場否則便是失禮恐怕再難象今日這般自由自在地騎馬出來了。”

  伍封點了點頭道:“不能自由自在想起來也有些煩人。”

  妙公主道:“日後我悶起來便命人找你陪我你再不得找藉口推辭不來!”

  伍封苦笑道:“齊國這麼多人公主爲什麼非要我來陪你?”

  妙公主嘆道:“如今你是齊國三大劍手之一少年英雄今日若非是你陪我那些侍衛怎敢放心讓我騎馬離開?他們是想有你在我身邊即便有什麼危險也有你照看。若你不在我就算打死他們他們也會巴巴地跟了來。”

  伍封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道:“公主能這麼想看來是長大了些稍稍懂得了一些道理不再是已前一樣的小女孩兒了。”

  妙公主嗔道:“什麼叫‘稍稍懂得了一些道理’?我一向便是大有道理的只是你這人怪得很總是藉故躲着我纔不知道罷了。”

  伍封忍住笑奇道:“原來如此爲何我一直看不出來呢?”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嗔道:“哼父君、慶姨和你總是當我是小孩子其實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伍封笑道:“是極是極公主今日已經長大了恐怕過不了多久國君便會要給你找一個名門子侄當夫君了。”

  自從三年前父親伍子胥將他送來齊國後慶夫人爲避夫差和伯嚭耳目比他晚了幾月纔到齊國來其間鮑息見他初到齊國滿嘴的吳語怕他被人識破便與渠公商議將他安置在臨淄西面百里外鮑家的邑地之中慶夫人入齊之後因修伍堡要些時日也與他一起。那時候慶夫人和伍封母子便認識了公子驁父女伍封和姜妙兒都是十餘歲年紀正是少年貪晚之時便常在一起玩三年下來向來開玩笑慣了的誰知此刻伍封這一句話妙公主卻怔怔地起愣來。

  伍封問道:“公主又在想什麼?”

  妙公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寧願不當這個公主。”

  伍封奇道:“爲什麼?”

  妙公主嘆道:“我怕父君日後將我嫁到哪一國去給哪個老頭子國君當君夫人整日陪着老頭子那便糟了。”

  伍封心中一驚歎了口氣道:“原來公主真的長大了!不過我想國君這麼寵愛你怎會將你嫁給老頭子?就算要將公主嫁到他國多半也會爲你挑一個少年英俊的國君。”

  妙公主搖了搖頭道:“當日我姑婆婆少姜最得我曾祖父的寵愛不還是嫁給了吳國的太子波?曾祖父和姑婆婆雖不願意又能怎樣?結果我姑婆婆嫁到吳國未一年便病死了。”

  伍封嘆了口氣知道她說的是齊景公之女少姜。

  那時吳王闔閭在孫武和父親伍子胥的輔佐下幾乎滅了楚國威震天下。闔閭的長子公子波被立爲太子闔閭派大夫王孫駱向齊爲太子波求婚。那時齊國的名相晏嬰和名將田穰苴已死朝無良臣邊無良將齊景公只有幼女少姜未嫁不敢得罪吳國只好將少姜嫁到吳國送婚使者便是大夫鮑牧。齊景公愛女畏吳送女上車時大哭道:“若是寡人有晏嬰或田穰苴一人在又怎會將你嫁到吳國去?”少姜到吳之後一心思念故鄉日夜號哭不久抑鬱成病。

  吳王闔閭憐之乃改造北門城樓極盡豪化更名爲望齊樓少姜每日登樓北望不久病逝臨死求葬於虞山可見東海。是以虞山之上有齊女墓又有望海樓。少姜死後不久太子波憶妻成病不久也死了伍子胥上奏吳王闔閭立了太子波前妻之子夫差爲太子。

  鮑氏與伍子胥結爲兄弟也從那時鮑牧送少姜入吳時的事情。

  兩人想起此事慨然而嘆。

  妙公主幽幽道:“我雖爲父君寵愛但年紀大了終是要嫁人的屆時又怎由得了我?”

  伍封安慰道:“國君如此寵愛公主怎忍心將你嫁到他國定會在國內擇一少年才俊配給你公主何必擔心?”

  妙公主道:“是否嫁往他國還不是最可怕的就怕嫁給一個庸俗不堪的人爲妻那我寧願死了好。”

  伍封忙道:“公主放心若是國君要將你嫁給這樣的人我便將孃親搬出來定有辦法勸國君改變主意。”

  妙公主嘆道:“我聽外公的人說田恆早就向父君暗示要將我嫁給左司馬田逆。田逆又矮又胖年紀又大說話還粗魯我看着他就心煩怎能嫁給他?”

  伍封大喫一驚道:“竟有這種事?那田逆是個好色之徒十分不堪。這怎麼成?”

  妙公主眼淚汪汪地道:“可外公說過如今田氏一族隻手遮天父君若不答應這門親事恐怕會有禍事。”

  伍封面色立刻凝重起來道:“我怎能眼看着公主嫁給田逆這樣的人?不成我這便入宮找國君去想個法子拒絕了這門親事!”

  妙公主搖頭道:“沒有用的除非……”

  伍封問道:“除非什麼?”

  妙公主忽地紅着臉道:“除非你趕在田恆之前向父君去求親……”

  伍封驚道:“什麼?!可……”頗覺尷尬。

  他自小被父親督促着讀書練劍又苦練舅舅王子慶忌遺落的空手搏虎之技。伍子胥是軍中勇將深素練兵之道從他五歲開始每日清晨便逼着伍封負重急奔。伍封與乃父一樣天生神力入吳之事雖然才十二歲身高卻有近七尺能負三百斤一日急馳三百里比吳王闔閭當年能日馳二百里的精卒還要厲害。

  自從父親被夫差賜死之後伍封練功甚緊每日都要花半日時間負三百斤來回跑三百餘里方罷他這每日疾跑自然要帶食物酒水在身。有一日他練得過了頭一口氣跑到了一百里外的萊邑城外正坐着喫些乾糧飲些美酒同時等候遠遠落在身後的陪練家將跟上來

  正好那時公子驁帶着姜妙兒出城遊玩撞到了伍封。這公子驁是天下第一的好酒之人遠遠聞到了酒香。須知伍封所飲的是母親慶夫人親釀的“慶夫人酒”非比尋常聞香而心動便厚着臉皮向伍封索要。伍封年紀雖小卻是個慷慨之人見遇到了酒林妙手索性將所攜的一壺酒給了公子驁。

  不料次日一早公子驁就悄悄找到伍家來買酒見到慶夫人後驚若天人。本來公子驁自晏夫人死後不再有續娶之念可見了慶夫人一縷情絲便系在了慶夫人身上千方百計藉故到伍家去常常將妙兒帶在身邊。

  慶夫人對公子驁雖冷冰冰的卻很喜歡妙兒伍封與妙兒年紀相差不大時時在一起玩耍。但在伍封心中一直當她是自己妹妹是以妙公主這麼一說令他又是喫驚又是尷尬。

  妙公主本來就刁蠻大膽如今迫於形勢不得已說出這樣的話來哪知道伍封卻這麼一番傻呆呆的模樣顯是從來未想過向她求親之事自己也有些尷尬大惱道:“哼你不願意就算了若不是田恆這幾日要向父君提親我纔不願意嫁給你呢!你整日瘋瘋癲癲的莫非就很好麼?我看吳國那顏不疑也不錯便嫁給他總比田逆要好!”

