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執我仇讎,亦不我力
伍封冷笑道:“是麼?”
石番見他臉色陰沉道:“小人也在伯府爲客並非主人原想待龍伯入府之後再行拜見……”伍封笑道:“適才說不知在下前來此刻又說要在府中拜見石將軍頗難自圓其說哩!”
石番是個粗人論起言辭之鋒比伍封可是天壤之別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伍封道:“石將軍遲遲出來是否心中有事怕見在下呢?”
石番忙搖頭道:“小人並無得罪龍伯之處怎會如此適才委實是小人大意了些禮數未足。”
伍封道:“你臉上的那塊黑布扔到何處去了?”
石番身體微微一震搖頭道:“龍伯此言小人有些不解。”
伍封道:“你既爲大王車右當守在宮中適侍衛之職眼下這麼晚了跑到伯兄府上來幹什麼?”
石番顯是早已擬好說辭道:“小人是奉王子姑曹之命到伯府來探望伯乙公子正準備趕回宮去當差。”
伍封笑道:“這事情就奇怪了姑曹要探望伯兄自己來不了大可以派他府中的親隨來如何會巴巴地到宮裏去請石將軍走這趟差事?雖然石將軍是姑曹的徒弟但都是朝中官員。因私而廢公的事王子怎會去做?石將軍這麼說豈非是有意在王子麪上抹黑?”
石番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這時大道上一行馬車匆匆而來車到近處衆人見是伯嚭的數十個隨從忽見小鹿和圉公陽從一乘馬車是跳下來到了伍封身邊。
圉公陽道:“小人和鹿少爺一路趕來正好撞上太宰的車仗便順路一起了。”小聲對伍封道:“適才有人認出了那女刺客正是落鳳閣的萑葦。”
伯乙見父親趕來立時放下心來石番臉上也有寬慰之色。
伍封心道:“這伯嚭的消息倒是靈通居然立刻趕來。”
伯嚭馬車上前道:“龍伯這麼晚到小兒府上來是否小兒又有何得罪之處呢?”
伍封笑道:“非也非也那日在下情急之下一時手重了些。在下今晚遊興甚濃忽想來探望一下令郎不過正好遇到有刺客要暗算越王后欲破壞吳越的和議在下便追到了此處非是對令郎有甚惡意。”他慣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此刻在伯嚭這當世大“鬼”面前自然是鬼話連篇。
伯嚭自然知道他沒那麼好心真會來探望伯乙不過他既然說了對兒子無惡意便放了心點頭道:“那刺客竟敢要刺殺越王后當真是豈有此理!”
伍封心道:“這人得了越人的重賄一心要與越議和自然不會派人暗算越王后。石番與他們一黨莫非真的不是刺客?但萑葦是他的心上人萑葦行刺石番的嫌疑可不小。”向石番掃了一眼。
伯嚭驚道:“龍伯不是疑心石將軍是刺客吧?”
石番道:“小人怎會是刺客?龍伯正與小人開玩笑哩!”
伍封微笑道:“萑葦能當刺客石將軍如何當不得?”心想:“這件事古怪之極萑葦是落鳳閣的人理應是計然的手下。她是越人奸細爲何要行刺越王后?”
小鹿自趕了來眼光便死死盯着石番此時忽哼了一聲道:“刺客!”從腰間拔出了“大夢刀”向步上前向石番逼了過去。
衆人都吃了一驚伍封和楚月兒對望了一眼心道:“莫非這一次誤打誤撞還真是弄得對了石番果然是刺客!?”
石番倒退幾步忙道:“小人不是刺客鹿少爺萬萬不要弄錯了。”
小鹿冷冷道:“一試便知。”話音未落雙手握刀“呼”地一聲向石番當頭劈了下去。
石番連忙後退口中不住地道:“鹿少爺小人……”他的身手本就比不上小鹿此刻空着手險象環生。
伯嚭見小鹿刀下毫不留情竟似一心要將石番斬於伯府之前心道:“石番是王子姑曹的心腹愛將今日若在我面前被伍封殺了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放去?”冷哼了一聲怒道:“龍伯行事未免太過霸道了吧?石將軍好歹是大王的車右、王子姑曹的弟子今日又當着本太宰之面怎能格殺?”
伍封笑道:“今日在下殺的只是刺客至於石番其它的身份在下並不在意一陣在下自會提着石番的級去見大王大王怪罪下來由在下一力承擔不幹太宰事太宰若是看不過眼去大可以拔劍阻止在下自然不會傷了太宰不過王子姑曹面前太宰便好說話了。”
伯嚭心中一凜心道:“你想騙我動手正好殺我爲你父報仇到時候再說我與刺客是一黨眼下大王正倚你甚重我萬萬不能上這個當?”他雖然自負劍術高明但見過伍封的本事後知道自己非其敵手忙搖頭道:“龍伯說笑了本太宰一把年紀怎能學少年人逞血氣之勇?”
他們二人的說話石番盡數聽在耳內臉色大變心道:“原來這人今日不惜與太宰公然翻臉定要存心殺我!”
小鹿見他仍不取兵器出來也不在意手上使力刀法愈見快捷“嗤”的一聲石番頭上的銅冠被他一刀掃落。
石番眼見再等片刻必會被小鹿一刀劈死暴退七八步揚手從身後拔出了銅殳順手向小鹿刀上砸去。
小鹿笑道:“好!”刀法展開比先前竟凌厲數倍連伯嚭也看得大喫一驚不料伍封這一個徒弟竟然如此了得刀法委實驚人。
石番雖然自負力大才七八招之間銅殳便被小鹿砸飛圉公陽順手扔了一口劍過去石番兵器脫手自大感惶恐見銅劍飛來順手接住又與小鹿戰在一起此刻他被小鹿的刀法所迫心膽已寒只是一力接拼渾忘了是否還有刺客的嫌疑。
石番才使得幾招圉公陽大笑道:“石番果然是刺客先前行刺越王后之時正是使的這種劍法。”
伍封看了一陣見石番的劍法其實也不弱是東屠奔那一路詭祕陰狠顯是伯嚭那一門的劍術。
伍封扭頭看着伯嚭笑道:“石番的劍術與太宰是一路與太宰的關係大有奧妙這行刺之事……”伯嚭素來老奸劇滑暗道:“這人莫非想隨口攀誣把我與刺客當成一夥?哼我怎會上他的當?”
他是玩弄權詐的老手笑道:“石番是大王的親隨本太宰曾教過他的劍術不過那是爲了大王的安危我與他倒無深交。不過單看幾招劍法便說他是刺客是否有些太過牽強了?”
伍封笑道:“在下自不會冤枉了他不過聽說越王后也識得一些劍術石番的劍法定瞞不過她的眼睛。何況在下的小徒和小刀、小陽幾個人眼力都不太差他們說石番是刺客那是從劍法中看出了的。石番的這門劍法出自太宰一門若不是他又能是誰?太宰若是怕冤枉了他不如在下從大王處領一道旨意從劍法上着手仔細地查一查想來也是可以的。”
伯嚭吃了一驚心道:“你若領了一道旨意要下手查時我們伯氏一門自然便成了你的俎上魚肉哪有好的?我們都用一門劍法豈不被你搞得雞犬不寧?”
他眼珠急轉忙道:“本太宰怎會信不過龍伯?既然龍伯說石番是刺客想來所言非虛。哼這人身爲大王的車右居然要行刺越王后多半是受人指使想破壞吳越的和議。既然這件事落在龍伯手上龍伯儘管放手去辦本太宰也不好多問。”
他口中“哈哈”笑着下了馬車與伯乙帶着人入府緊閉了大門以示不理會伍封與石番之間的事其實他心中卻另有主意甫入府中便派人從後門而出向吳王夫差和王子姑曹報訊。
伍封見這人入府不出自然知道他心內另有所想暗暗搖頭。此刻小鹿已將那套“大夢十三刀”施展得淋漓盡至石番怎是他的敵手?不出十招手中的劍便又被小鹿砸飛小鹿跨上一步大喝一聲“刷刷刷”一連三刀石番只覺刀氣滲人一連退出了十餘步被小鹿一刀劈下再也躲避不及只見刀光大熾刀鋒離他頭頂約三寸被小鹿硬生生異凝住刀勢刀尖緩緩下移指着石番的嗓間火把之下刀光將石番的臉印得碧紅不定。
伍封笑道:“石番你與越王后無怨無仇又非朝中大將犯不上黌夜行刺想來背後有人指使。你若能說出來我便饒你一命。是否只是想幫助萑葦呢?”
