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令儀令色,小心翼翼

作者:全威
姑蘇城中小橋流水河道縱橫與它城不同是以各大府第之中都備有小舟有舟自然也有水門。這龍伯之府內便有一條水道直通城外府中不僅有舟府牆上也有水門。

  伍封由楚月兒攙着在府內登舟入了船艙垂下了幄布。圉公陽、庖丁刀帶了兵器、乾糧和諸般隨行之物上舟他二人久在楚地擅行舟楫一人持篙一人掌舵小舟從水門出府緩緩前行入了城中胥水由盤門出城駛入外河。

  外河甚寬小舟一路北上晚上入了江口圉公陽假裝是行商在江口上覓了艘大舟以三十金租下來舟上自有人晝夜行船就不必圉公陽和庖丁刀二人動手了與伍封等人便在艙中休息。

  次日出到海上第三日午時從海上入了淮水三個多時辰時便見到淮曲兩側的行軍大營。

  伍封在舟上靜養了三天傷口早已癒合除非是與顏不疑這種高手比劍否則也不會掙破傷口。他一路饒道海上便是爲了借舟楫養傷又不會耽擱路程。

  舟停北水之岸此處離北岸葉公的營帳約有十里也沒有人來查問。用過晚飯之後伍封、楚月兒、圉公陽、庖丁刀換上楚服離舟登岸取三十金打了舟船。

  他們四人身手高明一路沿僻靜處西行遇到巡岸的楚國士卒便躲着好在天已經大黑一路都無人見到他們。

  離營愈近巡行的士卒便愈加頻繁到營外一二百步遠時正見綿延數百個營帳在岸上排開共分了四排每隔二百步便有一個供瞭望的大巢車高達數丈營內營外到處堆着大火堆將半邊天都映成了紅色。

  江中不斷有戰船來往巡行處處叩橈之聲互相應答或短或長或急或緩各有不同只要一橈聲斷全營上下便可知道情況有異了。

  伍封在樹後看了良久也覓不到破綻嘆道:“葉公佈營甚有章法四萬人的大營布得水泄不通比我在萊夷布的營要周全得多那桓魋也沒有這樣的本事。”

  楚月兒道:“夫君我們怎樣混進營呢?”

  伍封想了想笑道:“本來我想按老法子但這法子我太過喫虧須得另外想辦法。”

  楚月兒知道他所說的“老法子”是指“美人計”格格嬌笑道:“若不用老法子怎引出幾個士卒來?”

  圉公陽和庖丁刀聽說立時會意圉公陽道:“小人會仿數種馬鳴之聲若叫喚起來營中人會以爲引來了野馬說不定有士卒出來瞧瞧。”

  伍封喜道:“你們還會這本事?”

  圉公陽道:“小人們對楚、吳、越三國之語都可說得十分純正馬叫聲也會數種譬如雌馬叫春、雄馬爭鬥、馬駒迷途等多種叫法公子覺得哪種叫法好?”

  伍封道:“葉公佈營十分高明想來軍令極嚴就算士卒知道有野馬在營外也不會討這個便宜。”

  庖丁刀奇道:“有現成的便宜他們也不要?”

  伍封道:“就算能撿到便宜也是營中的東西與士卒不相干葉公也不會將馬賞給撿馬的士卒他們何苦跑出營來?”

  圉公陽嘆道:“公子說得是葉公的軍令的確嚴得很看來小人這法子不行。”

  伍封笑道:“眼下春意盎然軍中多是雄馬小陽若學一學雌馬叫春讓營中的雄馬聽到那些雄馬只怕會有些齷齪念頭吧?”

  圉公陽的養馬之技還勝過鮑興恍然大悟道:“公子這法子極妙這雄馬起春情來甚難制服在馬廊之中鬧騰起來營中將官定會怕士卒出來。”

  他鑽入草叢學起了馬叫。

  圉公陽的叫法頗有講究聲音由小變大漸漸地越來越響亮聲音長長短短彷彿有好幾匹馬跑到近前大聲鳴叫。

  庖丁刀也沒閒着不知從哪裏找了兩段寬竹輕叩短敲模仿着馬蹄之聲。

  伍封與楚月兒聽得呆了險些也以爲真有馬跑來鳴叫一般看來圉公陽和庖丁刀也不是第一次學馬聲騙人否則也不能如此默契多半是以前入室爲盜常有此舉。

  過了好一陣便聽營內馬鳴之聲響成一片看來營中的那些雄馬都動了“君子好逑”的心思。

  便見兩名士卒匆匆跑出來罵罵咧咧道:“哪來的畜牲如此亂叫聒噪煩人!”

  等這二人過來不須伍封和楚月兒動手圉公陽和庖丁刀便一人一個將他們打翻塞住了口解下他們腰中的布帶將他們手腳連在一起捆住扔入草叢之中。伍封和楚月兒怕多造殺孳早叮囑他們能不殺人時便不要殺人這二人果然十分聽話。

  伍封見士卒的楚服與他們所穿的差不多道:“再引幾個士卒出來。”

  圉公陽又學馬鳴庖丁刀卻稀里嘩啦弄出一大堆聲響還“哎喲”叫喚了數聲他本是楚人是以這“哎喲”聲也是純粹的楚語。

  伍封和楚月兒聽在耳中便覺是野馬性烈不僅抓不到還踢傷了人。

  果然又有二人跑出來到近前時笑道:“當真是沒用得緊被踢到了哪裏?”

  圉公陽和庖丁刀依原樣將這二人打倒捆起來又叫喚了一陣扮作野馬遠去之聲。

  四人從樹後走出來伍封身高怕人見疑故意低頭彎腰用雙手捂在腰上楚月兒用手撫住了額頭圉公陽和庖丁刀扶住他們緩緩向營中而去。

  入營之時守門士卒以爲他們一個被馬踢了腰一個被馬踢了頭指着他們大笑有人道:“哈哈可別斷了山根那可是一世黴運了。”還有人怪笑道:“乖乖這腰上被踢壞了可了不得是否讓兄弟我替你好生揉揉?”

  須知營中無戰事之際軍中這些精壯漢子無聊之極難以打時日今見有人如此不濟好端端被雌馬踢傷怎會不覺得大樂?

  圉公陽和庖丁刀低頭扶着二人用楚語隨便應了幾句嘿嘿笑了數聲沒露出任何破綻就這麼走入營中才轉到一座帳後一個帶兵衛裝扮的人從帳中鑽出來叱道:“馬未捉到反被踢傷了。連個畜牲也對付不了怎好上陣打仗?沒的白送了性命!扶他們到軍醫處瞧瞧別裝死不做差事。”罵完又鑽入了帳。

  四人也不知軍醫在哪裏緩緩沒入一座大帳的陰影之中蹲在地上向四處瞧去。

  這營地實在太大雖有許多火光畢竟是在夜間一時也瞧不見中軍大帳到底在哪裏。

  伍封正愁時便見一個傳令的小卒手揮着一面小角旗從西面跑過來忙迎了上去伸出鐵臂輕掃將那小卒差點撞了個跟斗。

  伍封一把扯住他那小卒兀自摸頭不知腦便被伍封的鐵臂卡在頸子上曳了回來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兩人一路小聲耳語。

  庖丁刀用大鉞抵在小卒的頸子上小聲叱道:“噤聲!”

  伍封漸漸放脫了手臂小聲問道:“葉公的大帳在哪裏?”

  那小卒年紀甚幼滿臉露出恐懼之色指了指西面。

  四人向西看過去見一排密密麻麻的營帳也不知道小卒指的是哪一座。伍封哼了一聲道:“你帶我們去。”那小卒不住地點頭。

  庖丁刀將大鉞在小卒眼前晃了晃又輕輕抵在小卒後背由他在前舉着小角旗引着四人一路走過去。

  那小卒手上的小角旗十分有用五人過了二三十座營帳碰到了十幾隊巡營的士卒不過士卒們見了小卒手上的小角旗都以爲這四人是葉公招往中軍大帳的人無人詢問。

  眼見面前一座金頂大帳比其它的營帳要大出許多帳前數十名士卒站立在兩旁這些人一般地高矮胖瘦手執長戈顯得十分雄壯。

  圉公陽正想問該當如何伍封在前面已經大踏步走了過去。

  帳前士卒用長戈擋住一個小將站在前面叱道:“站住!是誰?”

  伍封哼了一聲沉聲道:“吳先生來了沒有?”他雖然生長在吳國但自小聽慣了父親的楚語是以說起楚語來也似模似樣。

  那小將愕然順嘴答道:“還沒有來。”

  伍封冷笑道:“這人居然不敢來!”往裏便走。

  小將又道:“幹什麼?葉公正有緊要公事。”

  伍封道:“在下便是要找葉公評評此理。”

  小將心道:“原來你與吳先生有爭執跑來告狀。這人對吳先生如此無禮想必大有來歷爲何我不認識?”天下間除了伍封外還有哪個奸細敢跑到中軍大帳前呼呼喝喝?何況他絕沒有想到會有奸細入營見伍封滿面怒氣不敢惹他便放了五人入帳。

  葉公正在中間一張大案上看着竹簡一個小卒舉着火把站在他身側。他早聽見帳外有人說話爭執也如帳外那小將一樣絕想不到在帳前大聲說話的竟是混入營來的奸細。他聽見耳音甚熟但伍封壓低了嗓子他未能聽出口音來。

  葉公也沒有擡頭叱道:“吵什麼?這麼晚了還……”忽地人影閃動便聽“嗵”的一聲身邊似有人倒地火把急晃了一下仍照在身後。

  葉公吃了一驚擡頭看時只見身旁舉燭的小卒竟變成了一個美貌少女笑嘻嘻地看着他細認時才知道是楚月兒。

  葉公嚇了一跳急忙拔劍可劍出鞘三寸楚月兒在他臂上推了推一股大力按下“啪”地一聲劍又插回了鞘中。

  伍封高大的人影在他面前出現手中一柄又寬又大的劍正指着他的胸口葉公看時便見到眼前這個令他一生最覺得可怕的敵人。

  圉公陽和庖丁刀各執布鉞守在大帳門口。

  葉公愕然對伍封道:“閣下怎會來?”

  伍封道:“腳生在我的身上天下何處去不得?”

  葉公回過神來道:“老夫聽說閣下受傷中毒你這麼逞強闖營萬一毒只怕會死在老夫營中了。”

  伍封笑道:“葉公看看在下這樣子是受傷中毒了麼?”

  葉公嘆了口氣道:“原來你騙了吳句卑不瞞閣下說老夫早知道閣下最擅偷營當日在衛國時桓魋大軍的營寨也被你來去自如是以小心謹慎得很每日除了三百劍手在大帳周圍還有三百弓箭手藏在隱蔽處存心等你來偷營。”

  伍封暗暗喫驚心道:“我闖桓魋大營的事必是柔兒告訴你的了。”

  葉公又道:“若非吳句卑說你快要身死老夫也不會如此大意撤了劍手和弓箭手。早幾日時閣下便有通天的本事到此也是必死無疑。”

  伍封笑道:“在下本來未想過偷營之事這幾日忽生念頭匆匆趕來見一見故人。這是偶然心動連在下自己也未曾預計過。”

  葉公點了點頭頹然坐倒道:“你想怎樣?”

  伍封道:“葉公引軍滅陳離國已久早該回去了這麼率大軍駐於淮水之上似乎不好。還請葉公早些回去免得楚吳二國不得安寧。”

  葉公忽然笑道:“原來龍伯想借手中的劍脅我退兵閣下也就自己這口劍瞧得太大了吧!哼老夫可不是桓魋。何況今日退兵明日又來閣下未必能再偷入我的大營。”

  伍封嘆了口氣道:“在下並非脅你退兵而是請你退兵。若真要脅時哪用費這許多口舌?只須派人趕到郢都稟告貴國大王再使一條反間之計葉公可就頭痛之極了。”

  葉公聽說“反間之計”四字笑道:“鄙國大王可不是夫差我們君臣同心大王怎會疑我?”

  伍封嘆了口氣道:“當年貴國的子玉英勇無敵與晉軍一戰而敗結果還不是落了個自刎的下場?貴國大王雖不疑你但你擅自引軍到它國之境楚臣上下恐怕視你與白公一樣貴王雖然英明畢竟年幼旁人在耳邊說得多了不疑也會生疑。嘿幼君在內權臣在外本就該格外小心免得與人口實。”

  葉公怔了怔他聽到“幼君在內、權臣在外”時臉色微變強笑道:“我家世代忠義歷代祖先之中十有六七歿於王事老夫忠義之心天日可鑑!若非如此大王怎會派我引兵入陳?”