  雖然其時之民俗開放不似後世諸多禮俗但妙公主這番話說出來在當時可算是十分大膽的。

  伍封怔怔地看着她苦笑道:“女孩兒家怎能這麼說話呢?”

  妙公主哼了一聲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策馬往前狂奔不再理他。

  伍封忙策馬趕上去只好道:“此事需回去與母親商議我怎好答應?終身大事公主千萬不要胡來!我看田逆雖然醜了點比那顏不疑卻恐怕要好一些。那顏不疑陰陽怪氣的我怎麼看他也總覺得他不像個人!公主若嫁給他那可是後悔莫及了。”

  妙公主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道:“原來你寧願讓我嫁給田逆也不要娶我!”

  伍封忙道:“哪有此事?只是適才我瞥了那顏不疑一眼覺得他可怕得緊。”

  妙公主愕然道:“原來你也有怕的人!”

  伍封哼了一聲道:“我怎會怕他不過這人有些名堂偏又生得俊俏少年女子若不小心最容易上他的當了。”

  妙公主忽然又笑道:“怎麼?莫非你又有些喫醋了?顏不疑那小子雖沒有你高大健壯卻好象比你英俊一些呢!”

  伍封苦笑道:“公主說得不錯我本來就是隻瘌蛤蟆怎敢想着喫公主這一塊天鵝肉?”

  妙公主格格笑道:“你知道就好!不過你這瘌蛤蟆似乎比起其他的卻又有不同譬如顏不疑那小子……”

  伍封怒道:“你不要再提顏不疑這人行不行?我雖是隻瘌蛤蟆我看他最多也只是只田雞未必比我好到哪裏去!”

  妙公主笑個不住在馬背上不住搖晃道:“想不到你也會生妒!我倒是第一次見着你向我怒不過你怒的樣子其實也很有趣!”

  伍封見她時哭時笑可愛之極頭痛之餘不免大爲心動尋思:“莫非我真的心有妒意?”想了想見妙公主笑得前仰後合地忙將馬趨近伸臂摟住了妙公主微一使力將妙公主抱到了自己馬上恨恨地道:“你的騎術沒有一點長進還這麼不小心跌壞了怎麼辦?看你年紀也不小了說起話來真要嚇死了人若是有旁人聽到豈不是連國君的臉都讓你給丟了?”

  妙公主被伍封緊緊地摟着只覺渾身軟軟的滿臉紅暈地呢聲道:“其實在我的心中天下間有誰比得上你?”

  伍封放緩了馬低頭看着妙公主道:“我道你只會膽大妄爲原來也會臉紅的!”順手將妙公主的那匹馬的繮繩抓着了手中。

  妙公主柔柔地道:“你還記不記得前年我們一起盪鞦韆我差點跌了下來也是被你這樣抱住?”

  伍封奇道:“前年的事你還記得?”

  妙公主甜甜一笑道:“我還記得當時我還罵你你說過一句話。”

  伍封搔頭道:“我說了什麼?”

  妙公主忽地聲如蚊蟲小聲道:“你當時恨恨地將我放下道:‘抱着你又如何?日後我非娶你做老婆不可天天將你抱着看你能怎樣!’”

  伍封長嘆道:“公主那時我們不是吵架麼?我這樣的話你還記在心裏你這小腦袋裏究竟還裝了些什麼?”

  妙公主嫣然道:“我當然記得後來我告訴了父君父君笑嘻嘻地說:‘這小子真這麼說?有種比我有出息!’”

  伍封停下馬來奇道:“國君真這麼說?”

  妙公主笑道:“是啊!從那時起我便一心想着要嫁給你。”

  伍封忍不住哈哈大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搖頭道:“我說你怎麼會這麼說話全沒有做公主的那份斯文?原來驁叔叔、噢原來國君從小是這樣教你的!”

  妙公主靜靜地躺在伍封懷中笑吟吟地道:“是啊!我還知道父君一直喜歡慶姨每次在我面前提起慶姨總是一幅神魂俱醉的樣子可他就不敢跟慶姨說所以父君說你有出息。”

  伍封搔頭道:“我們兩人是事便罷了驁叔叔與孃的事可有些麻煩……”

  妙公主嗔道:“什麼‘我們兩人便罷了’?若是田恆趕到了你前面向父君提親恐怕我就要變成田逆的夫人了!哼那時我便用那口‘精衛’劍自殺算了!”

  伍封嚇了一跳道:“那怎麼成?”

  妙公主哼道:“既然不成你還停着馬乾什麼?”

  伍封問道:“不停下馬又去哪裏?”

  妙公主媚眼如絲白了他一眼小聲道:“當然是去見慶姨商量一下啦。”

  伍封長嘆了一聲苦笑道:“看來你這妮子真是想嫁人哩!”低頭看着妙公主想起往事忽地情動起來輕輕在妙公主額上吻了一下見這膽大的小妮子臉上紅得如晚霞一般不禁哈哈大笑策馬狂奔。

  伍堡離臨淄城五十里若是騎馬過去太過駭人。伍封帶着妙公主下了牛山找到那羣在山腳等着的侍衛將公主抱上馬車自己坐在旁邊的一乘馬車上囑咐侍衛將車趕到伍堡去。

  只一個時辰便到了伍堡此時已經是午飯之時。堡門口站着八個伍府的家將見伍封回來恭恭敬敬地施禮道:“公子回來了!”

  伍封躍下了車吩咐道:“去通知夫人就說妙公主隨我一齊來了。”又道:“將這些侍衛大哥帶去喫飯好酒款待。”自己走到馬車邊將妙公主扶下了車。

  妙公主想到日後多半是伍府的少夫人不好太放肆斯斯文文地下車也不多說話安安靜靜跟着伍封進了城堡。

  伍封見這小妮子竟一反常態心中暗笑到了堂上。

  遠遠便見一個華衣的貴婦站在堂前正是吳王闔閭之女、伍封之母慶夫人。

  伍封恭恭敬敬上前叫了聲“娘”妙公主嬌笑聲聲終是忍不住撲到了慶夫人的懷中。

  慶夫人素來喜歡妙公主見了她十分高興摟着妙公主道:“妙兒這幾天是你父親的大喜日子你怎有空來?”

