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敬爾威儀,無不柔嘉
小鹿忽然道:“師父痛快!”
伍封知道他的意思他押送的遠兵船被劫之後一直心中不忿今日殺了不少賊人更將水軍中最爲厲害的餘皇大舟奪下來大大地出了一口氣自然覺得痛快了。
伍封見已無兇險讓小鹿與衆遁者守住船頭自己與楚月兒走到了底艙。底艙中三百名漿手見了伍封紛紛道:“龍伯!大將軍!”
伍封心道:“自今日開始龍伯這兩個字只怕怎也甩不掉了。”見樂浪乘坐在漿手前面的高座上呼喝衆漿手按他的呼喝之聲操漿是以甚是齊整。問道:“大頭和阿三怎麼未見到?他們二人今日立了大功。”
樂浪乘讓漿手自行操漿起身答道:“阿三帶了數人在底艙後面的舵室之中掌舵大頭先前趁亂時已悄悄下水回去了。”
伍封吃了一驚道:“爲什麼?”
樂浪乘聽了口氣道:“大頭說賊衆還擄了近萬人都是樂浪與索家兩族之人終日被賊子如牛馬般馭使苦不堪言無不心念家人。這些人多是漿手匠人苦工他回去是要說動兩族之人日後等大將軍剿賊時作爲內應。”
伍封和楚月兒立時肅然生敬伍封讚道:“大頭被海盜擄走三年自然是心懷家人他今日本可隨我們回去居然能以他人爲重委屈留於賊巢這番義行當真少見!日後破了賊子我定要重用他。”
樂浪乘道:“大頭還說日後與賊人決戰之時凡見戰船水中的漿頭上綁有白色葛布其上面必無賊人便可以放心上舟或是鑿船船上漿手自會接應。”
楚月兒嘆道:“大頭這麼去做當真兇險得緊。”
伍封道:“我向樊越等人說要在一月後破賊其實是鬆懈海盜之志我怎會等到一月之後呢?今日得了餘皇就好象斬了徐乘的龍頭月內便可大舉破賊了。”
伍封安撫了衆漿手又到舵室中看了阿三這才由阿三陪着仔細察看。
餘皇底艙的架柱都是青銅所鑄再用木板相隔劃分出不同的艙來。
只見這底艙甚大漿手們所坐處寬三尺互相之距也有三尺身旁是丈寬的木板板下疊放在枕被供各漿手夜間橫臥所用兩板之間留出四尺的通道來。
通道之前、船之下是一個較大的艙兩邊也各有丈寬的木板爲牀可睡三十人比漿手所睡之處要寬敞得多了還有數張大案是底艙的士卒所睡之處。
通道之後的舵室較小有木欄登上去一人多高如同一個高臺人站上面正好有半身露出船上甲板。舵位上有一個粗大的銅舵須由二人同時操動這銅舵並非下插入水而是向上彎起由艙頂處伸入水中這就不怕喫水深時有水從舵口滲入。沿着舵室木欄上登便上了甲板舵室上又有一處高窄的觀臺如一間小室比甲板高出兩丈由三根粗銅柱支撐是大舟上最高之處供行船時觀望指揮方向之用。
阿三道:“小人聽來得久的族人說吳國共有三艘餘皇是一個叫屈狐庸的人所造這艘餘皇是其中之一。船雖然大了但用了二百漿手是以比小翼還要快捷一些。自從徐乘當海盜後常用夫皇來撞覆它船是以將船身兩側單層的厚木板改成了雙層中間還嵌了滿滿一層寸厚的青銅片銅片相交處磨成凹形灌以銅汁數百塊銅片連成一體整艘船如同嵌了一層銅甲一般不僅能御箭矢兵火就算損了一層也不怕有水滲入船船尾和艙底之外層還加用了厚銅板鑄在一起專用來撞擊船身連木帶銅厚達尺餘故不怕觸礁或被人鑿穿。”
伍封嘆道:“我本來有鑿船的想法後想就算鑿穿之後餘皇一時間也沉不下去大有時間補好。幸好我們沒有去鑿船否則鑿之不穿反敗露了行藏。”
阿三又道:“餘皇所有的架柱全部改用青銅鑄就每十漿之中用一銅漿就算木漿全折仍有三十漿可用上層艙中也加了不少銅鑄的物什以增其堅。這麼一來船便重了許多徐乘將漿手改爲三百人是以度雖略快過中翼卻比不上小翼了。”
伍封駭然道:“這個徐乘在餘皇上花了不少心思哩!”
阿三點頭道:“徐乘常常自誇這艘餘皇說天下的水軍無人比得上吳國;吳國的水軍無人比得上他的水軍;他所有的戰船之中又無有能及這艘餘皇的。這艘餘皇單是改修便費了近兩年時間是以餘皇一修好他便自稱‘海上龍王’說就算是吳王夫差自用的餘皇也不能擋這艘餘皇一撞之力。”
伍封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阿三你見識頗廣哩!你回去後先回家中若想投軍便讓小乘帶你來找我。”
阿三喜道:“多謝大將軍栽培小人回家後先與父兄商議若父兄答應小人便來當水軍。”
伍封讓他自去指揮舵手自己帶着楚月兒上了甲板見小鹿等人正守護着監視四處海面。
伍封帶着楚月兒到船上各處去看只見上面的船艙前面是一個較大的艙其後面的船艙中分爲二。
前艙一隔爲三前面中有大案上插着多種令符多半是徐乘號施令之處後面隔爲兩間一間有臥具鋪設裘衾革席另一間有一個可容二人的精銅浴桶兼有書案、冊架兩間之中有門相通。整個前艙的艙底和壁頂都嵌入燦亮的薄銅片既可防水火又可防箭矢。這處前艙鋪呈豪華不用說也猜得出是徐乘所居。
前艙之後兩邊各有三處小艙其房作長形之狀甚小而互不相通。
過後又是一個大艙與底艙相似可睡二百人這多半是士卒所居之處。
大艙之後有一個庫艙專作武庫之用放有刀劍戈戟弓弩箭矢無數。
庫艙之後有兩個尾艙都比最前面號施令的船艙要大左手艙中是睡房可睡五十人右手艙比左手艙略大靠左艙壁處排着二十三個大木桶內貼薄銅其中十二個是儲存清水之桶八個是儲存食物所用還有三個酒桶。各桶恰好在大舟的中線之上不怕一側存重多了以致船傾。
船艙中間列着大小二十個煮食的銅製的鼎、鬲、釜、甑諸物另有尊、觥、壺、爵、盤、簪、刀、俎、簋、豆等物不計其數除了俎外都是銅製。艙底艙身皆貼着薄銅想是防火之用。
伍封與楚月兒看得咂舌不已這餘皇大舟雖比不上他的大將軍府富豪但一船之上竟能方方面面俱到錯落有置那是極爲難得的了。
二人走回船頭伍封嘆道:“這徐乘只不過是個海盜但在這餘皇船上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就算是周天子的大船恐怕也比不上這一艘餘皇了。”
楚月兒笑道:“這艘餘皇是徐乘的心肝寶貝夫君今日搶了來恐怕他此刻正心痛之極哩!”
伍封笑道:“就算他涕淚交加、淚如雨下我也不管他日後我便用徐乘的這個心肝寶貝載了公主、月兒、遲遲、柔兒這幾個心肝寶貝在海上四處玩耍豈非極妙?”
楚月兒甚是高興二人說得興高采烈直入了五龍水城才醒起已經到家了。
城中諸將和士卒見伍封帶人去打探敵軍水寨回來時居然將餘皇大舟駛回這人竟以十三人之力將這一艘冠絕天下的夫皇戰船完好搶了回來驚駭之餘整座水城之中歡聲雷動。
妙公主、葉柔、田燕兒等人迎了上來無不驚喜交集。
鮑興夾在人羣之中看着餘皇目瞪口呆搔頭道:“此刻我忽地有了疑處。”
田燕兒笑道:“小興兒你又想起了什麼?”
鮑興嘆道:“小人懷疑公子說不定真的是龍伯只不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罷!”
伍封奪得了餘皇其勢之大更勝過奪回十五艘戰船之時消息傳到主城城中上下無不精神大增均覺這位少年大將軍無所不能有他這個主人天下還有何事可懼?城中一片歡騰連慶夫人也驚動帶着冉雍等人趕到了五龍水城連遲遲也不顧得腰身漸粗跟着慶夫人一起趕到五龍水城。
伍封索性傳令在水城大宴將酒宴移於各船之上各船廣有燈火城中燈火通明照得水光粼粼生輝。
雖然奪了餘皇仍不能不小心徐乘依計夜襲伍封便派了招來引數十士卒在望樓之上警戒。
水城中有餘皇一艘、運兵大舟三艘、大中小三翼戰船十五艘另外這些天從各處覓購而來的漁船百餘艘所有士卒移於船上大有裕餘。
伍封和慶夫人一干要人便坐在餘皇船頭在城中的九族要人也請來餘皇。夜風習習伍封志得意滿甚是開懷。
飲間伍封將阿三和那些漿手中爲的幾人請來分別向他們敬酒道:“今日若非是你們奮勇事情便難以成功今日以大頭居功有阿三次之。”
阿三等哪見過這種場面見席上除了大將軍外還有公主和多位夫人、九族要人一一向他們舉爵相敬無不受寵若驚。
伍封對伍傲和樂浪乘道:“明日小傲些金帛給他們小乘安撫將他們遣回族中與家人團聚日後想在我水軍中謀事也由小乘你來安置。”
伍傲與樂浪乘答應後樂浪乘將阿三等人領走。
慶夫人先前已與衆人由楚月兒陪着看了餘皇各處此刻嘆道:“這種號稱‘舟中之皇’的餘皇大舟妾身還是幼時乘過至今已有數十年了。”
葉柔點頭道:“這種餘皇建之不易每一艘費時十餘年屈狐庸死後便再無人能造了。天下只有三艘眼下吳王夫差還有兩艘。柔兒在吳國時伯南向我討好帶我看過不過比不上這一艘上處處嵌銅堅固無比不怕任何風浪。”
慶夫人聽見夫差和伯嚭便有些不悅秀眉微蹙道:“餘皇換了主人船艏這個龍頭也該換一換了。”
遲遲道:“這幾日遲遲讓匠人爲夫君另制一條龍出來鑄在船艏的銅板上想來更爲神氣。”
衆人一邊說着一邊飲酒除了遲遲之外人人都飲酒不少。
伍封見妙公主飲酒如同喝水一觶一觶下去渾若無事笑道:“這丫頭今日立了功理應多喝一些酒纔是。”
妙公主愕然道:“我又幾曾立功了?”
伍封道:“今日若非你演了一套絕妙的‘刀劍合擊’之術我看我怎會想到帶你到海底去玩?若非入海怎會輕易見到樊越那八個倒黴傢伙?自也不能隨他們混入賊寨奪了餘皇。”
妙公主笑道:“說起來這套‘刀劍合擊’是柔兒相助練成柔兒也有大功哩!”
葉柔笑道:“柔兒雖能教人使劍但怎如公主天資甚奇左右手一般的靈便一心可以二用這一套‘刀劍合擊’我便使不出來。”
伍封笑道:“柔兒是我的軍師今日都是她的定計才扮成龍伯嚇人她的功勞自是比公主要大。”
田燕兒奇道:“大將軍每經戰陣月兒都隨大將軍殺敵神勇無比燕兒看她的功勞最大吧?”
慶夫人笑道:“按理說是這樣子了不過燕兒不懂月兒的心思。在月兒心中從來不會去想勝負功業她事事都爲了封兒是以她在戰陣之上心中只想到相助封兒殺敵渾沒想到過功勞的事。”
伍封道:“原來孃親也很瞭解月兒哩!今日便是靠了月兒以美人計才能順利奪船。”
田燕兒笑道:“大將軍燕兒有一事不解總是想問一問你卻不得其便。”
伍封道:“燕兒要問什麼?”