  伍封搖頭道:“既是如此葉公更要謹慎纔是。萬一貴國再有個白公到時會誰可相救?”他想起圉公陽曾經說過葉公對諸多縣公大臣有不疑心派庖丁刀四處偷人書簡符冊便這麼說來。

  這一句話恰好說中了葉公的心事。自從白公勝之亂後他越覺得諸多縣公勢大兵衆十分難制如今引兵在外時時提心吊膽怕萬一再有個白公勝走出來自己遠在淮上可就不能想當日平白公之亂時能及時趕到郢都了。

  伍封心道:“這人忠於國事可惜忠得有些瘋了此刻他心神不寧讓他多想一想定是越想越是心驚。”

  這時正好吳句卑掀帷走進來才入帳中圉公陽和庖丁刀的鐵布鐵鉞便擱在了他的左右肩頭庖丁刀順手扯下了他的佩劍。

  伍封笑道:“吳先生幾日不見似乎精神了許多看來還是楚軍的膏梁肉羹合你的口味些。”

  吳句卑大吃了一驚道:“龍伯……你不是中毒了麼?”

  伍封笑道:“在下的確曾經受傷中毒傷勢已大好毒也清除了當日那樣子只是做給吳先生看的連柔兒她們也被我瞞住。”

  吳句卑面如死灰道:“你想加害葉公?”

  伍封搖頭道:“我怎敢傷他?否則回去後柔兒必會大大生氣。我若要殺葉公當日在葉城便殺了。不過此刻吳先生前來正好一同到吳營去見大王也免得派人請吳先生了。”

  葉公吃了一驚道:“老夫到吳營去幹什麼?”

  伍封笑道:“當然是去同吳王商議退兵之事了。今日之事。葉公去也是去不去也是去了。事有輕重大小萬一葉公再冥頑不靈在下只好當機立斷下手回去再向柔兒請罪。”

  吳句卑忙對楚月兒道:“月公主這豈非助人害楚麼?”

  楚月兒搖了搖頭道:“葉公雖然忠義但國事家事、公利私怨分不大清楚馭楚國士卒如家中僕役要來就來要走就走視大王爲何物?若是其他的縣公也有樣學樣楚國四千裏地早晚會四分五裂。葉公自以爲凡事以國事爲重實則有損於國而不自知如此桀傲不馴的臣子殺了正好!若非看在柔姊姊面上今日哪裏用得上這麼大費口舌?早一劍殺了夫君再拿出大王親賜的龍伯金牌來將大軍遣回國去。”

  此女隨伍封日久居然將伍封的口舌本事學了幾分此刻她以公主的身份這麼說出來氣勢與伍封自然是大不相同聽得葉公和吳句卑變了臉色自忖此女能這麼想難保楚國君臣上下不會這麼想。

  伍封喜得翻了心兒暗道:“月兒平日從不說軍國大事想不到口才如此了得!”若非身在葉公大營早就上前抱着她痛吻一番了。

  楚月兒見伍封笑吟吟看着她眼光中露出讚許之色嫣然笑道:“葉公行事雖然胡塗不過出自一番忠義之心便隨我們到吳營走一趟可好?有夫君和月兒在也不怕有人敢傷了葉公。”

  葉公沉吟了良久道:“就這麼退兵豈非有損楚人臉面?”

  伍封笑道:“葉公滅陳之後楚國以陳爲縣眼下這陳國之地與吳地頗有交錯難辨之處是否可與吳王商議一下這邊界呢?”

  葉公知道這是伍封爲他找一個下臺階心道:“滅陳之後再議邊界如此就不違大王之旨只要你們不在營中我便從邊界上從你吳國劃一大片地來。這些年吳國被越所迫江淮之地便看得輕了。”他點頭道:“也好這楚吳之界也正該商議一下了。”

  吳句卑出去傳令調了一艘戰船伍封四人與葉公、吳句卑上了戰船向南駛去圉公陽與庖丁刀從大帳往戰船上行走時故意四下裏大肆宣揚此時楚軍有不少知道楚吳已不必作戰只須議邊界地域了一個個喜形於色若非葉公軍令嚴厲早就歡聲雷動了。

  伍封嘆道:“這些楚兵離國滅陳不僅未能回國加以功賞又被帶到吳境之上心中多半不大高興。”

  葉公知道他言之有理沒有說話。

  快到南岸時只見岸邊立着水寨戰船如梭火光下飄揚着“展”字大旗水軍佈置得十分嚴謹。

  雖是夜間葉公就着寨中的火光四下看着面露驚色道:“這水寨大有講究等閒難破可見展如是個了不起的將才。”

  兩艘小翼迎了上來一人喝道:“楚船怎敢擅入吳寨來?”

  庖丁刀在船頭上道:“去稟告展司馬就說龍伯請了葉公前來與大王商議邊界和退兵之事。”

  眼下吳國之人誰不知道龍伯的大名?一船急忙入營報訊另一船卻擋在前面不許楚船入營寨去。

  過了一會兒便見火光映得江邊一片透亮一艘大翼從寨中出來展如站在船頭哈哈大笑道:“龍伯行事當真是神出鬼沒怎麼忽地到了北岸還將葉公請來?這真是意想不到。”他見楚船上的情形自是一眼便知道葉公被他們脅持而來。

  伍封在船頭上笑道:“在下這麼晚跑來是否吵了展兄安睡?”

  展如呵呵道:“龍伯所到之處便是死人只怕也要乖乖地從棺中爬出來何況在下還未曾睡下?在下已派人飛稟大王一陣便會到了。”

  戰船靠岸衆人棄舟登岸展如向楚月兒和葉公拱手施禮一邊引在衆人往大帳中去一邊與葉公客套道:“葉公大駕光臨當真令小將感到榮幸之至。小將營中這點佈置定不能入葉公法眼。”

  葉公嘆了口氣道:“老夫只看這中軍水寨便知展司馬精通兵略二十年之後展司馬必可列天下間十大名將之一。老夫只道吳國無甚人材看來是想錯了。”

  葉公是天下間有名的宿將展如本是說客套話被他這麼一讚頗有些不好意思道:“葉公謬讚小將汗顏之極。吳國人材頗多單是龍伯一人便抵得過二十個展如。”

  葉公搖頭道:“龍伯是楚人怎算是吳國的人才?這種人才唯我楚國纔有吳地是出不來的。”

  這時衆人入了大帳衆人分兩側坐下將中間空了出來留給夫差。

  才過了一會兒便聽營內呼喝道:“大王駕到。”

  衆人都出了帳向夫差施禮只見伯嚭、顏不疑跟在夫差身後未見任龍伯是將任龍伯軍中守寨了。

  夫差哈哈大笑讓衆人起身他跳下車上前挽住葉公攜着他的手入帳口中說道:“葉公夤夜渡江而來足見盛情。”與伍封對視了一眼微笑點頭他聽稟報說伍封帶着葉公從北岸而來自然猜出是怎麼回事了又驚又喜急忙帶了伯嚭和顏不疑趕來。

  衆人坐下來後不住地寒喧客套彷彿這兩軍隔水相峙的騰騰殺氣與大家毫不相干。

  伍封道:“葉公伐陳之後見陳地與吳境有許多相鄰之處故帶大軍前來欲與大王商議擬定邊界然後各自退兵免得日後邊界上兩國爲寸尺之地大興干戈。”

  不知道底細的人都大感愕然須知此時各國攻戰殺伐不斷互奪土地一地今日屬此國明日或屬彼國是以各國大都以城邑爲準除了晉、衛、宋、鄭等國外向來無暇理會具體的邊界譬如這吳楚之界從來就未曾議過。

  夫差雖然猜得出這是伍封的計謀卻不知就裏隨口說了幾句脫口更衣向伍封使了個眼色轉到帳後去了。

  伍封也藉故入了後帳衆人自是知道他們有事商議。

  伍封坐在夫差對面先將闖入楚營之事說了道:“葉公是個愛臉面的人若要硬逼他退兵他這面子可下不來只怕會奮勇一戰只好胡亂議一下邊界他也好引大軍回國。”

  夫差點頭道:“他願意退兵自然是最好不過。眼下他被王弟擒了來是否將他一劍殺瞭然後大軍過淮水而上?”

  伍封心道:“若這麼做我怎對得起楚王?柔兒也不會高興。”忙道:“這麼一來雖然勝算頗大但楚國定不會善罷干休楚國地廣富足兵車萬乘爲一戰之利而獲此強仇殊爲不智。眼下吳國正值多事之秋唯有西和楚、南御越國勢方能長久。”

  夫差道:“王弟言之有理。是否寡人便回都去留下伯嚭與葉公商議?”

  伍封道:“若無大王在此坐鎮只怕楚人又會蠢蠢心動楚人之所以有退兵之念倒不是因爲微臣而是因爲大王御駕在此懾出了楚人。”

  夫差聞言大悅他本就是個好大喜功的人伍封這幾句話正說在他的心上心道:“若非寡人大軍之威勢你們幾個人闖到楚營能幹些什麼?”

  伍封小聲道:“大王與晉齊爭霸威震列國太宰卻不及大王之萬一若由得他與葉公議界只怕江淮之地有半數會落入楚人之手非得大王從中主持不可!”他的確有此擔心。正因伯嚭這人只顧私利纔會爲吳國留下越國這大患來萬一葉公再使些手段伯嚭只怕會不斷退讓使吳國大受損失真是如此的話自己今晚到楚營一趟就是弄巧成拙了。

  夫差不住地點頭道:“王弟想得周到寡人便多留幾天等楚人大軍退出二百里外後纔回吳都此事不可不慎。”

  伍封又道:“大王命微臣守城微臣卻擅自跑到淮上來請大王責罰。”

  夫差道:“王弟今天立了大功寡人怎能責罰你?是了你怎麼突然想到闖入楚營、擒拿葉公?”

  伍封道:“微臣這是不得已而爲之因爲有一日擒了個奸細竟然是吳句卑那楚軍使者!這人鬼鬼祟祟欲往越國去微臣便擔心葉公與越人同謀欲不利吳國。心忖這事非同小可非得當機立斷將楚人趕回去不可。”說起吳句卑便要說自己如何裝死騙他說到裝死又只好將自己與西施在靈巖山遇刺的事說了出來。

  夫差聽得臉色大變心驚膽戰之餘勃然大怒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加害王弟和小施兒?”

  伍封嘆道:“微臣仇人頗多心想這多半是仇人欲加害微臣就算微臣不死只好西施夫人受傷微臣臉面何存?本是這麼想今日在楚營之時忽然想到了其中大有陰謀原來那日刺客是存心加害夫人且想留微臣一命。”

  夫差大爲愕然道:“小施兒深居宮中何曾結過如此大仇?”

  伍封道:“也是微臣大意怎也料不到館娃宮附近居然有刺客集結。何況那日夫人是臨時起意就算有人想行刺怕也趕不及先到靈巖山上去。是以那日亂箭射出時猝不及防。不過微臣當時有些奇怪那些毒箭都是向夫人而若非如此微臣也救不到夫人。不過當時情勢危機未能細想。”

  夫差皺眉道:“這些刺客暗算小施兒有何圖謀?”

  伍封道:“大王千叮萬囑讓微臣保護夫人但夫人被人害了大王定會憤怒責罰多半要將微臣殺了。”

  夫差道:“寡人怎會如此?”心中卻想:“此言也是。”

  伍封道:“刺客怎知道大王如此聖明?微臣身負重責連一個女子也保護不了怎有顏面活在人世?到時候不勞大王下旨微臣便自吻謝罪了。”

  夫差臉色鐵青道:“如此一來豈非令寡人內外失親?這些刺客好生可惡!”

  伍封道:“刺客卻不是這麼想。刺客見微臣是齊國質子料想微臣不會縛手待戮說不定會硬闖出城而大王忿怒之下定會派兵追殺。吳國這些大小臣屬有的忠於大王之旨有的與微臣有仇有的或會暗助微臣還有的人會趁機奪取兵權、擴大勢力其時臣屬相鬥一片大亂。萬一臣死了不要說楚國只怕齊國的大軍也會南下報仇吳國的士卒非北上不可。此時吳國內外交困君臣心思不一越王勾踐只須帶着他的數千‘君子之卒’施施然便可入吳都城內這大好吳國便被他唾手取得了!”