  妙公主臉上微紅看着伍封不答。

  伍封搔了搔頭道:“娘今日孩兒帶公主來是想讓娘答應我這個……與公主的婚事。”

  慶夫人喜道:“你們兩人……?”看着妙公主見妙公主滿臉嬌羞不禁大悅。

  幾人進了堂上坐定家丁們奉上了香茶。

  慶夫人命家丁女婢退出後笑道:“你們二人從小玩到大我從來就將妙兒看成我家的媳婦你們的婚事我怎會不答應?只是你年記未及二十未行冠禮怎好成親?爲何這麼突然呢?”

  伍封嘆了口氣道:“此事確是急了些如今田恆就要向國君提親要將公主嫁給田逆那廝。如今田氏勢大國君如不答應恐有禍事。事急從權眼下還未向國君提親呢!”

  慶夫人點頭道:“公子驁初初即位全靠田恆的扶持若是惹惱了田恆確是十分不妙。那田逆粗野無禮怎配得上妙兒?封兒現在是齊國大夫再娶了公主是自然不過的事。”

  伍封笑道:“原來國君賜我爲大夫的事娘已經知道了。”他知道母親在伍堡中訓練了三十多人布在齊地各處打探消息單是臨淄城陶坊中便有十人。

  慶夫人淡淡道:“我還知道顏不疑來了臨淄。此人天生冷傲劍術高明是吳國數一數二的高手此來定是另有圖謀。”

  伍封點頭道:“我也覺得有些不妥。如今被離先生也在臨淄與顏不疑撞在了一起頗令人擔心。”

  慶夫人嘆道:“那顏不疑昨夜曾到過被離下榻之處被離如今是避無可避我已派小傲通知渠公命他暗中派人保護。被離是你父親的故交可不能讓人傷了他。”

  伍封道:“如今顏不疑是吳國使節身在齊境自不會公然殺了被離先生多半是暗中下手有渠公的人暗中保護總是安全一些。”

  妙公主不知道慶夫人與伍封的真實身份聽得一頭霧水不知被離、顏不疑與鮑家有何關係忍不住問道:“慶姨那顏不疑爲何要害被離先生?被離先生與我們家又是甚麼關係?渠公又怎會聽我們的話?”

  慶夫人聽她自自然然將伍家說成“我們家”笑道:“妙兒你既然將是封兒的妻子慶姨自須告訴你封兒的真實身份。其實慶姨是吳王闔閭之女封兒的父親便是被吳王夫差賜死的伍子胥。渠公原本是我在吳國時的從人我們到齊國避難以鑄銅製陶而富。”

  妙公主吃了一驚道:“原來如此。”

  慶夫人道:“其實這中間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吳王夫差雖是封兒的堂兄卻是個心胸狹窄的人我們恐怕夫差知道因此只說是鮑家的人此事除了鮑息等寥寥數人以外便只有你父君知道。”

  妙公主埋怨道:“原來父君也知道!我又不是外人慶姨和封哥哥爲何卻要瞞着我呢?”

  伍封笑道:“你怎是外人?眼看便是我的‘內人’哩!”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甜笑起來也不再追究。

  慶夫人忍住笑道:“不過對外我們仍需稱是鮑家之人以免招來諸多麻煩。封兒向國君提親別人問起時便說年紀已過二十也行過了冠禮反正你生得高大說有二十歲別人也不會懷疑。”

  伍封皺眉道:“我看起來真的有那麼‘老’麼?”

  妙公主格格嬌笑道:“既然行過冠禮便應在名外取一個字不知封哥哥的字是什麼呢?”

  伍封斜了她一眼笑道:“公主你說我的字叫‘蛤蟆’好不好?”

  妙公主“呸”了一聲笑道:“哪有這麼難聽的?何況別人都是單字象子產、子路、子淵之類哪有雙字的?別人見了你要不要叫聲‘子蛤蟆’呢?”

  慶夫人笑吟吟看着他二人打趣笑鬧是見慣了的忍笑道:“字與名有關封兒的名爲封封者弘也別人問起就說你的字叫‘弘’吧!”

  妙公主笑道:“子弘?這個字不錯哩!”

  正說話間便聽家丁在堂外道:“夫人公子伍傲來了。”

  慶夫人道:“着他進來。”轉頭對妙公主道:“伍傲是我從小收養的孤兒劍法還過得去在伍堡中除了封兒便以他的劍術爲最好了。”

  伍傲走了進來向三人施禮。他隨在伍封身邊時早見過妙公主但妙公主卻未曾在意過他妙公主見伍傲二十多歲手長足大滿臉精悍之色心道:“慶姨對他甚是器重多半有些本事。”

  伍傲道:“夫人公子小傲奉命見過渠公請他保護被離先生還怕渠公府上人手不足便將鮑寧暫留在了渠公府上鮑興去了陶坊這樣可好?”

  慶夫人點頭道:“小寧兒和小興兒從小陪封兒練步又習過劍術正用得上小傲此舉甚是周到。”轉頭向伍封笑道:“你最喜歡帶小興兒出去這次可要與他分開幾天了。”

  妙公主笑道:“我說怎未見過小興兒哩原來另有差事這傢伙可有趣得緊足以解悶。”

  伍傲又道:“如今被離先生被田相國請到了他府中小住暫無兇險。晏老大夫派人到渠公府渠公命我趕來堡中送信。”

  慶夫人道:“晏老大夫有什麼事?”

  伍傲道:“晏老大夫道今日公子與公主離開後席間田相國爲了左司馬田逆向國君提親要娶妙公主爲妻被晏老大夫岔開了話頭。這人多半是見公子與公主甚好是以預先提親。”

  妙公主奇道:“小傲怎知道封哥哥會向父君提親?”

  伍傲恭敬答道:“其實在去年公子驁不國君就與夫人談起過公子和公主的婚事那時小人在一旁侍侯着正好聽見只是夫人說公子年紀尚小最好是等幾年再說也不好對公子和公主說免得你們在一起有些尷尬。”

  伍封和妙公主都感愕然原來做長輩的早就有此安排連伍傲都知道這事他們二人卻矇在鼓裏。

  慶夫人問道:“田恆向國君提親國君怎麼說?”

  伍傲道:“國君雖暫時未答卻甚感爲難。晏老大夫的意思是想請公子設法阻止此事。”

  妙公主臉色蒼白心道:“這婚娶之事須有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六次往返時間可長着封哥哥怎能趕得及阻止?”

  慶夫人看了妙公主一眼笑道:“若要阻止只有一個辦法便是搶先將聘禮送到公宮向國君提親。晏老大夫的心思想來如此。”

  伍傲道:“小傲回堡途中遇見相國府的家人已推着花車禮聘正趕往公宮中提親。”

  慶夫人喫驚道:“這麼快?此事頗爲不妙。”

  衆人都想此刻田恆恐怕已在宮中齊平公雖不願意又怎敢拒絕?