田燕兒道:“天下列國從無以女子爲士卒者大將軍別出心裁在親衛軍中設了一個女兒營出來甚至在鎮城奪水、海上埋伏劫船這般兇險之事還帶她們去是何道理?我看你那些倭人勇士比她們要厲害得多吧?”
伍封笑道:“女兒營中的那些劍姬和其他女子真要考較身手自是比不上我的倭人勇士。不過我愛用她們卻是另有用意:女子臨軍天下少有敵人見了這一羣美女難有敵意許多計謀便可由此而生。當年我與月兒闖桓魋的前鋒大營、今日上船殺賊奪船便全靠了月兒的美貌誘敵送死。”
楚月兒在旁邊格格笑着頑皮敵向他頸後吹氣。
衆人都點頭不迭心知其中大有道理。
伍封續道:“這倒不是主要的燕兒我每臨戰陣將士格外奮勇傷亡甚少也是靠了女兒營。”
衆人大爲不解心想:“女兒營數十人能殺敵多少能當何用?”
伍封道:“大凡男人都好色又喜歡在美女面前賣弄本事又或因愛惜美人自然生出護花的心思。譬如說我在戰陣之上有月兒在我身邊自然會奮勇百倍不敢疏忽既怕月兒受傷又怕自己受傷後保護不了月兒她就會大有兇險。既然我有這種心思其餘的男人多半也會有。是以我帶着公主、月兒在宋衛轉一圈回來便知其中的道理因而設了個女兒營。”
衆人見他獨出心裁卻是深深地知人心思無不佩服。
伍封又道:“女兒營隨親衛軍共同作戰我自然是視其能任者用之。親衛營其他的大男人因有美女在旁自會奮勇。何況若是女人殺敵四人他只殺敵三人不免有些慚愧之意是以能以一當十所向披靡。眼下女兒營大都嫁了人這些遁者爲了妻子的安危怎會不施展渾身所長呢?這幾次遁者見功多是因此緣故。”
慶夫人笑道:“原來封兒的智慮長進至此幾乎比得上你父親了。”
葉柔嘆道:“公子這種用兵之法不見於兵書卻是來自人之常情十分高明。”
妙公主笑問道:“夫君那麼用兵之道主要是什麼呢?”
伍封道:“原來公主如今變得這麼好學倒真是大出意外。”
妙公主笑道:“我如不多學一點早晚又會被你大加責怪。”
伍封點了點頭正色道:“用兵之道兵法上都有不過我最喜歡用的可以用兩個字說出來。”
衆人立時都感興趣起來一起看着他無不心癢想聽聽他多番戰陣得出了這兩個字。
伍封向衆人看了一眼笑道:“這兩個字就是:‘騙人’!”
衆人愕然之下失聲而笑。
葉柔笑道:“兵不厭詐其實就是‘騙人’二字哩!”
妙公主睜眼道:“就這兩個字?”
伍封點頭道:“就這兩字多了我也說不出來。”
妙公主疑惑地瞅着伍封端詳他良久問道:“夫君你不是又在騙人吧?”
衆人鬨然大笑。
伍封每日帶士卒半日習泳又用半日練習舟上格鬥熟悉舟上動盪相擊之法。那阿三回家了數日便趕來投軍伍封命他掌管餘皇底艙的漿手施令操漿。
遲遲果然設計出一條新龍由匠人拆下舊的龍頭加入少量精銅新鑄了一條龍融嵌在船艏。此龍的龍頭高高在船艏正中仰着龍鬚微微彎曲尖利如箭龍身在船頭右側打了個折龍尾擺在船頭左側四爪左右分開威武之極黃燦燦地極爲顯眼。
鮑興還讓人做了二十面大旆插在餘皇船身四周其中十面繪着與船艏相似的黑龍圖案十分神氣。
爲了這艘餘皇蒙獵還專門使人在水城的右側山下緊靠水帳之處修了一座登舟用的高臺。
一連十餘天伍封帶着妙公主、楚月兒等人都在五龍水城之中午前游水午後習舟上格刺夜宿餘皇因多日不回主城是以偶爾也將遲遲接來餘皇上住今日一早才由慶夫人派公輸問來接回去。
妙公主自那日與伍封潛入海底之後甚覺有趣不免每日纏着伍封下海由楚月兒在旁守護到海底潛游一兩個時辰。
這天伍封正帶着妙公主等人在水帳中嘻水伍封與楚月兒遊了一陣從水中上來坐在甲板上看衆女在水中穿梭只覺形態甚美。
葉柔遊了好一陣從水中上來嘆了口氣道:“我自覺水性高明但怎也比不上公子和月兒的臍息之術難以如月兒般見功。”
楚月兒笑道:“這也不一定若是夫君用公主的妙法爲柔姊姊度氣時間長了說不定柔姊姊也能練成臍息之術。”
伍封不住地點頭笑道:“月兒之言最有道理看來我得加倍努力先助柔兒練成臍息之術。”
葉柔臉色緋紅淬道:“月兒胡說哩!”
伍封張開雙手笑道:“柔兒過來先由我抱你下水。”
葉柔白了他一眼轉身逃開自己游水去了。
伍封哈哈大笑他知道楚月兒所言是開玩笑道:“柔兒天賦稟異說不定能練出其它的妙法也未可知。”
這時妙公主從水中探出頭來得意地笑道:“我已另想了妙法用一條彎曲空心銅管與夫君兩頭銜在口氣度氣不僅在水中行動方便了許多也免得時時被夫君討些便宜去。”
午飯之後伍封便帶着衆人在餘皇上練習水戰趙悅匆匆上了舟來道:“公子小人已訓出了百隻信鴿這幾天與主城公輸先生試了多次已能用於軍中了。”
伍封讚道:“軍中事忙趙兄仍能在數月之間訓養了信鴿出來委實辛苦。”
趙悅笑道:“本來這信鴿要用一年多時間才能訓好不過玄菟族人所給的的這些鴿子都是上品再加上柔姑娘和鹿少爺之助這些日用了多種辦法終能成功。有了這第一批信鴿日後便方便得多了只要覓些良鴿與信鴿放在一起養日久也成信鴿無須太多訓練。”
伍封道:“這些信鴿是如何用法?”
趙悅笑道:“其實說穿了最簡單不過這些鴿最有長力性又戀家只要將鴿養在營中公子無論去到何處只要帶上數只將帛書扎於其腿上它自會飛回營中這便傳出了消息。”
楚月兒問道:“若是夫君遠在它處信鴿是否能覓到夫君傳遞消息?”
葉柔笑道:“這就是養鴿最難之處了。這一百隻鴿其實是五十對夫妻相熟公子若是帶了幾隻在旁無論到了何處其伴侶都能覓到是以能帶帛書。鴿與鴿之間的氣息相傳自有其奧妙之處。”
伍封羨慕道:“若我有這種本事便好了無論柔兒躲在城中何處我也能輕輕鬆鬆覓到算得上天賦異能了罷?”
葉柔白了他一眼笑道:“這人三言兩語之間總是能口花花地無甚正經。”
妙公主大感興趣忽又疑道:“若是途中遇上大風大雨豈非會將帛書淋壞字跡不清?”
趙悅道:“柔姑娘讓匠人制了一百對薄銅管扎於鴿腿上將帛書塞入銅管便可防雨水。”
葉柔聽見妙公主說起“大風大雨”四字心中一動秀眉微蹙向天際處看去。
伍封奇道:“怎麼?”
葉柔道:“眼下將至春分正是東海起風之時若有南風起時乘風而攻入徐乘的水寨正是大佳。”
小鹿忽道:“姑姑!”
衆人扭頭看他只見他手指着南天之際。順其手指望去只見天際處白雲涌動中帶黑色。
葉柔道:“公子只怕一陣間便會有狂風大雨須得讓衆水軍收拾船船歸營休息纔是。這是綿綿春雨恐怕有幾天一旦雨止便是我們剿賊之時了。”
伍封知道葉柔和小鹿都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忙向趙悅道:“趙兄你吩咐士卒收拾船隻沉錨落帆入營以避風雨。”
小鹿這些天練熟了騎術是以衆人騎馬入城他儘可以跟得上。
衆人忙了大半日才吃了晚飯各自忙碌去了。
這時天外變得暗黑起來風漸轉急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伍封與妙公主和楚月兒坐在窗邊看雨只見天中雲色變幻雨勢漸漸轉得大了。
妙公主驚道:“柔姊姊說今日有雨果然下起雨來當真是料事如神!”
楚月兒道:“公主這兩月劍術大進也多虧了柔姊姊的指點。”
伍封點頭道:“柔兒想來同你一樣也是個‘天巴圖’。每每有何變故反能因此想出了妙法來。”
妙公主嘻嘻笑道:“下次柔姊姊若如遲遲一般也中了你的彩頭說不好因此想出什麼劍法技擊的妙術那就是天下奇事了。”
恰好葉柔正走過來聞言大羞嗔道:“公主又拿我開心了。”
伍封哈哈大笑道:“我看公主說得大有道理此事非得讓柔兒試試不可。”
葉柔啐了他一口。
伍封忽嘆了一口氣道:“岳丈走了多日毫無消息是否夫子和公冶先生嫌我是個粗人不肯將柔兒嫁給我呢?”
楚月兒嘻嘻笑道:“這才幾天哩!上次我與夫君在魯國時夫子和公冶先生都很喜歡你我看法師必定大功告成!”
葉柔害羞道:“你們說點別的行不行?”
伍封點頭道:“怎麼不行?”笑嘻嘻盯着葉柔上下打量眼珠子亂轉道:“若是萬不得已我也有辦法讓令尊非將你嫁我不可。”
葉柔大奇不知他想出了什麼辦法。
妙公主訝然道:“夫君不是想來個木已成舟吧?”
葉柔臉上赤紅伍封大笑道:“還是公主最瞭解我的心思。柔兒我是萬萬不會放過的若是未來外公和未來丈人堅決不允也只好卑鄙無恥一回日後慢慢陪罪。”
葉柔“嚶嚀”一聲立時逃開嗔道:“原來公子是這麼個人不是魯直好人!”
伍封笑道:“天下哪有那麼多魯直好人?這幾年我見過的人中真正的魯直好人除了夫子和柳大哥外只怕沒有了罷。依我之見天下的魯直好人十有**都是假扮的我纔沒那份心思非要扮出魯直好人的模樣。”
妙公主笑道:“魯直好人固然可敬卻未必能讓女人喜歡我還是像夫君這樣口花花的人最能討人開心。”
伍封起身摟着葉柔回來道:“這就是世人的悲哀之處了多少女子聽着男人的花言巧語上當。不過有時明知是在騙人卻仍然受用。”
葉柔細聲道:“公子能直言無諱心口如一其實才是真正的好人柔兒先前可說錯了。”
伍封笑道:“若真是醜女我斷不會贊她美麗。不過像公主、月兒和柔兒這樣罕見的美人兒每日贊上十七八回也算上口花花胡說?”
楚月兒笑道:“夫君又來了。”
這場雨一連下了三天伍封躲在府中每日與衆女說笑倒也不覺煩悶。漸漸雨息之後又開始颳起南風來。
這日葉柔道:“公子南風已起這些天便好準備對付徐乘了。”
正說話時列九和楚姬風塵撲撲地趕了來列九笑道:“萊東比不得萊西、萊南和萊北諸事都是草創這多日來纔算基本完備委實忙碌。”
楚姬扯了楚月兒在一旁說話去了列九道:“幸虧有楚姬幫手否則還要忙碌多日哩!”