石番“嘿”了一聲緩緩道:“要殺就殺又何必多問?既然葦兒已死小人便去陪她算了。”忽地和身向前一撞小鹿吃了一驚連退三步仍被石番撞在了刀尖上直刺入嗓間。
小鹿不料他如此勇悍不顧生死大吃了一驚急忙拔出了刀正見鮮血狂噴石番倒在地上眼見是不活了。
伍封嘆氣道:“這人與白勝手下的石乞性子相似雖不忠於王室卻仍算得上是忠心護主。”
楚月兒驚道:“夫君不說月兒還未想起來當日白勝大哥在舟上曾經說過石乞真有個兄弟在吳國爲官只怕便是他哩!”
伍封嘆道:“這二人性格倔強之極不識權變除非是隱居於野否則在這世上準會喫虧。”見小鹿滿臉沮喪笑道:“小鹿兒不必在意這人自要求死怪你不得。何況他死了也好否則他萬一真供出了主謀之人說不好是個極難措手的傢伙我們反而會進退兩難。”
石番是王子姑曹一黨衆人都猜這主謀之人多半於王子姑曹有關若是石番將此人供了出來那是吳王夫差之子伍封也不好處置只好就此作罷。
伍封道:“不管他是否石乞的兄弟看在石乞和王子姑曹面上這石番的級便不必割了小陽你派人去買幅棺柩將石番和萑葦斂葬。”
圉公陽自去辦事伍封又派人去稟報越王后和范蠡、陳音說是刺客已經授自己帶了衆人回府。
等圉公陽將石番和萑葦的棺柩擡回來時伍封正讓蟬衣爲他們備喪那日將條桑的屍運來也是由她斂葬。
伍封正擬入宮見夫差小鹿和鮑興匆匆跑過來小鹿道:“師父大軍圍府!”
伍封不驚反奇問道:“誰敢帶軍圍我這龍伯之府?”
鮑興十分緊張道:“是王子姑曹親自帶的人四周有兵車數十士卒上千柔姑娘已安排人手在四周牆後守住。”
伍封笑道:“我這座府第雖然比不上萊夷那座不過也算堅固再加上柔兒的一番經營又有從齊國帶來的二百多人千餘人一時也難以攻進來不用驚慌。”
楚月兒和妙公主這時走了過來楚月兒興沖沖地道:“夫君是否要與姑曹大打一場?”
伍封搖頭笑道:“先勿輕動看看再說。”
妙公主怒道:“王子姑曹無禮之極不如我們衝出去我就不信他他擋得住夫君的大戟!”
伍封笑道:“他在我手下連敗了兩次連鐵戟也輸給了我怕他做甚?最麻煩的他是大王的兒子若傷了他大王恐怕會找我們算帳吳國豈非大亂?”
葉柔走過來道:“王子姑曹是吳國名將也不能太過小覷了他外公曾說過戰陣上最可怕的不是敵人手中的刀劍而是自己的輕忽之心。”
伍封正色點頭頗有些慚愧道:“自從入吳以來事事順隨我的確有些妄自尊大常有輕敵之心此乃取敗之道柔兒提醒得好。府中能戰的才二百多人若是打起來僕役寺人恐怕會大有傷亡小興兒將我的盔甲兵器拿來我便好好與姑曹再鬥一鬥。”
葉柔見他如此乖乖地聽話笑吟吟地道:“姑曹雖是吳國第一名將但他在公子手下敗了兩次還不知道自省竟然冒冒失失地帶兵圍府不計後果智計未必甚高不過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妙公主道:“萬一姑曹命士卒將火把扔進府中放火如何是好?”
伍封道:“吳地多霧夜間水氣甚重這姑蘇又在太湖邊上眼下溼氣正濃點火燒府也不大容易火勢漫延不快大可以放心。”
楚月兒道:“不如我們衝出去看看姑曹有何意思?”
伍封點頭道:“也好。”命鮑興備好了車自己與楚月兒身穿盔甲各執戟矛大開府門鮑興御着車三人一車直出了府門。
府門外停着兵車十餘三四百步卒擁在車後往兩旁看去只見黑壓壓的士卒一大片將府第圍住一個個手執火把將周圍照得一片透亮。
伍封自入吳以來大展神威尤其是襲破越都將越王后和一衆越臣擒到吳國解了吳都之危立下不世功勳後吳人視伍封如天人一般。衆軍士對伍封敬畏之極此刻見伍封一車出來無不驚懼暗暗後退陣腳稍亂。
鮑興停住了車伍封喝道:“姑曹黌夜帶兵包圍爲叔的府第是何居心?”
王子姑曹本來盛怒而來可此刻見了伍封立時想起了兩番慘敗心中懼意大生將兵車迎了上來道:“那石番是否王叔所殺?”
伍封點頭道:“正是爲叔所殺。”
王子姑曹道:“石番是小侄的徒弟又是大王的車右王叔擅殺了他究竟是何道理?”
伍封笑道:“這人刺殺越王后欲破壞吳越之間的和議使兩國兵戈再起居心叵測那是非殺不可。他雖是你的徒弟但國事在先私誼在後賢侄也不必因私廢公誤了國家大事。”
姑曹早得伯嚭通告知道其中的原由哼了一聲道:“石番不過是個一勇之夫國家大事未必能懂其後必有主謀。既然如此王叔正該將他生擒下來也好查出背後的主使之人。”
伍封點頭道:“賢侄說得不錯不過石番自要求死爲叔也無甚辦法。何況這人是王子之徒萬一他攀誣主謀是賢侄叫大王如何是好?爲叔只好含含糊糊將他殺了也好向越人交待。”
王子姑曹怒道:“小侄怎會如此不識大體?”
伍封笑道:“這就難說了賢侄不願與越人講和一力主戰石番一死又怒氣衝衝地帶人來圍府旁人看在眼中恐怕都會當賢侄與此事有關罷。”
王子姑曹心中一驚心道:“此言有理今日我帶士卒來找這人的晦氣全是因這人行事霸道不將我吳臣放在眼裏旁人又怎會知道?說不定真會當我是爲了給石番報仇以爲我是石番背後的主謀之人。”
他自小隨軍年長之後夫差的每一次用兵都帶着他的確是立下過無數軍功尤其是齊吳艾陵之戰中他一人獨戰齊將高無平和宗樓二人於亂軍之中將齊軍主帥國書斬於車下在吳國聲威之盛一時無倆。自從太子友死後人都以爲吳王會立他爲吳國太子誰知夫差另有主意遲遲未立太子姑曹不知道夫差屬意於王子季壽以爲最大的對手是王子地遂與伯嚭打成一氣與王子地勾心鬥角大佔上風正以爲是必勝之局不料忽然間橫裏又殺出顏不疑這人來。
顏不疑自小在吳國長大劍術心計在吳國一向屈一指這人忽然間搖身一變成了吳國的王子和他的兄弟成了他世子之位的最大竟爭對手。好在他正名時晚雖然武技高卻無甚兵權於是想出了從齊國將伍封搬來造勢之策。如今顏不疑得了王子地一黨的兵權又借伍封之聲勢實力已經勝過了自己。
王子姑曹最惱火的便是這件事情了至於石番被殺之事反而不是太過在意他心道:“石番多半是失心瘋了居然跑去刺殺越王后當真是該死!莫非他見我一力主戰便以此法助我?其實我一力主戰是以戰之名重收軍權又不是真要與越人打仗只要軍權在手再於越人議和和議一成回頭再對付顏不疑、伍封等人迫父王立我爲太子。”
伍封見他臉上猶疑不定心道:“莫非石番並非是他所派去當刺客?這件事有些奇怪若非王子姑曹和伯嚭等人又會是誰想殺了越王后?莫非是顏不疑和任公子?”
