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嘯歌傷懷,念彼碩人
家中有慶夫人主持又有玄菟靈、公輸問、小鹿、伍傲、吳舟、趙悅、蒙獵、平啓、招來、樂浪乘、天鄙虎等人還有二千五百都輔軍和七百親衛軍倒是大可放心。
伍封臨行對慶夫人道:“孃親顏不疑和任公子明日來時就說我到魯赴喪待我從魯國回來再說。”
慶夫人點頭道:“你正好在臨淄稍停向國君稟告再看看如何向任公子答覆。”
伍封又道:“那市南宜僚多半藏身左近遲遲身上有孕府中務要小心。”
慶夫人笑道:“不怕顏不疑和任公子有求於你必會暗中保護此刻正是多了他們兩大高手又怕誰來?”
伍封想想也是這才放心出。
伍封等人乘着車倭人勇士騎馬緊隨出了萊夷之境騎兵才改爲步行每日行軍百里一路兼程不到十日便到了臨淄城外。
伍封將大隊人帶入了封府派人送田燕兒回相府去後與妙公主、楚月兒入宮見齊平公。
齊平公見了他們先安慰了伍封良久然後嘆道:“你們終算來了。封兒如今朝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伍子胥之子衆說不一寡人說早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怕招了吳王之忌才未說出來。”
伍封苦笑道:“這都是董門中人要迫我助吳才做的好事了。”
齊平公道:“田恆先前也多有不悅幸好貂兒將他請進宮來說她在伍堡住了多日早知道此事怕節外生枝未告訴父兄封兒算不上欺君。”
伍封心想那日母親與田貂兒談及往事以田貂兒的聰明自然猜出他們身份來。
齊平公又道:“如今齊魯盟好田氏父子擔心東南之勢正與吳國設法修好除了重修齊女墓外還與伯嚭深相結納。”
伍封皺眉道:“伯嚭是個卑鄙之人與他結納有何好處?”
齊平公道:“只是想與夫差修好使吳國成爲我們東南的屏障。田恆還說吳人不足爲慮但越人不可不防。原曾想與越國結好但越王能對付吳國未必不會對付齊國這個勾踐相當可怕不可不小心。是以如今我們齊國上下正想着助吳抗越以備東南的不測。”
這時侍衛來報說相國田恆、大司馬鮑息和右司馬田盤一齊入宮齊平公讓妙公主帶着楚月兒去見田貂兒道:“貂兒有身孕快兩個月了你們去陪陪她也好。”
伍封喜道:“原來君夫人有喜這可是件大喜事。”
齊平公笑道:“寡人只道只有妙兒這女兒想不到臨老了還有這種喜事。”
妙公主知道他們有國事要談二女往後宮去了。
齊平公命人將田氏父子和鮑息請進了偏殿伍封起身相迎田恆見伍封也在笑道:“伍大夫你可欺瞞本相久了。”
伍封笑道:“非是敢有意欺瞞在下怕多惹麻煩反誤了國事。”
鮑息道:“兄弟可瘦了一些過去的事不要想得太多。”
伍封點頭道:“大哥教訓得是大哥之孫也快要出世了吧?”
鮑息笑道:“就在這一兩個月吧。”
衆人向齊平公施禮之後坐了下來。
田盤埋怨道:“大將軍既是吳國伍相國和慶公主之子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爲何連在下也要瞞過?豈非不當在下是朋友?”
伍封歉然道:“伯嚭先後派了數批刺客來對付在下都被在下悄悄解決了。也是在下太過謹慎了些怕給齊國惹禍是以未敢說出來。”
田恆笑道:“不要說伯嚭就連吳王夫差也算不了什麼。若不是擔心越國本相早想勸國君助越滅吳了。”
田盤道:“越王勾踐有晉文公手下一般的人材又有楚莊王的雄才大略若是滅了吳國必會北上齊魯爭霸天下是以朝中上下商議多日想反過來相助吳國。”
齊平公點頭道:“救吳等於爲齊國立了一道屏障正該如此。”
伍封忙道:“此事在下另有想法齊國無論如何不要公然派兵助吳抗越。”
衆人都大爲詫異田恆奇道:“大將軍不是記吳王夫差的仇吧?”
伍封搖頭道:“先父一生爲吳家母又是吳國的公主在下怎也不會坐視吳國被越國侵害。不過當下之勢全在於夫差身上。如果夫差仍如以往不要說齊國就是神仙也救他不得。如果齊國公然助吳一旦不敵越人齊國必被戰禍成爲死敵。”
田恆道:“如果不助吳國越人滅吳之後並吳越二國之力覆地近兩千裏便成了齊國的心腹大患。如果我們暗助吳國仍是瞞不過越人遲早會被兵禍。是以公然相助和暗中相助無甚分別。朝中上下這些日爭論不休全在於這後果難料。”
伍封笑道:“表面看起來雖無分別但對越人來說是有分別的。如果我們公然助吳一旦吳國滅了越人自會找齊國開戰勝負難以預計。如果我們用另外的辦法名正言順又暗助了吳國越人也會向齊國開戰不過到那時候越人就未必能勝了。”
衆人都有些不解未知其中的分別在那裏。
伍封問鮑息道:“大哥齊、吳、越三國之兵孰者精強?”
鮑息沉吟道:“若以士卒而論齊兵身高力大軍中又重技擊一名士卒與一名吳越士卒相較則必勝;吳卒善兵法一伍吳卒必勝過一伍齊卒或越卒;越兵力最弱但裝備精良一隊越兵必勝一隊齊兵或吳兵。是以兩軍作戰不論主將的兵法吳越士卒人數相當的話勝者必是越兵。吳兵與齊兵曾有過艾陵之戰齊兵瞠乎其後。”
衆人見他分析得甚是清楚無不佩服。田恆和田盤不住地點頭田盤道:“越人可怕也就在此。”
伍封道:“以一對一越卒最弱爲何越軍反會最強?吳軍裝備比越人相差不會太多哩!”
鮑息嘆道:“吳越之間仇深似海吳國滅越以其王爲奴後來才許其復國是以越人上下齊心均以爲恥是以士氣旺盛之極。夫戰勇氣也士氣旺者必勝。”
伍封道:“越兵之強這並不是兵精過吳而是國仇家恨所使因而士氣旺盛。越兵與齊兵交戰則大不相同。如果齊軍公然助吳仍爲所敗一來齊兵新敗又是自己招來的禍端士氣必弱二來越人會視齊人爲仇士氣旺盛他們大舉攻齊我軍以弱對旺就算孫武在世也難以獲勝。”
田恆點頭道:“如果只是暗助吳國又有何不同?”
伍封道:“如果齊兵不動我們只是暗助吳國那麼越人上下便不會視齊爲仇。越王勾踐若是攻齊反會被越人認爲他好大喜功多生事端令得將士滅吳之後仍不能與家人團聚軍中生怨。同時越國無端端攻齊必惹齊人之怒齊卒每一人均勝過越卒所欠只是勇氣而已。若是家國被侵自然是憤起抗之必將越人打得大敗。”
齊平公呵呵笑道:“原來如此封兒言之有理。”
田恆點頭道:“怪不得大將軍能一舉將萊夷海6諸盜盡數剿滅果然是精通兵法。齊國助吳是必然之勢只是當如何暗助吳國呢?”
伍封道:“這就要吳人自己找上門來了我們若跑上去說:‘嘿你們吳國不行了讓我齊國來幫你吧!’以吳王夫差的性子必會以之爲恥反而麻煩。如今吳王夫差新認了個兒子叫作王子不疑其實就是那顏不疑了。”
衆人不知此事大爲喫驚伍封將顏不疑的來歷向他們略略說過衆人駭然之餘又覺得可笑。
伍封道:“顏不疑和任公子前不久親到萊夷向我示好請在下借先父名頭入吳相助以對抗越國在下雖然也想助吳但未向國君和相國稟告是以未曾答應下來。”
田恆笑道:“大將軍如今這身份反倒是件好事了。吳人上來求援兩國修好之主動必在於我們之手了。”
伍封點頭道:“在下雖然想助吳但不想讓齊國惹禍是以不能帶齊兵去以免爲了我們伍氏的家事而牽動了齊國否則在下怎對得住齊國君臣百姓?”
齊平公不住地點頭道:“封兒想得極爲周到。”
鮑息皺眉道:“如此一來兄弟豈非要長留吳國?”
伍封道:“不會的助吳實則助齊但也要看看事情是否可爲若夫差實在不成器便只能罷手了。兄弟此去未必能成功但只要能將越國滅吳之期拖上數年對齊國來說也算是件好事。”
田盤道:“大將軍言之有理。”
伍封又道:“不過以在下之見就算夫差死了吳事也未必能爲。吳國遲早要滅于越國之手越國日強兵鋒必指齊魯楚國但楚國勢大眼下楚王又是越女之子與勾踐又親。那麼越國所惹的便是齊魯也就是說齊越之間早晚要有一場戰事這是難以避免的。我們若多出數年時間準備便有可能將越國打得大敗令他們再無北上之念。”
田恆道:“大將軍原來是先知先覺之士早知如此我們朝中上下也不用爭執這麼多天了。”
齊平公道:“不如封兒便去助吳抗越稍有成功便回來千萬不要長留吳國相國你看這樣可好?”
田恆笑道:“國君英明之極正該如此。既然是暗助吳國大將軍仍是我們齊臣萊夷的邑地仍有。本相猜大將軍到吳國之後吳王多半會待以客禮而不臣大將軍日後仍回萊夷便是。不過大將軍在萊夷滅羣盜、興教化平定各族雖然那是大將軍的采邑實則有利於齊國因此本相以爲這是大將軍爲國所立之大功理應嘉獎升爵。”
齊平公和鮑息正怕田氏因此而將伍封在齊國的勢力消除斷了伍封的後路早擬好說辭以免伍封一去吳國便不再是齊國的大將軍了不料田恆並沒有這麼做反提議要升伍封之爵。
齊平公笑道:“相國之言正合寡人之意封兒眼下是中大夫便升爲上大夫之爵仍爲大將軍之職。”
其實伍封之勢逾大雖然曾經立誓但世事難料田氏不免忌憚。但若真是斷了伍封的後路伍封必會全心全意與顏不疑聯手這人厲害之極日後在吳國得勢齊國田氏便大有頭痛之處了。若伍封仍是齊臣萊夷的家業不變他心繫家中自不會有背叛之心。只怕日後吳國對他所封更多令他留戀是以田恆一反常態反而要升伍封的爵位。
議事完後伍封說了要去魯國無暇到各府拜訪田恆等人早知孔子之喪知道伍封是孔子的外孫女婿自不會在意寒暄一陣各自走了。
齊平公這纔將田貂兒、妙公主、楚月兒一併請到後殿一同用飯。田燕兒先前也隨田恆入宮她是君夫人的親妹直接去了後宮看田貂兒此刻也一同用飯。
飯後伍封告辭齊平公備禮數車道:“封兒寡人便令你爲使去弔唁孔子也體現齊人愛賢之心。”
伍封等人從臨淄出十多日之後終到了魯國境內。
魯國雖然多年未用過孔子但他畢竟曾是大司寇又代攝相事以告老的大夫退居府中是以仍然十分重視孔子之喪以此來播其愛賢之名。何況孔子的弟子遍佈天下單是魯國便有不少人爲官是以到魯赴喪者甚衆連齊、宋、楚、吳、越、晉等國都派了使者來弔唁。
伍封的車隊一入魯境便被魯國守境官員盛意接待。魯國一向媚事齊國伍封是齊君的女婿又是使者自是要小心接待以免得罪大國。
伍封的車隊到了曲阜城外之時三分魯國之權的三桓季孫、孟孫、叔孫三家之長各帶人出迎天下各國來弔唁孔子的使節之中以齊國伍封的身份地位爲最高了自是格外地隆重。不過柳下跖出使吳國未歸未能見着。
伍封依禮先見宮見過了魯哀公然後才帶着衆人到孔子府上拜祭與公冶長等人見面改着緦服。停殯三月之後衆人將孔子營葬在北阜之曲冢大一頃說來也怪自孔子葬於其地連鳥雀也不敢棲止其樹。
其中的禮俗甚多不一而足。不過因有喪事葉柔要着齊衰一年與伍封的婚事便只好往後推了伍封心中雖不願意卻也是毫無辦法只能說是好事多磨了。
這日剛從孔子冢前回來渠公不知怎麼找了來伍封又驚又喜道:“老爺子怎到魯國來找到我?”