伍封笑道:“九師父和姊姊的婚事也該辦了吧?”
慶夫人笑道:“楚姬便留在府上我以嫁女之禮嫁給九師父。不過此事九師父是否知會過令尊大人?”
列九笑道:“去年渠公販運漁鹽之時曾專程到家父府上下聘家父十分高興說是春後即來前個月便已派人去接了下月定可趕到。”
葉柔小聲對伍封道:“柔兒爲平爺和招爺挑了一個宮女但他們執意不肯成親如何是好?”
伍封嘆了口氣。道:“他們二人心結未解一時難處日後我慢慢勸他們吧。”
葉柔又道:“那羣倭人勇士也多有相好公子府上的宮女和衛女甚是搶手哩!”
伍封笑道:“那是當然我府上的女子都稱得上美人便宜了他們。”
葉柔笑道:“倭人勇士都住府上成親之後這些宮女和衛女還是府上的人公子也不會有何損失。”
伍封搔頭道:“柔兒總該留幾個給我吧?”
葉柔笑嘻嘻地道:“柔兒倒不想留人不過有十幾個美人不願意嫁人我也沒甚辦法日後多半會便宜你了。”
妙公主笑道:“夫君說話就是沒點正經小雨兒她們你還未能對付怎還心花想着別人。”
葉柔道:“公子倭人勇士的婚事是否在破賊之後一齊辦了?”
伍封點頭道:“正好。是了吳兄、趙兄和蒙兄早有了相好也一併辦了罷。”
葉柔笑道:“那日慕元成親之時他們也早成親了你怎今日纔想起來?”
伍封訝然道:“是麼?我怎會不知道?”
妙公主道:“他們說這是小事不必因此驚動了夫君還說夫君若每一件事都親力親爲哪有功夫破賊?我見他們說得有理便沒有告訴你。”
伍封笑道:“你這丫頭沒甚記性想是後來忘了告訴我。不過他們說得不錯眼下以破賊最爲要緊今日我們便到五龍水城破賊之後再回來。”
伍封帶着妙公主、楚月兒、葉柔、小鹿、鮑興、四燕女和親衛軍盡數進入了五龍水城的營寨之中田燕兒要隨軍看熱鬧也帶着田力跟來。
伍封將軍中衆將叫來議事招來雖夜巡晝寢也聞訊而來。
伍封見海上南風甚緊與葉柔略作商議之後等衆將到齊道:“眼下雨方停下南風甚急正是破賊之時今日夜間便大舉進攻。”
衆將盡皆愕然因爲伍封以前並未吩咐衆人都以爲水軍在雨後還得略略修整數日纔會想到兵。
伍封笑道:“兵貴神前者我並未透露消息是見軍中人多怕萬一有所泄露其實此役我已在心中盤恆良久今日我們攻入敵軍水寨連你們也覺得意外徐乘更是如此了此舉必令海盜猝不及防可獲全勝。”
田燕兒道:“大將軍。聽說徐乘眼下還有戰船七十多艘漁船五十多艘我們雖有餘皇畢竟只有戰船十五艘漁船百餘艘雖多不好作戰是否太過敵衆我寡?”
伍封見衆將有不少人點頭笑道:“我們有四勝徐乘有四敗是以攻之必勝。我們從入萊夷以來連連得勝士氣高昂是爲一勝而徐乘先失戰船十五艘又失餘皇大舟更有龍伯之虞是爲一敗;我們戰船雖少但高手頗多兵精將勇是爲二勝而徐乘雖有顏不疑和市南宜僚兩大高手但一人斷臂、一人傷目不能用之其餘的徐乘、田新之類更加不敵是爲其二敗;我們得九族之助民心相附以破賊人是爲三勝徐乘爲盜已久人神俱憤況他的漿手多是九族之人不會依附是爲其三敗;今日是南風之時我們又是雨停驟攻順風行舟出其不意是爲四勝而徐乘逆風行船費力不討好是爲其四敗處。如此四勝四敗足能以少勝多大破賊寇。我早已命人準備好乾糧肉脯無數可供全軍三月之糧已置於各船之上。”
衆將聽他這麼說來精神大振。
伍封道:“雖然我們大有勝算仍要小心行事。公主、柔兒一陣間你與燕兒由四燕女護衛帶着女兒營、金遁、木遁和土遁各人守在餘皇大舟之上夜間以火把號令左則左進右則右進上則合下則分鼓聲爲進金聲爲退以此號令各船。你們戍時後出偷偷帶所有戰船出去停於長島十里之外。子時不管如何指揮各船進攻以大舟之勢專撞敵軍三翼舟上以連弩射殺敵軍。”
妙公主和葉柔點頭答應田燕兒得此重任十分興奮。
伍封叫上衆將一一安排:
命小鹿帶五艘小翼爲前鋒領一百水軍和一百五十名漿手多備膏油火箭火把見餘皇號令之後饒到北長水島之前截住徐乘的歸路再南下攻入水寨。
命趙悅引大翼五艘領二百水軍和二百五十名漿手由東邊長島和北長水島之間攻入敵寨;蒙獵引中翼五艘領一百五十水軍和二百漿手由西邊廟島和長島之間攻入此路徑略遠好在中翼稍快正好能配合齊攻。多用火攻焚敵戰船。
命天鄙虎、滿飾基各帶運兵船一艘以二船載一千人由平啓、招來率領待敵軍水寨毀後攻上長島。另一船由鮑興領着帶百人載足清水乾糧沿途接濟一直隨大軍進依次清剿各島。
命樂浪乘率百艘漁船隨後每船十卒專門清掃戰場將各族之人和降兵運回。
各船加起來約二千五百士卒其餘的一千多士卒留守五龍水城。
安排完後伍封道:“你們都是正兵以火箭弩矢爲主焚燒敵軍戰船漁船不必理會我和月兒帶水兄等九名水遁高手先潛入敵寨之後先擾亂敵軍設法聯絡各族漿手若能奪得數船自是更好。你們看餘皇的號令行事若見戰船頭上有三個火把相連此船便已被奪下來是自己的船。此去除了攻敵水寨更要一路北上將十八座島上的敵軍盡數剿除。每攻一島便要修整齊聚以免散落之後被敵人的殘兵所傷。”
衆人領命各去準備。
田力道:“大將軍小人有何職司呢?”
伍封笑道:“田兄引幾艘漁船和數十水軍跟在大隊之後專爲我堪輿各島詳繪帛圖。”
一一安排之後伍封問巫水道:“水兄此去長島有二十餘里我們乘一舟在十里之外再潛水十餘里未知各位水遁兄弟能否勝任?”
巫水笑道:“公子放心好了不要說十餘里就算五十里我們可行樊越那幾個海盜尚能做到我們從小在水中長大這十多裏水程又算什麼?”
天尚未黑伍封、楚月兒和九名水遁者便乘了一艘漁船到了五龍水城外十里處停下不敢再駛過去以免被長島上的敵軍現。
十一人各穿水靠帶着弩箭還用牛皮包着鑿船用的釘、錘、刀等物和若干浸足了膏脂的火矢火把各帶了一包在身上潛入水中衆遁者在後以銅管相助呼吸伍封和楚月兒在前借臍息之妙各執長劍在前開路。
待到了那日市南宜僚暗算所立之島礁旁伍封等上見周圍無人悄悄上島伍封和楚月兒在附近的高石上向水寨處看去只見各船上的火把如滿天星斗照得水寨中極其明亮島上旱寨之中堆了二十餘堆大火在風中揚動。
看了一陣伍封等人小心到了水寨之側又悄然下水到了水寨中各船之下週圍尋找漿上扎着白葛的漿頭果然見有不少戰船上有此記號伍封覓了一個與它船相距較遠的戰船從船側冒出身來船上望孔之後立時有人小聲驚呼:“龍伯?”
伍封暗笑道:“是我。”
船上的人立時七手八腳將他們飛快拉上船來這時正好有巡營的漁船經過伍封等人伏下了身便聽巡營漁船上有人喝問:“何事吵鬧?”
船上一個漿手出來答道:“軍爺小人適才便溺於水中無人吵鬧。”
巡營漁船略停了停又駛了開去。
伍封等人起身見這是一艘中翼戰船從伸漿的小孔看進去底艙中星星火把之下有四十名漿手一個個都十分興奮船上那漿手道:“大頭哥說得果然沒錯南風起時龍伯大將軍必會進攻。”
伍封暗暗吃了一驚想不到那大頭竟然有如此見識猜得到他們會在此時進攻。
那漿手又道:“自從那天有幾個賊人重傷逃回說大將軍是龍伯化身當日餘皇大舟又被奪市南先生損了一目軍中早已大亂了。這些天無論是賊人還是各族之人都是人心渙散。大頭哥趁修船之際四下說動族人大家都等着龍伯來救只要龍伯的大軍攻入漿手都會跳入水中相避。”
伍封不料那大頭一人回來竟有如此效用可見海盜爲惡所擄之人怨恨極深才能如此。
伍封道:“晚間賊人在船上還是在營中?”
那漿手道:“漿手只能睡在船上每船之上都有二人看守不過這些天賊人心中都怕了每每入夜之後守船的賊人便躲在一起是以許多船上並無賊人。”
伍封見那艘巡營的漁船在營中往來察看道:“那艘漁船上有多少人?”
漿手道:“巡營之船有三艘爲了往來方便用的是漁船每艘船上有十名賊人不過三船呼應每隔半個時辰便以火把爲信號在手中轉三圈以示平安不僅三船相應旱寨上的賊人看見也可知水寨平安。”
伍封笑道:“夜間暗黑徐乘以火把爲信想得雖是周到終是不成大器若非他肆惡各族使你們暗生反意這水寨倒是難以措手。我們若先奪下一艘漁船正是方便行事。有什麼辦法招一艘巡營漁船來?”
漿手道:“若在水中弄出聲響近處的巡營漁船必定會來。只是你們才十一人怎好奪船?”
伍封道:“我自有辦法。”對楚月兒笑道:“月兒此番又要你重施故技以美色誘人了。”
楚月兒嘻嘻笑道:“萬一賊人不上當怎辦?”
伍封訝然道:“怎會呢?天下間能抵禦月兒美色的人只怕沒有幾個吧?”
衆人一起下水楚月兒以臍息之法仰身浮在水上她水性極佳這麼仰身水上原本易事伍封帶着巫水等人遠遠藏身水中。
那漿手此時才現龍伯身邊竟有一個絕色女子也微覺目眩愣了愣見一艘巡營漁船在附近故意伸手入水將水拍響。
那艘巡營船立時駛了過來有人喝問道:“幹什麼?”
那漿手道:“軍爺水中有人哩!不是水怪吧?”
巡營船駛近之後見水中不知如何會有一女子浮着無不喫驚一起到船側來看一個兵士笑道:“如此美女怎會是水怪呢?”
另一人道:“是否大王營中的美姬呢?”
又有人笑道:“若真是大王的美姬我們將她送到大王處定會大大有賞。”
當下有人探下身來欲扯楚月兒上船。
這十名兵士在船一側七嘴八舌說話之時伍封等人已悄悄從另一側爬上了船從斜幅中拔出短匕忽地上前一手捂住其嘴另一手將短匕刺入其頸他們十人剛好一人一個片刻間便將十人收拾。
漁船上的槳手和舵手吃了一驚立時問道:“龍伯?”
戰船上漿手道:“小聲這正是龍伯!”