楚月兒眼下雖是楚國公主但在她的心目中依然與未當公主時一樣對伍封敬若天人見王子姑曹居然敢帶兵來圍府頗有些氣憤此刻見二人各有心思並不說話便道:“久聞王子是吳國第一勇將月兒不才想向王子討教幾招!”
王子姑曹大喫一驚他幾番見過楚月兒的本事先是格傷伯乙奪府後是那日大展神威與伍封一起誅殺羣鯊身手驚人心道:“這丫頭看起來天真可愛其實武技驚人要不龍伯偷襲越國也不會單單隻帶了她去。此女是楚國公主我若傷了她後患無窮萬一不小心敗於她的手下一世英名當真要俯諸流水了!我敗在龍伯手下這人聲威正盛還好說些若敗在這小丫頭手下還哪有臉面見人?”臉色大變不敢答應此刻又想:“我若不答應衆士卒以爲我怕了這一個小女子這張臉往哪兒放去?”
伍封臉上微笑心道:“以月兒今日的本事天下間能勝她的人也不多王子姑曹的戟法雖然還算高明卻非月兒之敵。她向姑曹挑戰是最好不過的姑曹這一敗後臉面大損日後也不用在軍中廝混了。”
王子姑曹正在愁忽然一乘馬車從南正奔而來馬蹄踏在石上傳出一陣急促的脆響車漸近時車上人大聲道:“王子、龍伯請勿動手大王有旨。”
衆人看時只見火光之下那滿臉惶急之色的人正是水軍司馬“水蛇”展如。
車到近前展如跳下了車先向伍封施了一禮然後向王子姑曹施禮道:“王子大王命王子先收兵回營然後入宮覲見。”
王子姑曹道:“父王可知石番被人殺了?”
展如點頭道:“先前太宰前腳才走王子不疑與任司寇便入了宮大王早已經知道了。大王知道龍伯多半會入宮特地頒旨說天色太晚龍伯明日天明入宮便是這也是大王的一番體貼臣下之心。”
姑曹奇道:“顏不疑怎會入宮去?”
雖然夫差已經認顏不疑爲子但姑曹卻故意以顏不疑原名稱呼語氣中對這來歷不明的兄弟大有不願意承認之意。
展如自然聽得出其話中之意裝作毫不在意道:“石番一死宮中禁衛便已羣龍無王子不疑自薦其任執掌宮中禁衛。”
姑曹大驚道:“什麼?”
展如道:“大王已經答應下來此刻王子不疑與任公子正整頓宮中人手。”
姑曹暗叫不妙恨聲道:“這與任公子又有何干系也來湊這個熱鬧?”
展如道:“任司寇說石番行刺之事大有疑處他是侍衛頭兒說不好侍衛之中也有石番的同謀任司寇執掌吳律正好徹查。”
衆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奧妙須知宮中的侍衛原來是石番統轄其實是王子姑曹的勢力顏不疑接手之後自然要大加整治將王子姑曹一黨盡數清除但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若無合適的名目也不能做得太過份了。任公子以追查石番同黨之名大可以將王子姑曹的親信作爲石番的同謀或逐或拘正有極好的理由。
王子姑曹臉色鐵青心知自己此番太過莽撞了些。一是父王得知石番被殺之事毫無怪責伍封之意可見石番行刺是大大惹怒了他;二是石番之死自己氣不打一處來帶人來找伍封的晦氣得罪了伍封不說還被楚月兒一番言語弄得下不了臺。
顏不疑和任公子卻狡詐之極一知石番的死訊立刻進宮將侍衛之權拿到手中正如他們借吳國與楚越鏊兵之機拿到了數萬士卒的兵權一樣。這宮中侍衛便如王宮中的眼線大凡宮中之事大王之令宮中侍衛是最先得知的有這逾千耳目爭位奪嫡自是處處佔先。顏不疑本來就掌館娃宮侍衛眼下王宮侍衛也改由顏不疑統領自己便立刻如同在一旁變成了盲人一般。顏不疑與任公子的手段厲害無比數月來自己與他們明爭暗鬥不僅未能損其半分反而被他們逐漸勢大起來眼下又得了宮中侍衛與父王更是親近了許多非同小可。
王子姑曹左思右想愈來愈覺不妙他武勇過人知道自己計謀不足立時想起伯嚭來心道:“太宰足智多謀說不定會有良策來應付。”
當下對展如道:“本王子本想與王叔再比試一番武技不過大王既然命我入宮本王子這便入宮這一衆士卒煩展司馬替我帶回營去。”說完也不與伍封等人打招呼一乘兵車飛也似往東而去。
伍封心道:“王宮在南這人怎往東去?”略一思索想起伯嚭的府第在城東這人多半是找伯嚭商議去了。
展如嘆了口氣向伍封施禮。
伍封與楚月兒下了車還禮道:“這麼晚了展兄怎麼還未回府?”
展如道:“越軍破郭爲門胥門巢戰死軍心渙散吳軍實力大損小將這些天正陪王子不疑整治士卒已有數日未曾闔眼了。”
伍封心道:“這顏不疑當真厲害越軍一退立刻插手于軍中他得了王子地的士卒如今又到水軍中攪和收買軍中人心。王子姑曹實力大損卻還要與我作意氣之爭怎是顏不疑和任公子的對手?”
展如看了看身後衆軍回過頭來向伍封張了張嘴卻未說話沉吟了好一陣嘆道:“這些天來王子不疑與任公子時時入宮與大王密議看來吳越議和之後國事多會有些變故。”
伍封點了點頭笑道:“在下也不管會有何變故只待吳越和議一成在下便回齊國去了。”
展如訝然道:“龍伯在吳國如日中天聲威之盛不下於當年的孫武爲何就要回齊國去?”
伍封道:“在下來吳國數月得罪了不少人長此下去非惹出大禍不可。何況在下的妻妾從人大都是北地之人頗有些不服水土只好早早回去。”
展如點頭道:“原來如此。”與伍封說了幾句話自帶着衆士卒回營去了。
伍封等人回到府中葉柔將牆上守衛撤了下來命他們各自歇息。
楚月兒嘆道:“本想與姑曹比試一番卻被展如壞了事他若晚來一陣月兒與姑曹也分出高下了。”
伍封失聲笑道:“女子裏面像月兒這樣好勇鬥狠的倒也少見。”
楚月兒笑道:“我不是好勇鬥狠只是姑曹欺上門來若不與他鬥鬥有損夫君的威名。”又小心地看了伍封一眼道:“月兒這麼做夫君是否不喜歡?”
伍封笑道:“我喜歡得緊哩當年商王武丁有個妃子名叫婦好便是少見的女中豪傑可惜這以後便不見這樣的女將了。月兒、公主、柔兒都是身手不錯的英雌大有婦好之風。以月兒的身手當然要勝過姑曹不過這人天生神力你要勝他不免也有些辛苦。這人是王子在大王心目中比我這表弟可親厚多了萬不一小心傷了他那就迫使大王來對付我們到時候只好逃出吳境多半有些狼狽。”
葉柔聽他說着“英雌”二字忍不住笑道:“天下間的卿大夫都將家中姬妾藏於深閨哪有公子這樣一味聳恿我們拋頭露面與人打架的?”
伍封聽她說着“姬妾”自是語中有失將自己列爲“姬妾”之列忍笑道:“像你們這樣的身手若不讓你們跟人玩一玩豈非浪費?”