  夫差聽得毛骨悚然面如死灰道:“這……這當真可怕之極!”

  伍封雖然是如此推斷不過他故意說得兇狠了些免得夫差哪天聽了讒言真的向他動手有了今日這番話他動手之時定會三思說不定便打消了念頭。此刻見嚇住了夫差便道:“其實刺客不瞭解大王和微臣一是大王雖然責罰微臣卻不會將臣逼上絕路二是微臣雖然膽大妄爲卻不會違抗王旨。”

  夫差猛地醒悟過來道:“王弟是說刺客是越國派來的?”

  伍封點頭道:“微臣是這麼猜想只因刺客大半被微臣剿殺剩餘幾人卻自殺不過有一具屍體與衆不同是個女子叫作鳴蜩是落鳳閣四採之一此女以毒箭自插入胸而死好生頑固。”

  夫差驚道:“落鳳閣?”

  伍封道:“還有一事須得稟告大王刺客準備了近千枝火箭絕非倉促之間能拿上靈巖山只怕是早有預謀而夫人上山卻是臨時起意刺客若非早有準備怎能大批人預先趕到山上埋伏?”

  夫差道:“是啊刺客怎知道小施兒會上靈巖山?”

  伍封道:“刺客先就埋伏好了只要有人在夫人面前提議上靈巖山走走夫人久未出宮不免動心微臣保護夫人自然也要跟去這不就乖乖地落入了刺客的圈套麼?”

  夫差道:“是誰提議小施兒上山的?”

  伍封道:“這人自然是夫人身邊的人且甚得夫人寵愛能說得上話。”

  夫差驚道:“旋波和移光?”

  伍封道:“不幹旋波的事提議上山的只是移光。微臣回府之後故意裝得若無其事移光自然大惑不解。微臣派了人跟着她和旋波旋波回宮之後便再未出去而移光卻匆匆忙忙到落鳳閣去了想是要弄清楚究竟出了什麼岔子以致未能暗算得手。”

  夫差大怒道:“這個賤人真是該死寡人和小施兒對她十分寵愛幾乎與公主相同居然能生出歹念加害小施兒!王弟是否擒了她?”

  伍封搖頭道:“落鳳閣大不簡單微臣因急於打破楚人與越國的聯手奸謀匆匆趕了來還來不及找上落鳳閣去。只是吩咐城中不露聲色一切裝得若無其事等微臣趕回城去後再慢慢對付。”

  夫差點了點頭。

  伍封道:“此事先不要告訴太宰。那落鳳閣是太宰所開這中間有何不爲人知之處還得查一查微臣打過太宰之子有些私仇到時候還請大王主持公道免得太宰誤會以爲微臣存心要對付他。”

  夫差哼了一聲道:“王弟儘管放手去做好了。”

  伍封起身道:“既是如此微臣便告退即刻動身連夜趕往吳都去在外時間久了微臣有些不放心城中的防備。”

  夫差見他不辭辛苦要連夜回城感動道:“王弟真是忠心耿耿!你一路小心。”

  伍封道:“微臣離開的事大王不要告訴葉公就說我替大王整備軍務脫不開身他是個多疑之人見不到微臣定以爲微臣在暗中有何詭計不敢出爾反而。”

  夫差點了點頭二人一起出帳衆人見他們入內許久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夫差讓展如帶伍封回營休息伍封向衆人告辭帶着楚月兒等人出帳。

  伍封小聲對展如道:“煩展兄替我準備輕車在下要連夜悄悄回去此事僅大王知道不可外泄其中原由展兄回城便知道了。”

  展如知道他行事不依常規難以測度派了兩乘輕車送他們連夜出營。

  輕車比舟楫要快得多了何況又是一路直行不象去時饒到海上行舟那麼遠到第二日辰時已到吳都城下。

  守城士卒見他從外入城也不驚奇以爲他出外巡城從它門出去再從此門進來怎想得到他是從淮上趕回來?

  伍封傷勢雖然大愈畢竟是傷後休養不足這麼風塵僕僕地趕路着實有些辛苦入府之後也沒與衆女多說便與楚月兒入房休息其實楚月兒到不覺得怎麼累不過伍封慣了要她陪着是以二人調息一陣又睡了下來直到午時快要用飯之時葉柔進來道:“西施夫人來了。”

  伍封吃了一驚連忙起身帶着衆人出去迎接。

  便見西施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靜靜地在堂上等着宮女、寺人、侍衛從堂上一直排到府門外面鮑興居然充上了侍衛之責揹着大斧洋洋得意地站在一旁想是由宮裏一路陪來。

  伍封帶着衆人與西施見禮西施笑道:“不用這麼多禮真要行禮時只怕或揖或跪亂成一片就這麼馬馬虎虎算了。”

  伍封府上各人身份不同他自己是王弟不說其餘人有公主也有婢女禮便不大相同衆人便簡簡單單免了許多繁瑣禮節。

  旋波從西施身後出來笑道:“夫人到吳國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到臣下府上來哩。”

  伍封笑道:“波姑娘這麼說是想讓在下感激涕零揉得雙眼紅腫麼?”

  旋波格格笑道:“那倒是不用不過夫人這次到龍伯府上來波兒大有功勞。”

  伍封帶着西施和旋波往後院走衆女在後面跟着伍封順嘴問道:“波姑娘有什麼功勞?”

  旋波道:“上次與光兒在城兵官署與龍伯一起用飯便覺飯餚俱精後來與光兒商議纔到府上來混了大半日與衆位龍伯夫人用過午飯。嘿你們府上那位小刀兒的庖藝十分了得波兒口讒便藉着夫人的旗號到府上來騙喫騙喝。”

  西施咄了一聲笑叱道:“波兒是說我到兄弟府上來騙喫麼?”

  伍封笑道:“姊姊芳駕光臨兄弟這座府第真是蓬壁生輝了。不過小刀兒的手藝的確不錯兄弟第一次喫他的菜餚時險些將舌頭吞到肚裏去。”

  衆人聽他說得誇張忍不住笑出聲來在後堂坐定家中寺人侍女送上淡酒鮮果諸物伍封吩咐庖丁刀制餚圉公陽與他聯手慣了也自告奮勇去不幫忙。

  西施向伍封上下打量了好半天嘆道:“兄弟傷得那麼重想不到才幾天便生龍活虎讓姊姊空自擔心了好些天。”

  伍封笑道:“兄弟這傷是姊姊親手上藥包紮的若不盡快癒合怎麼對得住姊姊的妙手?”

  衆女心道:“原來你這傷口是西施爲你包紮的。”

  伍封順嘴問道:“怎麼光姑娘未一起來?”

  西施眼中閃過一縷異色緩緩道:“自從那日遇刺之後當天她便離宮走了一直未曾回來我正派人四下裏找她。”

  伍封看了旋波一眼西施點了點頭以示諸般事情旋波已經知道了。

  伍封便向衆女說起到楚軍營中的情形道:“這邊界之議甚是繁瑣只怕沒有十天半月也談不好雙方的大軍要盡退的話應該在半月之後了。”

  一衆妻妾見慣了伍封的這些厲害手段也不怎麼覺得有異西施和旋波卻十分驚奇臉露佩服之色。

  西施道:“原來這幾天功夫兄弟做了這麼件大事出來!”

  伍封笑道:“過些天我還要做件大事便是燒了那落鳳閣。”

  西施和旋波驚道:“什麼?”

  伍封道:“姊姊可知道那日的刺客當中有一個叫鳴蜩的女子?她便是落鳳閣的四大美人之一!”他將昨日在營中與夫差說的話大致說了一遍道:“以我看來這落鳳閣只怕是越人在吳國所設的一隻眼睛吳國朝中上下的大小事情落鳳閣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西施驚道:“原來刺客是存心要殺我。”

  伍封道:“不過刺客還想害一害我從而激起吳國之亂否則何必這麼大費手腳?以移光與姊姊的親近要下毒只怕並不難蟬衣不是說計然擅用毒藥麼?”

  蟬衣在一旁道:“龍伯!”

  衆人看她時卻見她咬着嘴脣不說話。

  伍封道:“蟬衣是否想讓我饒了計然一命?”

  蟬衣點了點頭嚶聲道:“蟬衣這條命是計先生救的。”

  伍封嘆了口氣道:“這人未必是個好人若放了他有些說不過去。”

  蟬衣雙眼垂淚只是看着伍封眼中露出央求之色伍封一見這神色立時想起遲遲來嘆了口氣道:“既然蟬衣這麼說我便放過了他。”

  旋波在一旁道:“龍伯是否連移光也放了由得她隨計然一起去?”

  衆人都有些愕然旋波道:“計然是移光的情人波兒早就知道的只是想不到計然竟是奸細。移光幾天沒回宮中只怕是躲進了落鳳閣。”

  西施也道:“其實我早覺得有異不過見她可憐裝作若無其事。兄弟如果找到她便饒了她一命罷她畢竟是服侍我十多年。”

  伍封心裏恍然移光到吳國十餘年了無人敢去碰她如此大好女兒在宮中見慣了聲色犬馬一旦被男人所迷住自然是死心踏地甘爲所用點頭道:“想來她也不是極惡的人留她一命也不打緊。”

  妙公主怒道:“這個計然委實可惡他未必是真心對待移光多半隻是想利用她罷使得她竟生歹念加害主子。若非夫君答應了蟬衣定要讓月兒殺了此人。”

  西施道:“移光走的那天神思不屬向我打聽那日山上之事我只說是匆匆轉了一圈無甚變故。”

  伍封道:“移光未必真的有心加害姊姊多半是被計然利用。”見鮑興在一旁站着問道:“小興兒你這幾天可見有何異處?”

  鮑興不住搖頭道:“落鳳閣無甚變故不過昨晚王子姑曹想到落鳳閣去士卒都不敢開城跑到府上鬧了一陣被公主斥走了。”

  伍封奇道:“姑曹向來霸道公主能將他趕走大大的了不起。”

  妙公主笑道:“我是他的長輩他怎敢不聽我的?我只說他沒了上下尊卑之分不聽我這嬸嬸的話他便面紅耳赤帶着人走了。不過這不算我的功勞是柔姊姊叫我這麼說的。”

  伍封笑道:“柔兒足智多謀聽她的定沒有錯。”沉吟了一陣道:“本來我想拆了這落鳳閣不過此刻我卻改變了主意便留下此閣等他們傳點消息。”

  葉柔道:“可是你與西施夫人遇刺之事有不少侍衛、宮女、寺人知道移光對宮中甚是熟悉早晚會被她探聽知道。”

  伍封笑道:“就讓她知道也好只有小興兒認出了鳴蜩我們不說出去她和計然便以爲我們不會懷疑到落鳳閣頭上。”

  葉柔又道:“移光或者不大明白其中的厲害之處但她的嫌疑十分明顯。計然若是連移光的嫌疑也想不到此人便不足爲慮如果他是個厲害傢伙必定知道龍伯疑移光就算龍伯聲色他也知道龍伯從移光身上覓到主謀。”

  伍封吃了一驚臉色大變道:“我知道了移光恐怕大有兇險就算未死只怕也難露面了否則她爲何這幾天都不見。”

  衆人都吃了一驚葉柔點頭道:“計然能夠利用移光來加害西施夫人和龍伯定很不簡單說不定殺了移光以絕後患免得龍伯落鳳閣去。”

  旋波“哇”地一聲哭起來她與移光十多年都在一起如同姐妹得知她可能死了免不了傷心。

  西施也覺得有些心酸安慰了旋波幾句。

  伍封嘆道:“早知如此當日我應拆了那落鳳閣再到淮上去移光或者不會如此。可惜當時身上有傷又不知道落鳳格的虛實才忍心放過。”

  楚月兒埋怨道:“就算夫君動不了手月兒也可以去何況還有公主、柔姊姊、雨兒四人再加上小興兒、小刀、小陽難道還鬥不過一個落鳳閣?”

  伍封道:“其實我曾經這麼想過但你們這麼打上落鳳閣去算怎麼回事?旁人定以爲我終日留連女閭以至妻妾大生嗔怒一齊去拆落鳳閣。這事若傳到國君老丈人和你那楚王弟弟耳中定會罵我是個負心人吧?”