伍封嘆道:“月兒的美人計當真是萬試萬靈。只是每使一次月兒便讓人看一個飽想想也覺得有些妒忌下次定要慎而用之。”
楚月兒翻身上船忍不住格格輕笑。
那些漿手見他們身手敏捷殺人如同草芥雖然大覺解恨復又駭然。
伍封見死者都穿着軍中的衣服外裹革甲與衆不同讓巫水他們將死者身上的衣服革甲除下讓他們九人穿上雖然上面有些血跡卻也顧不上了。伍封和楚月兒仍穿着水靠將短匕插好手握長劍藏身在艙中。
巫水等人將船上的兵器遞到了漿手那艘船上伍封見每船的船頭船尾各有兩支火把道:“你們將三支火把排成一線立於船頭到時候聽到海面上鼓響不要等賊人上船你們立時將船劃到南長山島之側等大軍來救。我們的戰船見了這三支火把自不會阻攔你們。你們一邊划船一邊高喊‘龍伯來了’。”
那船上的漿手都一一答應暗地裏作好準備。
這時遠遠見一艘巡營漁船上的火把轉了三圈巫水立時拿起火把也轉了三圈。這時伍封等人已將死者的屍體推落水中好在他們在水寨邊上週圍無甚戰船也無人覺水寨中並無異樣。
伍封道:“快將船駛開以免停得久了被敵人覺有異。”
那兩個漿手立時將漁船劃開。
伍封見不遠處的漁船上有兩個賊兵守着讓漿手靠了上去兩船相距七八尺時伍封和楚月兒立時飛身上了那艘戰船。
一個賊兵愕然道:“幹什麼?”
伍封和楚月兒手起劍落將那二人殺了屍體踢到水中。
衆漿手大多在睡有的驚醒愕然道:“是誰?”
楚月兒小聲道:“龍伯來了。”衆漿手立時臉露喜色。
這時巫水將漁船靠近伍封和楚月兒回到漁船照前一艘船般向漿手們吩咐漿手立時七手八腳將三支火把並立插在船頭。
有了這巡營漁船行事就方便得多了他們將船在水寨中慢慢駛開見其餘戰船上有賊兵的便靠了上去殺了無賊兵的便直接上前向漿手一一吩咐。
收拾了靠在東側的三十餘艘戰船後已入水寨正中處這時其餘的兩艘船漸漸覺得有些異樣來一起駛了過來。
伍封等人未等敵船靠近早已與漿手舵手潛入水中漿手和舵手爬到另一艘已有安排的戰船伍封等人卻向岸邊而去等他們上岸時水寨旱寨已開始騷亂。
這時就聽海面上傳來鼓聲雖在十里之外響起伍封也聽得清清楚楚。衆賊人紛紛向戰船奔去東面一側伍封到過的那三十餘艘戰船不待賊人上船立時向東駛去那些漿手口中不住的喊:“龍伯來了!”三十餘船上的漿手足有數百人這麼高聲喊時聲振水旱二寨賊兵更亂。
伍封見再也無暇去鑿船抑或奪船笑道:“擒賊先擒王我們混入賊衆到徐乘的營中找那假龍王若能將他殺了最好。”
這時賊兵正上下亂走衆人向旱寨竄去巫水等人身上水淋淋地仍穿着革甲將伍封和楚月兒圍在中間向旱寨正中奔去。途中順手殺了兩個落單的賊子扯落其外衣伍封和楚月兒隨手穿在身上以免那一身雪鹿皮水靠太過顯眼。巫水等人手中拿着連弩搭上了箭藏於身後。
賊人一羣羣地從旱寨在擁出來奔向水寨的戰船也有些人驚亂之下往旱寨中奔走躲藏多半是在想龍伯是水中神靈在水中厲害無比到了6上未必就靈是以躲在6上較爲安全。
此刻就算徐乘治軍再嚴一時間也無法穩住軍心。迴向島下望去只見水寨之中的戰船大失法度在水寨中亂碰亂撞。
眼見旱寨之門在前忽然有數十人從寨中撞了出來爲三人火把之下伍封見左右兩人都是熟人一個是田新另一個竟然是被田恆趕出了田氏的田政。
田新和田政中間一人身得高大肥胖頭戴冕冠冠上垂着玉旒手拿着一條長戟大聲喝道:“吹動號角震肅軍心執令官帶三十人下去如有混亂不從法度者格殺勿論!”看他的氣派和一身王者衣服便知這人必定是自稱爲“海上龍王”的海盜徐乘!
田新答應了一聲拔出劍來帶了三十人往下便衝。
伍封暗笑道:“原來田新躲到這裏來爲海盜當了個執令官!”帶人撞了上去。
田新喝道:“上來幹什麼?快下戰船!否則……”話音未落巫水等人手中的弩箭已射了出來田新駭了一跳這人身手不弱一邊用劍格打着箭矢一邊暴退。每人射出三箭時三十人中只剩下三人還活着。
伍封閃身上前手中的“天照”重劍向田新當頭劈下田新這纔看出對方是伍封大駭之下不敢格擋連連後退。
巫水等人大聲道:“龍伯在此!”也衝了上前。
伍封搶身上前將擋路的賊人連着劈翻了數人楚月兒在身旁也刺倒了七八人田新還未及說話伍封的重劍又至田新咬牙格擋他雖然劍術不弱但怎是伍封的對手第三劍時長劍便伍封震得脫手飛出伍封第四劍下去便將他劈成兩爿。
說得遲那時快。這時田政借火把之光看且這惡狠狠的人竟是他平生最怕的伍封心膽俱裂大叫一聲便跑那徐乘怒喝道:“走哪裏去?”長戟脫手而出正刺在田政背上這人力氣奇大長戟一擲之力竟將田政撞得飛出了數尺釘在營房旁邊的木柵之上眼見已是不活了。
便在此時只聽水寨中殺聲四起葉柔等人的戰船已殺入寨中。水寨中海盜戰船上的漿手先前便已紛紛落水遊開此時大多戰船無人操漿在水面上胡亂轉着。那艘餘皇果然厲害無比向戰船直撞過去當者無不船折下沉擦到的了免不了船覆衆賊人紛紛落水。
箭矢如雨火把四下飛動片刻間賊船紛紛起火在風中獵獵而燒只聽殺聲震天夾雜着羣賊鬼哭狼嚎之聲。水寨中四下呼喊着:“龍伯來了降者不殺!”
徐乘知道大勢已去但這人兇橫之極雖然身旁的羣賊四逃他卻從腰間拔出了劍喝道:“誰敢上來與本王一戰?”
伍封大笑道:“徐乘今日讓你見見龍伯的厲害!”重劍劈下二人戰在一起楚月兒倏來倏去將四周的賊人刺倒了不少嚇得徐乘身旁的侍衛四散而逃。巫水等人也不追趕重新爲連弩上弦搭箭四下裏射敵。
此時伍封與徐乘交手十餘招徐乘力大過人劍術也相當精妙雖然比不上市南宜僚也算得上劍術高手了不過這人威震東海數年今日卻遇到了伍封劍術氣力都比不上伍封漸漸不敵。便聽伍封大喝一聲雙劍“當”地一聲擊在一起聲音傳出了極遠徐乘的劍斷人傷額頭上的鮮血涔涔而下。
不料這徐乘勇悍之極雖然手中只是一口斷劍仍然惡狠狠撲了上來伍封哼了一聲手下毫不留情一劍刺入了徐乘的胸口。徐乘大叫一聲倒地而亡這縱橫海上的悍盜今日終於一命嗚呼。
巫水上前將徐乘、田新的級割了下來正要割田政的級時伍封道:“算了看在燕兒的份上留他一個全屍。”
巫水揚臂大喝:“徐乘死了!徐乘死了!”衆遁者也一齊大喊連葉柔等人的戰船上也一樣呼喊起來。
伍封帶着楚月兒和水遁者一路殺出了旱寨到了水寨那餘皇所用的高臺之上餘皇駛了過來將他們接上了大舟。
春夏秋冬四女見夜風正緊急忙爲伍封和楚月兒換上了乾衣戴盔貫甲。待伍封和楚月兒渾身盔甲從艙中走出時平啓和招來也引着大軍攻上了長島伍封命餘皇四下駛動但見有逃逸的戰船或漁船便追上去將船迫了回來。
楚月兒小聲將田政也在海盜之中被徐乘親手殺了的事告訴了田燕兒畢竟是兄妹一場田燕兒躲在艙中哭了良久才被妙公主漸漸勸止出了船艙。
直到天明之時戰事平息只見水中浮屍無數海水赤紅到處飄着斷漿、船板、旌旗投降的海盜抱頭蹲在岸邊由各族的漿手拿着兵器看住先前預先駛開的三十餘艘戰船也回來。
伍封將餘皇停在岸邊樂浪乘清點戰場之後上了大舟道:“大將軍此戰奪得大翼十七艘、中翼十五艘、小翼二十一艘漁船七十餘艘其中有三成有所損壞那艘運兵船上載滿敵軍的輜重也安然奪回。敵軍其餘的船或沉或殘再不能使用。海盜降者有一千多人其餘被射殺、燒死、溺死的恐怕有近三千人。”
伍封臉色微變長嘆了一聲不樂道:“我多番歷戰以此戰殺人最多。殺孳如此之重不是好事。”
葉柔勸道:“這般海盜橫行海上殘家逾萬殺人如麻都算得上罪有應得。公子殺賊救人也不算逆天而行。”
樂浪乘見伍封不樂道:“各族之人獲救的有五千多人不過混亂之中傷亡了不少恐怕有六百多人死於賊兵之手還有三百多人受傷。”
這時平啓等諸將均已上了餘皇等候伍封的軍令。
平啓道:“公子那市南宜僚不知所蹤聽降兵說他被公子射盲了一目當日乘一葉小舟往燕國境內去了。”
伍封道:“這人定是知道大勢已去預先避禍日後還要小心此人說不定他會回來報一箭之仇。”
鮑興笑道:“公子聽說那幾個放回的奸細被徐乘以擾亂軍心之罪親手殺了。不過那樊越是市南宜僚的同鄉隨市南宜僚走了逃過了性命。”
伍封奇道:“大家這麼四下忙碌你怎想到尋他們的下落?”
鮑興笑道:“小人覺得這幾個傢伙甚是有趣也爲我們幫了不少忙弄得敵人全軍上下無有不知龍伯大名想贊他們幾句順便求公子饒他們一命。”
妙公主笑道:“原來小興兒還有這番心思我還以爲你又想扮怪魚嚇唬他們哩!”
伍封問道:“那位大頭兄在哪裏?”
樂浪乘道:“適才他爲了救落水的漿手被一名賊子斬斷了左臂小人已爲他包紮好了傷口。”
伍封忙道:“這人在今日之戰中功居位若非是他煽動內應我們怎能打敗徐乘這水戰宿將?我去瞧瞧。”帶着衆人去看大頭。
這大頭已被安放在一艘漁船之上見伍封親來眼中放光才叫了一聲“大將軍”便又昏迷過去伍封見他左臂齊肩而斷渾身是血忙道:“小虎你先將大頭送回五龍水城安置在我府上請問表哥爲他診治務要保住他的性命。”
天鄙虎立時上了漁船命人向五龍水城駛去。
伍封道:“平兄和招兄將士卒分置各戰船之上小乘你從各族之人挑出漿手暫調入奪回的戰船之上隨我去掃蕩各島。損壞的戰船設法運回修好。小乘、小基將其餘的族人和降兵用漁船載到五龍城中各族之人遣回族中降兵好生看管留守龍城大營和五龍水城。小興兒將乾糧清水分於各船備糧三月四艘運兵船太慢不能遠征都帶回五龍水城中去。”
衆人領令而去伍封叫住樂浪乘道:“你將田政的屍體運回去入棺加二層之槨派人送回臨淄停於城外然後稟告相國由他處置。”回頭問田燕兒道:“燕兒你看這樣好不好?”