渠公道:“老夫先去了楚國再從楚國趕來。”他叫了十人上來道:“這都是月兒的族人老夫以公子之名贈了他們數車金帛又在他們族中呆了許多日細心觀察儘管想到齊國來的人甚多但老夫只覺得這十人還算不錯雖然武技政事不甚擅長卻持重可靠年紀又輕可堪造就。老夫細詢過其族譜月兒之父祖都是幼子故而月兒的輩份甚高這些人大抵是月兒的族侄之輩更有三人算得上月兒的侄孫。”
楚月兒甚喜向這十人細看過去見他們年長的三十多歲年幼的十七八歲只不過都不認識。倒是這十人之中有的人卻還記得楚月兒姊妹說了一番舊事甚覺親熱。
渠公道:“眼下月兒一族人數不少不過已經流爲庶民並無姓氏名也簡單老夫見他們是楚莊王之後故稱爲莊氏。這十人老夫都重新起了名以便記憶由莊大、莊二到莊九莊十稱莊氏十子。”
莊氏十子向伍封見過主僕之禮伍封讓他們起來心忖這十人先帶回府中由母親、伍傲和公輸問視其能而安置。
渠公又道:“老夫訪尋多日聽說月兒有一個堂兄名戰爲人沉穩冷靜又有神力善劍術又精水性。族人都誇獎其本事可惜他數年前離家出走不知所蹤否則老夫非將他帶來不可。”
渠公到魯國數日安置了曲阜陶坊的事心記漁鹽生意又趕往燕國去途中順便往來於臨淄和萊夷不絕收取漁鹽販往各地。
喪禮過後衆人這才赴回齊國在臨淄城中停了一日伍封進宮見過齊平公又拜見了晏缺、田恆、鮑息等人這纔回主城去田燕兒也不願意留在臨淄仍跟了伍封到了主城。高柴和公良孺身服斬衰也到了萊夷分別任萊南和萊東之州宰。莊大等人也各自安排到各府各城不提。
伍封這一趟往返三個多月已到了八月天氣了。這期間市南宜僚並未前來只是南郭子綦帶了三個兒子到萊夷主持了列九和楚姬的婚事一月後纔回去伍封其時遠在魯國便沒能見到這劍術高手。
列九與楚姬婚後便與被離一起到了島上住在龍府之側新改的府第之中爲伍封打理島上事宜將十八座海島弄得甚是齊整丁戶甚多當真是世外桃源一般。
伍傲與高麗文之女的高麗採兒婚事也辦了公輸問與東屠嬌雖早在了一起也按玄菟族的習俗舉辦了婚禮。
女兒營中也有不少人又了身孕幸好數月中無甚大事也用不上士卒各自安心養胎。小鹿代替姑姑暫管女兒營從徐乘的宮女中又挑出數十人加以習練重新整治女兒營。
小鹿最是好學除了每日找公輸問學一兩個時辰醫術外剩下的時間都是練習刀法刀術愈來愈厲害。
他將從蓬萊島上帶回的一百五十寺人編成一隊讓他們除了輪流服侍之外也隨他學習刀法。他對這些寺人心懷憐憫想讓他們學成刀法隨伍封見功也免被人看不起這些寺人也是這麼想是以格外勤力。
伍封還未去魯國時這支寺人隊便已開始練習刀法伍封和楚月兒知道小鹿和這些寺人的心思親自點撥其刀法和矛術再加上葉柔心疼侄子特地啄磨些刀法陣勢教這些寺人還與伍封將兵法中的方陣、數陣、錐形陣和雁形陣將給他們。
這三個多月伍封等人雖不在但他們在小鹿的督導下將刀法、弩箭和陣勢練得十分精熟。
其實這些寺人各有所長其中有庖人、醫士、匠人還有專事侍服、護衛、守望之職的寺人如今熟悉了兵陣之戰日後隨軍行走大有用處。當日伍封千里外救趙鞅之時趙鞅的幾乎家人侍者死傷殆盡伍封便見此弊索性讓小鹿將這些寺人練成精銳之兵。按俗這些寺人無甚前途只能充當奴僕下人伍封對他們反而十分憐憫親厚以之爲貼身的侍從。
遲遲懷胎已八月腹已大隆讓伍封又驚又喜。
回城第二日任公子一大早便來拜訪不過這次顏不疑也一同隨來。顏不疑面色微白依然是冰冷如故只不過他將左袖放下來擋住了左手也不知他斷臂之後是個什麼樣子。伍封將他們引入了廂房這次只有楚月兒陪着他。
任公子道:“大將軍一走數月在下可等得十分焦躁了。”
伍封嘆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累二位久候了。”
顏不疑道:“大將軍別來無恙乎?”
伍封笑道:“託福還算過得去了只是及不上顏兄之春風得意。”
顏不疑嘆了口氣道:“大將軍既然無恙在下便放心了許多若是大將軍有何閃失在下一時間也難以覓到大將軍這樣高明的對手。”。
任公子見二人一見面便言語相交打圓場道:“大將軍與不疑都是天下奇才可謂人間雙璧說起來還是叔侄之親理應多多親近。”
伍封點頭道:“說得也是既然是叔侄顏兄與在下真真是血肉相連劍割難開哩!”
顏不疑冷笑道:“一劍下去血肉自會斷開不過我們叔侄之間的情誼在下自是牢記在胸終生不敢相忘。”
任公子裝作不懂二人的意思呵呵笑道:“大將軍上次在下所提之議大將軍以爲如何?”
伍封笑道:“在下有三件事情要預先說明白。”
任公子點頭道:“天下之事本就是此來彼往大將軍助了我們我們也自有報答之處。大將軍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出來。”
伍封道:“第一件事在下答應助吳抗越但只限一次。如果在下真的幫上了手能救吳之厄事後便回齊國再不理吳越之事。”
任公子與顏不疑對望了一眼任公子道:“此事容易以大將軍之纔出手一次便夠了。”
伍封道:“第二件事只有吳越交戰之時在下才會援手其餘之事一概不理而且在下會視其可爲和不可爲自行決定如何去做不勞你們費心安排。若涉及吳越的內政在下不會理會。”
任公子笑道:“大將軍自不會受我們差遣只要能助吳人抗越其餘之事我們也管不上。”
伍封道:“第三件事不管事情如何董門之人永遠不得傷害在下的孃親外父妻妾親屬。”
顏不疑和任公子同時點頭任公子道:“這是自然。”
顏不疑哼了一聲道:“大將軍說得直接在下也直言相告如果無斷手之仇在下寧願與大將軍冰釋前嫌如今在下的一手毀於大將軍劍下在下說不報此仇大將軍也不會相信。大將軍的家人親屬在下並不會爲難這位月兒夫人曾經傷了在下一劍在下也既往不究。不過斷手之仇在下始終要報。”
伍封笑道:“在下早知道顏兄會如此在下與顏兄遲早也決一死戰否則我們都會心存遺憾。”
任公子笑道:“既然大將軍答應助吳抗越我董門之人自會巧作安排讓大將軍大大方方回吳國去又會讓齊國君臣不會見怪。只是不瞞大將軍說此事除了在下和不疑外董門中人並不知道還望大將軍守祕。”
伍封微驚道:“莫非此事是任公子與顏兄瞞着門中所爲?”
任公子嘆了口氣道:“國有國事家有家事我們董門之中也有些事情大家雖然都是爲了董門卻各有想法外人插不上手。”
他們門中的事伍封也懶得去問點了點頭。
顏不疑道:“在下還有一事想求大將軍。”
伍封和任公子都感愕然伍封道:“顏兄有什麼事?”
顏不疑道:“在下幾番敗於大將軍之手委實有些不服氣。近日在下精研劍術頗有所得今日想與大將軍一較高下以慰心願。”
任公子見大事已定顏不疑居然不顧大局仍要與伍封相鬥驚道:“不疑大將軍已經……”顏不疑搖頭道:“師兄不要誤會不疑只是想與大將軍以三十招爲限比試劍法高下絕不會傷了大將軍壞了大事。”
聽他口氣彷彿伍封必會敗於他的手下一般伍封微微一笑心想:“這人新經蛻變劍術大有長進不免心癢難煞若不答應豈非怕了他?”點頭道:“聽說顏兄劍術倍進在下也想見識見識比一比也無妨。”
楚月兒嚇了一跳小聲道:“夫君!”