  衆人均感好笑伍封道:“今晚我便去落鳳閣瞧瞧如見到移光時便順手將她帶走打她一些金貝送她到齊國或楚國去誰讓我答應了波姑娘呢?一陣我便放出消息將當日我和姊姊遇刺之事說出來就說已經查出了一點眉目準備在城中搜索歹人。刺客全軍盡墨計然怎麼不知道生了何事?我們越是隱密不說他越是小心今日索性說出來又裝作在城中準備搜捕他會以爲我們未疑心在他頭上反而會放心些只要移光還活着我們這麼一搞她也就安全了許多。”

  西施和旋波倒想不到他這麼心軟正要說話便見庖丁刀走了上來道:“西施夫人、龍伯以用膳了。”

  庖丁刀是庖中妙手今日西施和旋波大老遠從宮中來自然是受寵若驚精心炮製若干菜餚鐘鳴鼎食西施帶來的侍衛、宮女、寺人也由鮑興帶着在前院用飯只不過庖丁刀的手藝他們便試不到了。

  衆人用過了飯伍封將蟬衣、鮑興、圉公陽、庖丁刀叫在一邊細問蟬衣落鳳閣的情形直問了近一個時辰幾人心中都有了個大概。

  等伍封回到堂上時西施、旋波與衆女正興高采烈地說話伍封心道:“她們女兒家說話我可不好上去摻和。”讓鮑興到城兵官署叫一個副將來自己溜到了前院與侍衛、宮女、寺人順便說些話無非是勤勉之類衆人見他沒什麼架子都感到這人甚好相與又體恤部屬無不悅服。

  一會兒那副將隨鮑興匆匆而來伍封將他帶到廂房道:“今晚我要出去辦點事擬從盤門出去可能晚些纔回來你們守好城門誰也不許進出。”小聲對那副將道:“前些天有人行刺我和西施夫人刺客盡被殺了沒能留下活口不過這主持之人未能擒到晚間我便出城巡視。”

  那副將一臉驚怒道:“誰有這麼大膽子敢行刺龍伯和西施夫人?”

  伍封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此事我心裏有數過些時你便知道了。”

  副將匆匆去了伍封心忖這麼一弄到明日時這姑蘇城中誰都知道曾有人行刺他和西施了。

  伍封回到後院見衆女正說話西施白了他一眼道:“兄弟躲到哪裏去了?”

  伍封道:“有些事情要預先作些準備。”

  西施點了點頭命旋波拿了件赤紅大氅上來道:“那日兄弟兄弟爲了救我大氅也扯壞了姊姊爲你重新做了一件看看是否合身。”

  旋波將大氅替伍封披上伍封見這大氅與前一件想似不過用細細的金線穿終出若干花紋尤其是氅上面那一條龍形的金絲圖案十分靈動大氅微動之時那條金色的龍便如要脫氅而飛一般手工極精。

  伍封道:“這隻怕要費不少時日吧?”

  旋波笑道:“可不是自從那日龍伯與展如比試之後夫人便開始做這件大氅波兒和光兒也下了不少功夫。”

  西施在一旁向旋波瞪了一眼臉上微紅。

  伍封連忙致謝西施道:“姊姊多年未織過衣了手藝可比不上昔日兄弟將就穿穿也算是我酬你的授劍之德。”盈盈起身告辭伍封帶着人將她送出了門見她大隊人馬遠去纔回到府中。

  楚月兒笑道:“西施夫人可了不起這種手藝我便不成。”

  妙公主笑道:“我看只有柔姊姊的手勢能比得上是了西施怎成了夫君的姊姊?”

  伍封道:“我是大王的表弟她自然是我們的姊姊了。”

  葉柔若有所思道:“我有事情要與公子說說。”將伍封叫到了側房之中小聲道:“公子我覺得有些不妙。”

  伍封暗暗喫驚問道:“何事不妙?”

  葉柔道:“西施、旋波、移光都是越人精選的美女授以迷心惑神之術單是旋波和移光便已經非同小可那日她們在府上大半日連那些倭人勇士也有些失魂落魄哩!”

  伍封點頭道:“這二女的確有些手段。”

  葉柔嘆道:“最厲害的莫過於西施了旋波和移光的惑人之處還有跡可尋西施卻是在無形之中不經意地動人心魄連公主、月兒見了她都十分歡喜更何況是公子呢?”

  伍封忙道:“這個我與她也沒有什麼。”

  葉柔道:“那幾日你有些失魂落魄有事沒事都往宮裏跑柔兒便覺得有些不妙了公子如此一反常態只怕是被西施迷住了吧?”

  伍封頗有些尷尬自己的確對西施十分動心那是否認不來的道:“不過姊姊好像不是有心來迷惑我。”

  葉柔嘆道:“這纔是我最擔心的事情了。公子少年英雄機智權變生得又雄美灑脫一張嘴又會討人喜歡原來是女兒家最易垂目的人。西施到吳國十餘年今日居然一反常態屈駕往臣下府中來。她雖然不是王后身份卻是差不多了若是陪夫差到來自然是體恤臣下可以來得。可她自行走來了這就不合宮中的禮儀了。我看她是按捺不住對公子的想念忍不住走來看看。她定是對公子動了心難以抑制了!西施看你的眼神與公主、月兒看你時都是一樣的難道你不覺麼?”

  伍封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葉柔道:“本來公子與其他女子交往就算娶進府來也非柔兒所能管不要說西施是夫差最寵愛的女人又是你的嫂嫂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女人既有了丈夫便不好招惹了。沒的弄出醜事不僅辱了你一世英名連伍相國一生的忠義之名也會因此蒙羞。”

  伍封驚出了一身冷汗動容道:“柔兒提醒得好我該怎麼辦呢?”

  葉柔道:“這種事情就不大好辦如果夫差死了還好說些眼下列國間公主夫人改嫁之事頗多但夫差活着一日此女便動不得。公子若是不去見她一來公子不甚願意二來西施說不定又到府上來何況公子名義上暫管宮中侍衛免不了要見她柔兒也想不出什麼主意公子最好是小心在意爲妙。”

  伍封向她躬身一揖道:“多謝賢妻教誨爲夫定會小心。”

  巧好妙公主和楚月兒走進來見此情形啞然失笑。

  妙公主笑道:“夫君是否又在提及與柔姊姊洞房一事?居然還作躬打揖也不知羞。”

  伍封笑道:“柔兒的性子你們不知道麼?她說要等到衰服期滿那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我向柔兒施禮是另有事情。”

  楚月兒好奇道:“有什麼事?”

  伍封搖頭道:“天機不過泄露此事可說不得。”

  妙公主和楚月兒越好奇上前便找葉柔糾纏非要她說出來不可。

  伍封一本正經地道:“柔兒見多識廣我正央她給我想個法子如何讓公主和月兒早早生幾個兒子出來。”

  一言說出三女臉上都如晚霞般紅葉柔大嗔:“你怎就沒個正經時候?”

  妙公主和楚月兒格格笑着四隻小手齊向他伸來大興問罪之師伍封哈哈大笑逃出廂房。

  伍封將鮑興、圉公陽、庖丁刀叫來仔細吩咐晚間到落鳳閣的事情落鳳閣這種地方當然不能讓楚月兒隨去。

  酉時過後伍封帶着鮑興、圉公陽、庖丁刀和三十個倭人勇士一齊出了盤門徑往落鳳閣去。

  人馬到了閣前時圉公陽和庖丁刀早依了伍封的安排不知混到哪裏去了。

  伍封數十人向落鳳閣而來計然豈有不知道之理?他帶幾個從人在閣前等着見伍封從鮑興的車上躍下來迎上笑道:“龍伯近來可好?”

  伍封搖了搖頭小聲道:“不怎麼好前幾日遇到了刺客險些送了命。”

  計然滿臉驚奇之色道:“龍伯英雄蓋世是誰膽大包天敢捋閣下之龍鬚?”

  伍封哈哈大笑心道:“這人主持風月之地頗會說話。”他摸了摸下巴也未曾覓到一根“龍鬚”笑道:“在下的仇人不少這‘龍鬚’早給人拔光了是以刺客無須可捋未曾得手。”

  計然笑道:“怪不得小人早就在尋思龍伯就算得了小凰兒也沒理由不管莠葽了早晚會來看看若非曾遇刺客只怕早幾天便來了。龍伯到落鳳閣仍帶了許多人來想是二位公主怕夫君遇險讓他們來保護龍伯的安危吧?”

  伍封故意小聲道:“只因有人聲稱刺客今晚子時要再向在下行刺在下尋思再三便帶了人先到落鳳閣安排讓他們四下先埋伏好了設下陷阱等刺客來。”他一早便想得好了若用了其它的藉口也不好四下裏搜索否則計然必會生疑不免打草驚蛇唯有故意在落鳳閣設伏才能夠讓士卒藏入閣中。既是設伏當然是愈隱密之處愈好這樣便能夠順理成章地讓倭人勇士到落鳳閣四處搜尋。

  計然臉色微變忙道:“龍伯怎想到在落鳳閣設圈套?”

  伍封道:“計先生定是怕在下攪了落鳳閣的生意吧?眼下城門已閉閣中晚間也無甚客人來在下早吩咐了下屬令他們不得損壞閣中東西真有損壞時在下自會如數相賠。”

  他既然這麼說計然也毫無辦法只好對幾個從人道:“你們引各位大爺到閣中埋伏。”他不住地向從人使着眼色盡被伍封看在眼裏。

  伍封對那些倭人勇士道:“找些隱密所在藏好不可走露了風聲。”又對計然道:“這事還需守祕在下只帶了幾十人來便是爲此。若弄得人人皆知那還叫什麼埋伏?”

  計然點頭道:“小人理會得。”對從人道:“聽見龍伯的話沒有?誰要胡說八道露了口風壞了龍伯的大計我便割了他的舌頭哼!”從人引着倭人勇士入閣不提。

  計然讓人牽走銅車請伍封和鮑興入閣。

  伍封故意裝作順嘴問道:“莠葽和鳴蜩可好?”

  計然笑道:“有勞龍伯垂詢這兩個丫頭都好她們可是天天念着龍伯哩!龍伯今晚是否讓她們相陪?”

  伍封暗暗佩服這人的鎮靜笑道:“也好便喚她們來吧。”

  計然點頭答應道:“是了鳴蜩不在閣中今晚可來不了。”

  伍封早猜他會推說鳴蜩不在果然如此故意問道:“她去了哪裏?”

  計然露出滿臉爲難之色道:“這可說不得。小人這落鳳閣有個規矩便是不能說出姑娘的客人來若非如此小人這落鳳閣怎開得下去?”

  伍封理解道:“這也說得是閣中來往的都是吳國要人他們的私事可亂說不得。”

  計然吁了一口長氣道:“龍伯果然體恤下情。不瞞龍伯說只因常有司馬、大夫爭風近幾月纔有了這規矩這是太宰的意思。他說落鳳閣是個消遣玩樂所在若因此讓客人不和反而不好。”吩咐從人將莠葽叫來。

  他將伍封和鮑興帶入了一間小些的暖房之中只見這房中鋪了一整張綠色的革筵上覆淺紅色的席子幾張四腳木案上面鏤着花紋配起筵席的顏色甚爲悅目。

  伍封讚道:“這房間佈置得不錯。”

  計然道:“龍伯謬讚了這是小人的居室與它處略有不同。”

  伍封愕然道:“計先生怎帶了在下到這裏?若被酒漬弄污了可不大好。”

  計然笑道:“龍伯是貴客它處怎配得上龍伯的身份?何況此房有個好處只有一門四下無窗刺客若要行刺只能由這大門入來便好擒拿一些。”

  伍封點了點頭道:“一陣計先生不要亂走免被刺客傷了。雖然小凰兒說你會些劍術還是要小心一些。”對鮑興道:“小興兒你可要看着計先生他若被刺客誤傷了我便唯你是問。”

  鮑興呵呵笑道:“公子放心只要有人走近計先生小人便一斧劈下去。”

  計然心道:“這不是存心不讓我行走麼?”只好陪着伍封坐下來。

  這時閣中下人送上酒餚和一些果品伍封雖然知道臍息有御毒之效仍不敢胡亂飲食。蟬衣曾說此人擅於用毒便不能不小心雖然這人未必敢在此地毒殺伍封但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此時莠葽走了進來格格笑着坐在伍封身旁又有另外一個女子坐在鮑興身旁莠葽笑道:“好些天未見龍伯龍伯可讓人家記掛得緊難以入眠。”

  伍封拍了拍她的臉笑道:“是麼?讓你這麼牽掛這真是在下的罪過了。”他拿起案上倒滿的酒觥向莠葽脣邊遞過去道:“美人兒便飲了這觥酒權當在下陪罪。”在莠葽半推半拒之中將酒灌了下去伍封又向她的櫻脣中塞了些菜餚果子哈哈大笑。他這麼做正好是借莠葽來試試酒餚中是否有毒。

  鮑興是有樣學樣與身旁那女子大大地胡鬧以試酒餚。

  計然笑吟吟道:“龍伯小心得很莫非是怕酒餚中有毒?”