田燕兒見他設想周到黯然點頭。
伍封又道:“徐乘和田新的級帶回主城由士師依律示衆。”
忙了大半日纔將各族之人和降兵運走當晚衆人都在舟中或旱寨中休息次日一早伍封乘着餘皇大舟帶着大翼、中翼、小翼各十艘士卒一千一百人、漿手一千五百人浩浩蕩蕩一路北上清剿各島。剩餘的士卒漿手都由趙悅和蒙獵二人帶回龍城大營清剿完的各島由冉雍、伍傲、吳舟等人調集力役重新整治。田力乘大翼一艘引甲士四十、漿手五十在大軍之後詳測輿圖。
大軍一路揚帆北上順風而行沿途在各島清剿殘賊各島之上都有徐乘所派的駐守士卒每島僅數十人除了漁船之外所有戰船已被徐乘調到長島是以伍封的大軍一到海盜只有束手就擒這些島上有不少被擄來的各族之人由伍封派出兵士引着乘漁船先到五龍城再各自回族中與家人團聚也不必一一細述。
到了北長山島伍封帶着衆人上島見島呈渾圓之形層層而上不僅頂平每層如石階之狀均有開墾的良田果林島上奇花異草無數怪石嶙峋錯落從下到上有鋪好的石階由水面而上至島頂。
這時風勢已緩低頭向島下看去只見碧波翻滾雪浪拍岸只聽四下濤聲陣陣空中飛禽聲聲微風吹在身上令人心懷大暢飄然欲飛。
衆人站在北長山島上見諸島美景如畫直如仙境一般無不看得目瞪口呆。
伍封看了良久嘆道:“若能一生守於島上終老於此當真是其樂無窮了。”
楚月兒道:“夫君日後我們索性搬來島上住豈不是好?”
田燕兒被美景所迷忘了田政之事點頭道:“住於島上只怕真能多活幾年哩!”
葉柔笑道:“這事容易得很那徐乘在島上已建了不少居所公子大可以在此作一別院。”
衆人都只顧了看風景對島上所建便未曾留意此時上到島頂細加打量。只見所站的這座蓬萊島上建有一座府第佔地半里以上。
平啓走了過來道:“公子這是徐乘所建的龍王府第稱爲龍宮裏面富麗之極比於王侯只不過比起真正的宮室小一些。”
妙公主笑道:“夫君如今成了龍伯正合入住龍宮。”
伍封帶着各入進了龍宮果見裏面宛如宮室銅柱玉砌石地雕門分爲前後左右四處前朝後寢左兵右庫。前面有大殿一處偏殿二處後面寢處分爲三區中間最大是徐乘與其姬妾所居大小房屋數十間兩邊是寺人宮女所居之地。左邊最大是侍衛兵士所居除了數百間屋外還有一個大大的閱兵和練兵場右邊最小是金庫和武庫所在。宮中有天然之湖二處由島上溪水貫入還有水井二十多處其水甚甘。
衆人走到後宮之時見有五百多人跪在一旁有男有女。
平啓道:“這個徐乘把自己真當成了大王夫人姬妾就有五十多人。宮中還有宮女一百五十名寺人一百五十名多是從齊燕兩國搶來的少年少女。還有庖人二十名、醫士十名、匠人三十名這些寺人是他將擄來的少年施以宮刑專充寺人庖人、醫士和匠人也都是寺人。”
伍封恨恨道:“這個徐乘當真是死有餘辜!”見小鹿滿面憤怒嘆道:“小鹿兒和小雨兒去安撫他們將他們帶到船上去日後再行安置。徐乘在外爲惡與他的這些大小老婆無甚相干也帶了回去想法子將她們嫁給良人。”
小鹿和春夏秋冬四女將這些人帶了出去。
葉柔道:“公子日後若將此府作爲別院便得改個名字不能再叫龍宮。”
田燕兒道:“不如叫作龍伯之府最好。”
伍封笑道:“燕兒真當我是龍伯哩!還是叫龍府算了。”
正說話時鮑興癲癲地跑來張口結舌道:“公子這龍宮裏面真是大有寶物比得過十個夫餘貝哩!小人當真是看呆了眼。”
伍封擺手道:“不看了不看了。再要看下去只怕心中更是氣憤難平這些東西也不必運回去還放在這裏算了。”
衆人出了這龍府見左右手有若干小型的宅第多半是市南宜僚等盜賊中要人的居所。
衆人下島之後伍封留下了一百士卒守住三島又暫留了不少夷人打理田林待日後專調民戶來。
此後一路沿海北行到了最北的隍島然後又從西側的各島依次回來等回到五龍城時這一圈下來費了一個半月時間不過各島上的盜賊已被盡數剿除用漁船接回了近萬名夷人和燕國之人。
伍封大勝而歸將戰船泊在五龍水城這纔回主城主城上下無不興高采烈。
回到府中時連慶夫人也親自迎了出來。
伍封先看過了遲遲見她日見懶慵不免拿她打趣。
遲遲笑道:“夫君大人滿面春風定是身有喜事了。”
伍封輕撫着她微隆之腹笑道:“那是自然不過這喜事是拜你所賜遠勝過剿滅徐乘之喜。”
妙公主道:“遲遲夫君這次將海上諸島搶來風景美得緊日後那是我們的別院若是每年能住上數月真是哪裏都不想去了。”
遲遲立時大生興趣讓楚月兒將島上的風景細說了一遍聽得目瞪口呆道:“夫君下次帶遲遲去瞧瞧好不好?”
伍封笑道:“你這個樣子怎好四處亂跑?還是等我們將島上收拾好後再用餘皇將你接去不遲。”
遲遲笑道:“夫君父親回來了。”
伍封大喜道:“岳丈大人回來了頭先我怎未見着?”旋又擔心道:“不知岳丈大人爲我求婚一事如何了?”
妙公主格格笑道:“你連岳丈大人都搬了出來孔子和公冶先生怎會不答應?”
遲遲點頭道:“公主猜對了夫子和公冶先生真是答應了婚事。”
伍封立時大樂呵呵笑道:“這回我便放心了。”
妙公主笑道:“夫君又有什麼不放心的?就算夫子和公冶先生未曾答應夫君不是還有木已成舟的法子麼?”
伍封笑道:“夫子是最爲守禮的人公冶先生想來也是如此若真是這麼做日後還不知該如何陪罪了。”
遲遲道:“夫子因爲病重未能親來不過公冶先生已經到了父親這幾天正陪他哩。”
伍封驚道:“夫子的病怎樣了?”
遲遲道:“這就不知道了。”
伍封嘆了口氣道:“未來丈人也來了我得去登門見禮。”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道:“這人當真是色迷心竅什麼都不顧了你才進府來渾身灰撲撲的總該洗洗換身衣吧?”
伍封點頭道:“公主教訓得是爲夫這便去了。”
伍封洗過之後換了身新衣便趕到公冶長所居的驛館之中玄菟靈正陪公冶長說話聽說他來笑道:“公冶兄你的未來賢婿到了。”
公冶長迎出了門見伍封氣宇軒昂地過來向他施禮忙攙住呵呵笑道:“封兒無須多禮我這一路之上聽過封兒的事情多了。封兒以二百四十步大畝之制夫子聞說高興之極還說想移居萊夷這九夷之地哩!”
伍封曾與公冶長見過一面當時未能與他細談此刻見這位未來岳丈氣度質樸眉目之間凜然生威滿臉正氣又知道他是當世奇人心生敬意竟然有些囁嚅起來。
玄菟靈大笑道:“封兒一向能言善辯今日見了未來岳丈爲何反說不出話來?”
公冶長拍了拍伍封的肩頭笑道:“封兒當日我見外父之時也是如此你比我要好多了。其實我們也見過面不會這麼生疏吧?”
三人才進了房葉柔和小鹿便趕了來葉柔見伍封居然還趕在她的前面大有急色的嫌疑臉上一紅白了他一眼。
公冶長父女侄孫多年未見此時重聚那一份感慨涕淚之情自不必說。
公冶長命小鹿將葉柔帶到房中休息葉柔知道他們要談婚禮之事紅着臉躲開。
只因葉柔是寡居再嫁又是納妾婚禮自是極爲簡單三人商議了吉時定在三月之後即日派人到孔子處送訊。
公冶長嘆道:“外父病勢沉重法師去提親之後外父心情大好病體稍減若是早定婚期外父心事已了說不定更有除病之效這叫作‘沖喜’雖未必有效但總是盡人子之孝柔兒的母親去世得早我便得加倍盡孝。”
伍封點頭道:“就依外父所言但願外公能因此而大愈。”
當晚在府前對面的議事大堂中大宴軍中的大小將官都入席同飲。
伍封將大頭請來恭恭敬敬地道:“大頭兄這次能剿滅徐乘閣下功居位請受在下一禮。”
大頭損折一臂一直在大將軍府養傷本來他傷勢甚重不過有公輸問這神醫在自不會讓他就此一命嗚呼硬生生將他從鬼門關上扯了出來如今傷勢已愈只是身體較弱而已。他見伍封以大將軍之尊居然躬身大揖忙跪下道:“小人只是大將軍轄下的隸臣怎當得如此大禮?”
伍封將他攙起來笑道:“大頭兄功勞最大自今日開始便是我府中之將若不嫌棄在下想委大頭兄爲軍中佐領。”
隸臣是奴僕一類脫籍爲庶民便升了一格庶民遂進爲士又升一格這大頭從隸臣直升爲士左領之職與招來相同那是一日之內飛昇了衆人見伍封對他如此器重無不愕然。
大頭忙道:“小人是個粗蠢之輩何況又只有一隻手只擔當得起大將軍的重任非是小人故意謙遜委實不堪其職。”
伍封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請大頭兄爲我餘皇大舟之守護職名爲餘皇令大頭兄在水軍日久又熟悉修理戰船此職必能勝任請勿推搪。”
大頭見伍封真心真意要用他便恭恭敬敬拜領了職司。
伍封扶他坐於席上道:“大頭兄回來多日爲何未見家屬來看視?”
大頭嘆了口氣道:“小人本是樂浪族人父母已亡也無兄弟姐妹。因爲家中甚窮也娶不起妻室只是孤身一人。”
遲遲在一旁道:“夫君孃親爲大頭起了個名字叫鮑義。”伍封點頭道:“這名字好。”庶人臣妾無姓伍封對外稱姓鮑慶夫人賜大頭姓“鮑”與鮑興相似那是視爲自己族人之意“義”這個名自然是嘉獎他的忠義。
遲遲又道:“遲遲已爲鮑義安排了一頭親事只等夫君與柔姊姊的婚禮過後便爲他辦喜事。”
伍封讚道:“遲遲當真是持家有道惹人疼愛。”遲遲嫣然一笑。
田燕兒道:“燕兒在這一路之上見大將軍大顯神威真是天下間少見的猛將委實佩服之極。”
伍封道:“這次剿滅徐乘其實最是爲難與6上三盜大不相同幸好還能順利傷亡較小。”
妙公主在一旁笑道:“夫君最會‘騙人’的兵法徐乘怎會不大上其當?”