衆人說着話回到後院四燕女爲伍封和楚月兒卸下盔甲伍封道:“其實我入吳以來一直盤算着如何想法子對付伯嚭眼下伯嚭一子被我們所擒死於顏不疑之手一子被我打成了殘廢與展如賭一場水性又讓他大失金貝當真痛快得緊。不過這人若是不死我心中終有些不大服氣何況此人不死確非吳人之福。”
葉柔點頭道:“這人的確不是個好人若能殺了他是最好不過。只是這人老奸巨滑看起來處處落在下風但我曾派小刀和小陽暗中窺探這人出入守衛森嚴府中暗藏高手有些難以措手何況此事非得有大王的屬意不可否則必會引起吳國的內亂。”
伍封奇道:“原來柔兒知道我的心思先派了小刀和小陽打探。明日我入宮先向大王試探一下口氣看看大王是否有意殺伯嚭。”
衆人議了一陣各自安歇。
伍封在牀上闔眼躺了一陣隱隱約約間由圉公陽和庖丁刀帶着摸到了伯嚭的府中見伯嚭正在房中獨坐心道:“這真是天賜良機此時不殺了他更得何時?”叱了一聲拔出了“天照”寶劍一劍劈下只見伯嚭猝不及防之下一顆頭飛出了一丈多遠在地上滾動。本來他一劍得手心中應該十分快慰誰知此刻心中空蕩蕩的並無任何欣喜之處。忽見伯嚭的那顆頭在地上打轉猛可地睜開了眼向他詭笑了一下。
伍封大吃了一驚猛地從牀上坐起來才知道是做了一個夢。他這麼一弄將身旁的楚月兒也吵醒了。
楚月兒奇道:“怎麼?”
伍封定了定神搖頭道:“沒什麼只是了個奇怪的夢而已。”
楚月兒心中微感好奇她知道自己這位夫君素來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了個什麼夢竟讓他也感到駭異。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起身用膳之時衆女見伍封頗有些神不守舍無不好奇。
葉柔道:“公子臉色不大好是否昨晚睡得不好?”
妙公主笑道:“夫君每每從月兒房中出來晚上多是睡得不好的了此事問問月兒便知分曉。”
楚月兒滿面緋紅忙道:“不干我事夫君昨晚惡夢多半是餘夢未醒。”
葉柔驚道:“想不到公子也有惡夢之時未知此夢如何駭人之法竟讓堂堂龍伯也有些神魂不定?”
伍封笑道:“沒甚麼只是夢見死人睜眼有些古怪。”
妙公主道:“大凡有異夢必主異事不如找個人來解一解。”
楚月兒笑道:“何用找人來?小陽便會解夢只不知道準不準。”
妙公主大是好奇立刻命人將圉公陽叫來伍封將昨晚之夢仔細說給他聽。衆人這才知道原來他晚間做夢也是在殺人暗暗好笑。
圉公陽沉吟了半晌面色沉重道:“‘死而生生則死’公子這夢可有些不大吉利。”
楚月兒驚道:“是麼?可有何詳解?”
圉公陽道:“該死的人死不了不該死的人就會有兇險。”
楚月兒臉色大變向伍封看了一眼。
妙公主狐疑道:“小陽你解夢準不準?”
圉公陽嘆了口氣道:“小人雖然學過解夢卻從來未曾認真替人解過是以準不準也說不上來。”
世人最重卜卦解夢之說伍封見衆女着實有些擔心自然是想着自己這“不該死的人”之安危笑道:“這傢伙自己也不知道準不準想是解得不准你們也不必在意。”命圉公陽下了堂去。
楚月兒道:“不管如何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葉柔點頭道:“我雖不大信這解夢之說不過公子既然夢見與小陽、小刀二人一起萬一小陽解得準你們三人便要謹慎公子雖然身手高明但伯嚭那傢伙詭計多端一個未想到處便會中了他的暗算須要小心。”
伍封見衆女甚是認真失聲笑道:“一個夢又算得了什麼?我也曾夢見自己娶了一百個老婆怎麼身邊偏只有你們幾個?”
妙公主啐他道:“你想得到好!哼一百個老婆就算你不怕辛苦我們還怕瞧着眼花哩!”
伍封笑道:“其實我最想的是柔兒何時改口叫我一聲‘夫君’。”
葉柔臉上一紅“呸”了一聲。
楚月兒笑靨如花道:“此事豈非極容易不過的?千軍萬馬夫君也不怕晚間夫君大人便再闖進柔姊姊的房中一次便是我們權當看不見不過闖是闖甲冑便不必穿了。”她說到這個“再”字自然是知道那晚伍封醉醺醺摸到葉柔房中一事。
伍封大笑道:“好主意!不過晚間月兒可要預先溜到柔兒房中去將柔兒的長劍偷偷拿走否則要多費些手腳。”
妙公主甜笑道:“這種事情原是要費些手腳的了。”
葉柔雖然大方但衆人不住拿她打趣不免有些害羞藉故溜走惹得身後衆女無不嬌笑。
用膳之後伍封入宮朝議殿上一干吳臣均在最奇怪的是任公子居然與夫差並肩坐在宮臺之上身份竟比諸王子還顯得尊貴。一衆吳臣也驚疑不定不知其中緣由。
伍封向夫差稟告了石番與萑葦行刺之事道:“行刺越王后對石番似乎無甚好處這人背後多半有人主使只是他寧死也不肯說出來自行撞在小徒的刀上自盡微臣也無可奈何。”
夫差點頭道:“唔王弟辛苦了。”
伍封見他對此事並不大在意又道:“微臣畢竟是外人如今吳越戰事已了微臣也該回齊國去了今日便向大王請辭請大王許微臣攜家眷回國。”
殿上衆臣大都喫驚心道:“這人救國之難立了大功在吳國聲望正隆他是大王之表弟智計武功又出類拔萃若在吳爲臣他日必能權傾一國爲何就有了離去之意?”
不過大多吳臣見他要走驚異之餘卻無不高興不怕這人會搶了自己的好處。
顏不疑和任公子知道伍封的心思此刻他們在吳國的權勢地位已穩如泰山伍封是否離在吳國已經無所謂了何況這人也不會真的幫助他們在吳國爭權奪勢在吳國久了恐怕反會礙手礙腳他們與伍封有約在先便未曾出言阻止。
夫差雖然早料到伍封不會長久留在吳國但伍封今日便請辭也令他微微喫驚忙道:“王弟是天下難得的人才若留在吳國寡人正想重用若回齊國去齊國田氏權傾一時王弟未必能有多大作爲不如就此留在吳國豈不是好?”
伍封道:“其實微臣天性懶惰不喜政事此番遠赴楚國、吳國不瞞大王說表面是是到吳國爲質實則是微臣爲了追尋仇人才會大老遠從楚國繞道而來如今仇人授微臣也該回去了。”
夫差沉吟不語吳國與齊國交換質子眼下吳質子王子季夢早已經回國伍封既是齊質吳國也沒理由硬要將他留下但眼下戰事方歇吳越和議未成伍封若走不免有損軍心又怕越王勾踐不顧其王后和一衆臣子的生死大舉進攻眼下吳將之中除了顏不疑、王子姑曹銳氣稍盛餘者均爲驚弓之鳥正須伍封這種膽大妄爲而又智勇雙全的勇將來鼓舞士氣。
任公子在一旁笑道:“大王龍伯家小在齊回家之心自然是有的大王若不將他家小接來吳國便只好放他回去了。不過龍伯也不用走得這麼急至少得等吳越之君歃血爲盟立下和議後才能走。”
夫差點頭道:“正是如此王弟以爲如何?”
伍封道:“也好微臣這便回家準備等和議一成便回齊國。既然大王準了微臣之辭從明日始微臣便不好再上殿朝議了。”
任公子笑道:“在下不日也要離開吳國龍伯若不嫌棄正好與在下一同北上也可解在下的旅途寂寞。”
任公子與夫差比肩而坐伍封早就奇怪之極問道:“任司寇爲何也要走?”