伍封小聲對她道:“我若不與他比日後總是對他有所顧忌信心受挫。不如趁今日試一試他的劍術他要我助吳抗越自不敢傷我。”
顏不疑見伍封答應笑道:“大將軍果然是真正的劍手明知在下劍術大進仍敢一試。今日較技之後不論勝負三年之內在下絕不會找大將軍試劍。”
伍封站起身來道:“既是如此便請二位隨在下到練武場上去。”
四人到了練武場上府中衆人知道消息無不大驚都趕到了場上連遲遲也要來看被公輸問勸住。
伍封與顏不疑站在場中各自拔出了劍。
顏不疑長劍指着伍封只見劍上綠瑩瑩的光紋流動漸漸積在劍尖之上顯是勁力內蘊一旦此劍刺出必然是沛不可當連場外衆人也感到此劍上冷森森的殺氣。
伍封見顏不疑一劍在手還未刺出便有如此威勢果然與以前大不相同立時好勝之心大起笑道:“顏兄的劍術果然大有長進。”將劍橫在胸前。
顏不疑哼了一聲忽地一劍刺了過來這一劍快捷迅猛卻聽不到一絲破風之聲顯是劍上勁力畢集晦如非同小可。他上次與伍封比劍被伍封先手搶功這一次便先取功勢伍封喝了一聲橫劍斜蕩雙劍相擊只聽“當”的一聲巨響二人各等了一步。
他們這一招是互試勁力兩人均覺手臂劇震。若以氣力而論伍封天生神力要勝過顏不疑不少但顏不疑兩番蛻變之後便如有三個顏不疑的力氣這一劍比下來表面上勢均力敵實則顏不疑佔了一點上風幸好他是以“蛻龍術”強行提升氣力是以勁力不純比不上伍封以吐納術自然漸增的力氣。
顏不疑臉上微帶詫異想不到自己蛻變第二次之後伍封的勁力仍能與他相抗自己雖然略佔上風但也討不到多少便宜。
他冷笑一聲又一劍刺了過來伍封微微側身劍尖向顏不疑手腕處點去。不料顏不疑劍招一變扭身橫削。
伍封見他變招之比上次比劍上快了不少暗自心驚。他來不及變招自好退開了一步不料顏不疑左身的大袖橫掃過來袖中殺氣森森寒氣襲人。伍封大驚不料顏不疑一袖之力也如同刀劍急振腕處長劍斜立而上便聽“噗”的一聲“天照”重劍與顏不疑的大袖相交如中厚革大袖被劇力所及立時粉碎如羣蝶四飛一般散開。
衆人見顏不疑這大袖威力驚人無不心驚直見大袖殘損顏不疑露出那一條精壯的手臂來。他齊腕斷處居然裝了一個精緻的銅套套頭上帶着一柄尺許短劍亮晃晃甚是嚇人。
伍封奇道:“原來顏兄在臂上裝劍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顏不疑道:“若非大將軍斷我一手在下還想不到這將拙化巧的法子。大將軍休要小看了此劍此劍名叫魚腸是當年專諸用來刺殺吳王僚的寶物。人都以爲此劍已隨吳王僚下葬其實是埋在專諸的墓中。在下於五年前便將此劍從專諸墓中找出來此次覓了三十多良匠將此劍鑄在鐵套之上。是以從今以後劍就是臂臂就是劍這柄魚腸劍與在下再也不可分開了。”
伍封點頭道:“顏兄果然聰明過人這種雙劍之法當真是前所未有。在下見獵心喜一與顏兄一較劍技必然心癢難眠顏兄不妨盡展所長。”
顏不疑見伍封不畏自己的雙劍也暗暗佩服伍封的膽色道:“既是如此大將軍便要小心了。”他揉身而上雙劍齊攻當真是變化萬方詭祕莫測。
伍封與他交手數招對顏不疑的雙劍合擊之法便不感意外雖然此人多了一劍劍術又增加了不少威力大了倍餘伍封卻仍可抵擋得住一連交手了十餘招。
伍封暗叫僥倖他見過妙公主的刀劍合擊之術那是她天賦異稟一心可以二用一人便如同二人。這顏不疑卻沒有這種天賦是以最多隻算得上一人使動二劍不過如今天下武技之中一人使雙劍者甚爲罕見何況顏不疑勁力奇大本來的劍技又十分高明是以他這種雙劍之術也算是駭人聽聞了。若是他與妙公主交手妙公主的刀劍合擊雖然精妙但勁力遠遜經驗又差他在數招內便能勝妙公主。
伍封心道:“若非公主那日高興將刀劍合擊之術使給我看我怎知天下還有這種奇術?顏不疑雙劍使出不出三十招我便會落敗也怪不得他與我定下三十招之約。”想起妙公主臉上不禁露出笑意。
高手較技怎容得人分心?這時忽聽衆人驚呼顏不疑的“寒沙”劍如電而掠左臂的“魚腸”便如毒蛇吐信般倏地從腹下潛刺了過來。
伍封此刻正舉劍欲劈此刻躲避不及眼看要被刺中情急之下重劍下劈之時忽地左手也握了上去如小鹿雙手使刀一般劍劈在中途得左手之助劍勢忽地大增“轟”地一聲劍光大熾加一倍“天照”重劍擊在了“寒沙”之上勁力之劇又將顏不疑左臂的“魚腸”撞開“嗤”的一聲衣上被割了個小口。
伍封心中一動顏不疑勁力大得異常何不用雙臂之力與他相抗?這柄“天照”重劍柄長尺半正合雙手使用。
伍封長笑一聲雙手握在劍柄之上忽地劍術一變使出了自創的“大夢十三刀”來只見他劈、斬、掃、削每一招如盤古開天、巨靈劈山一般劍挾風雷之聲顏不疑大驚失色不住後退。
本來顏不疑蛻變一次便如兩個原來的顏不疑勁力卻不如伍封單臂之力。眼下第二次蛻變後有三個原來的顏不疑之力伍封以雙臂相抗雖然左臂之力略遜但仍當得上四個未經蛻變的顏不疑顏不疑立感力氣不敵。
何況他與伍封交手深素伍封的劍法如今伍封竟改用刀法雖然大有似曾相似之處但伍封來來回回十餘招每一劍下來都是聲威無限他若在第二次蛻變之前恐怕三十招便敗了。此刻他一連擋了四十餘招退開了二十多步雖然大見狼狽仍然未能落敗。
小鹿苦研這“大夢十三刀”已久自覺刀法日進千里誰知這套刀法在師父手下使出來竟如天外神雷威力之大勝他十倍看得他又驚又喜。
場外衆人見伍封以劍運刀威力驚人無不敬佩。公冶長是第一次見到伍封的劍術本事此刻驚喜交集不料這未來女婿厲害之處遠勝他心中所想。玄菟靈臉色微變心道:“那日我與封兒比劍封兒若使出這種本事恐怕我二十招便敗了原來那日他一直在讓我。”
任公子臉上滿是驚駭心中又是另外一番想法。他近年劍術大進聽說伍封與顏不疑上次的大戰後自忖顏不疑氣力劍技大進自己與他相比自是差了少許但也未必次於伍封上次纔敢獨自入這大將軍府。此刻見了伍封的本事才知自己太過小覷了他若是伍封真地要對他下手他怎逃得出伍封的神劍?思之駭然渾身沁出了冷汗。
此刻伍封使得性了頭腦中刀術、劍術、戟術紛擁不管是何招式均可順手用於手中的“天照”重劍上面妙招迭出精采不窮已經不限於刀術而是另一種劍法了。
連慶夫人也看得目瞪口呆只覺自己這寶貝兒子委實是天縱奇才在武技之上的妙悟和勇猛之處格外驚人勝過其父伍子胥百倍。
其實伍封若非遇到顏不疑這樣的高手也逼不出這樣的劍法來。他早忘了三十招之約連連進擊顏不疑再非其敵一百餘招後伍封面露喜色終被他試出了“蛻龍術”的破綻來。
這“蛻龍術”雖有提升勁力之效但力量並不混成眼前這顏不疑兩番蛻變力量卻三分將渾身氣力迭加在一起當然是相當驚人但其間卻有兩處勁力斷續之處比不上伍封天生神力的渾元不破。
伍封大喝一聲覷到顏不疑力量斷續之處一劍當頭劈下來。
顏不疑忽覺渾身力氣用不上來不知是何緣故一時間心神俱失再也生不出抗手之念面如死灰手中的劍如同死寂了一般只覺無論如何也應付不了這一劍。
顏不疑只聽在任公子的驚呼聲中伍封手中的重劍“呼”的一聲在離他額上數寸之處硬生生凝住。
伍封收回了劍插入鞘中笑道:“顏兄承讓了。”
顏不疑長嘆了一聲將劍緩緩插入鞘中。
任公子搶身上前嘆道:“大將軍的劍法幾乎已可與家師抗手在下和不疑再也不敢輕纓大將軍的鋒芒了。”
他口氣之中以伍封今日的劍術似乎仍然比不上董梧衆人暗暗喫驚但也不大相信想來任公子心中對乃師敬若神明有些誇大。
伍封笑道:“今日這場比劍比上次更要痛快。實不相瞞在下每次與高手比劍均有所悟。顏兄若再有精進儘管與在下切磋劍技。”
顏不疑苦笑道:“三年之內在下絕不會找大將軍比劍。若三年後在下的劍術有成再找大將軍試劍。”
任公子道:“我們已有所約既然劍也比過了不如我們便擊掌爲誓互守約定。大將軍赴吳之事一切由我們周旋包管大將軍不會有絲毫爲難。”
伍封點了點頭與顏不疑和任公子各擊三掌爲誓。
任公子與顏不疑由伍封親自送出了府門顏不疑將上車時回頭道:“大將軍那市南宜僚行蹤詭祕在下覓之數月未見如今我們先回吳國大將軍要小心此人暗算。不過以大將軍的劍術倒也不會怕了他。”
伍封點頭道:“承教了。日後在下到了吳國必會找伯嚭的晦氣到時候顏兄不要阻止纔好。”
顏不疑點頭道:“此人是吳國之禍在下早就想殺了他只是他在吳國勢大各都邑大夫多是他的人若殺了他必導致吳國四分五裂。”
伍封凜然道:“在顏兄奪他權勢之前在下倒不會殺了他不過他是我真正的殺父仇人我怎也要弄得他頭痛欲裂苦不堪言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三人告別之後任公子與顏不疑乘車而去。
伍封走回府中衆人都迎了上來妙公主、楚月兒偎在他身邊。
妙公主嗔道:“夫君這顏不疑是大大的後患適才爲何不殺了他?”
伍封笑道:“公主放心這人就算再蛻變一次我也不怕了他。今日與他劇鬥一場終被我覓出了‘蛻龍術’的破綻日後就算遇到了劍中聖人支離益我至少有了二三成把握。無論如何我若想走時支離益也難不了我。”
楚月兒嘆道:“夫君的劍術長進得太快了如今要月兒陪你練劍我也有些怕哩!”
伍封輕擰着她的小臉笑道:“你長進得也快若不陪我練劍還有誰能呢?”
葉柔道:“想不到顏不疑竟會雙劍之術倒是少見。”
伍封道:“他的雙劍之術卻比不上公主一心二用、刀劍合擊之妙公主若是也練過‘蛻龍術’蛻變兩次便可勝他了。”
妙公主“呸”了一聲道:“哼!你當我是個妖人麼?人蛻皮這種事情想起來也噁心得緊我纔不要練哩!”
衆人一起七嘴八舌說了一通這才各自忙碌。公冶長、冉雍、高柴、公良孺也各回其城去了。
伍封與三女一起到了遲遲房中才到門外便聽遲遲在室內小聲哼着曲十分動聽。
伍封搶進室中問道:“遲遲此曲甚妙爲夫從未聽過不知何曲?”
遲遲見伍封四人進來笑逐顏開道:“此曲是遲遲新作夫君要不要聽?”
伍封喜道:“正好。”便聽遲遲唱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伍封“咦”了一聲。
待遲遲唱完伍封微覺面紅道:“原來遲遲唱的是這一我聽着覺得不大好意思。”
遲遲道:“其實此曲我唱得不大好只因沒有這《關雎》中心情夫君唱時只怕好些。”
妙公主的眼光立時**辣向伍封瞧過來妙公主道:“正是夫君應該學唱此曲。”
伍封忙搖頭道:“我這嗓子怎能唱曲?”
楚月兒道:“月兒可沒有聽過夫君唱曲便唱一唱也沒有不好。”
伍封搔頭道:“這不是存心讓我出醜麼?何況我對不懂得歌詩……”葉柔笑道:“有遲遲教你還怕什麼?”
伍封見四女眼光甚是熱切知道此事無法推脫便道:“那好我便學一學。”與妙公主、楚月兒、葉柔都在牀邊坐了下來。
其實曲調甚是簡單伍封學了幾遍便會唱了小聲唱了一遍衆女聽他嗓音不算極佳卻天生有一種豪邁攝人之處無不神醉。
衆女興起又讓遲遲教大家唱曲遲遲遂教了《桃夭》、《兼葭》等曲只因衆人時時聽着遲遲哼曲曲調頗熟不多時學了數曲。
伍封見遲遲懶慵斜坐滿臉的嫵媚怕她唱歌累了打岔道:“咦遲遲自從有喜之後變得越來越美麗動人是何緣故?”
葉柔笑道:“遲遲本就溫柔此刻在牀上懶懶散散的樣子的確可愛。”
伍封笑道:“還是柔兒眼光厲害我便喜歡她們在牀上的樣子。尤其是早上她們三人半睡半醒之時最能動人心魄。好在你們夫君定力過人否則每日定會腰痠背痛爬不起牀來。”
四女聽他又胡說八道知道他心情甚好妙公主白了他一眼哂笑道:“夫君的厲害之處我們當然知道但說起定力來夫君怎也說不上高明瞭。”
衆女喫喫而笑。
伍封見妙公主嬌媚橫生道:“那日見公主那日演了一套刀劍合擊之術今日纔不會被顏不疑的雙劍怪招所乘是以今日之勝公主和柔兒大有功勞。柔兒讓我來爲你揉揉腳。”
葉柔吃了一驚訝然道:“公子想幹什麼?”