  伍封見被他看穿心中暗驚臉上卻笑道:“在下怕刺客混在閣中暗中下毒倒非疑心計先生。”

  計然笑道:“龍伯說得是以龍伯的劍術誰人有把握行刺得手?自然以下毒爲好。不過小人深諳用毒之法如果有毒必瞞不過小人這雙眼睛。龍伯帶了這許多人到落鳳閣來若在閣中出了事小人的罪過便大了。平日裏閣中來來往往的都是吳國重臣在下對飲食自然要十分小心。”

  伍封心想:“這話也有道理。”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計先生擅於用毒。小凰兒向我說時在下還不解其故不知計先生研習此術幹什麼今日可明白了正好向計先生討教。”

  計然笑道:“討教是不敢當的不過小人在此道上確有些心得單是這毒便可按其效用分爲迷、昏、死、絕四類各有不同。”他一邊說着臉上大顯得色顯是對此道極有精擅之處別人問起免不了賣弄一番。

  伍封問道:“這四類有何不同?”

  計然道:“迷藥可攝人心魂中毒者心智迷失下毒者馭之如牛馬也不怨。昏藥對身體無甚傷損只不過中毒後昏睡昏睡時間依藥效之長短而定。死藥自然是毒死的了最厲害的便是絕藥身中此毒者自然要死不過並非立死且自身並無所覺凡與中毒者接觸便易因他染上奇毒如此一傳十、十傳百當真厲害得緊。”

  伍封動容道:“這絕藥可怕得緊若是用於兩軍作戰豈非可以不戰而勝?”

  計然笑道:“小人所說的絕藥只是推測出來的就小人所知的絕藥雖能因人而染卻只能染及妻妾。”

  伍封嘆道:“這也厲害之極了。”

  計然道:“其實毒藥聽來可怕但也不是無法御之。天下之毒若用於菜餚菜餚便生出異味甚或顏色香澤也有變化容易被人察覺;用於酒水更不容易無論藥粉藥丸均不能融入水中而不見渾濁且酒水味變謹慎小心之人便中不了毒。”

  伍封心中一動暗道:“孃親曾精研在酒中下毒之法能不改酒色酒味只怕比計然要高明得多。只是孃親從未說過回去之後要好好地學一些。”問道:“若將毒用於刀劍箭矢是否可以毒人?”

  他故意這麼問計然雖然鎮靜臉上仍然微微變色道:“若將兵器在毒藥中煮過毒附刃上若刺傷了人毒隨氣血入心毒得更要快捷。”

  莠葽在一旁嬌聲道:“龍伯和計先生不住說這毒聽起來可怕得緊弄得這房中也似陰森森有些毒氣哩!”

  伍封呵呵笑道:“美人兒說得是我們只顧說話沒想到嚇着了你。”

  正在這時便聽閣中一片喊聲:“拿刺客!”“着火了!”

  衆人吃了一驚一個倭人勇士進來稟報:“公子刺客在閣中放火我們拿出了一個刺客還有一個女刺客逃出閣外我們有十餘人追下去了!其餘人正在救火。”

  這擒住刺客的說法並非伍封預先安排好的說辭伍封也大惑不解本來他是想打着捉拿刺客的幌子到落鳳閣來搜一搜想不到還真地拿住了一個刺客!至於那女刺客云云是他先安排好的。他讓圉公陽和庖丁刀趁倭人勇士混入閣後趁人多混亂、閣中人又不識得倭人勇士時在閣中尋那密室。若找到移光而移光又活着的話便這麼稟報計然便會以爲移光見了人來自行逃出去不會想到此女已經落到伍封手上。放火則是圉公陽和庖丁刀找到要緊物什後必須要做的事否則的話平白丟了東西計然怎會不生疑?

  計然聽見失火吃了一驚正要出去便聽伍封道:“將那刺客帶上來。”伍封十分奇怪不知道倭人勇士擒了個什麼人。

  計然便止住了腳看看這放火行刺的人是誰。

  幾個人押了個人上來伍封仔細看時覺得這麼有些面善一時想不起來問道:“你是什麼人?”

  計然在一旁驚道:“龍伯這人是我們落鳳閣的客人名叫樂靈昨日方來難道他竟是刺客?”

  那樂靈搖頭道:“小人不是刺客。”

  伍封忽地認出了此人道:“在下想起來了你是越國範大夫的門客當日範大夫送給在下一口‘映月’寶劍是你一路趕上相送。咦你怎跑到此處來?”

  樂靈道:“小人並非範相國的門客而是文大夫的人那時範相國出使齊國文大夫派了小人一路保護。”

  伍封道:“原來範大夫如今當了相國。樂兄你到吳國來幹什麼?”

  樂靈道:“小人本是來見一位朋友可惜這人已經回去了小人正擬回越國去不料被當成了刺客慌亂之下才打翻了火把非是故意放火。”

  伍封心道:“這真是錯有錯着了我還怕圉公陽和庖丁刀放火後計然多少會生疑心你既然自承不小心燃起了火頭這就最好不過了。”故意向那幾個倭人勇士道:“這位樂先生是我舊日的相似你們怎麼把他當作刺客?”

  一個倭人勇士道:“小人們見他有些鬼鬼祟祟上前喝問不料他竟然拔劍相向打鬥之時又有個女刺客跑了出來還未看清便被她衝了出去。”

  樂靈忙道:“在下是見你們鬼鬼祟祟才走過去以爲你們是混入閣中的歹人因此才交上了手後來聽你們的語氣才知道不是歹人否則……”他雖然未曾往下說但從語氣中可以聽出若非他相讓這些倭人勇士未必能擒住他。

  伍封點頭道:“文大夫既然曾派你保護範相國你的劍術本事想來不錯應該比範相國府中的人還要高明。樂兄可否告訴我你想來會的朋友是誰?”

  計然在一旁道:“這位樂兄是楚人與吳句卑有親他得知吳句卑到了吳國才跑來相見。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暫住在落鳳閣中?”

  伍封點頭道:“太宰與吳句卑有些交情計先生自然要給些面子原來這是一場誤會了。不過這事情還得略略盤查做點官樣文章樂兄勿怪。煩樂兄隨在下到城中走一趟弄清楚之後在下派人送你走。”其實他是怕樂靈留在落鳳閣被計然詢問起來必會生出很多疑處來是以要將他帶走。

  計然皺眉道:“龍伯這位樂兄是小人閣中的客人若就這麼帶走日後還有誰敢進這落鳳閣來?”

  莠葽在一旁嬌聲道:“龍伯怎會如此忍心?若這落鳳閣沒了客人婢子便到府上去混飯吃了。”

  伍封笑道:“樂兄是在下的故人看在範相國的面上在下怎會難爲他?只不過是帶他到府上敘些舊情而已。”他頓了頓又道:“今日這麼一鬧在下好歹也要帶個人回去做做樣子免得府中妻妾以爲在下打着捉拿刺客的幌子跑來落鳳閣鬼混豈不糟糕?”

  這時又有一個倭人勇士進來道:“公子火已滅了未燒壞多少東西。那女刺客逃入了竹林我們尋了一會那竹林甚大未能找到她。”

  伍封道:“算了這麼黑漆漆的要覓一個人也不容易你們隨樂兄將他的行李拿來我們便回城了吧。”

  這時計然道:“小人去看看這火頭燒了些什麼。”匆匆出去幾個倭人勇士隨樂靈去拿東西。

  過了好一陣計然和樂靈等人都回來了計然臉色甚是難看。

  伍封問道:“是否有人被火傷了?”

  計然搖頭道:“人倒沒有傷不過燒壞了一間小房子而已。”

  伍封歉然道:“這就不好意思了計先生看看損壞了什麼明日到我府上去取沒有便賠些金貝可好?”

  計然道:“也沒有什麼貴重之物龍伯不必在意。”

  伍封點了點頭帶人出去在落鳳閣前上了車計然一直送到外面。

  伍封站在車上故意與計然、莠葽說了好半天話由得他們眼光四下裏偷看讓他們看清並未帶走什麼物什。

  寒喧了好一陣伍封才帶人走了快到城門時伍封對樂靈道:“樂兄你失手燒了落鳳閣的一件屋子這可有些不妥這落鳳閣是太宰伯嚭之業。他若知道你必討不到好去。何況今日你與女刺客一同出現大有嫌疑雖然在下知道你不會行刺但其他人卻未必會這麼想。”

  樂靈驚道:“這如何是好?”

  伍封道:“範相國與在下交情甚厚文大夫又與在下有一面之緣看在他們二人面上今日我便派人送你連夜離開吳國免得有後患。”也不管樂靈是否願意叫了十個倭人勇士命他們到城兵處借一艘船連夜將樂靈送過太湖直到越境。

  十個倭人勇士走後圉公陽和庖丁刀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二人背上都揹着一個極大的布包。

  圉公陽向伍封道:“公子已經得手了。”

  伍封道:“天色已晚我們回府吧。”

  城兵處早有佈置是以見了伍封一行人立時開門放了他們入城衆人回到府上時已經是四更天了。

  伍封行事不依常規衆妻妾見得多了是以也少了份擔心此刻除了楚月兒之外衆女早已經睡下來。

  楚月兒從後堂迎出來笑道:“夫君今晚偷香竊玉可曾得手?”

  伍封道:“有小刀和小陽二人出手什麼偷不到?”他見小紅跟在楚月兒身邊笑道:“小紅是怕小興兒在落鳳閣暗中偷食麼?你放心好了有我瞧着定不會讓他色膽包天被人勾了心兒去!”

  小紅笑道:“小興兒可沒有這麼大膽小紅是見小夫人一人獨坐才跑來侍候。”她說是這麼說但誰都知道小紅是擔心鮑興。

  伍封打了倭人勇士去睡只帶着鮑興、圉公陽和庖丁刀入內。圉公陽和庖丁刀放下背上的大布包先解開了一個扯開布包見裏面是一個美貌女子手足用絹帶扎住嘴裏也塞上了布條正是移光。

  楚月兒連忙上前替移光解下了絹帶扯落布條道:“光姑娘可受驚了。”

  移光看着伍封黯然道:“龍伯殺了光兒吧。”

  伍封伸手將她扯起來讓她坐下道:“我若要殺你今晚便不必將你從落鳳閣帶出來了。”

  圉公陽在一旁道:“這光姑娘被關在一間房子裏房內連一隻火把也沒有我們進去時怕她呼叫才用了些手段。”

  楚月兒柔聲道:“光姑娘不用害怕夫君已經答應了西施夫人和波姑娘不會傷害你夫君一言九鼎你大可以放心。”

  移光“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伍封嘆了口氣道:“小紅你先帶了光姑娘洗洗用些飯然後讓她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小紅答應一聲將移光帶了出去。

  這時鮑興將另一個布包扯開“噼噼啪啪”地一大堆東西跌了一地竟是幾卷竹簡。

  鮑興目瞪口呆問庖丁刀道:“原來弄了半天你們便是偷了幾冊竹簡來?你們不是說最識得寶貝麼?”

  庖丁刀洋洋得意地道:“這竹冊可是難得的寶貝哩!”

  伍封撿起一冊打開楚月兒拿了支火把過來伍封就着火把看時只見上面寫的全是毒理藥性之類的文字看了好一陣驚道:“原來這就是計然研究毒物一輩子的經驗所得裏面全是用毒解毒之法這玩意兒果然是件寶貝千金也買不到。”

  楚月兒甚感興趣接過去細看越看越是驚異。

  庖丁刀又拿起一卷竹簡道:“公子這一卷也了不起。”

  伍封打開看了看大喫一驚道:“這是越國的破吳之策稱爲七術月兒你看:‘一曰捐貨幣以悅其君臣;二曰貴糴粟槁以虛其積聚;三曰遺美女以惑其心志;四曰遺之巧工良材使作宮室以罄其財;五曰遺之諛臣以亂其謀;六曰彊其諫臣而使自殺以弱其輔;七曰積財練兵以承其弊。’這七術好生了得讓人聞而生汗!”後面卻是許多條富國之策譬如“生子二人官養其二生子一人官養其一;生子賜壺酒一犬生女賜壺酒一豚;女子十七不嫁男子二十不娶父母俱有罪”等等鼓勵生育之策又有諸般賞耕勵戰之法。

  伍封看了好一陣道:“原來這富國之策也有七是計然提出來的勾踐已用了其中五策;破吳七術是文種的謀劃勾踐還只用三策已令吳國一弱至此。這二人十分厲害吳國只怕無人能敵。”

  楚月兒道:“這富國之策在萊夷用得上麼?”