夫差笑道:“寡人正想告訴衆卿任先生是代王之侄前日代王派了使者說是年老體弱不喜政事欲退位歸隱這代王之位已傳給了任先生。任先生回國祭祖之後便是代國之王了。”
衆人無不喫驚伍封心道:“支離益要退位卻讓任公子繼爲代王莫非支離益想娶了趙大小姐之後真的隱居?”
伯嚭在一旁笑道:“這真是天大喜事了任先生在吳爲官日子不短與吳人多少也有些情份想來對吳國是極有好感的日後吳國和代國正好多加親近互爲倚仗。”
任公子笑道:“代國地處偏遠的北地疆域不及吳境三成民戶只吳人之一成怎比得吳地之繁華錦秀、人傑地靈?何況中原各國之盟約際會代、中山、秦等國少被邀請不通中國吳國如果不嫌代國地小民貧正是代人之福。”
伯嚭道:“代國與吳地各有其所長之處吳地之膏糧魚食甲於天下而代地之良馬革貨又是世之佳品兩國若能互以置換豈非極好?”
夫差點頭道:“太宰此言大有道理。”
任公子道:“在下即位之後便着手此事吳國雖然連連天災所收甚短天災過後終會有豐年到時候便開兩國之貿貨以爲國人便利。”
伯嚭眼珠轉了轉道:“聽說任先生有妾十餘但嫡妻位缺吾王有女愛玉美貌動人若能嫁給任先生日後爲代國之王后恐怕……”夫差大笑道:“太宰此議甚妙寡人正有此意。”
任公子嘆了口氣道:“這是天大美事在下理應答允正是家叔已爲在下說了一頭婚事是晉國趙氏之長女在下回國即位之後當立趙大小姐爲後。大王之愛女怎好爲在下的妾侍?”
夫差大爲失望嘆了口氣若將女兒嫁給他爲妾畢竟是有損臉面說出去不大好聽。
伯嚭心道:“晉國趙氏勢力之大不下於吳國何況他們地域相近正好以姻親互固。”當下便出班向任公子道賀。
代國地域頗小雖然不及吳國疆域的三成可任公子身爲代王畢竟是一國之主何況還有晉國趙氏爲強援衆吳臣心中無不羨慕。有人便想:“這可糟了這人到我吳國頗有時日我因屬意王子姑曹將任公子視爲王子不疑一黨以前多有得罪雖然他在代國爲王相距甚遠可畢竟是有一國之權樹此強仇可不大好須得好好巴結以解昔日仇隙纔是。”更有人想:“眼下吳國愈來愈弱說不好終會應了當日伍子胥之言亡于越人之手若與任公子交好日後也好攜家眷到代地避難弄不好仍能有個一官半職。”
一衆吳臣想法各異卻紛紛上前道賀無不着意親近任公子走下臺來與衆人一一見禮說話。
伍封面色甚是難看心道:“原來趙大小姐的未來夫君是你那日你告訴我代王要娶趙大小姐時卻裝出一幅毫不知情的樣子這不是存心騙我麼?”
任公子見他神色不虞猜知伍封心意走過來小聲道:“非是在下存心要瞞龍伯其實在下也才知道家叔其實是爲在下向趙家下聘在下先前還道是家叔要自娶趙大小姐哩!”
伍封見他不似作僞點了點頭心道:“你不知我與趙大小姐相熟也犯不上故意瞞我想來也是才知道。”又想:“這任公子十分了得又是代王飛羽嫁他總比嫁給支離益那老頭兒好。說不好支離益也常練‘蛻龍術’想來也十分怕人。這任公子手段毒辣寡情少恩並非良配但他對趙大小姐愛慕已久說不定對她會十分愛惜。”這麼想着心中稍稍釋然向任公子祝賀了幾句。
朝議結束之後伍封回到府中衆女見他面色不大好細細問起伍封將任公子之事告訴了他們衆女都大爲喫驚。
葉柔點頭道:“柔兒未見過趙大小姐不過她嫁給任公子也未必不好。像她這樣的身份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去嫁也不大容易趙鞅早晚要將她許人任公子正值盛年兵法劍術都是上上之選何況他是一國之主身份尊貴那任公子不是曾說天下女子只有月兒和趙大小姐令他動心麼?”
楚月兒嗔怪不依道:“柔姊姊!”
葉柔笑道:“既然任公子對趙大小姐十分動心想來對她會甚爲呵護公子大可放心。”
伍封對她向來敬服點頭道:“想來如此。”忽笑道:“咦趙飛羽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你們這麼安慰我幹什麼?”
妙公主笑道:“誰讓你的‘關關雎鳩’那麼有名家裏誰不知道這位趙大小姐是夫君的心上人?”
伍封斜眼瞧着她道:“多半是你這丫頭多嘴之故非得大加懲罰不可。”張開雙臂向她抱了過去。
伍封既然辭了官一連數日便呆在府中鮑興等人自去打點行裝。既然夫差常在宮中他便不好去宮裏見西施。本來他還想去對付伯嚭又想起那日的惡夢終是有些不大釋然心想妻妾都隨自己來了吳國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會禍及衆女。何況伯嚭二子傷於自己之手若說報仇也算報過了索性暫時放了這廝日後有機會再去對付他算了。
葉柔怕伯嚭算計派了圉公陽暗中監視他每日回報都說伯嚭這些天除了府中、宮中便是到任公子的司寇府上盤恆並無異動。不僅是他衆多吳臣也紛紛拜訪任公子向他示好弄得司寇府每日高朋滿座笙樂遠揚。
伍封除了去看過越王后和范蠡、陳音等人之外倒不曾到過他處有小鹿和庖丁刀守護在館驛也不怕再有刺客行刺越王后。他雖然不出府門西施卻常常派了旋波來賞賜些東西給伍封好幾次還將妙公主、楚月兒等人召進宮說話不過她早間召她們入宮晚飯後便派人送他們回來伍封自是放心。只是那顏不疑新掌了宮中侍衛少不得被西施遣來當幾次護花使者。
這天伍封正與衆女說笑鮑興飛跑過來道:“公子公主、小夫人、柔姑娘越王勾踐帶了五百侍衛到了笠澤來與吳國立盟大王派人來請公子入宮議事。”
伍封連忙入宮只見一衆吳臣早以先來夫差道:“王弟來得正好勾踐已來了吳境他不願入吳都欲在笠澤與寡人會盟。越人向來多詐不知其中有無詭計。”
顏不疑道:“據兒臣的眼線來報越王勾踐此番離國由文種帶了三千士卒護送到浙水之北時文種引大軍駐紮在水北勾踐自帶了五百人到笠澤附近並無埋伏。”
王子姑曹道:“父王勾踐只帶五百人前來不如由兒臣引一支軍將勾踐襲殺也算絕了吳國之患。”
伯嚭忙道:“不可列國相交全靠一個信字吳越會盟勾踐親來怎能施以毒手?若真是如此吳國之臭名遠播於列國日後還有何國能信吳?此事萬萬不可。”
夫差問道:“龍伯以爲如何?”
伍封早已請辭因而不願意在廟堂之上說話正自聽着見夫差問起便道:“越王后和多數越臣都在我們手中勾踐就算有何詭計也是投鼠忌器何況笠澤是吳國之境勾踐想玩什麼花樣也不大容易得手。他大老遠跑來會盟我們卻怕中計而不敢外出豈非顯得吳人怕了越人?徒惹人恥笑。大王如不放心最好是由王子姑曹帶一支軍馬在笠澤附近駐紮再讓展司馬引水軍沿流守護微臣與王子不疑帶宮中精甲貼身相衛就算越人有何詭計微臣與王子不疑也能應付一陣等援軍前來。”以他和顏不疑的劍術就算是支離益親來行刺。急切間恐怕也不能得手。
夫差點頭道:“如此甚好。”
伯嚭道:“雖然老臣料越人不敢加害但大王萬金之軀外出仍需內着銅甲以策萬全。”其實真出了事夫差就算着數層之甲也是無用但他說這話卻顯得十分的忠心。
夫差聽了大爲高興笑道:“太宰想得周到。”他先命伯嚭帶着行人官到笠澤去款待勾踐再命王子姑曹等人各自準備。
伍封讓鮑興先回府將衣甲兵器取來不料鮑興回來時楚月兒也穿着盔甲跟來。
伍封問道:“月兒我暫替大王當車右你來做什麼?”