  妙公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慶夫人忙上前摟住了她秀眉皺了起來。

  伍封嘆道:“只要國君能拖延下來等我趕到宮中我便有辦法。”

  慶夫人知道自己這兒子素來智計百出也不及細問道:“那你何不盡快進宮去?我認識國君這麼幾年他要拖延田恆半天還是有這本事的。”

  伍封一把牽住妙公主的小手對伍傲道:“午飯來不及用了快走快走小傲你駕車。”

  伍封和妙公主趕到公宮時早已經過了午時。

  宮門的侍衛得過齊平公的吩咐見是公主和伍封派人通報一個內侍將二人帶往齊平公的寢宮小聲對二人道:“公主封大夫國君病了。”

  妙公主一聽大驚失色問道:“可請宮醫看過?什麼病?”

  伍封知道這公宮之中多是田恆的耳目捏了一下妙公主的小手妙公主恍然大悟知道這定是父君裝病拖延住田恆。

  田恆雖然跋扈總不能在國君生病時硬生生向國君提親。

  到了寢宮門外便見門口站着的正是田恆的貼身侍衛。

  伍封心道:“這田恆無禮之極居然帶着侍衛入宮!”

  這時一個內侍出來道:“公主封大夫國君剛剛醒來請你們進去。”

  兩人走進了寢宮只見裏面有不少人除了寺人宮女還有臨淄城中最有名的華神醫田恆和田逆都守坐牀邊晏缺則愁眉苦臉地坐在一旁。那田逆見了妙公主一雙眼珠立刻色迷迷地瞪了出來。

  妙公主到了牀邊叫道:“父君!”

  齊平公早瞥見伍封進來對牀邊寺人道:“寡人這眩暈之症由來已久幸好此事神志漸清扶寡人坐起來吧。”

  寺人將齊平公扶了起來斜倚牀榻而坐。

  齊平公揮手命華神醫出去微笑道:“不料寡人微有小恙竟驚動了衆位卿家在此守候。”對妙公主道:“妙兒今日可玩得盡興?還不去梳洗用膳相國在此守候着定有國事相商。”

  妙公主答應一聲乖乖地出去臨走白了伍封一眼。

  齊平公笑對伍封道:“封兒你也坐吧。”伍封施過了禮坐在晏缺之旁。

  晏缺向伍封使了個眼色伍封正要說話卻聽田恆哈哈一笑道:“國君這場病來得突然倒把臣等嚇了一跳。”

  齊平公心中一驚知道田恆對他這場“病”有些生疑。

  田恆道:“國君日間微臣已向國君提過臣弟田逆正值壯年可惜妻室亡故房中無人。此次平闞止之亂有大功於國。妙公主天真活潑美麗可人臣弟仰慕已久。微臣因此斗膽向國君提親若是妙公主能嫁給臣弟一來是爲了公主的終身二來也體現了國君愛惜臣下之意。”

  齊平公沉吟道:“這個寡人……”忽聽晏缺道:“相國莫非在開玩笑?相國之女貂兒已被禮聘爲國君夫人那便是妙公主的母親。左司馬是國君夫人的堂叔再娶國君之女相差兩輩成何體統?日間相國在席上說出來老夫連忙岔開了話頭便是爲此。若是給各國使節聽到不免惹人話柄。”

  其實此時諸國宮中若是論起輩份當真是混亂之極國君大臣因爲妻妾衆多子女成羣幾輩下來侄娶姑、兄娶妹者是常見之事也無人追究。

  田恆顯是對此事想過笑道:“晏大夫何出此迂腐之論?昔日襄公娶莒姬齊魯莒三國之間世代婚姻論起輩份莒姬算是襄公之姨母又有何人說過輩份?莒姬生有公子小白後爲桓公成爲諸國方伯名震天下。若依晏大夫迂腐之論我齊國便不會數十年成諸國之霸主了。再說晉文公重耳其姑爲秦君夫人後來卻娶了秦國公主豈非兄娶其妹?其中血緣相聯尚能婚娶何況左司馬與妙公主僅有親屬之名毫無血緣關係又打什麼緊?若是按晏老夫的道理如今衆國通婚各國國君姬妾成羣幾代下來當國君的若不娶貧民之女便只能打光棍了哈哈!”

  田逆也道:“如今諸國多有這種事情誰能追究?各國使節怎會以此美事說笑?恐怕自己國中的事便笑不來了吧!”

  晏缺知道他們說的是實情一時語塞。

  伍封故作訝然之色道:“相國爲左司馬提親定是未事先問過國君吧?難道相國不知道妙公主早就定下了親事是在下未來的夫人麼?”

  齊平公笑道:“正是日間相國提親之時寡人見人多不好說出來以免左司馬尷尬其實妙兒早已許配了封兒。”

  晏缺也笑道:“這門親事是早就訂好的只是因先君的葬禮未及宣告罷。”

  田恆與田逆面面相覷。齊平公身邊全是他的耳目卻從未知道有這種事。

  田恆疑道:“如此大事爲何本相不知道呢?”

  伍封笑道:“這門親事是國君即位之前便訂下的早已行過納采、問名、納吉之禮。相國是個大忙人這種事情不知道也是自然不過的事。”

  田恆奇道:“封大夫只十六七歲吧?還未行冠禮怎能定親呢?”

  齊平公與晏缺均覺不妙卻聽伍封道:“誰說在下未行冠禮呢?在下年過二十早已行過冠禮在下字爲‘弘’還是國君爲在下起的哩!是了當日息大哥還說要請相國和左司馬家母說未亡人少見賓客也好是以未請太多人。”

  田恆與田逆對望了一眼心中甚奇但又想:“這人是今日才賜的下大夫以前無爵祿在身請了我們去觀禮也未必會去是以索性未請賓客觀禮也有可能。”

  田逆面色鐵青哼了一聲道:“不過依照禮節若是未曾納徵聘禮未至婚娶之事還不能算數。如今小將的聘禮已到了宮中封大夫不是要同小將搶老婆吧?”

  他情急之下這話說得便有些粗俗無禮了擺明了是一幅硬來的架勢以他田氏傾國的勢力齊國有何人敢與他爭聘呢?

  齊平公和晏缺皺起了眉頭。

  田恆故意責罵道:“在國君和二位大夫面前怎可出言無狀?”轉頭又對齊平公道:“左司馬久在軍旅說話粗魯了些國君萬勿見怪。不過依照禮節男女婚娶確是納徵之後纔算有效舍弟也不算胡言亂語。”

  若是換了旁人竟敢與國君這麼糾纏不休不說斬頭至少也早被轟了出去了。可田家勢可傾國齊平公初既君位怎敢同他硬來?否則自己的性命不說妙兒遲早也會落到田逆手中悽慘結局。

  齊平公和晏缺一時無話因爲事出突然伍封確確實實未曾納徵。

  田恆和田逆二人見到他們的模樣知道伍封多半未曾下過聘禮。

  田恆心想:“哼若不是我幾時輪到你公子驁當一國之君?才當上國君居然敢駁我的麪皮不給你個下馬威日後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又想:“鮑封這小子多半是受了國君和晏老兒的指使以致膽大妄爲不知死活地與我作對!”