  伍封點頭道:“只要是鼓勵生育、獎耕作、賞軍功在任何地方都用得上。”

  鮑興也拿起一冊道:“這一冊又有不同好象列國之圖哩。”

  伍封接過來看時見這一冊上天下列國的形勢圖其中各國疆域、重要城邑、緊要關隘都有繪製連他萊荑的鎮萊關也繪在裏面雖然這圖在一條條簡冊上繪出略顯粗糙篆字又極小繪製得去很完備。全圖之後又有各國之圖最難得的是東海上的許多小島也繪在裏面。

  伍封嘆道:“不知道越人派了多少奸細在列國之中這圖雖不及墨愛所繪的萊夷之圖細膩卻十分周全不用無數奸細不經十餘年時間怎繪得出來?看來這越王勾踐不僅想滅吳國還想與列國爭霸吳國若滅齊越之間早晚會有一戰須早作預備纔行。嗯這字跡與前兩冊不同不是一人所寫。”細看簡上那圖底角處有個“範”字點頭道:“原來這是範大夫親手繪的圖。”

  楚月兒卻對那冊用毒解毒之法愛不釋手不住地把玩。

  伍封讚道:“小刀和小陽的眼光非同小可這幾冊竹簡不說千金只怕十萬金也買不到比甚麼寶貝都強得多了。”

  庖丁刀笑道:“公子過獎了其實小人和小陽只是在想如果取別的物什放火之後計然只要看看灰燼便知未被燒燬猜得到被人取走了。這竹簡卻不同小人們早覓了若干竹片放在火中計然見到灰燼中的殘痕便以爲竹簡已燒懷疑不到公子頭上。這法子其實算不得高明當年小人和小陽登堂入室四處下手之際常用此法。後來爲葉公偷取書簡也是如此而爲是以楚臣之中無人覺得有異。”

  伍封笑道:“你們是此道行家果然了不起。今天我們走時計然藉故在我們身上、車上偷看這麼大卷的竹簡不可能藏於身上不被覺他自然不會以爲是我們拿走怎知道我還另派了你們二人下手?今晚大有所獲你們二人居功至偉。”

  衆人談了好一陣見天已經亮了這才收拾了竹簡各自去睡覺。

  快午飯時伍封才醒來伸手摸牀上時卻摸了個空原來楚月兒早已經起牀出房伍封微覺詫異這丫頭向來都等他醒後才一同起身很少一早自行出去的。

  春夏秋冬四女服侍他起身盥洗之後伍封出了房順嘴問道:“月兒去了哪裏?”

  夏陽道:“小夫人今早便起身讓小興兒從城中請了幾個高明的醫士來正在廂房中與他們說話。”

  伍封吃了一驚道:“月兒病了麼?”心忖她練習吐納的時間比自己還長體能極好生病可不大容易。

  春雨笑道:“小夫人沒病不過她向醫士盡問些藥、草之類說不好是想學些醫術吧。”

  伍封悄悄走到廂房外便聽楚月兒在內說話:“先生解釋得好那麼用生薑及乾薑汁果然可解天南星和半夏之毒了?”

  便聽一個醫士答道:“這二種毒果然可以如此解法不過人之身體虛實不同用藥之法講究君臣佐使生薑性大熱陰虛而虛火上升者可用但內熱目赤者便要慎而用之。”

  楚月兒又問:“生薑之外再配以白薇、丹片、淡竹葉可使得麼?”

  便聽室內靜了片刻一個醫士嘆道:“原來小夫人是醫道高人、歧黃妙手這種解毒法子十分高明老夫可想不出來佩服佩服!”聽那口音這是前幾日爲伍封治傷的那老醫士。

  伍封心道:“原來月兒是讓這些醫士來考校看看計然那用毒解毒竹冊所寫的藥方真僞。”

  雖然伍封腳步甚輕但楚月兒耳力了得早聽了出來笑嘻嘻跑了出來小聲道:“夫君計然的用毒和解毒法子果然高明連這些醫士也甚爲佩服。”

  伍封道:“我們將上面的法子記熟便不用怕計然的毒了。其實這用毒之法孃親十分高明回去後月兒再向孃親討教必有所獲。”

  楚月兒想起那日在酒窖中聽到慶夫人的說話點了點頭。

  伍封叫來一個寺人讓他安排這些醫士用飯自己帶了楚月兒和春夏秋冬四女到後堂上去。

  妙公主和葉柔正在堂上說話見伍封出來都笑眯眯瞧着他。

  春雨吩咐拿飯上來妙公主道:“恭喜夫君昨晚大功告成從落鳳閣中偷了的美人回來。移光哭個不停蟬衣正與她說話。”

  葉柔道:“那幾卷竹簡柔兒看過果然非比尋常看來計然在越國的身份十分不簡單。”

  伍封對冬雪道:“雪兒去將小紅、移光、蟬衣叫來一起用飯。”鮑興剛從宮裏訓練侍衛回來伍封也將他叫來一起用飯。

  等堂上鼎案備好移光、蟬衣、小紅也過來到了堂上移光雙眼紅腫看來是一夜未睡。

  伍封笑道:“光姑娘這麼哭法可不大好有損美貌。”

  楚月兒將移光扯到旁邊坐下來移光見衆人渾若無事般對她心內慚愧又垂淚不止蟬衣不住地小聲勸解。

  衆人用飯之後伍封問道:“光姑娘計然在越國是個什麼官兒?”

  移光吃了一驚心忖:“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小聲道:“計先生身居太史之職。”

  伍封道:“怪不得他很有些學問本事原來他是越國的太史。這整個落鳳閣想來便是越國在吳的緊要所在不僅能刺探軍情還能在大夫司馬之間挑撥離間甚或暗中刺殺朝中要人。”

  移光哭道:“光兒不知道他還做了些什麼只是讓光兒設法請西施夫人和龍伯到靈巖山走一走。使開了龍伯他便好到城兵去設法開了門禁免得落鳳閣無甚生意。光兒怎知道他會行刺西施夫人和龍伯?”

  伍封點頭道:“我若是計然也不敢告訴你。你與姊姊十餘年的主僕之情怎忍心害她?”

  葉柔早間已將鮑興叫上來問過昨晚的事她道:“昨日落鳳閣那個樂靈必是越國派來與計然有甚商議卻被公子撞破。”

  伍封道:“其實我也猜得出來不過看在範相國面上不願意深究否則這樂靈也回不了越國。他們所謀之事無非是如何伐吳而已我們多加小心便是了。”

  葉柔嘆道:“公子太過重情了些居然連樂靈這奸細也放過了。”

  伍封道:“我這是不得不放有計然這大奸細要對付其餘的人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馬馬虎虎算了。”

  妙公主笑道:“我看夫君心軟還不在此無論何事只要牽涉了美人兒在內他便諸事馬虎一味地心軟。”

  楚月兒問移光道:“光姑娘計然是否真的有意娶你?”

  移光臉上忽地染上一縷紅色點了點頭小聲道:“他說等諸事一了便等我回越國去。”

  伍封搖了搖頭道:“光姑娘非是我對計然有何成見我猜他只是騙一騙你利用你爲他辦點事情罷了。你想你是越王勾踐千挑萬選送到吳國來的自然是想借你們來迷惑大王只是想不到單單一個西施夫人大王便已經不知所以了。平白浪費了你和旋波二人只怕勾踐也不甚願意說不定他正尋思破吳之後將你們收入宮室。我能這麼猜想就算勾踐沒有這心思計然也會這麼猜測。他怎敢將你帶到越國去?何況他堂堂太史只怕家中已是妻妾成羣吧?光姑娘千萬不要對他的話信以爲真。哼他若是真的喜歡你千方百計維護還差不多怎會讓借你之手加害姊姊?”

  葉柔也道:“就算光姑娘矇在鼓裏但西施夫人若受了傷害大王定會仔細去查怎會饒得了你?計然明知道如此還敢做出來定是對你的安危並不在意。”

  移光雖然知道他們所言有理卻道:“可光兒到落鳳閣去他卻將我藏在閣中不是爲了我的安危麼?若是怕他受牽連不如將我殺了還乾淨?”

  伍封嘆道:“誰知道他還有何心思?這人心思深沉心中不知道有多少條毒計哩!”他見移光還不大相信知道她對計然用情已深難以自拔便道:“不如這麼着我有個辦法……”忽聽“噗嗵”一聲移光從座上跌了下去倒在地上衆人大喫一驚。

  楚月兒在她的身旁見移光臉上顯着奇怪的紅暈忽想起一事道:“光姑娘只怕是中了毒。”

  衆人大喫一驚忙擁上前去看只見移光星眸閃動想站起身來卻又乏力。

  楚月兒忙道:“雨兒快去將那些醫士請過來。”

  衆醫士匆匆過來爲移光診治楚月兒道:“如何能不能治?光姑娘是否中毒?”

  那老醫士嘆了口氣道:“這毒厲害得緊這位姑娘中毒好些天不過毒性似是新眼下直入了心可見毒性之猛烈只是她中毒多日何以今日才委實令老朽大惑不解。”

  楚月兒小心地問道:“這毒不是蛇毒吧?”

  老醫士嘆道:“正是蛇毒且此蛇名叫靈蛇是越國瘴疫遍林的山中才有吳國並無此這種靈蛇。”

  伍封忙問道:“可有解毒之法?”

  衆醫士都搖頭。

  伍封又向楚月兒瞧去楚月兒嘆道:“竹簡上說這靈蛇之毒若在毒之前尚可用半邊蓮、槓板歸、白花蛇舌草、萬年青等煮汁服用來解毒一旦毒便是神仙也難救。”

  移光小聲道:“光兒本就該死既不能救龍伯也不必費心了。”

  葉柔讓鮑興將衆醫士帶了下去道:“柔兒猜想多半那日行刺事敗移光到落鳳閣後計然便給移光服下了蛇毒然後每日在飯餚中加一些鎮毒之藥抑制住毒性。公子昨日將移光救了來移光無鎮毒之藥可服是以毒。”

  妙公主愕然道:“計然這麼搞法甚沒道理何以如此?”

  伍封道:“移光在他手中計然還捨不得讓她死了。但計然又怕哪天移光走了或是被人救走他的奸謀不免敗露才會預先下毒。只要移光離開了落鳳閣那是必死無疑就算說出了他的奸謀卻沒有移光這證人他有伯嚭撐腰大可以推脫。”

  移光緩緩道:“光兒雖然要死了不過光兒卻高興得很至少計先生每天還給我鎮毒之藥說明他的心裏還是喜歡光兒。”

  伍封黯然道:“想不到我們將移光救出來反是害了她。”他蹲在移光身邊問道:“光姑娘你有何心思便告訴我我一定給你辦到。”

  移光緩緩道:“夫人在吳宮十多年其實並沒有真正開心過自從龍伯來後夫人便如換了個人一般。計先生說過吳國早晚必會亡在越國手中若真有這麼一天還請龍伯援手免得夫人被人害了。”

  伍封點頭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移光道:“還有一事……”她忽地喘息了幾聲臉色漸漸暗淡下來道:“勸波兒……嫁了吧!”她說完了這話閉上了眼睛。

  衆人眼看着她的生命一縷一縷地遠去卻又無可奈何心中都覺得有些心酸。伍封長嘆一聲站起身來對鮑興道:“你用船將光姑娘送出去覓個風景好的地方悄悄將她葬了。”

  下午伍封入了宮悄悄向西施說了移光的事情西施不禁垂淚伍封道:“移光臨死還記掛着姊姊可見她並不是有心要加害姊姊。我答應她的事定會做到。兄弟有一句話姊姊一定要記住。”

  西施見他甚是鄭重問道:“什麼話?”