楚月兒笑道:“柔姊姊說勾踐多詐最會詭計我怕萬一有何變故你一個人不免有些勢薄便跟着走一走。”
伍封知道她關心自己的安危換上了盔甲掛劍執戟等着與楚月兒隨口閒聊。
這時顏不疑也換了一身衣甲出到宮門之外備好王車過了好一陣夫差才準備停當後出來。
楚月兒上前向夫差見禮夫差笑道:“月公主大架光臨正好在一旁見證兩國之盟。”
伍封和顏不疑陪着夫差上了王車顏不疑暫充御者執繮在中間夫差在左伍封提在鐵戟在右權爲車右楚月兒與鮑興的銅車在後跟着身後還有五百侍衛乘了百餘乘輕車大隊人馬一路趕往笠澤。
道旁吳民見是大王車駕都在兩側跪拜人羣中忽有人認出伍封來大聲道:“龍伯!龍伯!”吳民知道伍封是存吳破越的大功臣若非是他吳地此刻早已淪爲越人之境吳人也早已成了越人之奴了百姓見了伍封自是十分興奮。
伍封向百姓揮了揮手衆人忍不住大聲齊呼呼喚“龍伯”之聲震天。
夫差的臉色頗有些難看不料在吳民心目中伍封的地位似乎還過了他這個一國之君。
伍封知道夫差不悅但百姓如此總不致於命侍衛將百姓驅散反着嫌疑只好悶聲不語心道:“幸好我已請辭不日離吳大王就算有猜忌之心也不會常常放在心上。”
一直等車駕出了東門道旁百姓少了這才聲音漸歇。
顏不疑笑道:“龍伯很受吳人喜歡哩!”
伍封苦笑道:“慚愧慚愧!吳人多半是見我並非吳人因而格外客氣些。”
夫差道:“今日與龍伯同車而出寡人也大覺臉上生輝叨擾了不少光彩。”
他這人心胸並不開闊又是爲王慣了是以說話也無甚避忌。
伍封心中一驚知道夫差心中已大聲猜忌忙道:“大王說笑了微臣是沾了大王和西施夫人的光纔是。”
夫差奇道:“這是何故?”心道:“沾我的光便罷了又與小施兒有何關係?”
伍封道:“在吳國能與大王同車而行的常常是西施夫人吳民多半以爲這次與大王同行的又是西施夫人誰知偷眼看時花容月貌的夫人竟變成了微臣這粗魯傢伙怎會不失聲驚呼?”
他一提起西施夫差臉上立刻顯出微笑不悅之情登時不知所蹤。
夫差聽他說得有趣大聲笑道:“王弟是男人若生得如小施兒一般花容月貌豈非是個怪物?不過你氣宇軒昂英俊瀟灑吳女自然喜歡偷偷看你。”
伍封心中一動忖道:“你先前叫我‘龍伯’這時才叫‘王弟’可見心中對我已有猜忌之心。”
顏不疑小聲笑道:“大王說得不錯當真有不少女子在偷看哩!”
伍封苦笑道:“王子以爲她們是在看在下?非也非也他們看的自然是大王了。須知大王是一國之主有天下雄主的霸氣吳女怎麼會不心折?單看王子的風采便知大王少年時的俊秀英姿。”
他出世以來從未說過這種奉承的話此刻見夫差大有猜疑之心只好隨口胡說不過夫差雖然五十餘歲卻生得英偉挺拔與顏不疑二人的確算得上儀表堂堂與衆不同。
夫差聽着伍封的話開懷大笑。
顏不疑心中一驚心道:“這小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那是機警權變到了極點了這人與柳下惠等人不同絕不是終日一本正經地好對付。”
夫差笑道:“王弟說得也有道理寡人自從有了小施兒之後再未在民間選過美女入宮。”
伍封心道:“越王勾踐之名聽得久了卻一直未曾見過面不知這個天下間最能忍辱負重的人是個什麼樣子?”
車駕沿着江邊而行右手邊是從太湖流出的江水左手全是三四尺高的雜草伍封嘆道:“如此沃土卻生滿雜草若是種粟豈非有極好的收成?”
夫差有些不大好意思道:“唔本來此處都是良田自從越人入寇之後田便給毀了眼下吳國人丁不足廢田也有不少。待吳越和議一成寡人便命國人墾荒造田再建米倉。”
衆人說着話不一時便到了笠澤遠遠便見澤旁設着二十多個大營帳沿水而立水中有數十艘戰船守在營帳附近。
顏不疑道:“雖然只是草草搭成的營帳卻甚有法度就算有人偷襲越王勾踐也可以立刻登舟而逃這營寨佈置得深合用兵之道。”
夫差嘆了口氣道:“勾踐謹慎多變心思深刻寡人當真後悔昔日未能殺了他滅了越國以致留下此心腹大患。”
伍封暗暗嘆了口氣心道:“當年你父親吳王闔閭即位之時內亂方止民貧兵弱他聽了孫叔叔的話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鏤宮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再加上重用人材以致吳國能由東南小國攻入楚國之都一躍成爲天下之霸。不說你四下興兵大修姑蘇臺之事眼下吳國天災**百姓飢不擇食你理當訪問孤寡救濟貧困纔是可我來吳數月只見你終日在宮中守着西施足不出戶如此爲君國家豈有好的?”
不過這些話他心中想是想卻沒有說出來這便是他與其父伍子胥不同的地方。伍子胥知其不可而爲之那是其忠伍封則是見可爲則爲不可爲則不爲那是其智各有不同。
伍封正想着心思忽見伯嚭從營內出來走到夫差車前笑吟吟地道:“大王越王勾踐正在舟中相候。”
夫差怒道:“寡人親自前來勾踐竟然不出來迎接太過無禮。”
伯嚭忙道:“勾踐染了風寒見水邊風大不敢出來驚了大王遂在暖舟上相候置酒陪罪。”
顏不疑不悅道:“勾踐不出來總該派幾個大臣出來纔像個樣子吧?”
伯嚭笑道:“王子莫非忘了大多越臣已被龍伯擒來吳國了剩下的越臣守國的守國帶兵的帶兵沒有了閒人。”
伍封向四周看了看皺眉道:“兩國會盟爲何不見盟壇牲鼎?”
伯嚭道:“勾踐來得匆忙還不及起壇索性在舟上陳牲列鼎設立盟案。”
伍封搖頭道:“如此會盟成何樣子?傳了開去必惹它國譏笑。”
伯嚭道:“雖然勾踐的確有些失禮但我們也不能因此憑一時意氣壞了吳越之和議大事大王以爲如何?”