  不過他想齊平公與晏缺一力反對妙公主與田逆的婚事多半是嫌田逆年絕稍大生得又粗蠢肥矮的緣故便道:“左司馬雖然年過四十卻是自小練武身健體康何況他中年喪妻若娶了公主定會加倍疼愛。”

  田逆心想:“日後要與公主相處此時不可再出言無狀惹惱了國君這未來丈人。”也道:“國君微臣對公主的確是愛慕之極絕不敢讓公主受絲毫委曲是以先君葬禮一完便趕來下聘。唉封大夫也是難得的人材若是他及早下了聘禮微臣也不好厚着麪皮來爭了。”他意思是說就算妙公主與伍封有過婚姻之言但他遲遲不下聘顯是心中對公主並不太重視。

  伍封笑道:“在下其實早已經下過聘禮相國和左司馬也是知道的只不過兩位忙於國事一時忘了吧。”

  田恆奇道:“你何時下過聘禮?”

  伍封道:“在下從樓煩手中奪來的那口‘精衛’寶劍勉強也算得上是件寶貝早交到了公主手中那便是聘禮了。日間相國與左司馬在梧臺宴飲想是未曾在意。公主身爲女子既非戰將又非劍手要這口佩劍幹什麼?只因是聘禮便只好收下了。相國若是不信不妨將宮門的侍衛叫來一問便可知詳情了。若非如此公主又怎會將在下從宴飲中叫出來?那是要定個日子約國君與家母商議吉期和親迎之事。”

  齊平公心中暗贊伍封思慮敏捷笑道:“老實說封兒這件聘禮妙兒雖然不是太喜歡寡人卻是很滿意的封兒少年英雄竟能別出心裁以寶劍爲聘的確與衆不同。”

  晏缺也笑道:“國君說得是。不過公主日後便是封兒之妻封兒眼下是我齊國三大劍手之一劍這東西公主日後不免要時時見到。老臣以爲如此聘禮比其它的東西更爲合適。”

  田恆與田逆語塞。田逆先前說伍封若是下聘在先便不好意思爭了此刻齊平公三人都說那口“精衛”之劍是聘禮那當然便是聘禮了。納徵之後便等於是宣告了婚事再也無法挽回田逆麪皮再厚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目露兇光恨恨地盯着伍封。

  田恆哈哈大笑道:“此事是本相疏忽了既然封大夫納徵在先那是大局已定左司馬又不是無禮小人若非誤會怎會厚顏下聘?妙公主與封大夫確是良配所謂金童玉女羨慕煞人。不過妙公主來臨淄才一日便引來左司馬和封大夫同來下聘可見公主國色天香魅力驚人這也算國君即位已來的一段佳話吧!哈哈!”這人的確涵養深沉心中雖然不滿臉上卻一幅毫不在意的樣子。

  田逆聽田恆這麼一說又怎好再開口眼中露出了濃烈的恨意。

  田恆又道:“左司馬帶來的聘禮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擡回去不過國逢喜事正好當作公主的賀禮哈哈!”又對伍封道:“封大夫智計過人行事出人意表本相佩服之極。”他這話的意思自是暗示伍封這“聘禮”牽強顯是臨時信口胡謅瞞不過他。

  田恆恐怕田逆粗蠢鬧出事來拉着田逆告辭出宮。

  田恆衆人走後齊平公和晏缺才現自己渾身冷汗冒了出來。

  齊平個命內侍出去之後小聲道:“幸虧封兒智計過人否則寡人真是左右爲難了。說不好只好硬生生拒絕了。”

  晏缺看着伍封老懷大暢。像伍封這樣的人正是妙齡少女的最佳夫婿妙公主是他是外孫女如今與伍封定下親事心中大石落了下來自是高興之極。

  伍封卻面色凝重小聲道:“今日之事必定令田相國大爲不快。他智慮深遠未必會立刻做出什麼事來。但左司馬田逆卻心胸狹窄恐怕不會善罷干休!國君和老大夫地要小心纔是。”

  齊平公與晏缺心中凜然。

  雖然早過了午飯之時但衆人都未用午飯齊平公留晏缺與伍封喫過飯席間談了一陣婚娶的事項伍封知道宮中田恆的耳目衆多不敢久留告辭離開。

  他由宮中出來伍傲馭車由專供停車的側室出來伍封上了車吩咐往伍堡去馬車在道上慢慢慢行着只見這臨淄城中熱鬧之極閭里大開途人不絕。路過市肆時伍封道:“小傲我們去陶坊看看。”慶夫人來齊國之後請來吳越名匠鑄造青銅兵器獲利甚豐又開設陶坊燒製陶器利雖薄但銷量奇大以致數年之間獨佔了陶器之市富甲一方。這臨淄城的市肆中便有他伍家最大的陶坊和銅坊。

  伍封向來不理會家中的商營生意今日忽想去看一看自家的陶坊伍傲喜道:“公子向來不理會這些事今日怎想到陶坊去?”

  伍封笑道:“我見時間尚早想找小興兒去說話。何況渠公曾說要看一城之民情便非得去市肆纔行平日我可沒有去過市肆。”他小時便由那鮑興侍候既便是每日負重練步也由鮑興負百斤相陪出外用車鮑興又是他的御者自然是感情深厚。

  市肆人多伍傲緩緩馭着馬車到了一個大陶坊外將車停在外面。伍封下車入坊坊中人見是少主人親自到來這真是少有之事甚是殷勤。

  這時伍傲進坊隨口問了些坊中的生意。伍封卻不感興趣不見鮑興問道:“小興兒在哪裏?”

  坊中一個夥計道:“聽說渠公要爲公子造新車派人將小興兒叫去了。”

  伍封點了點頭四下看看見對面一間大坊中人甚多隨口道:“對面坊人可不少比我們的客人多。”

  伍傲笑道:“那是華神醫的藥坊自從闞止之亂後生意便十分好了。”

  伍封奇道:“已經過了五個月就算是受重傷也好了爲何還有這麼多人到藥坊去?”

  坊中夥計道:“這次亂子死了不少人傷者雖然好了但死者都有家人不免心傷惡夢聽說近來藥坊中寧神安靜之類的藥好賣得緊。”

  伍封嘆道:“凡有廝殺戰事死傷者固然是慘但最慘的要算死者家人時時有喪親之痛。”

  他正準備叫伍傲馭車回伍堡去忽見十餘精壯漢子佩着銅劍匆匆在坊前行過一人口中道:“你可聽清了真的是她?”