  伍封緩緩道:“姊姊若有兇險兄弟便在千里之外也會趕來相救。無論日後生了何事無論是吳亡于越還是越亡於吳姊姊一定要設法保全性命等我趕來。”

  西施心中一蕩熱淚滾滾而下。她聽了這句話此刻便是要她爲伍封死了她也會心甘情願。同時她也知道二人的情份已經停留到了一個階段只怕永遠也難展下去至少目前的現狀無任何改變便只能是如此了

  伍封又對旋波道:“波姑娘移光最後關心的是你只盼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免得象她一樣最後死在這個‘情’字上面。”

  他見西施和旋波傷心不絕安慰了幾句起身告辭。

  一連多日伍封除了每天到宮中打個轉外也沒有到落鳳閣去一般都守在府中移光之死引來的傷感也漸漸忘懷了。

  伍封怕移光的事泄露出去將醫士都留在府中還派人將他們的家眷接了來。楚月兒這些天便忙得緊了終日與姑蘇城這班醫士研究毒理解藥她不敢走露風聲只是零零碎碎地將藥方分散了問免得日後這些醫士將害人的毒藥製法傳了出去被歹人拿來害人。她未曾學過醫術伍封便讓圉公陽和庖丁刀從城中買來各種藥來又讓夏陽與楚月兒在一起幫手讓楚月兒辯認研究藥材。

  楚月兒本就聰明她也不管醫理只是研究用毒解藥之法又有若干良醫指導是以頗有所得每每夜時便由夏陽幫手配藥弄得滿府藥香多日下來居然被她製出了若干種解藥出來都用小銅盒裝好以備不測。

  伍封這些天也不打攪她只是與妙公主、葉柔等人飲酒說話閒時指點春夏秋冬四女和鮑興的武技衆人不僅刀術斧法有些長進連伍封所教的空手格擊也頗有所成伍封趁教衆女“空手搏虎”時挨挨擦擦趁機大佔便宜不說有時還讓蟬衣歌舞一回自得其樂。

  這天午時伍封與鮑興到宮中考校侍衛劍術見衆侍衛劍術大有長進大喜之下依言獎賞了身手前二十位的侍衛各十金同時又讓鮑興獎賞那日隨伍封和西施到靈巖山上去過的侍衛、宮女、寺人各二十金受傷的數人賞了五十金這都是他從自己府中拿出的金貝。衆人大喜均覺此人豪爽重信跟着他無須怎麼冒險便有厚賞。伍封回去後又對鮑興大加賞賜。

  從這日之後伍封進出王宮侍衛、宮女、寺人對他格外的親近尊崇這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眼見已是三月城內城外一片鬱鬱蔥蔥府中的桃樹也開滿了桃花。

  這天伍封與妙公主、葉柔坐在桃樹下說話妙公主道:“這桃花十分嬌豔不過我總覺得比不上齊國的桃花好看。”

  葉柔笑道:“公主是想家了吧?其實桃花便是桃花在哪裏都差不多。”

  伍封道:“吳國有一處地方叫作陽山先父初到吳境不久吳王僚將陽山百畝之田賜給先父後來吳王闔閭又叫陽山附近二百里地賜給先父爲邑地。這陽山四下是山中間是個山谷陽山谷中生長滿桃樹平日璀璨眩目風景極爲迷人。”

  妙公主立時大生興趣問道:“這陽山谷離姑蘇多遠?”

  伍封道:“不過一百多裏小時候我每日負重疾奔都要到陽山谷去一趟。”

  葉柔道:“眼下晉兵最精銳的稱爲武卒是從士卒中挑選出來。其挑選之法是負革甲、持兵戈、長幹、勁弓負五十支長箭和三日之糧半日能馳百里者便稱爲武卒爲三軍之最精。公子自小也是這麼練法怪不得體魄過人無人能及。”

  伍封道:“吳王闔閭當年選兵更是厲害以能負甲執兵日趨二百里者共三千五百人爲前陣以此破楚十分厲害。”

  葉柔道:“這比起我們的倭人勇士又不如了倭人勇士能負七日之糧日趨三百里可說得上天下精兵了。”

  妙公主笑道:“最厲害的只怕的我們夫君大人了。我第一次見他時他便揹着三百斤一個大包袱象個大海龜似地從臨淄跑到萊邑來回足有四百多裏哩!那時候小興兒就陪着他只不過所負只有百餘斤罷了。”

  葉柔道:“公子最善以少勝多如果從遁者、倭人勇士中挑出騎術、水性、劍技、矛法極精者特別訓練專用來設伏、破陣、刺殺、偷營只要有五十人也能當得上大用了。”

  伍封喜道:“這想法不錯若真有這麼五十人只怕勝得過五百人之用回到萊夷我便去挑選到時候還要柔兒好生訓練。”

  這時暖風習習送來陣陣藥香妙公主笑道:“月兒這些天忙得緊終日守在藥堆中與那些老醫士廝混我看她早晚會成爲問表哥一般的神醫。”

  伍封道:“這丫頭若對一件事有了興趣便會全心全意去研究領悟她的劍術武技日進全在於此。公主心野貪玩這一點上便比不上月兒。”

  葉柔道:“這樣也好月兒除了武技之外對用毒解毒之法也有興趣她若是研究有成我們便不怕遇到計然這種用毒好手了。”

  正說話時鮑興跑了來道:“公子大王引大軍從淮上回來了。”

  伍封忙帶人出城相迎只見夫差得意洋洋地引着大軍過來恍如大勝歸來一般。

  伍封陪夫差一路到宮中去西施得了伍封派人稟告也帶人在宮門外等着夫差讓展如、顏不疑將士卒引到營中自己挽着西施和伍封的手臂入宮。伯嚭在一旁見伍封如此殊榮心中雖然不悅臉上卻笑嘻嘻地跟了進宮。

  夫差在堂上坐了下來讓西施坐在他旁邊細聲說話看來心情極好。

  西施問道:“大王心情甚好楚軍想是退盡了?”

  伯嚭在一旁道:“大王謹慎得緊等葉公率大軍走了三日才命回軍。”

  伍封問道:“以大王的聖明向來這吳楚邊界之議大有斬獲?”

  夫差笑道:“倒無甚所獲不過寡人此番出兵總算是退了楚軍去了一塊心頭大石。”

  伯嚭道:“葉公甚是難纏好不容易纔談出了個結果日後江淮之間吳楚以魯汀爲界相安無事。”

  伍封喫驚道:“什麼?那開陽、襄賁之地豈非給了楚國?”本來吳境深入泗水之左楚國滅陳之後楚越之界應在泗水左近伍封心忖就算讓一些地方給楚國無非是以泗水爲界而已怎知道夫差卻將邊界退到了魯汀將泗水以東、魯汀以西的地方盡數割給了楚國損地三百里左右。

  夫差卻並不在意道:“吳境甚大所損不足半成以半成之地得吳楚之和也沒有喫虧。何況如此一來吳楚之間多了莒、杞、繒、郯等小國爲緩衝又不再與宋相結少了一敵有吳反而有利。”

  伍封心道:“國是你的你要割些出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點頭道:“這也說得是隻要吳國強了滅了越國也不是難事。”

  夫差笑道:“王弟言之有理寡人尋思楚軍一退越人多半會有驚懼之心若派出使者與越結盟永爲兄弟之國也未嘗不可。”

  伍封心道:“此時越人怎會與吳結盟?”心忖夫差在淮上這些天伯嚭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弄得夫差如此狂妄自大起來一改離城時的小心謹慎之狀。他嘆了口氣道:“若能結盟自然是好多少能有些時間來勵耕備戰微臣就怕越人不願意結盟哩!”

  伯嚭道:“老臣與越人多少有些交情這結盟之事大王便交給老臣好了。”

  夫差胡亂點頭眼睛卻在西施身上打量笑道:“今日便這麼着吧王弟與太宰先回府中有事再議。”扯着西施往後宮而去。

  西施臉色微紅偷偷向伍封看了一眼伍封心中忽地極爲不快起來暗暗嘆氣與伯嚭一齊出去。

  出宮之時伍封問道:“吳楚以魯汀爲界是否太宰的主意?”

  伯嚭抱屈道:“怎幹老夫之事?老夫請大王與葉公議事之時定要堅持以泗水爲界還說那魯汀闊不過十餘丈楚人一步便跨入了境難以防禦損地之外不利於吳。誰知王子不疑卻向大王提議說要全力對越乾脆讓出泗東之地有泗上諸國御楚宋之兵戰勢可以暫緩吳國不再有後顧之憂。大王便依了王子不疑的言語向葉公大大讓步。”

  伍封聽他不象說假話奇道:“王子不疑怎會如此?萬一楚吳鏖兵莒、杞、郯等國加起來不到五百里的地方能當得什麼用?說不定乖乖投降反而使楚宋之軍長驅直入。”

  伯嚭也道:“老大也是這麼想此事龍伯問問王子不疑便知虛實。不過楚吳能立盟定界和事收場多虧龍伯將葉公脅持到吳營楚軍之退以龍伯居功至偉。”

  伍封愕然看着他不知這老滑頭在打什麼主意居然能這麼說話彷彿忘了以前的恩恩怨怨。

  伯嚭小聲道:“龍伯不要奇怪老夫其實想得明白眼下這吳國非有龍伯收斂民心士氣不可否則越人滅了吳國老夫也好不到哪裏去。”

  伍封點了點頭心道:“你能這麼想便是最好不過了。”

  過了數日吳國派到齊國的質子王子季壽被齊平公遣了回來還帶了輜車三百餘乘。不過王子季壽並沒有先入宮去而是將輜車駛入了“龍伯之府”。

  伍封見王子季壽身材修長滿臉憨厚之色說話也老老實實對他立生好感心道:“這王子季壽與王子姑曹、王子地、顏不疑大不相同。”

  伍封奇道:“季壽這輜車內所裝何物?”

  王子季壽笑道:“王叔齊君生下了一個世子取名爲積齊國舉國大喜國君賜了十餘車物什給王叔。”又小聲道:“其實齊君所賜之物早運往萊夷這些輜車以錦幔蓋住其實裏面全是運給吳國的粟米爲掩人耳目才裝扮成齊君賜給王叔之物以及小侄隨身所帶的輜重。一路上魯、莒、杞等國人見了這數百輜車都羨慕王叔得國君眷顧寵愛之盛列國罕見哩!”

  伍封笑道:“我那國君老丈人對我本就極好。”

  王子季壽初初回來自要到宮中去見夫差季壽走後伍封安排人手將糧粟從水道送入城中倉廩旁人還以爲是伍封獻給吳王之物。居然出奇的多顯得此人忠於王室之心與衆不同。

  夫差派了個使者帶百餘人到齊國去押了無數車金帛只因吳國是向齊國購糧齊國看在伍封面上先送了糧來這些購糧的金帛自然要交給齊國。

  既然夫差等人回城伍封交割了暫領的城兵與侍衛職司宮裏也不好多去是以整日在府中非夫差相招也不參與朝議。

  夫差聽了伍封的提議暫不理會落鳳閣留下這越人的耳目便宜行事。

  多日無事這天伍封將楚月兒從藥堆中扯了出來在後院與她一起研習“比翼雙飛術”鮑興來道:“公子門外來了個客人不肯說出名字現在廂房之中。”

  伍封奇道:“什麼人這麼神祕?”到廂房時見那人扭過頭來伍封大喜道:“陳兄原來是你。”那人正是陳音。

  陳音笑道:“龍伯好久不見了越的風采過人。”

  伍封道:“陳兄在越國大顯身手甚得越王器重今日怎會有暇前來?”

  陳音道:“在下眼下是越國使臣來與吳王商談兩國結盟之事只是大王不許在下見龍伯在下來了三天終是忍不住只好偷偷來一見。”

  伍封奇道:“越王怎想着要與吳結盟?”

  陳音道:“大王見吳越仇怨愈積愈深數次交戰鄙國雖然略佔上風但並未傷及吳國元氣龍伯一到吳境吳軍士氣大振何況吳國地大民衆鄙國也無甚把握能勝過吳國索性吳越結盟各安其境。”

  伍封皺眉道:“非是在下多疑貴國大王理應不是這種輕易放手的人此刻來議和中間恐怕有所計謀。”

  陳音笑道:“在下出越之時大王和文大夫交待得清清楚楚計謀自是沒有不過要貴國將太湖之南、浙水之北的四百里地割給越國而已。”

  伍封驚道:“什麼?”