衆人都笑起來伍封微笑道:“公主那日我教了你二字兵法今日再教你四個字便是‘攻心爲上’。”
公冶長在一旁讚道:“封兒說的不錯攻心爲上不戰而屈人之兵那是兵法之在最高明之處。”
伍封笑道:“我對這四個字若無柔兒相助一時還未必能真正領悟。此番從臨淄回來先是鎮城其次是徐乘的水寨全靠了‘攻心爲上’四字。其實徐乘水軍之強天下無雙就算集我齊國全部水軍也勝不了他。不過這人擄各族之人爲力役戰船之上漿手至爲要緊。徐乘驅人如使牛馬漿手們都有怨恨之意。再說那些盜賊多是吳軍出身背井離鄉與家人失散在海上爲盜自然也不回真心歸附。柔兒巧施妙計我只用了‘龍伯’二字便能將賊人嚇得心驚膽戰。”
公冶長道:“從軍爲政都是如此民心是最爲要緊之事。”
幾日來各族之長、各城之宰都來道回來一是爲徹底剿滅了諸盜二是爲了伍封納妾之喜。萊夷的夷人本就深信神仙之說如今各族之人見了伍封臉上都有恍然大悟之色當他是龍伯化身是以纔有如此的本事。
伍封在堂上略飲數爵便入了葉柔房中見葉柔面色紅潤豔麗無雙乖乖地坐在案邊畫妝知道她平日不施粉黛近日因婚期已定居然敷粉畫眉起來心中大樂。
伍封細細看了葉柔良久笑道:“柔兒平日不施粉黛就已美得緊了今日略略妝施更是另有一番美處。”
葉柔羞道:“公子專會說話哄人柔兒怎比得上月兒和公主的美麗?”
伍封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美法倒也不好說誰更美一些只要爲夫喜歡即便是醜女也無所謂。柔兒連越王夫人也不做巴巴地跑到齊國來誰知竟被我手到拿來當真是便宜了我嘿嘿我這是否可叫作豔福無邊呢?”
忽聽牀後有人嘻嘻笑道:“這人不知羞恥居然早就以夫君自居了否則說話怎麼越來越象個色鬼呢?”一聽聲音即使不看也知道是妙公主頑皮胡鬧了。
伍封與葉柔正心迷神醉怎料到這丫頭居然躲在房中?
伍封笑喝道:“公主你何時來的怎可胡鬧呢?”
葉柔笑道:“公主一早便來胡纏正琢磨房中的鋪陳。”
妙公主笑嘻嘻從幃後轉了出來道:“我本想多停一陣聽聽你們說些什麼誰知忍不住只好放過你們二人了。”笑吟吟跑出了門。
伍封與葉柔失聲大笑。
次日一早慶夫人派人來叫伍封伍封帶着妙公主、楚月兒、葉柔和小鹿到了前院側室。
側室中除了慶夫人、玄菟靈、公冶長、列九、楚姬、伍傲外連妙公主和遲遲也叫了來。
伍封一眼見到被離也坐在旁邊大喜道:“被離叔叔何時來的?當真是好久未見了。”引着妙公主等人施禮。
被離起身攙住笑道:“我來了兩天聽說封兒蕩平海盜正尋思到海上去看看!”
衆人坐定之後伍封將各島之事向衆人細說了一遍慶夫人道:“今日所在都是自己家人所談也是家事。封兒可還記得國君所託?”
伍封點頭道:“國君只所以讓我鎮撫萊夷探海上諸島正是爲了怕日後情勢有變須爲子孫後代留一條後路。”
慶夫人道:“真的若有變故這萊夷地方也不足爲恃是以海上十八島無論如何也要善加營造以備不測。”
被離點頭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十八島不屬齊燕是無主之地徐乘又營建數年今日被封兒所得可謂天予厚賜不可不善而惜之。”
玄菟靈道:“我與公冶兄一路前來途中談起封兒齊國上下無不敬重尤其是在萊夷之民心中封兒便如天神一般。不過世事難測封兒今日能威震齊境日後不知會有何變故。齊國之政事與魯國其實大致相同魯君被三桓所逼無可奈何。國君深謀遠慮讓封兒鋪設後路正是聰明之舉。”
公冶長道:“本來天下水軍推吳國其次便是楚國。吳國自從徐乘大敗擁戰船流落海上爲盜後水軍已一獗不振。楚國戰船雖多但都是江湖所用其船名‘舫’都是載五十人的戰船比不上餘皇和三翼之強。封兒如今有餘皇大舟又有三翼戰船六十八艘水軍之強天下少有憑此水軍足以守此十八島。”
衆人初與公冶長相識聞其言甚有見識心下暗暗佩服。
伍封道:“兵者政之所依。這水軍需善將操練以保家國。”鹿郢在旁瞧着他眼光中大有詢問之意。伍封解釋道:“天下政事多變然而能沉穩守家者必是有兵權之輩。凡有兵權便能攻守政事不足者武力能改變之。所以天下政事只有二字可說即爲‘強權’。”
衆人不住點頭伍封道:“我們水軍人數不多是以不能行強卻足以保全己家。然而武力之後必有錢糧爲輔否則何以用兵?”他讓葉柔將一幅帛圖拿了出來道:“此事我一路也想過是以攻打徐乘之時便派了田力堪輿各島這幅帛圖便是田力所繪。這幾日我與月兒、柔兒細研此圖如今這十八座島上良田、鹽田、林地不少相當於一百數十里地其中良田可開出八萬頃鹽田二萬頃林地三萬多頃。只要在各島之上遷入民戶多開荒地廣種良田不僅可以富足島上的漁鹽之利更是豐厚。”
他將圖鋪開在案上衆人都低頭來看。
伍封又道:“北長山島上有良田五千餘頃鹽田有二千多頃、林地三千傾都以被徐乘墾好。我擬將十八島之中心定與該島。”
慶夫人道:“北長山島的龍府封兒先做府第之用日後稍改即可爲宮室龍府之名改得甚好不會讓人生疑。”
衆人商議了一陣伍封命伍傲便去調良民三萬戶遷於各島墾養漁鹽其餘的庖人、醫人、匠人、女樂也都調入一些。又在各島之上派兵戶十到五十視大小而不同駐守另派家將一千駐於北長山島不屬都輔軍制。諸島皆用魚船餘皇大舟、三翼戰船十五艘、運兵船一艘留在五龍水城其餘的戰船和運兵船都放在海島之間海島的往來和漁鹽全靠漁船是以除了調入百艘漁船之外還要新制漁船若干。
伍封安排之後道:“雖然北長山島離此才六十餘里只是一日水路但我未必時時守在島上這十八島之上須得派人主持其事。”
慶夫人笑道:“被離兄弟早就想遊歷海島不如便居於島上守護。”
被離搖手道:“我是個閒散之人政事非我所才每日乘舟在各島遊玩尚可真要執島上之政去不堪其任何況我行完了海島還想去巴蜀走一走這海島上另派人去好了。”
衆人知道他喜歡在四處遊歷若真讓他長留島上就算風景再好也不免氣悶。
慶夫人道:“我倒有個主意。九師父爲人守成持重楚姬又擅政事不如調他們到島上去既管各島政事又能養心悅神何況有被離先生一起何事不可以爲之?”
伍封笑道:“有姊夫和姊姊在島上我便十分放心只是姊夫如今是萊東之宰走後這萊東宰由誰來擔任?”
玄菟靈笑這:“萊夷四州之中本就缺了萊北之宰這次我到魯國夫子雖未請來不過爲封兒請來了幾個賢人公冶兄是封兒至親在萊北王屋城爲萊北州宰最爲合適。另外爲還請了夫子的高弟公良孺和高柴來公良孺劍術精妙高柴曾任衛國大夫二人政事通達可堪大用公良孺正好繼九師父之後爲萊東之宰高柴可代我任萊南之宰我一人兼了數職甚是辛苦。”
伍封大喜道:“高兄噢高師叔和公良師叔爲何不見?”
小鹿道:“他們因事耽擱要晚些時纔來。”
伍封點頭道:“那就如此定下來。”
被離一直打量着伍封夫婦數人臉色變幻不定楚月兒奇道:“被離叔叔神眼如電是否看出了甚麼來?”
被離嘆了口氣道:“封兒和月兒的面像深沉我看不出來不過你們身上的殺孳甚重不是好事我頗有些擔心。”
伍封吃了一驚道:“是否有何禍事?”他與楚月兒久歷戰陣當真是殺人如割草芥連自己也說不清楚殺過多少人與楚月兒對望一眼暗暗心驚。
被離道:“天下萬物人爲至靈。雖然戰陣之上刀劍無眼不過能饒則饒能放則放太多殺孳有違天意恐怕終有禍事封兒日後要多加小心。”
伍封和楚月兒心生警惕一起點頭。
這日伍封從遲遲房中出來將妙公主留着陪遲遲說話自己和楚月兒坐在花園之中說話正說着葉柔每日訓練女兒營和親兵營的事鮑興匆匆過來面帶驚惶道:“公子府中來了一個客人。”
伍封見他慌慌張張地樣子奇道:“什麼客人能把你嚇着?”
鮑興嘆了口氣道:“這人是公子的死對頭任公子他突然上門拜訪你說小人怕不怕他?”
伍封和楚月兒都大吃了一驚。
徐乘是任公子的外父死於伍封之手是以任公子說起來都無論如何都是伍封的大仇人這人是董門之中第一聰明人用兵如神身手又高明之極如今竟然登門而來究竟有何圖謀?
伍封點頭道:“我去看看他在搞什麼名堂。”隨鮑興去了側堂見任公子。楚月兒怕任公子暗算也跟着伍封一起。
伍封一踏入門便覺一縷寒意襲人。只見任公子頭戴尺餘長的鐵冠身穿黑衣正坐在案後慢慢喝酒。他見伍封等人進門一眼瞥來目光如閃電一般掃在衆人身上令人覺得頗有不舒服之感。憑這一眼伍封便斷定此人的本事已提升許多已非當日魚口和易關時的“劍釣江水”任公子了。
任公子起身施禮笑道:“在下與大將軍好象有一年未見了罷?”他語氣中雖然在笑形如骷髏的臉上卻看不見任何笑容。
伍封還禮也笑道:“任公子忽然來到寒舍在下倒是意外之極請坐。”伍封這一施禮楚月兒和鮑興免不得也施禮。
任公子盯在楚月兒臉上良久嘆道:“小夫人嫁大將軍近年依然如清純處子美麗絕倫真是羨殺了在下。”
伍封不悅道:“閣下此來莫非是爲了看在下的愛妾?”
任公子笑道:“大將軍請勿生氣在下自從在魚口見過小夫人之後對小夫人便十分愛慕不過並不敢有非份之想適才只是有感而而已。”
伍封與楚月兒坐在了任公子對面鮑興甚是機靈託故出去將春夏秋冬四女叫來以侍候之名立於伍封和楚月兒身後這四女腰懸長刀眼光去盯在任公子身上。
任公子呵呵笑道:“大將軍府上高手如雲這四名美女的刀術想來也是出類拔萃的不過在下今日孤身前來並無敵意大將軍也必太過緊張。”
伍封微笑道:“這都是在下房中的愛姬。實不相瞞在下素來心花幾位夫人不免有些擔心是以常讓她們在身邊守着監視以免我被外面的女子勾了魂去。”
楚月兒和四女見伍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口中與這任公子真真假假地胡說實則與任公子早開始了勾心鬥角忍不住微笑。
任公子失聲笑道:“原來如此那是在下想錯了。在下還以爲大將軍想來個以多勝少將在下當場格殺以除後患哩!”
伍封笑道:“誰都不想有甚後患譬如在下親手殺了‘海上龍王’徐乘後來才知道他竟是閣下的岳丈。早知如此說不定還會留他一命以免閣下找我報仇。”
任公子搖了搖頭道:“在下有一妻六妾房中還有十八名愛姬都算得上各國珍品徐乘之女雖是正妻也僅是其中之一算得了什麼?何況此女早已病故在下犯不上爲了她而得罪大將軍。”
伍封微皺眉頭這任公子果然冷心冷肺刻薄無情。聽其口氣他的那些妻妾愛姬在他眼中便如一件精巧的物什一般並未當成*人看。
伍封嘆道:“在下於魚口、易關都曾與閣下爲敵難道閣下並不在意?”