  另一人道:“她先前自稱‘月兒’這名字可沒錯。”

  又一人道:“這便好了我們若將這丫頭拿住左司馬一定有賞。”

  伍封聽了“左司馬”三字吃了一驚:“田逆要拿什麼人?”他本就不喜歡田逆何況這一次爲了爭聘妙公主與田逆鬧了老大不愉快是以特別留心。

  一人小聲道:“噤聲右司馬說了這事情不可傳到相國耳中去。”他說得十分小聲但伍封耳力甚好隱約聽清。

  伍封心忖:“莫非田逆有什麼事情要瞞着田恆?”心中一動:“這次我得罪了田恆和田逆日後可有得忙了。若是這田逆做了些讓田恆不悅的事我非得想法讓田恆知道不可他們兄弟不和國君和我便輕鬆些。”

  他正想跟上去卻見那十餘人向對面藥坊擁過去。伍傲走過來正準備馭車伍封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等着自己在坊中靜靜看着。

  便聽那十餘人七嘴八舌喝叱客氣者道:“走開!走開!”不客氣者卻道:“滾一邊去大爺們有要緊事辦!”

  坊中買藥的人見他們凶神惡煞的嚇得四下躲開。一條大漢手指一人道:“你可不能走大爺找的就是你!”

  他們嗓門粗大伍封聽得十分清楚向那漢子手指的人看去見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頭挽雙環之髻臉上灰撲撲的頗爲粗黑身材高挑雖着長裙卻可見其雙腿修長纖腰極細似乎只是盈盈一握。

  伍封心道:“齊女中有如此細腰者只怕是絕無僅有。”

  這時藥坊老闆出來道:“各位大爺有何事要辦?這是會神醫的坊子看在華神醫面上什麼話都好說不是?”

  一漢子道:“不幹神醫的事我們是奉了左司馬之令來擒這小丫頭。”

  那老闆道:“這小娃兒何曾得罪過左司馬?”

  漢子不耐煩道:“哪裏這麼羅嗦?華神醫只不過是宮醫就算他在這裏也不敢違左司馬之意識相的便滾一邊去。”

  那老闆不敢吱聲只好退入坊中。

  漢子怪笑道:“小丫頭不如隨我們走一走你若是乖乖的自有你的好處。”

  那丫頭道:“月兒要趕回去救人不能跟各位大爺走。”她語聲十分溫柔婉轉雖然面對這一羣惡漢卻毫無懼意。伍封遠遠聽着覺得十分舒服心道:“原來她叫月兒這名字好聽得緊。”

  漢子笑道:“嘿嘿你膽子倒不小左司馬之令也敢違背!隨我們走吧否則別人會當我們不懂憐香惜玉。”

  那丫頭月兒搖頭道:“左司馬也沒有你們這麼惡法月兒有事下次才說。”她不理這些人徑自穿過這一羣漢子往市肆出口走去。

  這一羣惡漢見她膽量不小不禁怔住伍封正緩緩上前想出言開解便聽一人道:“咦這丫頭是否見過左司馬?莫非是左司馬府上跑出來的?”

  另一人道:“我們是外院的內院之事可不清楚別弄出紕漏來。”

  一漢子笑道:“她剛纔說了自己叫月兒定不會錯了。那日我聽左司馬吩咐善爺找到一個叫月兒的丫頭時便將她擒回府中這就沒錯了。”

  一個漢子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便拿回去好了。”搶身上前向月兒肩上抓去伍封暗吃一驚心想這田逆府上的人甚不成氣對這麼個小丫頭居然也真的動手。

  只見那月兒沉了沉肩側身讓過反手一撥那漢子一個趔趄向側面撞去不料月兒纖足在底下一勾那漢子腳下被絆“卟嗵”一聲摔了個嘴啃泥。月兒嘻嘻一笑道:“哎喲這可對不住。”

  便聽周圍人“嗤嗤”輕笑這漢子的同伴見這人居然被個小丫頭絆了一跤甚是狼狽無不捧腹大笑。

  伍封自小便隨母親練習舅父王子慶忌祕傳的空手搏虎最精格擊之道見月兒手法並不十分巧妙顯然不曾練過什麼空手格擊的本事但身法輕盈手快眼疾腳下又配合得當竟能將這大漢摔倒看來十分不簡單。

  那漢子被衆人一陣譏笑臉色甚是難看站起身來又向月兒抓去只見這丫頭又一閃身轉到那漢子的背後伸出兩支小手往那漢子背上一推那漢子“哇呀”一聲又栽倒在地激得塵土揚起。周圍許多旁觀的人忍不住好笑一陣喧鬧。

  伍封這一次看得更清楚暗暗心驚心忖這丫頭雖然不習空手格擊卻甚有此道天賦而且力氣極大在自己見過的女子中只怕以此女力氣最大。

  這羣漢子止住了笑聲無不大奇知道這丫頭有些古怪眼見她自顧自往前走當下有三人追上去六隻手向月兒抓去不料又被月兒閃身躲過。

  這羣漢子就算再蠢此刻也知道這月兒必定練過武技心忖自己有十餘人卻被這丫頭逃了衆人這臉往哪兒放去?一擁而上將月兒圍住七手八腳便要拿人只見月兒左閃右避衆人連她的衣角也碰不上。有幾人臉上漲得通紅一怒之下拔出劍來。

  伍封見月兒腳步身法高明之極正感佩服見這些漢子居然拔劍心道:“田逆這人臉皮頗厚想不到他府中的下人也是如此對這麼個小丫頭也拔劍相對成何樣子?”忍不住喝道:“幹什麼?”大步走了上去。

  一個漢子罵道:“幹你鳥事?你爺爺……”衆人回頭看時見伍封高大威武身着華麗單看他頭上尺高的金冠便知道這人來頭不小那人立時將後半句罵人的話吞回肚裏去。

  伍封叱道:“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女孩兒羞也不羞?”

  這些漢字不認識伍封心忖這市肆之中卿大夫一般是不會來的眼前這人多半是某一家的子侄。二田家中的子侄他們都認識這人自然不是田氏的人。可這臨淄城中除了田恆、田逆兩家子侄之外他們又會怕誰?