  陳音道:“豈止是這一點貴國每年還要輸粟萬石給鄙國才能保持兩國的相安無事。”

  伍封搖頭道:“如此苛刻條件吳人怎會答應?”

  陳音道:“條件雖是苛刻了些但眼下越強吳弱若是越人大舉來攻吳人必定難以抵擋滅吳也未始不能。不過在下心想與其兩國交兵死傷人命不說最終仍然是佔地奪粟無數只怕還不止此數受些委屈來保全吳人之性命未必不好。先前十餘日前已入宮中見了吳王談過此事吳王甚是煩惱不過事關重大在下請他先不要透露給衆臣知道這也是鄙國大王特意交待的。”

  伍封點了點頭苦笑道:“這話倒是不錯。”

  正說話時鮑興來道:“大王招公子入宮議事。”

  陳音起身告辭伍封道:“聽說勾踐性最多疑陳兄偷偷來見在下若被他知道了不好下次在下大大方方去慰問使者到陳兄的驛館去。”

  陳音走後伍封匆匆入宮一班吳臣也66續續入宮。

  夫差先將越使提出的條件說了一遍道:“本來寡人便想派使到越國商議結盟之事太宰還未動身越使便來了。雖然寡人想與越國結盟但無端割地輸粟寡人心中實有不甘。越使已來三天還特請寡人先不要告訴衆臣以免多生事端有損盟議但寡人思之三日未有所得只好將衆卿叫來商議。”

  王子姑曹怒道:“越人欺我太甚父王萬萬不可答應無非就是一戰而已不戰而割地成什麼樣子?”

  王子地嘆道:“如不暫時委曲求全越人大舉攻來姑曹是否有必勝的把握?若是戰敗重則國爲之滅輕則仍是被越人佔地搶粟掠走民戶吳國損失便更大了。”

  顏不疑嘆了口氣道:“本來眼下吳人士氣正旺也不怕了越人只是軍糧不繼難以持久作戰若戰事數月未下吳軍糧盡而散後果就不堪設想。”

  那位從齊國剛剛回來的王子季壽道:“若是割了太湖之南至水邊的四百里地給越國越人的國境便緊靠吳都若是動起兵來當真是朝夕至若是不答應越軍也是旦夕間攻來此事當真棘手之極。”

  伯嚭道:“大王依微臣之見不如將越使留下答應割地只不過非是太湖之南而是另覓它地歲輸粟數也酌情減之。如此一來越人見我們有意答應只不過是條件在談而已自會寬心慢慢措談只要能拖到粟熟之時便不怕了越人。”

  這人不愧是老奸巨滑此議一出衆人都不住地點頭夫差也道:“太宰此計甚妙這麼一來便可挽回今日危局了。”

  伍封心忖:“此計雖好但怎瞞得過範文二人?若是……”忽然心驚臉上變色呻吟了一聲道:“這番糟了!”

  衆人見他臉色大變無不愕然。

  夫差奇道:“王弟想起了什麼?”

  伍封出班道:“大王此事大爲不妙請大王派二十隊小哨從水6兩路探測越軍入寇之道。越使之身後多半有越國的大軍也跟來偷襲越使既來了三日恐怕越軍已到了邊境之上。”

  衆人大喫一驚夫差駭然道:“王弟爲何會這麼想呢?”

  伍封道:“勾踐謀吳絕不會只貪數百里地而是要報爲奴三年之仇除非滅了吳國才能一洗前辱。他們派使者來多半是想寬吳人之心以爲他暫不會攻吳實則想大軍掩至一舉滅吳。”

  顏不疑駭然道:“此事大有可能。”

  展如道:“如今正是春種之際越人不去下種反而調集大軍入寇時機不當是用兵大忌越人怎會如此犯忌?”

  伍封道:“當年吳軍攻楚棄舟於淮曲十餘日兼程而至漢水直入楚人腹地也是軍中大忌卻能起到出其不意之效。范蠡和文種是軍中宿將足智多謀此番定是如此。”

  夫差面色大變問道:“眼下調兵不及吳都僅水軍萬人6軍六萬王弟有何良策對敵?”

  伍封道:“七萬人已經夠用了。爲今之際先讓水軍上了戰船守着太湖水路再命一將領萬人扼守東江附近四萬人在城南、城東立寨另一萬人扎於城中待小哨探得敵軍虛實再做對策。”

  王子姑曹道:“父王不如由兒臣……”夫差擺了擺手道:“展如引水軍在太湖守住水路不疑和任司寇引萬人守東江剩餘四萬人由姑曹和地兒統領守於城東城南城中一萬守軍由寡人親自率領。”

  顏不疑和任公子已得了一萬人馬這些天王子姑曹正向夫差索要如今戰事一起這一萬人便永遠回不了王子姑曹手中了。

  伍封道:“大王此戰被越人佔了先機我軍還來不及動時便被越人深入吳境就糧。我軍糧草不足不耐堅守微臣與魯人友善便由微臣與王子季壽二人日夜兼程到魯購糧魯地最近往返三十日可運回糧草。”向夫差使了個眼色夫差會意點頭答應。

  這時那石番進來稟報道:“大王越軍大舉入寇戰船已入了東江之口!”

  衆人都大爲驚惶夫差忙道:“快將衆軍調到東江一線。”

  伍封道:“大王越人東江之水軍必是疑兵此乃聲動擊西之策恐怕越人的6軍已入了吳境。吳國之水軍甲於天下勾踐怎會蠢得以水路爲主攻之軍?只須派三千弓手在東江岸上亂箭齊越人水軍必退。”

  夫差點頭道:“此言甚是胥門巢你帶三千弓手到東江對付越人水軍不疑和任司寇仍有七千人便據胥水之下。”又道:“那越使陳音欺矇寡人甚是可惡理應殺之。”

  伍封忙道:“此人是個老實人未必知道越人之謀否則勾踐也不會派他來了不如先留在城中饒他一命。”

  夫差此刻對他言聽計從道:“也好太宰去城中警戒百姓衆卿各去準備。”

  衆人6續走後伍封在宮外叫住了王子季壽和任公子他本想叫上顏不疑但顏不疑已匆匆出去點兵叫之不得三人再入宮中到後宮去見夫差。

  夫差正坐立不安嘆道:“都是寡人太過大意那陳音一到吳都寡人便該與你們商議多了三日時間便不會這麼被動了。”

  伍封道:“此事也怪不得大王范蠡用兵有鬼神莫測之機幾乎比得上孫武不過眼下雖然危機四伏仍非必敗先前在殿上微臣怕有越人的奸細未敢細說。”

  夫差聽說未必便敗立時有了信心道:“王弟有何妙策?”

  伍封道:“雖然倉猝對敵但越人多半以爲我們的存糧不足支持不到數月越軍爲減少傷亡必不會強攻是以我們須嚴陣以待列營於水6兩道與越人相持。此番西施夫人爲大王購糧無數王子季壽又從齊國帶了糧來當可供七萬大軍三月之食。王子季壽再去魯地購糧柳下跖大夫是微臣的義兄必會盡快辦妥一月可回只要能支持到七月糧熟越人便不足懼了。”

  衆人都不住點頭任公子道:“就怕越人覺有異再行搶攻。”

  伍封笑道:“只要有兩月時間微臣便有辦法了。微臣入吳之時便已經安排了一支奇兵此事大王也知道。煩王子先調一艘小翼戰船於城東笠湖等着微臣以購糧爲名與王子季壽出城到時候王子自往魯國微臣在笠湖登舟與這一支奇兵匯合。”

  任公子大奇問道:“龍伯的奇兵從何而來?”

  伍封道:“年前大王派了數十艘戰船到齊國運糧其實運糧是假船上所載是微臣的這一支家兵。此軍現居海上僅千人之數我便領着他們直取越都雖然人少不足以攻城至少可掃掠越境斷其糧道勾踐將國中精銳盡率到吳國國內必然空虛他不知我軍虛實定會驚恐而退。到時候大軍在後掩殺越人必然大敗。先父深慮越人曾將越境細加堪輿繪圖臣自幼詳熟越境正爲了今日之用。”

  王子季壽目瞪口呆道:“怪不得王叔之名威震列國原來有先見之明入吳之時便考慮到今日之事。”

  伍封笑道:“這只是碰巧罷近日臣帶着家眷在城內城外閒逛其實是察看用兵之所。臣出城之後還請任司寇引三千人扮成水軍趁戰船在太湖巡行之時悄悄潛到西南岸西南岸不遠有一片沼澤之地叫越來沼方六七里人若踏入必定深陷而沒故稱沼澤只能以特製的木板舟和越國的福舟滑行其上以過沼澤。沼澤之中有一處稍高的乾地名曰固丘司寇便埋伏在固丘之上等越人退兵之時以木板舟相載突出讓過前鋒專搶其輜重糧草。”

  夫差大喜道:“王弟用兵當真有孫武之風!寡人有弟如此何懼越人?”

  伍封笑道:“大王微臣今日離城用兵有三事請大王務要謹慎。”

  夫差道:“王弟儘管說吧。”

  伍封道:“勾踐老謀深算范蠡、文種二人又慣於用兵是以無論如何我軍萬不可冒失進攻只要將大軍扎於湖口水6相應堅守數月我軍有七萬士卒此戰必勝既不要覓它地紮營也不要將水軍調離大營五里之外這是其一;今日密議之事除我們數人之外再不可讓他人知道否則當真是滅國之途了這是其二;眼下天燥風高營中上下務要小心防火此是第三。”

  夫差點頭道:“寡人知道了。”

  伍封又道:“越使陳音是微臣的故友此人是弩藝高手善制兵器人才難得萬萬不要傷害便將他請到微臣府中日後微臣設法勸說他離開越國。”

  夫差道:“既然王弟這麼說便這麼辦吧。”

  伍封忽然呵呵笑道:“大王那落鳳閣留到了現在今日便要用一用它了。”

  夫差愕然道:“怎麼用它?”

  伍封笑道:“大王等一陣便對石番說戰事緊急要讓王子不疑訓練侍衛順便就讓石番休息。微臣早打聽清楚落鳳閣的萑葦是石番的人石番一到暇時便會到落鳳閣去與萑葦廝混石番是個粗人怎敵得過萑葦的本事?必會被萑葦掏出話來知道我們糧草不足我也到魯國去調糧。落鳳閣既是越國在吳國的眼線計然必定會將這消息送到越軍中去。”

  任公子擊掌讚道:“妙極越人見我們糧草不足必定會按兵不動到我們糧盡才大舉進攻這便多出了一兩個月的時間龍伯便可從容動作。”

  王子季壽也道:“這麼一來王叔不在吳國也不會惹人生疑了。”

  伍封道:“這種事情由石番去做最好若換了任兄在落鳳閣去說計然反而不會相信一陣大王將石番叫來故意不經意地將這些佈置告訴他讓他知道大概的佈置又略有不足才合他的身份。這次非讓勾踐上個大當不可等戰事一了這落鳳閣便不必再留下來微臣將它一把火燒了。”夫差哈哈大笑道:“想想能將勾踐騙一騙真是十分開心的一件事。哈哈!”

  伍封又道:“這些事就我們四人知道再也不能說出去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失敗之機即使是王子、太宰、大夫也說不得。”夫差哼了一聲道:“任司寇、季壽你們千萬不能泄露出去姑曹、地兒、不疑處也說不得免得人多嘴雜弄出事來。”

  衆人議定之後各自出宮伍封匆匆回到府中略略交待了一陣留下妙公主和葉柔守府道:“越軍都是柔兒練出來的與他們交戰你多半有些不忍不如與公主留在府中。眼下我出兵在外伯嚭這傢伙不得不防你們要深入簡出小心被人暗算。我和月兒只帶小陽、小刀出城餘人由小興兒、小紅帶着以備不測此戰勝負難料萬一城破也好逃走。”

  葉柔點頭道:“公子放心。我們有小雨兒她們四人在身旁就算伯嚭親來也不能暗算得手。”

  伍封道:“我已向大王稟告過一陣間你派人將越使陳音請來府上善加保護以免兩軍交戰時被吳人忿怒加害。”

  安排妥當後伍封先給平啓放了一隻信鴿與楚月兒、圉公陽、庖丁刀四人穿上盔甲連銅車也未用只帶上了大銅戟、筆管矛、銅弩、火矢等物步行出府。王子季壽早已帶着數十人等着一起出了東門趕到笠澤之岸水中早有一艘小翼戰船等着伍封與季壽分手之後登上小翼。季壽匆匆北上購糧去了。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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