任公子笑道:“魚口、易關是在下設伏在先要說得罪的話其實是在下得罪了大將軍。在下於易關中箭那支箭也非大將軍所射何必在意?”
伍封愕然道:“在下只道閣下光臨寒舍是找晦氣而來原來也想錯了。”
任公子道:“在下這點本事怎是大將軍對手?當日在魚口之時在下趁大將軍激戰脫力之隙以逸得勞仍然勝不了大將軍如今大將軍劍術更精在下怎敢再生動手之念?”
伍封搖頭道:“在下的劍術雖有長進不過閣下一年未見更是精進怎是當日的任公子?”
任公子訝然道:“原來這也瞞不過大將軍!實不相瞞在下一年多來苦練劍術頗有些長進不過比其大將軍來恐怕仍欠火候。”
伍封見他直承此事笑道:“那也未必。當日魚口本就未分勝負閣下的真實本領究竟高明到何地步不一較劍技怎能分出高下?”
楚月兒見他這麼說自是有意思要殺任公子暗暗準備。
任公子道:“在下此來並非比劍而是與大將軍有要事商談。本來在下的師弟顏不疑也隨在下同來但他與大將軍之間有些仇怨一時之間難以化解。在下怕他到府上衝撞了大將軍只好將他留在城中等在下的消息。”
伍封心中暗驚怪不得這人敢隻身入府原來在城中還有顏不疑接應。他此刻說出來也正是提醒伍封免得他先行動手。
伍封知道任公子絕非大度之人什麼不記仇怨純屬嘴上說說而已其心中恐怕早對自己恨入了骨。伍封原來有殺他之意但聽說顏不疑也在城中殺意頓消。雖然他這大將軍府上戒備森嚴高手如雲但顏不疑若要潛入府中也未始不能就算他不能爲惡眼下遲遲腹隆若被顏不疑胡鬧驚嚇後果堪虞。
伍封心中雖驚臉上卻十分鎮定愕然道:“原來顏不疑也來了!上次在下不小心傷了其手未知眼下如何?”
任公子嘆了口氣道:“顏不疑這人的確是天下奇才雖少了一手劍術卻厲害了一倍以上再加上他前些時‘蛻龍之術’又蛻變了一次氣力大增在家師手下能數十招不敗進境之快委實驚人。”
伍封心中一凜暗時間來算顏不疑的確應該又有蛻變氣力倍增。只是他斷了一手如何反會劍術大進便猜不出來了說不定這是任公子的誇大之辭罷。他道:“當日在臨淄館驛之中閣下曾說這‘蛻龍術’每次蛻變能使氣力倍增如此神功相來也是駭人。”
任公子笑道:“所謂氣力倍增既謂之不錯也可說是錯。譬如顏不疑本就氣力驚人蛻變一次之後氣力的確倍增便如兩個顏不疑相加在一起。不過他第二次蛻變所增只是一個原來的顏不疑的氣力變得如三個顏不疑而非在蛻變一次之後再行倍增變成四個顏不疑。否則任何一人蛻變幾次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豈非連天也能劈得開來?”
伍封見他這麼說又不似作僞心道:“原來‘蛻龍術’是一變二二變三三變四。顏不疑在鎮城時氣力略遜於我如今氣力必定在我之上了。既然任公子這麼說便不是誇大其辭了難道顏不疑的氣力真的倍增?看來我已經非其敵手了。”笑道:“原來如此下次見了顏不疑在下便索性來個視而不見溜之大吉算了免得自討沒趣在他劍下一敗塗地。”
任公子笑道:“顏不疑心中雖然暫忘不了斷手之仇不過這是小事只要大將軍對我們的大事有利他便不會因私而廢公忘了大事說不定還會與大將軍化敵爲友。”
伍封見他漸漸言入了正題但語氣之中大有威脅之意問道:“不知閣下有何大事與在下相謀?”
任公子緩緩道:“越國與吳國已是勢不兩立眼看越國將要大舉攻吳以如今之勢吳國必不能持是以想請大將軍能予以援手相助吳國。”
伍封吃了一驚愕然道:“吳越之事閣下何必如此關心?”
任公子嘆了口氣道:“我們代國地小國貧爲人虎視耽耽早晚必被兵禍勝負未有可知自是要另謀歸處。無論代國如何只要董門能存代國則不能亡。如今天下唯有吳國才能嗣我董門。大將軍若能相助吳國使其不滅于越實則爲我們代國留下了一條後路。”
伍封心道:“爲什麼唯有吳國才能保全你們董門?”不過這話若問任公子任公子定不會告訴他便笑道:“任公子將在下瞧得太高了在下有何本事能救吳國?”
任公子笑道:“眼下吳國只有大將軍一人能救只要大將軍出面遠遠勝過數國之師。”
伍封駭然道:“閣下不是想讓在下去刺殺越王勾踐吧?”
任公子笑道:“若要殺人何必勞駕大將軍?大將軍雖然天下無雙但暗殺的本事怎勝得過我們董門中人?何況就算殺了越王勾踐范蠡和文種還在他們二人輔佐勾踐之子越國也未必便弱了。若連范蠡和文種也殺了越人對吳的恨意仍未消除還是能傾國一戰。”
伍封道:“既然這麼說在下就不大明白了爲何吳國之事非在下出面不可呢?其實閣下和顏不疑的本事並不次於在下。”
任公子笑道:“只因大將軍是伍子胥之子這一個理由便已經足夠了。”
伍封驚道:“原來在下的身份你們早已知道了?”
任公子道:“若連這點事情也不知道我們還怎敢與大國爭雄?吳王夫差視民如仇又將素爲吳民所敬愛的令尊大人賜死吳民恨之入骨是以吳兵雖強卻比不得越人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有覆國之痛的報復之心。如今令尊大人被吳越之民視爲潮神大將軍只要在吳國振臂一呼吳人必會望風景從。國以民心爲上軍以士氣爲重大將軍既得民心軍威之盛也傳遍了天下若能相助吳王哪怕越人?”
伍封知道他所言有理自己若以伍子胥之子的身份出現在吳國說不定真能使民心依附。
任公子又道:“大將軍破了徐乘水軍人數雖然不多但兵甲之精、戰船之良可說是天下水軍之冠。何況大將軍的龍伯身份也早已傳遍了天下只要戰船到了吳國越人定會棄甲四逃。”
伍封奇道:“這‘龍伯’之說是在下剿滅海盜時故意而爲以收攻心之效爲何會短短三月傳得連吳越之人也知道呢?”
任公子笑道:“大將軍到萊夷日久理應知道夷人最重神仙之說。如今夷人真當了大將軍是龍伯自然會四下頌揚再加上董門中人遍佈列國稍稍爲大將軍鼓動些聲勢怎會不弄得天下皆聞?”
伍封道:“你們這麼做想是斷定了在下會相助吳國。既然吳王夫差將先父賜死與在下也算得上有仇在下怎會去助仇人?”
任公子搖頭道:“令堂是吳王僚之公主大將軍與夫差有堂兄弟之親。親仇足以想抵否則爲何不見大將軍也學令尊鞭屍之舉找吳王夫差報仇?可見在大將軍和令堂心中早已是親仇相抵了。”
伍封心中凜然:“原來你們連孃親的身份也探聽清楚董門中人果然了得。”點頭道:“就算如此在下也犯不着去助吳王。”
任公子道:“令尊以一死以全忠義大將軍若能不計前嫌反去助吳王更能全令尊的忠義之名。令尊之所以直言相諫得罪夫差便是怕吳國滅于越人之手大將軍若能解吳國之厄令尊九泉之下必會高興。何況令堂是吳國公主怎也不會眼見家國被滅、宗祀被毀而無動於衷罷?”
伍封嘆道:“吳國如今表面上看起來是兵精地廣其實如風中之星火爲何你們偏偏看中了吳國?”
任公子道:“其中道理其實簡單得很大將軍可知顏不疑是什麼人?他便是吳王夫差之子。只要他與大將軍聯手就成了天下無敵之勢再加上我們董門的勢力未必不能與越國相抗。”
衆人都大爲喫驚伍封奇道:“我聽說吳王夫差有四子其中並無顏不疑在內就算顏不疑真是夫差之子也未必能於夫差之後嗣立爲王。”
任公子嘆道:“顏不疑確是夫差親子只是名不甚正更非嫡子夫差雖然偏愛顏不疑卻因無法立他爲嗣。夫差只有嫡子一人是爲太子友其餘都是庶子。三年前越國乘夫差與晉國在黃池爭盟之時攻吳太子友被俘自殺于軍中。夫差所剩的其餘三庶子分別是王子姑曹、王子地和王子季壽上月顏不疑在吳國時夫差親自認其爲子補入王室之冊稱爲王子不疑地位與其餘三子相若早晚必會立爲太子。”
伍封皺眉道:“這事在下的確有些想不大明白了既然顏不疑是夫差親子爲何到了上月才認了這個兒子呢?”
任公子笑道:“這中間的事其實與大將軍的家事又有些關聯。若不從頭說明大將軍也一時難明。”
衆人越地胡塗了這個顏不疑與伍家的先人又有何關係呢?
任公子道:“四十四年前楚平王見太子建年長便爲他向秦國聘公主爲妻秦哀公以長妹孟贏許婚。孟贏到楚國之後楚平公得知孟贏是絕色美女竟然迎入王宮自娶另將其妾侍冒爲秦女嫁給了太子建。楚平王怕太子建見疑遂聽讒臣費無極之言在城父築城使太子建居之。大將軍的祖父伍奢素來忠直身爲太子傅之職也被楚平王調到了城父。”
這些事坊間早有傳聞除伍封和楚月兒外四燕女不知其詳聽得入神。
任公子道:“一年後孟贏生了一子楚平王珍愛之極起名爲珍便有廢太子建而立珍之意。費無極本就心忌太子建便誣陷太子建在城父欲反楚平王先擒令祖伍奢再命人捉拿太子建又派騙令伯父伍尚和令尊伍子胥回都。令尊知道其中有異隨於令伯父商議令伯父以殉父爲孝令尊以復仇爲孝於是令伯父甘被囚擄令尊逃往鄭國與先逃到鄭國的太子建相會此後令祖與令伯父均招毒手害死。太子建在鄭國捲入禍亂被鄭定公所殺。令尊帶了太子建之子勝逃走過昭關入吳助闔閭奪得吳王之位十六年後與孫武助吳王闔閭攻入郢都鞭楚平王之屍報仇。”
伍封皺眉道:“這與顏不疑又有何關係?”
任公子笑道:“楚平王立珍爲太子後來楚平王死後太子珍即位是爲楚昭王。吳軍入楚楚昭王倉惶之間只帶了愛妹一人逃走孟贏被留在宮中。孟贏年方三十闔閭與太孫夫差入據楚宮大半年常招孟贏侍寢孟贏以死相拒闔閭甚爲敬重派兵保護不敢招惹。不過楚昭王之夫人卻不能免後來竟然有了身孕只是不知其孕是吳王闔閭的還是夫差的。其後吳王闔閭之弟夫概悄悄回國自立爲王再加上楚臣申包胥哭於秦庭七日借來秦兵吳王闔閭只好帶吳師回國伍子胥與楚人相約若楚國將太子建之子勝請回封以大邑則安然回國楚人答應之後伍子胥才引吳軍回國打敗了夫概夫概逃到楚國楚昭王見他勇悍過人封於堂溪號爲堂溪氏。公子勝回楚之後被封爲白公築白城以白爲氏人稱白公勝。楚人見郢都殘破便另築都城於江漢之間名新郢。”
伍封道:“楚昭王夫人之孕莫非便是顏不疑?”