  一漢子道:“這是左司馬的事情閣下犯不上理會。”

  伍封哼了一聲並不理他走到這羣漢子中間對月兒道:“月兒你既然身有要事先去辦吧不用怕他們。”

  月兒笑嘻嘻地道:“月兒雖打不過他們但他們也攔不住我不過月兒不想被他們的髒手污了衣服。”

  伍封笑道:“正是這羣傢伙委實可惡。”他順手推開了數人留出條道來道:“你救人要緊。”

  月兒點頭道:“多謝公子月兒走了。”從人羣中穿過自行走了。

  有兩個漢子邁步去追伍封搶上前去一手抓住一個扔出丈外二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這一摔可比先前那丫頭摔得重多了半晌爬不起來。

  一漢子見他十分兇猛叱道:“反了反了。”拔劍便刺伍封正想教訓這羣仗勢欺人的傢伙也不多話上前拳腳如飛不管他們是否拔劍將他們盡數打倒在地。他這空手格擊之術妙絕天下又是從小與人打架慣了此刻對付這些粗人根本不費什麼力氣。

  這羣漢子各自爬起來大驚失色都拔劍在手。便聽四周的人轟然叫好無不臉上變色。

  伍傲搶上來叱道:“什麼東西竟敢向封大夫拔劍?”

  伍封被賜大夫之爵還是上午的事這些人哪裏知道?衆人從未聽說過封大夫之名愕然相顧。他們見伍封氣勢甚大猜想伍傲所說定非虛言。

  伍封正感手癢笑道:“你們拔劍正好我們再打一次!”閃上前去左衝右突拳腳快如閃電片刻間這十餘人又倒在地上。這些人被擊倒在地兀自摸頭不知道腦手中的銅劍不翼而飛駭然擡頭見伍封手中正拿着他們這十餘口劍。

  伍封搖頭道:“這羣傢伙其實甚不成器。”

  伍傲笑道:“他們今日可是丟了左司馬的臉這事若傳到左司馬耳中左司馬定會大加責罰。”他這是故意說給這羣人知道免得他們在田逆面前搬弄是非更結深仇。

  這羣漢子心中大驚以田逆的性子或會找這個什麼“封大夫”報仇但對他們也會大加痛斥不是責打便是趕走。衆人臉上變色不敢多說。

  伍封哈哈大笑將劍棄在地上道:“月兒那丫頭你們休要再去欺負若讓我知道了便揪你們到相國府上去請相國處置。”先前他聽那些漢子說田逆雖然要擒這丫頭卻又不許讓田恆知道想是其中另有緣故故而這麼說免得他們找那丫頭糾纏不休。

  衆漢子知道今日這事情鬧了出來唯恐傳到田恆和田逆耳中去一個個面如土色不敢說話。

  伍封又道:“華神醫是齊國第一醫士他這藥坊救人無數你們不得遷怒於他再來找麻煩。”

  這羣漢子忙道:“不敢不敢。”

  伍封哼了一聲道:“日後這藥坊有何遺失自然也是你們所爲了!”

  一個漢子忙道:“小人們可不敢萬一別人所爲呢?”

  伍封叱道:“我可不管那麼多隻要藥坊有事這筆帳便算在你們頭上我自會找左司馬去理論。”

  衆漢子立時愁眉苦臉心忖:“這就煩了日後我們豈非要時時盯着這藥坊爲它保護?”

  伍封向人羣外看去卻已經見不到月兒那丫頭不知道去了哪裏。在回伍堡的途中他在車上兀自尋思:“月兒力氣甚大她的身法極妙比我可高明得多了本該求教可先前忘了問她住在哪裏。”

  他回到伍堡向母親細說了求親和打人的事情經過。

  慶夫人聽伍封說完秀眉微皺道:“雖然阻止了田逆的提親這次卻得罪了田恆和田逆封兒日後你要多加小心。”

  伍封笑道:“鮑田兩家是親戚大哥鮑息算起來還是田恆的表哥這次平闞止之亂大哥出力甚多田恆總不致於向鮑家動手吧?”

  慶夫人搖頭道:“雖是這麼說還是要小心爲上。如今臨淄城中各國使者各有圖謀我看恐怕有不少人是爲了你孫叔叔的《孫子兵法》而來!”

  伍封點了點頭道:“反正這部書我已經亂熟於胸不如將它燒了正好以絕後患。”

  慶夫人點頭道:“這樣也好。聽說顏不疑來了臨淄多半是伯嚭派來的。你父親見過他的劍術此人劍法非同小可以你目前的劍術絕非其敵手。若是被他知道你的身份恐怕會暗施毒手。”

  伍封笑道:“他的劍法總不致於比樓無煩、高無平等人高太多吧?”

  慶夫人正色道:“封兒你千萬不可小視了顏不疑。這人初到吳國便能與伯嚭一較短長聽你父親說這人心計深沉知道伯嚭心胸狹窄不能容物所以故意在伯嚭劍下輸了一招。他雖瞞得過伯嚭卻瞞不過你父親。後來他又重返代國在董梧門下再習劍七年據說是由其師祖屠龍子支離益親授屠龍劍術。如今其劍術之高可想而知。”

  伍封奇道:“他既然在夫差手下任職如何還能返代國習劍?”

  慶夫人道:“我聽你父親說過顏不疑自小在吳國長大甚得夫差的喜歡他是五大高手之一是以頗爲傲慢。有一日他隨夫差狩獵途遇一羣獼猴射獵之時有一隻猴子竟能接下夫差所射的箭一連接了三支箭夫差大怒命兵士亂箭齊將那隻猴子射成了刺蝟。夫差便道:‘此猴伶俐可愛寡人本有將它收養於宮苑之心。可惜它仗着自己有點功夫賣弄本事以致令人怒結局比其餘諸猴還要慘得多。’他雖是無心之言顏不疑在一旁卻面色大變當晚便向吳王告假返回代地再習劍術。若非他回代七年未立甚功勞以他的本事現在怎會只是一個領軍右使呢?”

  伍封心中凜然。

  慶夫人道:“若是你父親在世也未必有把握能擊敗顏不疑如今你劍術未成怎可大意?”

  伍封額上沁汗點頭道:“娘教訓得是孩兒是傲氣了些。”

  慶夫人見兒子虛心受教心中暗喜道:“這也怪不得你。你能連敗古陶子、公孫惲、樓無煩三人一招便生擒了高無平年輕人有此戰績免不了有些自豪這是可想而知的。”

  伍封汗顏道:“孃親不要再說了孩兒確是慚愧得緊。”

  慶夫人道:“孃親按你父親修建闔閭城的圖紙修了這座伍堡雖然不及闔閭城的雄大但堅固耐守尤有過之只要你留在堡內顏不疑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闖進堡來殺人。”

  伍封苦笑道:“這樣是否太過示弱了些?”

  慶夫人嘆道:“若非如此又有什麼辦法?”

  伍封道:“如今我是齊國國君的未來女婿顏不疑若是殺了我免不了要挑起齊吳之戰吳王夫差必會怪罪於他。他不會不想到這樣的後果吧?”

  慶夫人嘆道:“你並不瞭解你這堂兄夫差的性格。夫差這人雖然不蠢卻狂妄自大之極行事不計後果否則又怎會保全了敗亡的越國還將越王勾踐放了回國留下無窮的後患?如今吳國與魯國結盟以對付齊國他有艾陵大勝的心思恐怕並不怎麼將齊國放在眼裏否則齊國新君之立他怎會只派了個顏不疑來?”