伍封解釋道:“那日公主光腳練這刀劍合擊之術我替她揉腳以謝。今日不可厚此薄彼便幫你也揉揉。”
葉柔笑道:“混說什麼?公主光腳練劍自然要替她揉揉幹我甚事?”她與伍封雖有婚約畢竟未曾完婚自不能讓伍封討了便宜。
楚月兒嘻嘻笑道:“夫君不如替遲遲揉揉日後還得看遲遲的歌舞哩!”
伍封笑道:“還是月兒知道我的心思其實我想給你們每人揉揉但你們多半會推三阻四是以先拿公主做藉口。”
妙公主嗔道:“原來你只拿我當藉日事後定然會過河拆橋了哼!”
伍封瞪眼道:“誰說的?你當夫君是這種人麼?”
遲遲甜笑道:“公主這麼好玩我猜夫君定不會放過公主了。”
伍封笑嘻嘻道:“就是了。”
妙公主笑道:“你們看看這人每每遲遲一說話便立時笑吟吟地受用得緊;柔姊姊多話他多半是一句‘柔兒言之有理’;月兒說話後肯定會說‘還是月兒知道我的心思’。偏偏我說話時便橫眉立目吹鬍子……這個吹眉瞪眼!”
衆人大笑伍封驚道:“公主很是細心哩!原來對爲夫研究得這麼清楚倒真是有些意想不到了。”捋袖道:“既然柔兒推辭爲夫便先給遲遲揉一揉腳見我手勢好時便一個個來。”
遲遲忙縮腳笑道:“夫君的手是幹大事用的怎能讓你揉腳呢?”
伍封笑道:“替自己心愛的人揉腳難道不是大事?”從被中捉出遲遲的纖足輕輕揉搓。
遲遲十分感動道:“遲遲從小便做人家的奴婢揉腳之事是常做的不料活到今日反而有夫君來揉腳。遲遲只盼着早日生下了這小傢伙好隨夫君到島上去看海。”
伍封揉着她腳細細看着讚不絕口道:“下次我帶你到水裏去讓你看看海底的絕美。嘿遲遲這雙腳晶瑩剔透纖細幼滑如此美足怪不得有絕人的舞技。”
葉柔笑道:“公子當真是口才了得一雙腳也能說得天花亂墜。”
楚月兒嫣然笑道:“此刻月兒倒想看看夫君的神勇之腳是何模樣。”
伍封笑道:“我可不是胡說遲遲的腳生了六趾偏又十分好看與衆不同。舞跳得好不好這雙腳最爲要緊。我見過遲遲的舞技之後常常心動日後等小傢伙生出來遲遲便好好我我舞一次瞧瞧隨我心願。”
妙公主嘆了口氣道:“我早想看看這小傢伙是男是女長得若象遲遲那是最好不過若象夫君就麻煩了。”
伍封又瞪眼道:“像我還不好麼?”
妙公主笑道:“若像你這般兇巴巴的如何是好?”
伍封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我最怕這小傢伙也像她娘一樣躲在孃親的腹中遲遲不願意出來。”
他只顧了說話手上便失了準頭手指在遲遲腳心搔動弄得遲遲縮腳不迭喫喫而笑。
晚間伍封回房之後忽覺有些心緒不寧在房中坐立不安對楚月兒和葉柔說道:“月兒、柔兒此時我總有些心神不定是何道理?”
葉柔道:“公子是否因爲今日與顏不疑一場大戰興奮得緊?”
楚月兒道:“是否因爲這幾天未曾飲酒呢?”自從任公子第一次上門之後他便一直未曾飲酒怕酒醉後被市南宜僚混入府來鬧事。
伍封道:“或是吧。”命冬雪拿了酒來他喝了幾爵酒漸漸心神平定道:“燕兒今日爲何沒甚精神?”
葉柔道:“燕兒在路上染了些風寒公主剛剛去陪她對弈。”
伍封失聲笑道:“對弈最須靜心公主向來性急對弈多半會輸。”
他眼睛在楚月兒和葉柔身上瞧來瞧去得意地道:“月兒柔兒我正想……”才說出幾個字來便聽見門外腳步亂響小鹿在門外道:“師父有客!”
楚月兒和葉柔同時驚道:“這麼晚還有客來?”
伍封心中正打着鬼主意卻被打斷怒道:“什麼人這時跑來?”
小鹿道:“魯人。”
伍封微微喫驚道:“多半是柳大哥派來的了我在魯國三月也未能見到他甚有些牽掛。”
他出門問道:“小鹿兒客人在哪裏?”
小鹿道:“廂房急事。”
伍封忙向廂房走去一起跟上出來。
三人由小鹿陪着還未及進廂房便見公輸問與趙悅匆匆而來。
伍封微覺詫異趙悅與蒙獵一向守在龍城大營從來不敢擅離職守今日這麼晚由營中趕來想是有事。
趙悅道:“公子餘皇底艙的那位阿三兄弟今日死了。”
伍封驚道:“阿三怎會死的?是否生了急病?”
趙悅搖頭道:“他是被人殺死的。據大頭說聽見餘皇之下水響疑有異處阿三便帶人下水去看結果下水七人全部被人殺了這是一個時辰前的事。”
伍封大喫一驚葉柔道:“市南宜僚的‘斷水劍法’甚是厲害這劍法是在水中練成想來只有他纔有這麼好的水性。”
伍封點頭道:“柔兒說得不錯。趙兄你將那班水遁者帶到水城中去九人一齊下水千萬不可落單五龍水城和龍城大營戒備森嚴說不那市南宜僚仍在水中躲着小鹿兒的水性比得上水兄也一併過去動起手來也大有勝算。這市南宜僚行蹤詭祕以顏不疑的本事也找不到他千萬要小心從事!”
趙悅道:“小人正是這麼想蒙兄正在搜查兇手他雖然擅於緝兇但此刻天黑難辨若有招兄的夜眼相助便是最好不過。”
伍封道:“那便請招兄也去吧。”
他安排妥當後才與楚月兒和葉柔到了廂房。
伍封進了廂房見房中坐着那魯國的客人一眼便覺面熟楚月兒和葉柔跟着走進來楚月兒看看那人道:“原來是公斂駟先生!”
公斂駟恭恭敬敬施禮道:“小人正是公斂駟當日在曲阜城外見過大將軍。”
伍封立時想起來去年送高柴回魯國時拜訪孔子曾在曲阜城外見過此人。這公斂陽想用十八個活人爲其亡兄公斂陽殉葬被他和公冶長阻止。此人無關緊要沒太多印象不料楚月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竟連這人不名字也記得清清楚楚。
伍封道:“公斂先生深夜到在下府上來所爲何事?”
公斂駟嘆了口氣道:“自從小人先兄亡故之後小人也沒甚出息久慕萊夷之地富華景麗大將軍治境有方便想帶家人安居萊夷。”
伍封皺起了眉頭心道:“這種小事有何必這麼晚來找我?”道:“前些時我在魯國待了數月你爲何不來找我?”
公斂陽續道:“小人自家兄故後便投到了柳大夫府上上次隨柳大夫去了吳國未能見到大將軍。這一次趁柳大夫赴萊夷之便全家跟隨而來。”
伍封吃了一驚喜道:“柳大哥也來了?”
公斂陽苦笑道:“來是來了只是柳下夫在吳國時不服水土生了兩個多月的病此番帶病而來途經贏城時病甚是沉重再也不能動身小人只好跑來送信了。”看他的臉色柳下跖之病想來甚是沉重。
伍封忙道:“此事非同小可。小鹿兒快叫上小興兒和問表哥一起到贏城去。”
楚月兒皺眉道:“師叔既然有恙在身怎好帶病而來?”
公斂駟嘆道:“眼下季孫氏爲相非要遣了柳大夫來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想是見大將軍與柳大夫有兄弟之誼特地派了來罷。”
伍封心裏急成一團道:“請公斂先生在府中小住數日等在下回來一陣間在下便趕到贏城去。”
府中忙亂了一陣伍封、楚月兒、葉柔、公輸問一併出府帶了二百勇士各上馬車由南門出城。
纔出了城門還未到南關楚月兒忽然道:“夫君月兒覺得這事有些異處。師叔行事極有分寸何況他身懷吐納之術怎會病倒在途?”
葉柔驚道:“我們出門在外小鹿兒和招來又不在府中眼下府中高手大多出了門若是有甚變故恐怕不大妥當。”
伍封與柳下惠感情深厚擔心着柳下惠之病情未能慮及其它此刻心中一凜看了葉柔一眼臉上顯出懼色道:“只怕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小興兒趕快回府。”
鮑興策過了馬頭將銅車沿原路趕回其餘人跟了上來。好在纔出了外郭趕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伍封心中忐忑不安此刻府中說得上高手的只有慶夫人、玄菟靈了若市南宜僚到了府中除此二人外只有妙公主和春夏秋冬四女能與市南宜僚勉強一搏剩下的人怎擋得住市南宜僚的高明劍法?眼下遲遲有孕八月稍有閃失後果堪虞。
眼見快到了大將軍府便見秋風一人一騎追了過來正好迎上伍封她遠遠便道:“公子府中有刺客公主受了傷。”
伍封大駭道:“是否市南宜僚所爲?”
秋風道:“正是他了。他帶人闖到了遲遲夫人的房中殺了幾個侍女。幸好被公主撞見打了起來等我們趕過去時公主受了傷遲遲夫人也受了驚嚇。”
伍封聽見妙公主受傷遲遲有孕在身受了驚嚇心中大急此刻車到了府前伍封不待車停跳下了銅車直往後奔去到了後院見慶夫人和玄菟靈臉上都十分緊張。
伍封一迭聲問道:“公主和遲遲怎樣了?”
慶夫人道:“妙兒肩上被市南宜僚刺了一劍遲遲受了驚嚇怕是動了胎氣。那些寺人中有不少醫士正爲遲遲定驚收神你們先不要進去免嚇了她。”
伍封扭頭道:“問表哥……”才說了三個字公輸問便搶進了房中。
伍封搓手頓足了好一陣又去看妙公主。
妙公主肩上的傷早已經裹好正坐在牀上由田燕兒和春雨、冬雪陪着。
伍封搶上前道:“公主你傷重不重?還疼不疼?”
妙公主見了他來笑道:“沒甚妨礙我用刀劍合擊之術那市南宜僚一時也傷不了我。若非我手上沒有劍只好拿玉簫來代替又擔心遲遲我纔不會受傷哩!幸好那柄‘魚腸刀’在我身上否則還有些兇險。不過那市南宜僚也討不到好去被孃親截住一拳便將他打翻了法師又親手斬了他一條手臂下來。今日我才見到孃親的空手技擊本事當真是高明得很。”
她將玉簫拿出來遞到伍封手上道:“幸好這玉簫質硬未被損壞。夫君你是否能爲我吹一曲以示嘉獎呢?”
伍封接過了玉簫放在袖中道:“等遲遲無恙之後我便好好爲你吹一曲。”
田燕兒嘆道:“可惜大家記掛着遲遲急於到房中去看反被市南宜僚逃了。這人少了一眼一臂成了廢人。平爺已追了上去也不知能否追上。”
伍封見妙公主肩上滲血還得意洋洋地說話又是心痛又是好笑搖頭道:“這丫頭身上有傷還能這麼眉飛色舞的。”
楚月兒與妙公主素來最好見妙公主受了傷眼淚汪汪地上來小聲道:“公主有沒有傷着筋骨?”