任公子點頭道:“楚昭王夫人有孕之後闔閭和夫差不能斷定其腹中是何人之子女索性將她留在楚宮。楚昭王回宮的第二月夫人便生下一子她羞於見人生子後便自縊而死。楚昭王心知此子是闔閭或是夫差之子欲殺之但此子畢竟是自己夫人之子不忍下手索性使人將此子送到了吳國。這就有些麻煩了闔閭不知此子究竟是其子還是其重孫宮中養之十月終有一日闔閭道:‘觀此子容顏似夫差多一些與寡人無甚相似應是吾重孫無疑。’便取名爲顏不疑交給夫差只是其來歷不正也不好入王室之冊從小便由夫差養大以爲親信。”
伍封失聲笑道:“此事想來的確有趣十月小兒的容貌怎能作準?顏不疑這名字原來是這麼來的。”
任公子道:“這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如非顏不疑之母伍氏一族多半仍在楚國爲高官;若非令尊大人吳軍不能入楚也就生不出顏不疑了。是以大將軍與顏不疑之間的關聯頗深哩!顏不疑常常嘆息說大將軍是他當世第一的剋星二人並生於世恐怕這也是天意罷。”
伍封苦笑道:“在下倒當他的當世第一個對手常有忌憚之心。”
任公子道:“大將軍與夫差有兄弟之親顏不疑見了大將軍也要稱一聲王叔助親抗敵有何疑哉?”
伍封道:“閣下與顏不疑深謀遠慮但何以見得顏不疑便會嗣立爲吳王呢?”
任公子笑道:“此事我們自有安排。夫差諸子無一人有顏不疑之才顏不疑劍技兵法都是上乘餘者王子姑曹是吳國第一勇將不過粗豪少謀王子地多謀而少決王子季壽胸無大志均不足與不疑相抗手。”
伍封嘆道:“雖然顏不疑厲害但夫差在用人上從來就無賢明之處再加上伯嚭嫉賢妒能顏不疑未必能有作爲。”
任公子道:“這件事又與楚國有關眼下的楚王是楚昭王之子說起來顏不疑與楚王既不同母又不同父名義上算是楚王庶兄。這楚王之母是越國公主幸好已死楚越雖然親些但死了的親屬總是比不上活着的親屬楚王與顏不疑名義上總是兄弟。夫差也正是因此才認了顏不疑爲子日後顏不疑即位與楚國便成了兄弟之國或可抵得上楚越之親。”
伍封道:“原來如此就算在下有意相助一則夫差伯嚭未必願意二則在下是齊國大夫怎好跑到吳國去?”
任公子道:“自從越軍襲吳太子友自殺之後夫差常常後悔將令尊賜死他知道民心不附還特地在海邊立了潮神之祀以令尊容顏塑爲神像。伯嚭雖然常有怨言但自從越軍襲吳之後夫差便不像以前般信他了。此番夫差有意請大將軍回國伯嚭也無可奈何。不過依在下之見要大將軍棄齊國之業而事吳國多半是我們一廂情願是以我們已另作安排一是將大將軍的身份已告知天下二來已使人在齊國活動說服齊國君臣派大將軍爲使到吳國後暗助吳王。”
伍封驚道:“什麼?”
任公子道:“大將軍在下不妨直言相告如今不僅吳越齊三國已知道大將軍是伍子胥之子只怕遠在西鄙的秦國也知道了。雖然大將軍與越人交好但越王勾踐心狠手毒多半會對大將軍不利。”
伍封笑道:“只要在下不到吳國去想來越王勾踐也不會來找在下。”
任公子嘆道:“大將軍殺了我董門不少人連顏不疑和市南宜僚也傷在大將軍之手與我董門已經勢同水火。上次朱平漫死於大將軍之手家師便大爲憤怒如今見顏不疑還被大將軍斬斷了一手甚至想親到萊夷報仇。家師數十年未曾出來此番若是奮怒而來非同小可幸好被在下勸住。若不用此事來修好董門與大將軍必難罷休。”
伍封見他出語威脅哼了一聲道:“在下豈是個膽小怕事之人?就算是劍中聖人親來在下也不會怕了他。在下雖然敵不過他但未必不能逃脫。若真是將在下惹得急了便從晉國趙氏借一支大軍不要說董門連代國也一併滅了。趙氏雖然答應不攻代國借兵卻是可以的在下領兵攻代趙氏也不算違了誓言。你們在宋衛設伏殺了趙氏數子我興兵爲他們報仇他們必會高興。”
任公子臉色一變知道他所言非虛這人劍術武技深不可測就算支離益親來說不定仍會被他逃脫。若真的以晉齊之兵相攻恐怕也大有可能。
他搖了搖頭道:“就算大將軍能隻身逃脫但府上的妻妾美姬恐怕難是倖免到時候一拍兩散又是何苦?何況大將軍暗助吳王對大將軍毫無損傷顏不疑也會感大將軍恩德好處多得很何必非要那麼固執呢?”
伍封道:“在下並非固執自是不慣被人要脅何況在下每日在萊夷逍遙自在也不大想多生事端。”
任公子見他雖然不答應其實對自己所說的理由也頗有同感心思也有所動笑道:“此事幹系重大大將軍自要考慮再三三日之後在下再來拜訪望大將軍能夠有所決斷。事關重大還請守祕。”
伍封笑道:“在下想去見見顏不疑閣下會否拒絕?”
任公子點頭道:“在下怎敢拒絕不過顏不疑眼下在城中追尋一人連在下也難以找到他找到了人自會到驛館找我。”
伍封暗暗心驚不知顏不疑要追尋何人奇道:“顏不疑要在我主城追尋一個人爲何不找在下呢?”
任公子嘆了口氣道:“這人其實是本門的叛徒我們自要找他出來大將軍府上雖然高手不少但能對付他的不過三四人能擒他的人怕只有大將軍了。”
伍封驚道:“什麼人這麼厲害?”
任公子道:“這人是市南宜僚。他被大將軍射瞎了一目對大將軍仇怨極深我們董門想與大將軍釋嫌聯手他卻大加反對近日多半來了主城之中想對大將軍不利。如今大將軍與我們董門利害相關自不能坐視不理被他壞了我們精心的謀劃非要將他擒殺不可。此人劍術高明大將軍須要小心出入若被他所乘我們便白費心血了。”
伍封心中凜然道:“多謝閣下提醒在下自會小心在意。”
任公子起身告辭之後伍封立時命人到王屋城將未來外父公冶長請來又將玄菟靈、冉雍等人請來一起去見慶夫人商議。
慶夫人聽伍封說完後沉吟良久嘆道:“董門中人真是厲害竟能猜到我們的心思。雖然夫差無道但我們怎也不能眼看着家國宗祀被毀。”
公冶長問道:“夫人的意思是否要相助吳國?”
慶夫人點頭道:“先夫以直諫而被賜死爲的是保全吳國的宗祀封兒若能助吳既可全先夫之忠義又可保母家之宗祀爲人子者理應如此。”
葉柔點頭道:“柔兒在越年餘見越人復仇之心非同小可若真是大舉入吳吳民必定慘遭塗毒。柔兒時時在想我助越練兵究竟是對是錯?爲雪一國之恥而傷一國之民似乎不好但天要棄吳也是必然。”
公冶長搖頭道:“夫差視民如仇倒行逆施人都說是天棄吳國依我看實則是人所爲之。”
伍封問道:“柔兒你在越國年餘以你所見越王勾踐是個什麼樣的人?”
葉柔道:“勾踐雄才大略可算一代雄主他能忍常人不能忍臥薪嚐膽與民同苦看起來倒象夏禹和周文王不過我總覺得這人陰沉沉的胸中另有城府。”
伍封道:“越王勾踐能在吳王夫差手下爲奴三年這番忍勁非同小可範大夫次對我說勾踐爲人忍辱妒功疑心極重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安樂。田恆也說此人厲害之處遠勝於夫差。若真被他滅了吳國鋒纓北指多半會向齊魯兩國大動兵戈。”
慶夫人道:“適才親翁之言大有道理吳國日弱未必是天意而是人爲。既然人力可毀吳必也能救吳。”
冉雍道:“大將軍是齊國重臣若是相助吳國是否妥當?”
伍封道:“爲人臣者必以忠義爲本。若損齊而救吳我必不會爲之反言之損吳以興齊我也不會去做。如今齊魯新盟吳國再不敢有北上之心便成了南方則屏障若吳國亡于越手。越王勾踐必興霸念揮軍北上齊魯兩國之兵人數雖衆但素弱於吳越是以救吳則是救齊魯二國。齊魯合盟之後國君與田恆都覺得和吳爲上策一直在與吳示好當年少姜嫁吳齊吳二國怎也算得上有些姻親。”
公冶長道:“如今夫差有四個庶子還未立嗣顏不疑就算得封兒之助能立大功於吳但他畢竟是新認之子比不得其餘三子在吳國的勢力。何況此人未必是明主的材料封兒插手於吳事未必真是長利於吳。”
伍封道:“我已有算計萬一越國攻吳我便助吳抗越。越國有范蠡文種之智是勝是負未可預知若是敗了也算盡了對家國的忠義萬一真能獲勝我便抽身而返日後的吳越爭競我便不再插手。若夫差仍不能退讒興政那便真是天棄吳國了我就算是神仙恐怕也無回天之力。不過真有吳國滅亡的一日曆代吳君的宗祀神主自不能毀我設法帶回齊國置於海島之上侍奉。何況我若大搖大擺到吳國與伯嚭這傢伙鬥上一鬥想來也大爲有趣。”
公冶長驚訝道:“怪不得封兒年紀輕輕便能立此功業原來真是先見之士哩!”
慶夫人嘆道:“封兒想得十分周到雖然事在人爲但畢竟有未必能爲處。好在封兒的智計劍術不弱雖有兇險卻未必不能保全自身。”
妙公主聽了半天道:“聽夫君的意思是要與顏不疑和董門聯手了?”
伍封搖頭道:“我只是助吳與董門無甚相干顏不疑能否嗣爲吳王我纔不會理會哩。不過任公子與顏不疑這次來我便與他立誓我助吳抗越一次他們便不得騷擾我的家人。顏不疑這人厲害無比我一個看不到時恐怕就有奇禍。”
妙公主嘆了口氣道:“這豈不是被他們所脅成功大大丟臉?”
伍封笑道:“他們怎麼想是他們的事不過任公子今日之言其實是董門的深謀遠慮他們早料到我會答應任公子纔敢大搖大擺入府。只是這件事要國君和田恆知道纔行過些天我便到臨淄城去拜見國君老丈人。”
楚月兒道:“夫君那市南宜僚只怕真的在主城不得不防。”
伍封點頭道:“月兒提醒得是眼下府中之人能與市南宜僚相抗者只有你我和柔兒三人二位岳丈均不常在府中小鹿兒勉強能敵久必會敗這人若潛入府中十分麻煩。”
正說着話小鹿陰沉着臉着過來道:“師父、叔祖!”鮑興也跟在他的身後。
葉柔道:“小鹿兒你這是……”鮑興嘆道:“適才有急使來傳信夫子仙逝了喪期是夏四月乙丑日即是上月的事。”
公冶長和葉柔立時大哭起來伍封與楚月兒在魯國聽過孔子的教誨一向對孔子甚是敬重聞說孔子去世心中大震立時一迭聲吩咐下去準備起程趕往魯國赴喪。
妙公主和田燕兒也聞訊趕來妙公主嘆道:“上次夫君未帶我見夫子這次我隨夫君一起去。”
田燕兒道:“燕兒也去。”
伍封這時哪有閒心管誰去誰不去點頭道:“那便同去好了。”
慶夫人早已派人去通知冉雍、高柴和公良孺當晚他們都趕了來慶夫人對孔子向來敬重備了數車之物。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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