夫差嘆了口氣道:“算了他連寡人的姑蘇臺也燒了寡人便忍他這一回免得多生枝節。”
伯嚭點頭道:“既然如此大王我們便上舟吧。”
伍封心道:“夫差當年南下破越北上爭霸何等的豪氣!如今勢弱氣短竟然能忍受勾踐如此無禮。”又想:“勾踐爲人精明其王后和一衆大臣在我們手中爲何仍敢如此傲慢?莫非其中有詐?”想到此處心中微微一驚向周圍仔細看去。
周圍並無多少越兵營寨中也聽不到任何聲響只是舟上是否有士卒埋伏卻因離得太遠而無法得知。
顏不疑本就是個多疑之人見伍封滿臉疑色心中也暗暗警惕。
伯嚭見他們神色凝重猜到他們的心思忙道:“各營寨和每艘大舟之上我都仔細看過並無埋伏大可以放心。”
夫差放下心來點頭道:“太宰倒是細心得緊。”
衆人下了車由伯嚭和十餘個越卒引着入營向停在岸邊的一艘大舟走去衆多侍衛在身後簇擁着一個個按劍戒備。
伍封揮手將楚月兒叫上來道:“月兒我總覺得有些不大妥當你和小興兒將車駛來守在岸上舟邊萬一有何變故也好策應。”
楚月兒點了點頭與鮑興自去小心提防。
岸邊的這艘大舟與衆不同雖然比不上吳國的餘皇大舟也算是少見的巨舟了。往舟上看去只見舟上插着數十面越人的大旌耳中只聽見大旌在風中獵獵直響。
一條寬寬的大木板從舟沿搭在岸上一行人從舟上走了下來當先一人身材瘦長頰平如削頸項甚長嘴尖如鳥啄鼻高如鷹鉤披着一頭長在風中飄動生得格外地與衆不同。
伍封雖不認識此人但看他熊行虎視狼轉鷹騰的樣子便知這人必定是父親生前最忌諱的越王勾踐。
果聽那人道:“大王遠來辛苦寡人稍感風寒身體不適未能遠迎大王千萬勿怪。”
夫差道:“越王遠來鄙國寡人原該盡地主之誼反累越王久侯其實應該慚愧的應是寡人才對。”
這是勾踐在吳爲奴三年回國之後二人第一次見面說話時隔十數年二人又處在相同的地位是以夫差也格外客氣。
二人說了幾句勾踐向伍封掃了一眼笑道:“龍伯威震列國果然氣宇軒昂神采攝人。”
伍封愕然心道:“我們未曾見過面伯嚭還未將我向你引見你怎一眼便認出我來?”
勾踐見他神色便知己其心意笑道:“前些時龍伯到鄙國一遊寡人命畫師按見過龍伯之面的侍衛宮女口述將龍伯的尊容畫了下來貼在宮中鎮惡驅邪雖然畫師畫不出龍伯的懾人神采不過寡人也因此認得。”
伍封心中一驚勾踐臥薪嚐膽以吳爲敵定是個報復心極重的人他將自己的相貌畫出來自然不會真是爲了驅邪多半是想提醒越人報仇。自己奪其都焚其宮擄其王后大臣壞了越國滅吳的好事這個仇可結得不小。
伍封道:“外臣得罪了大王今日當真是無顏相見。”
勾踐嘆道:“寡人早聽範大夫和文大夫說起過龍伯以爲龍伯只不過是武勇過人運氣稍好而已是以明知龍伯在吳仍然敢冒虎威。誰知龍伯文武兼資才能出衆遠在吳人之上越國有此大敗都是寡人疏忽所至。這次入吳途中聽吳民處處說起龍伯視龍伯爲天人下凡在他們心目中吳國即是龍伯龍伯便是吳國哩!”
伍封口中謙遜不已忽一眼見夫差臉上不悅又見顏不疑和伯嚭兩人對皺起眉頭心中一凜暗道:“這勾踐好生厲害他表面上說得客氣其實是想害我激起大王和吳臣對我的忌憚之意。”便道:“外臣行事莽撞全仗吳國君臣的妙計才能僥倖活到今日外臣這幾日便要動身回齊國吳越之事也不好理會大王可是過譽了。”
勾踐大笑道:“龍伯這一走多半連吳人之心也帶走了吧?寡人這一生中只服過兩個人一個是令尊伍子胥還有一個便是龍伯了龍伯父子當真是人中龍鳳!”
他口中盛讚伍封父子夫差在一旁老大沒趣十分不悅又不好打岔。
伯嚭老奸巨滑自然知道勾踐的每一句話其實是說給夫差聽的他見夫差眼中露出恨意知道夫差心中對伍封已大爲忌憚心中暗喜便道:“大王說得是龍伯自入吳以來幾番大顯身手將吳國羣臣盡數比了下去。”
伍封暗罵伯嚭火上澆油忙對勾踐道:“今日是吳越定盟莫非二位大王想站在風中設誓?”
勾踐對夫差笑道:“寡人年老不免有些行事胡塗大王莫怪請上舟。”
夫差由勾踐引着上舟伍封忙跟了上去顏不疑將大部分侍衛留在舟下只與伯嚭帶了二十名侍衛跟在後面伍封見楚月兒和鮑興的銅車在舟下向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小心戒備這才與衆人入大艙。
艙中並無越卒只有當中的一個大案和兩旁兩條長案十餘個寺人立在兩邊服侍兩個寺人上前將夫差攙扶着坐在右手的席上勾踐也在對面坐下夫差和勾踐二人各踞一案相對而坐伍封、顏不疑和伯嚭站在夫差身後。
寺人奉上了酒食勾踐道:“牲鼎已備不過十餘年未見寡人時時念着大王的恩德今日正該先用酒食述些舊誼。”
夫差知道他口中“恩德”二字的含義心中凜然不敢多加停留忙道:“國事要緊不如先議和款歃血爲盟然後再述私誼。”
勾踐笑道:“雖然眼下是在吳國境內但這船上卻是寡人的地頭正該略盡地主之誼理應先用些酒食再談國事。”
勾踐甚是殷勤先後向衆人敬酒伍封、顏不疑等人都只好站着陪勾踐用了些菜餚美酒各自說了些客氣的話。
待寺人上了十幾道菜餚已是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勾踐絕口不談國事夫差心中焦燥忍不住道:“大王酒食已夠還是談談兩國的和議吧。”
勾踐笑道:“大王倒是性急得緊未知大王對和議一事有何想法?”
夫差道:“吳越二國這一二百年間多番爭鬥兩國之民死傷無數寡人心中不忍不如今日吳越盟誓世世代代爲兄弟之國從此永不侵害。”
勾踐道:“寡人其實也不是好鬥之人只是越國地處東海一隅地小國貧山多田少眼下民戶日多地不敷用若不向外掠地難以爲生。越國東鄰楚國北有吳國欲向外掠地只有向楚吳兩國着手。”
眼下越國勢力頗盛是以越王勾踐便公然宣稱要對外掠地。
伍封心道:“以前列國之戰爭的是霸主之位這些年來漸漸卻以掠地奪民和吞併它國爲目的只是勾踐公然以掠地爲由針對吳國有些不成體統。”
勾踐又道:“楚國勢大楚王又是寡人的外孫楚吳兩國相比吳國自是與越國疏遠一些鄙國要向外掠地只好向吳國下手了。”
夫差皺眉道:“如此說來鄙國與貴國的和好幾乎是無從可議?”
勾踐道:“也未必不能議鄙國其實並不想得罪貴國除非貴國能將東境由南往北離海十里之地賜給鄙國鄙國之境便可直達泗上十餘小國和九夷之地鄙國滅九夷之後便可與齊魯相爭。”
夫差驚道:“鄙國的沿海之地共四百多裏若盡數交給貴國豈非將吳國漁鹽之利盡數讓了出去?這怎麼可以?”