妙公主笑道:“月兒放心我這手還能動哩!”將手臂擡了擡忽覺劇痛“哎”一聲忙放下來皺起了眉頭。
葉柔忙道:“公主仔細掙裂了傷口到時候手尾便長了。”
妙公主一向信服葉柔斜眼看了伍封一眼學着他慣常的口氣道:“柔姊姊言之有理嘻嘻!”
伍封嘆了口氣不住地搖頭這丫頭剛剛受傷仍不忘了頑皮不過也看得出她傷勢並不甚重不消七八日多半便能好了。
他看着田燕兒歉然道:“燕兒染了風寒本當由我們來照顧反讓你來陪這丫頭當真有些過意不去。”
田燕兒笑道:“大將軍說哪裏話來?燕兒躺在牀上之時公主時時來陪我下棋我看她蹦蹦跳跳地一向坐不住竟能與我下棋對她來說可是天下第一苦差哩!這些天我便睡在她房中陪公主說話好了。”
伍封點了點頭對春雨道:“小雨兒你讓人將燕兒的東西拿過來多派幾個人來侍候公主和燕兒都坐牀休養數日不可讓她們四下亂跑。”
妙公主道:“夫君放心好了我若跑時燕兒必會攔住遲遲沒事吧?”
伍封擔心道:“問表哥正瞧着哩!”
他吩咐了一陣又與楚月兒和葉柔去看遲遲。
慶夫人、玄菟靈和公冶長仍在遲遲門外的後室坐着小鹿、鮑興等人也守在房外的後堂上人羣中見平啓、招來都趕了來。
伍封也無暇問平啓是否追到了市南宜僚與楚月兒和葉柔進了後室見慶夫人和玄菟靈都在垂淚吃了一驚道:“遲遲……遲遲沒事吧?”
玄菟靈垂淚道:“先前市南宜僚進了房當着遲遲之面殺了四個侍女那市南宜僚正要向遲遲下手卻被與他同來的樊越搶上來擋開了一劍反被市南宜僚殺了。適才小問出來說遲遲動了胎氣只怕腹中小兒要早產了。眼下母子平安已是不能了只能看看要保全誰。”
伍封原以爲遲遲受了驚有公輸問這神醫在略定定神便會無恙誰知道後果竟然如此嚴重當下駭出了渾身冷汗顫聲道:“自然是先救遲遲再說。”
玄菟靈眼中露出讚許之色覺得這女婿的確與衆不同。如今天下男人心中子嗣是最爲要緊的事尤其象伍封這樣的富華貴人身邊的美女雲集女人垂手可得一女之命怎及得上子女?眼下伍封並無子女居然能以遲遲的性命爲先可見是十分的重情重義與衆不同。
玄菟靈不住拭淚小聲道:“適才夫人也這麼說了小問正在裏面忙着。”
楚月兒與葉柔對望了一眼臉上都驚得雪白不料事情竟然到了這個地步都垂下淚來。
伍封坐立不安堂上室內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地亂走滿頭滿臉地汗走到堂上時忽一眼見平啓正俯垂淚不料這鐵漢子也有傾淚之時伍封心中一酸忙走回了室中。
過了良久便聽房中忽地傳來了嬰兒的啼哭慶夫人與玄菟靈霍地站起身來伍封心中一陣劇跳額上的汗流了下來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片刻後公輸問紅着雙眼走了出來哽咽道:“公子恭喜你添了一位小公子雖是早產幸好他天生體魄極好自是輕了些無甚妨礙。”
伍封沉聲道:“遲遲呢?”
公輸問嘆了口氣兩行淚流了下來道:“遲遲想見夫人和師父。”
慶夫人和玄菟靈急忙入房中去伍封便知事情不妙一縷寒意從心口沁了上來。
公輸問道:“遲遲說公子有多位夫人但並無子嗣是以定要保住孩兒否則再也無顏見公子之面了。”
葉柔顫聲問道:“遲遲是否性命無恙?”
公輸問眼中垂淚搖了搖頭。
楚月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伍封想起今日還在遲遲房中爲她揉腳爲樂誰知才幾個時辰過去便要人鬼殊途一時間心如死灰怔怔地流淚。
葉柔泣淚喃喃道:“遲遲爲人最爲和善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慶夫人與玄菟靈都小聲哭着走出來慶夫人抱着新生的小兒道:“封兒你去看看遲遲吧。”
伍封撞進了房中見遲遲頭散亂滿臉蒼白躺在牀上坐在牀邊握住了遲遲的雙手。
遲遲神色十分平靜見到伍封本來茫然空洞的眼中閃過一縷光采臉上一片紅潤掠過道:“夫君你不要怪問表哥是我讓他先救我們的孩兒。他雖是神醫畢竟不是神仙。”
伍封淚流滿面不住地點頭哽咽道:“我不怪他只怪我自己。遲遲市南宜僚與我有仇卻連累了你早知如此我何必到萊夷來?我何必來?”
遲遲輕輕嘆了口氣道:“遲遲一生飄泊一生受人欺凌唯有在夫君身邊後纔算不枉此生。夫君是做大事的人遲遲比不上公主、月兒和柔姊姊她們都能幫你我卻幫不上手只要能讓夫君有片刻的高興我便快慰得很了。”
伍封在淚眼溟濛之中只覺遲遲時遠時近時清晰時模糊心知她的生命也正在飄飄渺渺地往另一個世界中去他緊緊抓住遲遲的手搖頭道:“遲遲你不要走。”
遲遲緩緩道:“遲遲不會走的永不會走的。可惜……”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衆人守在房外只覺夜息森森涼風入骨。
雖然伍封只是喪妾但停殯之時萊夷各族長城宰自然都趕了來臨淄城在渠公、鮑府、田府、晏府、公子高、子劍、閭邱明等都來致祭甚至連齊平公也派了使者來此中禮儀繁多不一而足。
這日伍封用餘皇大舟將遲遲的棺槨與衆人一起到了北長山島上將遲遲葬入半山的一大片空地之中此處上可聽島上的絲竹下可聞濤聲拍岸風景秀麗迨人。
公斂駟那一大家人被罰來看守墓地他們一家的確是想遷入萊夷誰知在主城之外被市南宜僚所脅公斂駟見家人爲質被迫來送信調開伍封等人。市南宜僚本想捉了遲遲或妙公主來要脅伍封報毀目之仇不料妙公主身手高明一時不能得手便知雖然伍封等人不在這大將軍府上仍然高手不少只好去殺遲遲母子誰知樊越心想這是龍伯夫人萬萬傷不得上前阻止反被市南宜僚殺了。是以將樊越也葬在遲遲墓地不遠處。
公斂駟趁亂逃出府外被平啓追上生擒本來依伍封的意思要將公斂駟殺了卻被慶夫人勸住說他不知底細又是爲了家人妻小伍封才讓他們看守墓地以贖其罪孳。這島上有不少良田給他們一家數十口劃上一些大可以自給。
伍封抱着剛剛起了個小名的兒子早兒坐在遲遲墓前良久看着公斂駟等等戰戰兢兢地在墓前忙碌恨意漸消。
慶夫人上前接過早兒道:“封兒你也不用太過傷心了否則遲遲見你這樣子也不會開心。”
伍封木然地點了點頭。
玄菟靈道:“封兒我如今心情抑鬱不願意再理俗事已與被離先生約好去周遊天下明日便要起程。”
伍封又點了點頭。
公冶長嘆道:“法師走後你們玄菟族怎麼辦?”
玄菟靈緩緩道:“我昨已與族中長輩議定將玄菟族長之位傳給了早兒。”
慶夫人訝然道:“早兒生下來才一月怎好繼族長之位?”
玄菟靈嘆了口氣道:“他是我的外孫自當由他來繼位。不過我以請了滿飾基代早兒暫攝玄菟族長之職只要封兒願意明日便讓他到格道城去代早兒爲城宰。有封兒這大將軍在後面誰也不好說不行。”
伍封點頭道:“這樣也好玄菟族與滿飾族本有合二爲一之心滿飾基爲人耿直厚道忠心不二代早兒攝職甚好。”
衆人知道伍封心情不好各自告別小鹿用餘皇大舟將衆人送回了主城後再將船駛回來。
伍封與妙公主、楚月兒、葉柔、田燕兒、小鹿和四燕女在島上一連住了十數日每日都在遲遲墓前坐上半天。
這天一大早伍封便從龍府出來坐在遲遲墓前聽着風聲催林、海浪擊石之聲心中浮想萬千。遲遲是他的四位夫人中相識最晚的從相識到去世總共還不到一年在他的生命中匆匆而過。
伍封喃喃道:“遲遲你既然名叫遲遲爲何這麼早便離我而去?”想起遲遲一生孤苦無依飄泊風塵與父相認、嫁他爲妻也才大半年或者正是如她所說一生之中最爲快樂的時候便是這大半年時間。
忽想起那日她作鼓上之舞妙絕天下又想起那日她縱馬放歌聲振雲徹心中悔意大生:“若是不理萊夷的這些俗事終日於她們相伴豈不是好?”他俗事纏身尤其是婚後到萊夷便整日爲着剿賊之事忙碌然後又跑到了魯國與遲遲相聚甚少如今是人鬼殊途想再說一說話也不可得想到此處心中大痛。
這時妙公主、楚月兒、葉柔、田燕兒和楚姬都悄悄過來遠遠見伍封失魂落魄地坐在墓前無不擔心。
田燕兒忽地心中痠痛怔怔地流下淚來道:“遲遲有大將軍這樣的夫君雖然早早而去也未必不好。”
妙公主小聲道:“夫君這麼搞法有些不妙了終日沒點生氣如何是好?”
楚月兒流淚道:“夫君茶飯不思每日只是飲酒可瘦了不少哩。”
楚姬嘆道:“人若傷了心一時間的確是難以排解的。”
葉柔沉吟道:“公子一向不大坐得住若能爲他找點事做或可忘了傷心事。”
妙公主嘆道:“平爺眼下四處追尋市南宜僚的下落若能知道那人的下落便追過去將他殺了爲遲遲報仇夫君想來會因此而釋懷。”
葉柔點頭道:“公主說得有理公子在列國懸賞千金捉拿市南宜僚可見是一心要爲遲遲報仇。”
楚月兒道:“可惜這人不知躲在了哪裏連平爺也找不到。”
衆女議論了一陣也毫無辦法只好上前陪伍封坐了一會兒將伍封勸了回去。
伍封將列九找來喝酒解悶他心情抑鬱只二十爵下去便已大醉楚月兒將他扶上了牀睡下。
晚間之時伍封酒醒見楚月兒和衣偎在一旁想是見他酒醉不大放心於是守在旁邊。
伍封悄悄起身不料楚月兒竟然立時驚醒過來道:“夫君你這一醉可睡了大半日了。”
伍封苦笑道:“我這好酒的脾氣當真是難得改了那日飲醉被法師……”心中一痛話便沒有說下去。
楚月兒知道他想起了那日酒醉後玄菟靈將遲遲劫走父女相認其後弄出了很多事來。她微微嘆了口氣知道這位夫君始終忘不了遲遲三言兩語總是扯到了與遲遲有關的事情上去。
冬雪在外間聽到他們說話走進來爲伍封梳洗春雨等人知道他睡了大半天此刻多半肚餓命人將飯餚拿來。
伍封略吃了一點見窗外月色甚明道:“我出去走走月兒你們都去睡罷。”
楚月兒搖頭道:“月兒陪你罷小雨兒她們未練過吐納術忙了一天也該睡了。”
伍封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由秋風和夏陽爲他們掛上了劍二人走了出去。
楚月兒也不知伍封要去哪裏二人出了龍府隨意在島上走了一陣伍封信步所之竟然不知不覺又到了遲遲的墓附近來。
楚月兒心中暗暗嘆氣伍封忽見田力引着人遠遠守在離墓走了過去。
田力施禮道:“大將軍。”
伍封奇道:“田兄這麼晚了怎還不睡?”