  伍封哼了一聲道:“我倒有一個想法:若是說服了魯國背吳向齊夫差恐怕不敢得罪齊國了吧?只是吳國是孃親的父母之國有損吳國的事不好去做。”

  慶夫人眼中一亮道:“這事恰恰相反。夫差背後有越國之患西有富殷地廣的楚國此時還與齊國交惡實乃亡國之途。吳國雖然兵精劍厲自從被越國焚姑蘇之臺後國力不繼。如果魯國背吳向齊夫差自然驚懼不敢再與齊爲敵反而會與齊修好再將心思放在楚國和越國身上這便有利於吳國。夫差雖惡但吳人卻無罪我們家國宗祀在吳自不能親眼見它被毀。”

  伍封道:“不錯日後越國真要攻吳說不定我還要去幫助吳國。父親一生忠義就是爲了保全吳國如今魯國派了柳下惠來多半有與齊國修好的意思。孩兒明日便去見過國君找個機會與那柳下惠詳談力爭促成此盟迫夫差修整內政。”

  慶夫人點了點頭道:“被離先生是你父親生前的好友如今被田恆邀入府中多半是爲了《孫子兵法》你最好想辦法把他從相國府中接出來。”

  伍封忽然笑道:“我又有一個主意不如把《孫子兵法》交給國君再由國君賜給田恆這樣一來既可讓田氏對國君大生好感又可讓覬覦這兵書的人將眼光放在田恆身上諸多麻煩讓田恆去應付。”

  慶夫人微微皺眉道:“讓兵書落在田恆之手?豈非讓田氏更爲得勢?”

  伍封道:“孫叔叔寫這兵書的意思無非也是想讓它流傳於世。父親不讓兵書留在吳國是怕夫差讀過書後紙上談兵自以爲了不起以致生禍。其實人之兵法才能並不在讀一兩冊書。如今天下將領大多讀過姜子牙的兵書卻並不見人人都成了用兵如神的太公望。”

  慶夫人點頭道:“你說得有理便這樣吧。田恆雖然勢大對你驁叔叔卻暫無惡意否則也不會將女兒嫁給他了。”

  次日一早伍封便由伍傲駕着車到了臨淄城中。伍封命伍傲將車停在鮑府自己趕到公宮之中將《孫子兵法》獻給了齊平公並將自己與慶夫人的計議告訴了齊平公。

  齊平公當即命人將田恆招入宮中當着衆臣之面將《孫子兵法》賜給了田恆道:“有人在民間找到此書獻給了寡人。封大夫建議相國是我大齊的中流砥柱得此兵法更能保護我大齊國的疆土。何況孫武本是田氏族人此書理應歸還田氏。封大夫此議寡人深以爲然。”

  田恆大喜雖然他知道有不少人覬覦此書但以他的勢力又怕誰來?笑吟吟拜受了書對伍封登時大生好感。

  衆臣並不知這《孫子兵法》是誰獻上的心中雖然納悶口上無不贊同。

  齊平公又道:“相國在平闞止之亂中立功甚偉理應嘉獎今賜爵爲上卿。”

  田恆本是亞卿升爲上卿乃是最高的爵位了。

  朝議之後齊平公宣佈了妙公主與伍封的婚事衆臣分別向齊平公和伍封賀畢方退出了公宮。齊平公將田恆、晏缺與伍封留了下來一起用飯。

  齊簡公時掌管宮中侍衛的郎中令是簡公的次子、公子高之弟死於闞止之亂中是以職位空缺。此職向來由國君的親屬擔任因不知公子高之心腹眼下便由晏缺暫時兼任是以晏缺時時守於宮中陪國君在一起別人也不能有所異議。

  用過飯後田恆十分高興道:“國君準備何時迎娶貂兒呢?”

  齊平公道:“若是依周禮當在先君之喪滿一年纔行。”

  田恆笑道:“先君與國君是兄弟守喪一年正合其禮。”

  晏缺點頭道:“也好封兒與妙兒的婚事倒可以早些安排。”

  伍封道:“不如也等明年吧。”

  田恆笑道:“最好是與國君新婚在同一日進行。一日之內國君既新夫人又嫁獨女喜上加喜想來也是極有趣的一件事。”

  齊平公擊掌讚道:“妙極妙極相國此議正合寡人心意。”

  田恆又道:“這《孫子兵法》寶貴異常不知是何人獻給國君理應重重嘉獎。”說着向伍封瞟了一眼。

  晏缺與齊平公都知道伍封的真實身份田恆卻不知道眼看他心中有些疑慮晏缺道:“其實這部兵書是三年前艾陵之戰後老夫赴吳和議時從民間偶爾得來一直放在家中未敢拿出來。”

  田恆點了點頭心道:“先君簡公逼死了你的女兒你當然不會將這兵書獻給他了。”

  晏缺又道:“今次新君以立老夫自是不敢再將此至寶束之高閣便獻給了新君。新君將它賜給相國也算得上是物歸原主。”

  伍封笑道:“不瞞相國說在下其實也想見識見識這聞名天下的奇書只是怕引來他人的妒忌不敢想國君開口罷了。”

  田恆大笑心道:“我就知道其中必有原由原來你們是怕了人暗中搶奪否則國君怎會不將此書賜給你這未來女婿?”

  伍封若不這麼說田恆免不了還有些疑心聽了伍封的言語便深信此書是晏缺所獻了。又想:“鮑封這小子雖然與小逆爭奪公主也算不上什麼大事。這人在我面前直言無諱顯是對我並無什麼敵意。此人是難得的人才正該着意籠絡纔是。”

  幾人用完了飯分別告辭。

  田恆道:“封大夫本相與各位大人約好下午要到貴府相賀這便一起走吧。”

  伍封道:“在下這府第在城外勞相國和各位大人遠足可有些過意不去。”

  田恆笑道:“這卻是無妨封大夫少年有爲又是國君愛婿我們可想着要巴結哩!”

  幸好慶夫人猜到會有官兒到賀早有準備衆齊臣到了伍堡慶夫人託病迴避由得伍封歌舞酒餚接待。

  一連數日每日下午都有齊臣到府連那華神醫也親到府中相賀順便說起藥坊之事謝他維護之情道:“聽說小人那藥坊自那日始每日多了若干人義務守護安全之極。”

  伍封哈哈大笑順嘴問道:“華神醫可曾問過坊中夥計那名叫月兒的小丫頭是何來歷?”

  華神醫搖頭道:“小人曾問過那丫頭也就是那日去過一次再未見過。”

  這幾天齊臣6續登門相賀除了田逆之外齊臣都來了個遍。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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