田力嘆道:“四小姐睡不着要來與遲遲夫人說話小人只好帶人遠遠守護。”
楚月兒忙道:“燕兒風寒纔好眼下已是深秋夜間正涼哩。”
伍封道:“我去勸她回去吧。”與楚月兒緩緩走過去只聽遲遲墓前人聲傳來轉過石徑便見田燕兒坐在遲遲墓前正喃喃地說話身旁那一支膏脂火把在風中焰光跳動。
伍封與楚月兒走過去便聽田燕兒道:“遲遲燕兒真是羨慕得緊有時真想躺在墓中的是我而不是你。”
伍封與楚月兒微微一驚對望了一眼不敢上前打攪停下了腳步。
田燕兒嘆道:“你若泉下有知下世便託身爲男兒罷再不要做女人了否則從哪裏再覓大將軍這樣的夫君去?”
伍封心中微酸知道此女雖是相國之女但再過大半年便要到千里之外嫁給自己並不喜歡的人爲妻她心中雖不願意但又能如何呢?田恆與趙鞅一個是齊國的相國一個是晉國的上卿又是齊平公做的媒人怎也不會悔婚的了。
田燕兒道:“公主常常向我說趙無恤的好處我也知道他是天下間少見的人才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那是毫無辦法的事。遲遲你寧願做一個歌姬也不願意隨三哥和兩位鮑少爺到他們家中去必定知道我的心思。唉我寧願不要這種錦衣玉食只要與心愛的人守在田間未必不好。”
楚月兒聽得心中不忍想上前安慰卻被伍封攔住搖了搖頭田燕兒一直心情鬱結平時又不好向他人訴說常常悶在心中不如讓她將心中的話盡數說出來反倒好些。
便聽田燕兒幽幽道:“遲遲你常常問我心中的‘飛龍’究竟是誰?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看見他高興我便也高興他若傷心我便也會沒來由的傷心。時時想討他的關心偏又不敢雖然他近在咫尺但對我來說卻是時遠時近觸之不到呵之不得就好象永遠只能是躲在別人身後遠遠地瞧着他。你說他算不算是我的‘飛龍’呢?”
伍封與楚月兒都覺心中一蕩不料此女心鬱至此她語氣雖然平淡但其中深情款款之處遠比大聲呼喊要令人心動神搖、蕩氣迴腸。
楚月兒向來心軟聽到情深處怔怔地留下淚來。
田燕兒輕嘆了一聲道:“遲遲爲何我們女人便不能想男人一樣心中能同時放下數人呢?爲何我們心中有了‘飛龍’那一口‘秋望’卻再也無處可放呢?不過我日後日間陪着‘秋望’夜晚在夢中肯定是與‘飛龍’在一起。雖然他未必知道但我卻只有這個辦法了。”
她啜泣了數聲幽幽道:“若我從來未見過大將軍多好眼下燕兒心中有了大將軍這‘飛龍’你說我怎樣才能忘掉他?只要能少一點想他也行?日間雖好打夜深人靜之時他總是從心中冒出來我怎樣才能忘了他?我又怎捨得忘了他?”
伍封心頭劇震想不到弄了半天田燕兒心中的那口“飛龍”居然是自己!他心中忽地冒出一縷難言的痠痛來柔聲道:“燕兒!”
田燕兒渾身一震猛地扭過頭來原來她早已淚流滿面。
伍封嘆了口氣道:“燕兒我算得了什麼?你……你何必……”田燕兒再也按捺不住飛撲到他的懷中放聲大哭。
伍封輕輕拍了拍她心中激盪真恨不得立時說一聲:“燕兒你不要嫁給趙無恤了。”但這話怎說得出來?這種對不起朋友的事有怎做得出來?何況他心中一向對田燕兒只有憐愛之情並無其它的想法。
楚月兒向來心思單純便如一個小女孩兒看待世界一般處處新鮮好奇何況她的生活向來是順其自然從不強求也不埋怨是以心胸浩然如這大海一般。此刻她忽覺人生之中竟然有諸多的殘酷之事。
田燕兒哭了良久令得伍封的衣襟盡溼她漸止哭泣退開了數步幽幽道:“大將軍燕兒失態了。”
伍封嘆了口氣也不知該如何開解兩人對望了良久直到妙公主和葉柔過來時纔回過神來。
田燕兒緩緩道:“大將軍這世上除了遲遲之外愛惜你的人不少。遲遲雖然葬在北長山島上何嘗不是葬在你心中?你若因爲遲遲而冷落了公主、月兒和柔兒心灰意冷恐怕遲遲也不會開心。”
伍封微微一震點頭道:“燕兒說得是明日我們便回主城罷。”
次日伍封在遲遲墓前坐了良久咬牙離開與列九和楚姬道別才帶了衆女與小鹿坐着餘皇大舟回到了主城。
數日來伍封與衆女逗弄早兒只是早兒出世便喪母慶夫人便將早兒記在楚月兒名下算是楚月兒所生以利這小孩兒生長楚月兒自是甚喜。伍封見這小兒壯實有力甚有虎氣逗弄甚樂但每一靜下來便觸景生情想起遲遲來心情仍是抑鬱不樂。
慶夫人與衆女心知要讓他忘了遲遲也不大可能正要想個法子讓他心思另有所屬。這日忽地收到了平啓用飛鴿傳來的消息說市南宜僚已逃到了楚國投身於白公勝的府中。伍封立時想追到楚國去殺了市南宜僚正在商量之時公子高從臨淄城中趕了來。這人在遲遲喪禮時來過剛回臨淄城去此刻又趕了來自然是身有要事了。
公子高道:“大將軍新喪愛妾本不宜動但國中有事小兄這次是奉國君之命請大將軍回臨淄城去。”
伍封道:“國中出了甚麼事?”
公子高道:“楚國正想與越國結盟欲共滅吳國吳國若滅齊魯均會招禍。聽說越國正在厲兵秣馬準備攻吳。國君和相國商議了多日未有對策便來請大將軍入宮商議。”
伍封先請公子高休息自己與衆人商議。
慶夫人道:“我們伍家與楚國有些仇怨封兒若到楚國恐怕有些難爲。不過橫豎是要到楚國去能設法破壞楚越之盟也好實在不能也不必相強。”
伍封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既然越國要攻吳此事不可大意說不好還得去吳國。”當下調集人手命小鹿、招來、鮑興帶上親兵營一百五十寺人、新編的女兒營五十人和一百倭人勇士準備同往楚國原來女兒營中大多有孕的人都留在萊夷那些遁者便都留在府中了。
妙公主道:“夫君這次該帶我去了吧?”
伍封自遲遲死後也不願意與二位夫人分開點頭道:“也好你和月兒、柔兒一起隨我去吧。我這一趟不知有多久燕兒明年便要嫁人自要準備也不能隨我去南方了便先將燕兒送回臨淄。”
田燕兒雖不願意但伍封所說也有理只好答應。
次日衆人與公子高一起向臨淄城趕去不到十天便到了臨淄城中。
伍封命人先將田燕兒送回了相府田燕兒眼淚汪汪地道:“不知大將軍能何時回到齊國呢?”
伍封道:“這個可說不準瞭如果越人真要攻吳我還得到吳國去說不定會錯失了燕兒的遠嫁到時候我到晉國去看你吧。”
田燕兒與田力走後伍封命葉柔和小鹿將人帶回封府自己與二位夫人入宮。
齊平公知道他回城早將田氏父子、晏缺、鮑息、公子高叫入了宮等着他一同商議。
妙公主二女自去後宮伍封到了殿上。
齊平公嘆道:“封兒當真是風塵撲撲辛苦之極。”
田恆道:“大將軍前幾天吳王夫差真的派了使者來求盟並預先使其子王子季壽爲質國君以客禮待之賜行人之職。”
伍封道:“既然吳國送了質子來齊國也應派出質子國君暫無子嗣正好派了在下去爲質暗助吳國。”
晏缺輕咳了數聲讚道:“封兒果然聰明之極國君賜吳質子季壽爲客卿封兒去了吳國夫差自然也要賜你官爵。”
齊平公道:“明年春後寡人便將季壽送回吳國封兒便隨時可以回來了。”
伍封點頭道:“也好臣這次所帶的人全是府中的家人並無齊兵在內表面上也過得去了。不過赴吳之前臣要饒道去楚國一來追殺市南宜僚二來看看有無機會壞了楚越之盟。”
田恆皺眉道:“不過此事有些難辦齊楚兩個向來無甚深交眼下楚王是已故越公主之子楚越之盟等閒難破。”
伍封道:“難辦是難辦了些自從先父與孫武率兵破郢、鞭楚王之屍後楚王對我們伍氏定是十分仇視。不過白公勝是先父一手養大的稱先父爲叔父與在下有兄弟之誼;在下有個姬妾柔兒又與葉公子高有父女之情。在下赴吳之前饒道楚國看看能否藉助此二人之力設法從中行事。”
鮑息道:“白公勝在吳國長大又得吳兵之助回國與吳國親厚。不過葉公子高德高望重對楚國朝事影響深遠又與子西相厚其父沈尹戍當年與吳軍大戰死於軍中恐怕他會視吳如仇。”
伍封道:“兄弟也是這麼想這事說不大準只能先到楚國看看再說。”
議事完後伍封到後宮拜見君夫人田貂兒見她臨盆在即便想起遲遲來心中酸楚。
田貂兒察顏觀色知道其心思嘆道:“生離死別是人之常事死者已矣大將軍須放開心懷纔好。”
伍封苦笑道:“臣也是這麼想只是心情是說不準的難以控制。”
伍封在臨淄停了數日見鮑琴和鮑笛的巫氏祕術大有成就進境之令人詫異想是因此術在女色上的妙用這二人才會格外用功以致不知不覺間勁力增加了數倍。伍封將平啓那套刺御兼備的董門劍術教給他們逼着他們練劍說是下次回來要考較本事練得不好要罰練得好了有賞。
這日動身南下從歷下行濟水饒道於魯、宋到了鄭國改行6路等到了楚國時已是冬天了。
妙公主見楚人的服飾與齊人峨服高冠大不相同多是短衣革帶南冠豹舄笑道:“夫君說起來也算是楚人若穿上楚服只怕甚爲有趣。”
伍封嘆道:“我祖上雖是楚人我卻生長在吳孃親又是吳人眼下又是齊國的女婿這國度之辨不免有些混淆。”
這一路上伍封心情並不大好不象平日裏滿嘴胡說八道逗衆女開心此番說起話來仍然是有些懶洋洋地沒甚精神。他傳言天下懸賞千金捉拿市南宜僚至今無甚消息不免有些焦燥。
衆女知道他仍想着遲遲心情不好也不知該如何開解楚月兒小聲向葉柔道:“夫君越是忙碌兇險越有精神此刻要是那顏不疑跑來與夫君打架便好了。”
葉柔點了點頭道:“可不是哩。”
妙公主嘆了口氣道:“月兒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有點想那‘田雞’了。”
衆女嘰嘰呱呱地小聲說話伍封卻沒怎麼聽進耳中只是獨自地有些愣。
正行走間鮑興忽地停下了車小鹿從前面跑了來道:“師父有人。”他說得簡單不過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在說前面有人求見之意。
伍封擡眼向前望去遠遠便見一車在前等着車上一人年紀雖過了七十卻粗壯猛惡之極背上負着一把短柄的大斧斧刀寬大遠遠看去就象背後生着一條鐵翅一般伍封心中暗贊:“好一條大漢!”問道:“是誰?”
小鹿道:“夫概。”
伍封吃了一驚忽地想起來這夫概是吳王闔閭之弟是員少見的猛將後來趁闔閭在楚偷偷回國自稱吳王兵敗而逃後來投奔楚國被楚昭王封於這堂溪。
伍封見夫概離自己還有數十步遠忙下了車讓小鹿帶隊守着自已只帶了鮑興迎上前去到近前還未說話夫概便道:“故人之子路經此地老夫怎也要見一見的唐突之處請勿見怪。”一邊說一邊跳下了馬車他身邊的御者也躍下了車向周圍看了看見道旁有一塊大石遂牽馬繮繩過去一手提起大石順手將馬繮壓在石下走了回來向伍封等人施禮。
衆人“咦”了一聲眼見那大石重達五六百斤這御者隨手便提起來臂上的神力相當驚人。伍封見這御者三十歲許中等身材虎頭圓睛生得粗壯結實手臂下垂時幾至於膝形容十分別致。
夫概道:“這是老夫的小徒楚國人名叫莊戰力氣還勝過比老夫年輕之時。”他是慶夫人的堂叔比伍封長了兩輩伍封不敢失禮施以後輩之禮道:“舅爺爺可好?”
夫概大喜旋又嘆道:“我是個背國之人已被逐出了吳王親族難得封兒還記得。老夫厚顏而來只是來傳個消息而已。老夫有個好友前日從越國回來聽說越人要在春後攻吳擬一舉滅吳。特來相告還望封兒能告訴吳王夫差早作準備。”
伍封奇道:“舅爺爺怎會知道晚輩要前往吳國?”
夫概道:“昨日貴國的子劍先生到老夫府中來購劍說過封兒要到吳國去老夫特地在此相候。”
伍封又想起來這堂溪出產精鐵夫概到堂溪之後息武營鑄開設劍爐每年出產良劍百口稱爲堂劍列國卿大夫常以之爲佩劍是以人都說“天下之利盡在堂溪”。
伍封笑道:“舅爺爺之劍名揚天下想不到子劍先生也來求劍。”
夫概道:“其實是子劍之女恆素要購劍十口欲給田燕兒作嫁妝。”
伍封奇道:“恆素要購劍怎會讓子劍先生派人來呢?”
夫概道:“老夫每年產劍百口購者甚衆是以唯故交好友才能購得到老夫與子劍有些交情卻不認識田氏父子。”
伍封笑道:“原來如此。既然舅爺爺在此晚輩便帶妻妾到府上拜見。”
夫概擺手道:“老夫來楚之後隱居不出羞於見人若非故國有難老夫今天也不會出來。老夫說完就走封兒不必在意。”說話頓了頓又道:“夫差爲人多疑今日之事封兒萬不可向他提起。”
伍封點了點頭夫概又道:“老夫與封兒初次見面無以爲禮帶了良劍五口相贈請封兒收下。”
伍封忙道:“舅爺爺的寶劍都是天下間十分珍貴之物晚輩怎好厚顏收下?何況本應該由晚輩執禮到舅爺爺府上拜訪纔是。”
夫概嘆了口氣道:“既然你識得叫老夫一聲‘舅爺爺’這幾口鐵劍便都是封兒自家之物怎說得上厚顏?”命從人拿過劍來鮑興上前接過。
伍封隨手拿起一口拔出半尺立時寒意沁出映面欲碧讚道:“好劍!”
夫概又解下背上大斧道:“此斧是老夫在吳國時親手所鑄費精鐵三十六斤多年來隨老夫立下不少戰功。如今老夫年紀高大雖有良兵卻無能用之處既然封兒是個愛武之人老夫便一併相贈。”
伍封道:“這是舅爺爺的隨身兵器晚輩越地不好意思要了。”
夫概苦笑道:“此斧的鐵質比老夫這些堂劍還要好些最妙的是這斧柄中空由兩截長鐵管相套平時拿在手中是四尺短斧抽出來便是長柄大斧頗能破陣殺敵。此斧殺人多矣若隨老夫埋沒於堂溪不免委屈了它封兒若能用之於殺伐救吳之噩難老夫感激不盡。”
伍封接過了大斧心道:“舅爺爺雖然舉兵相叛與外公闔閭爭位但仍有愛護家國之心。他這麼厚禮相贈其實是怕我入吳之後急於報私仇而置吳國大局而不顧。”當下點頭道:“舅爺爺公私分明晚輩佩服得很。舅爺爺放心晚輩當以國事爲重不會因私仇而誤家國。”
夫概點了點頭緩緩道:“這就好這就好。老夫年紀也大了今日一見之後未必再能見到這便分手了罷哈哈!”
他們說話之時莊戰在一旁聽着此刻又提起那塊大石抽出繮繩扶着夫概上了馬車馭車揚長而去。
伍封見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行事毫不拖泥帶水甚是佩服呆呆地看了良久。小鹿也是力大之人忍不住也上前試着提了提那塊大石雖然都能提起來卻不如莊戰那麼舉重若輕暗暗咂舌尋思這人的力氣與鮑興相比大概差不了太多。
伍封與鮑興、小鹿上車繼續前行葉柔問道:“公子夫概說了些什麼?”
伍封道:“他怕我與夫差爲難誤了國事。”
夫概這麼一打岔伍封的心思立刻轉到了吳國心道:“原來越人正準備伐吳夫差是否知道呢?”
鮑興道:“那莊戰力氣甚大勝過我和小鹿。”
楚月兒沉吟道:“我覺得莊戰有些面善總覺得在何處見過可又想不起來。”
這日申時到了葉城附近葉公沈諸梁迎出城外十里。楚國在邊境設有若干大縣各設縣公類似齊國的都大夫不過這縣地並非邑地屬軍制之域縣公權大位尊封地不在該縣但采邑必厚勝過齊國都大夫多矣。葉公采邑在沈故以沈爲姓。
伍封暗道:“這人消息倒是靈通我途經此處還未通報他便知道。”與妙公主、楚月兒、葉柔三女下了車與葉公子高見禮。
葉公年約六十餘歲白鬚過腹神采奕奕飄然有神仙之概大步走上前來朗聲笑道:“大將軍名震列國不料今日方能見着。”
伍封趨上行禮道:“晚輩來得莽撞反要葉公迎出城來晚輩甚是不恭。”葉柔曾是葉公的媳婦與葉公有父女之誼伍封也不大好稱呼只好以晚輩自居了。
葉公笑道:“大將軍雖是晚輩但妙公主玉趾親臨老夫怎也要出來見禮的。”
伍封苦笑道:“這麼說晚輩是叨老婆的光了。”
妙公主格格嬌笑。
葉公大笑上前按外臣之禮見了妙公主然後葉柔與妙公主、楚月兒又依子輩之禮見過葉公雖然俗禮甚繁但誰都不敢有失禮之處。
葉公見葉柔容色豔潤嘆道:“柔兒日後嫁了大將軍總算是終身有靠了。”
伍封道:“晚輩行事奢華向來從人極多這些從人怎好都帶入城中?不如留在城外駐營以免嚇壞了人。”
葉公吃了一驚道:“這怎麼好呢?老夫在城中有一座廢營不如扎於營中吧。”
伍封笑道:“這怎好打攪?到時候百姓見數百人入城不知出了何事恐受驚擾晚輩只停在葉城一日還是在城外駐營最好。”
葉公仔細盯了他半晌點頭道:“既然大將軍執意如此老夫也不好強求。”
伍封命小鹿和招來引着大多數人在城外紮營自己只帶了妙公主、楚月兒、葉柔、鮑興等人又從親兵營和女兒營中各挑了十名好手乘車隨葉公入城。
一行車乘緩緩向城中駛去。到了城中葉公府上衆人梳洗完畢纔到堂上晚宴。
葉公飲了幾爵酒嘆道:“當年先父與吳軍大戰曾在戰陣之上與令尊伍子胥交過手。先父爲楚國名將但平生最服者唯令尊與孫武二人。”
伍封暗暗心驚不知葉公此言何意心道:“說起來父親也可算他的殺父仇人此人若記父仇便有些不妙。”
葉公從席上叫起一人道:“大將軍此人姓吳名句卑是我沈家的勇士。”
伍封看那吳句卑時見他也有六十餘歲生得瘦長精明施禮道:“吳先生。”
吳句卑還禮坐下嘆道:“當年吳人攻楚時先主人官居左司馬小人隨在左司馬身邊與吳軍激戰數十年前之事記憶猶新。”
葉柔見葉公在席上提及舊事也不解其意向葉公看去。
葉公微笑道:“昔日吳軍攻楚五戰而入郢都每一戰都是兵家所重。大將軍是名將之後又是故人之子正該一聽。”
伍封對其事所知並不甚詳也頗有興趣點了點頭。
吳句卑道:“二十七年前吳王闔閭得唐、蔡二軍之助起吳兵六萬從水路渡淮攻楚兵至蔡國孫武以舟行水逆而遲之故將舟盡留於淮水之曲登岸趨漢陽與楚軍隔漢水而望。”
葉柔皺眉道:“吳人慣習舟楫利於水戰舍舟從6其實頗爲兇險。”
吳句卑點頭道:“正是如此當時楚國領兵的是令尹囊瓦此人最爲貪財又不懂用兵。左司馬當時定下了良策讓囊瓦沿漢列營不要出戰只將船隻盡拘於南岸又使輕舟往來江上使吳人不能掠舟以渡。同時左司馬率軍抄到淮曲將吳人的舟船燒燬再將漢東隘道用木石磊斷這便斷了吳人歸路。然後兩軍合擊必可大破吳軍。”
葉公雖然知道這事仍點頭佩服道:“先父此謀果然了得囊瓦若用此謀吳國君臣恐怕都要亡於漢水之北了。”
伍封心道:“孫叔叔用兵鬼神莫測未思勝處先思敗我猜孫叔叔一來看囊瓦貪橫無謀嫉賢妒能必不會依計而行二來淮水之曲乃是蔡地必有伏應之兵。沈尹戍之計雖好未必能成。”
吳句卑道:“本來此計甚好但囊瓦卻在左司馬走後貿然進攻以致大敗被吳軍渡過了漢水和江水。當時小人隨左司馬前往淮水途中得知囊瓦大敗的消息折回原路將吳兵殺退救了楚將其時囊瓦已敗逃到鄭國去了。”
伍封嘆道:“這個囊瓦當真是誤國甚矣。”
吳句卑道:“頭天晚上左司馬對小人說明日決戰勝則爲楚國之福敗則要小人親手將其頭斬下送回國中。次日大戰楚軍果然大敗左司馬重傷而亡小人只好將左司馬的屍體埋葬級帶回國中。”
葉公點頭道:“楚人之中能與孫武和伍子胥一決者唯有先父一人而已。先父去後國勢不振終被吳人攻入了郢都。後來吳人退兵楚國遷都至鄀稱新郢可見吳害之甚。”
伍封心道:“這也說得是沈尹戍的確是楚國當時數一數二的名將。”
葉公笑道:“老夫今日重提舊事並非有意與大將軍爲仇只是說吳國與老夫有不共戴天之仇凡吳國之友必老夫之敵。”
伍封心中凜然心道:“原來你是怕我相助吳國故意先這麼說。”當下微有些不悅搖了搖頭並不說話。葉公一向德高望重又是葉柔的長輩他也不好公開持異。
葉柔在席上看看形勢有些不對惶然看了葉公一眼又看了看伍封。
伍封見葉柔有些不安向她笑了笑道:“兩軍交戰死傷必然何況這是伍沈兩家先人之事葉公不是將在下視爲殺父仇人吧?”本來按他的脾氣自不會說出這樣示弱的話來但他見葉柔夾在中間不好自處便這麼出言緩解。
葉公哈哈笑道:“老夫倒不置於昏饋至此怎會將這筆帳算在大將軍身上?”
吳句卑緩緩站起身來道:“大將軍縱橫宋衛威加九夷當真是名震列國。小人自小隨左司馬習劍頗有些心得想在席上與大將軍討教一二不知大將軍是否嫌小人是個卑賤家臣呢?”
伍封愕然心道:“葉公是楚國第一高手其家傳的劍法定然十分了得這吳句卑既是沈尹戍親自教出來想必高明之極。”見葉公微微點頭知道這是他預先所指使。
妙公主等人在一旁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若不是礙着葉柔的面子早就出言譏諷了這時妙公主笑道:“這位吳先生想來是個高手夫君不如讓我與他試一試罷。”
伍封心道:“此戰是勝是負都無所謂反正我是途經楚國犯不上與葉公翻臉。這吳句卑膽子再大也不敢傷了公主。”便點頭道:“你便去試試吳先生的高招好了。”
葉公和吳句卑見伍封居然派妙公主出戰頗有些愕然又想:“莫非這人知道劍術不敵明知我們不敢傷了齊國公主才特意派了她出來迎戰?”
吳句卑搖頭道:“小人是個卑踐之人怎敢於公主交手?萬一傷了公主玉體小人雖族誅也不能贖罪。”
妙公主走上前笑道:“妙兒的劍術是夫君所教吳先生瞧不起妙兒的本事定是瞧不起我夫君了。既是如此又何必挑戰呢?”
妙公主一向嘻嘻哈哈地喜歡與伍封擡槓不料她此刻心中有氣說出話來卻是言辭鋒利吳句卑挑戰在先不能推脫只好走了出來從腰間拔出了劍躬身道:“公主請指教。”
妙公主右手執着“精衛”鐵劍左手拿着“魚腸”鐵刀笑道:“吳先生妙兒手中一刀一劍比你多了件兵器你可要小心了。”身形飄處一劍向吳句卑刺了過去。她這一劍本是刺向吳句卑的左腰劍到中途忽地上揚直刺其左肩。
吳句卑見她劍勢甚快哼了一聲向右側身銅劍呼地向妙公主劈落。不料他劍才落下妙公主已飄身上前左手的短刀向他右脅紮了過來這一刀甚是猛惡與她右手輕盈飄逸的劍法大相徑庭。
葉公和吳句卑暗吃了一驚。他們二人都是劍術好手雙手兵器本就少見只道妙公主因勁力不足長劍主攻之時以短刀爲輔不料她竟然能在劍法之中另夾雜着一種猛惡的刀法出來刀是刀劍是刀互不相類便如有兩個人各執刀劍齊攻一樣甚是古怪難測。
吳句卑“嘿”了一聲退開一步劍勢不停變得向妙公主的刀上砸了下去同時又讓開了其長劍。
伍封見他這一步後退攻勢未衰連消帶打甚爲高明讚道:“好!”
妙公主微微一笑長劍從下往下如長刀般猛地劈落下來短刀卻輕揚使出了董門絕妙的御派劍術擊在吳句卑劍上力弱處將吳句卑的長劍輕輕撥開。
吳句卑長劍被撥開正驚駭間妙公主的長劍以劈了下來雖然她的劍輕巧細長所用的劍法卻是伍封大開大闔的“刑天劍法”兇狠無比。
吳句卑臉色一變又退開了一步。
當下兩人交手了三十餘招時吳句卑愈加不敵。
伍封見妙公主的劍法和刀法招式變化甚是巧妙而且劍可化刀刀亦可以化劍這套刀劍合擊之術比當日演給他看時又大有進步心知此女因前次被他責怪後當真是勤下了不少苦功以致進境極快讚道:“公主好!”
他話音未落只聽“嗤”的一聲吳句卑的絛帶被“精衛”割斷衣襟垂落下來甚是狼狽。
妙公主退開了身格格笑道:“吳先生劍術高明適才是一時大意了。”
吳句卑嘆了口氣苦笑道:“公主勝過小人多矣。”與妙公主都收劍回席。
葉公臉上驚疑不定。雖然吳句卑的劍術比他遜了不少但在楚國也算得上是千中挑一的高手誰知竟會敗在妙公主手上。妙公主都這麼厲害伍封的本事那是可想而知一時間既想找伍封比出高下來但又怕不敵惹人恥笑心中猶豫不決向葉柔看了過去葉柔搖了搖頭。
葉公知道伍封的劍術多半在自己之上呵呵笑道:“這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了連公主也被大將軍調教得這麼厲害大將軍府上定然是高手如雲。”
妙公主笑道:“府中比我厲害的人多得很不過是否高手我卻辨不出來。”
衆人飲宴畢後葉公命人將伍封等人帶去休息自己將葉柔叫了去暢談別情。
葉公府上專門騰出了一個小院子供伍封等人安居伍封命鮑興帶着二十從人守住小院門戶自己與衆女入房。
伍封坐在房中時楚月兒小聲道:“夫君這個葉公不懷好意對我們起了殺機。”
妙公主驚道:“不會吧?他敢對我們下手?”
伍封小聲道:“月兒天生敏銳能體察異情所感多半不假。”
春夏秋冬四女聽伍封這麼說心生警惕各按着刀守在門房邊。
妙公主道:“我們對葉公並無惡意說起來因柔姊姊之故也算得上沾親帶故他爲何想害我們?”
楚月兒道:“這人若真是不記恨吳人今日便不會提起舊事他嘴上說得好聽我看他真將夫君看成了仇人之子。”
伍封道:“這人忠於國事楚吳兩國是世仇我表面上是質於吳國但葉公通於政事多半猜得出我是想借此助吳。眼下越國如朝陽、吳國如暮日我若是楚臣也會聯越抗吳。葉公若能殺了我其實對楚國大爲有利。”
妙公主哼了一聲道:“他難道就不怕了我們齊國?”
伍封嘆道:“齊國自桓公、景公之後軍勢大不如前怎比得上地覆近四千裏的楚國?不過楚人膽子再大若真是直接進攻我們還是要考慮兩國交兵的後果。眼下齊晉通好若是齊晉聯手再加上吳國、宋國和魯國楚人不免害怕。是以葉公要害我們便只能暗下毒手。”
楚月兒道:“怪不得夫君非要將小鹿兒、招爺三百人留在城外紮營原來早就有所提防。”
妙公主奇道:“若是葉公真要害我們只要關了城門城外的數百人馬也攻不進來有何好處?”
伍封道:“這三百人就算進了城也無甚好處葉公若關城一戰恐怕數百人無人能逃到時候他說我們是死於賊盜之手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但我將數百人留在城外就不同了大軍交戰總有些人能逃出去到時說了出來葉公暗襲過路的齊使之名傳了開去恐怕他的愛國就變成了誤國了到時候誰還敢相信楚人?”
正說着話葉柔走進了房伍封見她面色十分難看小聲問道:“柔兒是否葉公有害我們之意?”
葉柔嘆了口氣道:“他自然不會公開說出來不過他問了我許多關於隨從高手的事他是柔兒長輩我雖然知道另有打算卻也不能瞞他眼下我們的虛實已盡被他所知道。他還問我們去吳的目的柔兒便什麼也沒有說只說是奉齊君之命質於吳國這也不是假話。”
伍封點頭道:“這人老謀深算就算瞞他恐怕也瞞不過他再問起不如直言相告好了。”
葉柔面色沉重道:“先前柔兒見那吳句卑匆匆出府臉色古怪恐怕有些異處。柔兒以前在府中住過知道這吳句卑執掌沈府禁衛等閒不出府門。”
伍封沉吟了半晌臉色微變道:“葉公若要格殺我們必在今晚小鹿兒他們不知詳情萬一葉公送些有毒的酒餚去犒軍再派大軍圍殺那真是兵不血刃了。”
衆人都感駭然伍封將鮑興叫了進來道:“小興兒你到城外營中去一趟讓小鹿兒他們小心提防尤其要小心酒餚有毒。入黑之後移營南門。”
鮑興見衆人神色凝重急忙去了。過了一陣他又走了回來道:“公子這事有些不妥當如今府中上下戒備森嚴那吳句卑守在門口小人剛到門口便被他擋了回來。”
妙公主哼了一聲道:“這人好大膽竟敢公然阻你出府!”
鮑興道:“他說明日是楚王大赦之日恐怕有人知道明日大赦今日爲惡以逃罪故要在大赦之前日封城禁戶。”
楚月兒搖頭道:“騙人的楚國之習俗在大赦前日的確要封府不過只封三錢之府不會禁人走動。”
鮑興道:“小人也聽說過是以問那吳句卑誰知他應變甚快說葉城在楚國之北鄙近於晉宋鄭魯恐怕有人越境而來搶掠就算抓到明日大赦也會放了。往年常有盜賊越境而來是以晚飯之後葉城各府門禁。”
伍封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們最爲被動的便是不好公然難給葉公以口實。”
冬雪插口道:“公子先前入城之時小鹿兒給了婢子一隻小鳥籠裏面有兩三隻小信鴿可以告急。”
秋風奇道:“咦我們怎未見着?”
冬雪道:“我將它藏在袖中你怎看得到。”
妙公主擔心道:“原來小雪兒袖中藏着鳥兒但未聽到聲音是否憋氣死了?”
葉柔道:“禽獸之中若論性情溫良安靜老實便只有鴿和兔了。小雪兒將鳥藏入袖中信鴿見不到光便會老老實實呆中袖中不動也不會出聲鳴叫。”
伍封點頭道:“原來如此我倒擔心小雪兒整日香噴噴的萬一那信鴿不老實撒了鳥屎在袖中豈非變成了臭雪兒?”
妙公主笑叱道:“這人居然在此時還能說笑!”與衆女望了一眼心知伍封因爲心有它事便忘了遲遲之喪竟又開始說笑起來。
大凡這人一說笑必是心情好轉。
冬雪格格笑着果然從袖中拿出一隻小鳥籠子裏面有三隻信鴿安安分分地站着不住地轉頭看着衆人。
衆人不禁歡呼伍封大喜讚道:“小鹿兒心細得緊。嘿小雪兒也不錯當真能討人歡喜。”
筆墨房中本來就有葉柔找來了一塊黃帛伍封見帛甚大撕成兩顆在一顆上匆匆寫下了幾十個字拿過一隻信鴿來將帛書卷好塞入鴿腿上的銅套中去交給了鮑興。
鮑興捧着信鴿在院中將信鴿放了。那信鴿在頭頂打了個旋向北飛去。
伍封看着剩下的另一塊黃帛又想起夫概的話尋思了良久再寫了一書塞入銅管道:“信鴿之時我不大懂這帛書要送往萊夷有沒有法子?”
葉柔笑道:“柔兒在鴿上均作過標記。”她從籠中覓了只信鴿來道:“這隻鴿兒放出去便可飛到萊夷。”
伍封一邊將帛書塞入鴿腿上的銅管一邊道:“這信鴿之法我們都不大懂日後還要柔兒教一教雪兒她們還有小興兒、小紅也該學學。”他在院中放了信鴿後回來笑道:“剩下那隻信鴿怎好藏在小雪兒袖中還是讓小興兒藏好罷。”
鮑興接過了鳥籠塞入袖中嘿嘿笑道:“公子說得是小紅常說小人是臭男人些許鳥屎她多半也不會在意。”
這時小紅帶了一人進來她先白了鮑興一眼然後道:“公子葉公府上有個人定要見小夫人。”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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