伍封心道:“勾踐如此提議便是傻子也不會答應這人漫天要價必然另有索求之處。”
勾踐笑道:“寡人便知道大王必定不會答應因此還有另外一議便是貴國將浙水之北、江水之南、太湖之東的近四百里地賜給鄙國有了此地相信鄙國百年之內也不會有北上之念。”
這四百里之地是吳都東面的沃土粟產最豐向來是吳國之糧倉越人對此地垂涎已久是以上次陳音爲使到吳國便曾索要此地。若此地交給了越國太湖與越共有便是將吳都之東的防務拱手讓人越要伐吳當真是朝夕至無以爲抗。
夫差向伯嚭等人看了一眼齊齊臉上變色夫差皺眉道:“吳越笠澤一戰雖然互有傷亡似乎鄙國佔了上風眼下大王之後和一衆大臣均在鄙國手中大王反而索要吳地令寡人有些不解。”
勾踐大笑道:“其實孰勝孰敗大王心中最爲清楚。大王若不許此地寡人只須再帶五萬精兵北上到時候越人之所得恐怕並不只是這四百里地而是整個吳國。”他說得十分豪氣倒也不全是恐嚇。
顏不疑在一旁冷哼一聲道:“大王莫要忘了尊後還在鄙國之手。”
勾踐搖頭道:“她算得了什麼?若是有何意外越人恐怕無不盛怒士氣之盛寡人就算賜三軍數十萬金也不如到時侯傾國一戰後果可想而知。貴國名臣勇將漸去軍心不附加上連年天災民不聊生軍糧不足怎能與我們越軍相抗?笠澤一戰足見強弱之別若非龍伯另施詭計此刻吳國早已不存在了。這一點貴國君臣上下想來也心知肚明。”
伍封忽道:“那石番行刺大王之後想來是大王指使吧?想不到石番身後的主使之人竟是越人!”
夫差等人都吃了一驚一齊向勾踐看去。
勾踐微笑道:“龍伯這想法倒也新奇。”卻未曾否認。
伍封心道:“董門之人行事果敢向來爲天下所懼不料這越王勾踐之心狠手辣連自己的妻也要刺殺更勝董門中人!”
便聽顏不疑冷笑道:“既然話說成這個樣子看來大王並非真的想議和。如今大王深入吳境若想安然回國只怕也是不能了。”
勾踐大笑道:“寡人離國之前早已立太子。寡人若不能回國文種自會奉太子爲王引大軍滅吳報仇。”
文種計謀深遠又能用兵不在范蠡之下有他輔佐鹿郢再加上越人的報仇之心恐怕更難對付。
夫差忙道:“小兒胡說大王勿要放在心上。寡人並無爲難大王之意只是這割地之說就算寡人答應吳人也不會願意大王還是另外……”話未說完便聽艙外有人道:“大王太子有急事派使請來。”
勾踐忙道:“國中有何急事?”起身向艙外走去便聽他小聲問道:“有什麼事要稟告?”
那人小聲道:“據邊境來報楚國的葉公領了一支人馬已到……”勾踐哼了一聲那人立時閉嘴便聽腳步聲漸遠想是勾踐怕夫差等人聽見帶了那人遠遠躲在一直說話去了。
伍封心道:“莫非楚人見吳越鏖兵也動了心思派葉公帶兵而來?”向夫差等人看去見他們眼中也大有狐疑之色。
衆人想着心思過了近半個時辰寺人不住地上菜斟酒就是也不見勾踐回來。
顏不疑奇道:“越王怎地去了這麼久?”
伯嚭小聲道:“多半是勾踐國中有了大變故是以難以措手一陣他回來大王便試探他的口氣若是他們國中有事自不會咄咄逼人向我們索地。”
夫差點了點頭道:“寡人……”才說了兩個字伍封忽想起一事臉上變色道:“糟了今番只怕中了勾踐之計這人說不定是藉機下了船罷!”
夫差等人吃了一驚急忙站起身來伍封早已衝出了艙外只見舟上再無一人向舟下瞧去卻見那一班侍衛仍然呆立在岸上伍封向楚月兒招了招手楚月兒忙上了舟來伍封問道:“月兒勾踐去了哪裏?”
楚月兒奇道:“他不是在船上與你們一起麼?”
伍封搖頭道:“這人藉故走了莫非他未曾下船?”
這時候夫差等人也走了出來顏不疑指着大舟旁的一艘小舟道:“勾踐定是乘小舟離去必有詭計我們從下船以免中了勾踐的算計。”
衆人下了船還未曾有何計較便聽一聲嘩嘩水響那艘大舟忽地從岸邊滑開向水中駛去。
夫差臉上驚疑不定不知勾踐在打什麼主意只見大舟駛到了水中離岸六七丈處方停了下來勾踐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仍站在那艘大舟上笑道:“大王爲何不辭而別?”
夫差心道:“原來勾踐並未下舟是我們謹慎過了頭。”忙道:“寡人因有事吩咐侍衛這才下舟大王爲何將舟駛開?”
勾踐搖頭道:“大王並非真心議和寡人也無須多費口舌這便告辭回國。”
夫差忙道:“大王的王后大臣都在鄙國作客大王難道不想將他們接回國去?”
勾踐笑道:“實不相瞞他們眼下已經正在回營途中多謝大王招待了他們這麼許久。”
衆人不解勾踐之意夫差道:“王后和越臣怎會自行回來?”
勾踐道:“這就是大王的愛子王子季壽的功勞了。”喝道:“將王子請上來。”
他身後幾個侍衛將王子季壽押了上來衆人見他神色憔悴顯是被越人擒來。夫差在諸多王子之中最疼愛的便是此子忙道:“季壽你……你怎會到了這裏?”
季壽還未及答勾踐笑道:“寡人與大王相見之時特地派人將他請來當然是用了大王之令。”
顏不疑皺眉道:“季壽怎麼這麼糊塗隨隨便便就聽人的使喚?”
勾踐道:“這也怪不得他糊塗而是寡人手上有大王的隨身玉佩讓人拿着此佩去傳話王子自然會以爲是大王相召怎敢不來?”
夫差隨手往腰間一摸果然所帶玉佩已不知所蹤吃了一驚。
伍封嘆道:“怪不得勾踐拖拖拉拉地故意耽擱必是剛纔寺人扶大王入座之時悄悄將大王的玉佩偷了去再派人騙王子季壽。”
夫差大聲對勾踐道:“大王小兒並無得罪之處還請大王將他放回來。”
顏不疑在一旁小聲道:“勾踐必是想用季壽換越王后和那些越臣。”
他說得小聲不料勾踐耳音極佳也聽到了他的說話笑道:“寡人請了王子季壽之後又有人拿着玉佩到驛館將內人和越臣釋放了他們有范蠡和陳音護衛當是安然無恙只怕已到了文種的大營之中。”
衆人面面相覷心中都道:“勾踐老謀深算詭計多端此番中了他的算計大大不妙。”
正在此時忽見一乘兵車從姑蘇城的方位駛來車到近前伍封見是圉公陽、庖丁刀二人便問道:“是否有人將越王后放了?”
二人聽伍封這麼一問立刻變了臉色庖丁刀嘆道:“果然如小陽所料其中有詐。”
庖丁刀道:“先前有一隊人拿着大王的玉佩來帶人走小人便覺得有些古怪只是我們都不識得大王的侍衛驛館的守兵都認識那是大王的玉佩我們也不敢多嘴只好由得他們將人帶走。事後鹿少爺覺得不太妥當追了出去但久無消息正好柔姑娘派小陽爲我們送酒餚來我們將其他人打回府二人一路追了來一路都不見人影看來他們並未走這條路到營中來。”
伍封臉色微變道:“小鹿兒孤身追下去你們一路過來也未見到麼?”
圉公陽和庖丁刀都不住搖頭。
伯嚭惶恐道:“想不到勾踐竟然如此狡詐大王說不定勾踐另有埋伏此地不宜久留理當儘快回城。”
夫差不悅道:“寡人若走了季壽怎麼辦?”
顏不疑向勾踐道:“大王如此欺哄我們有**份就算季壽在你們手中可別忘了這裏是吳國的地方等我們大軍擁上忙亂之中恐怕會傷了大王的貴體不如將吾兄季壽放了下次再找機會重開和議。”
勾踐大笑道:“這裏雖然是吳國之地寡人卻是要來便來要走便走吳軍能奈我何?”
夫差想起勾踐的厲害和越人的強悍不敢再多留小聲道:“勾踐有備而來還是依太宰之見我們先回城再說。”
伍封忙道:“不可。這是吳國的地方越人怎也不敢太過放肆我們若留在此地又有數百侍衛守着勾踐怕我們另有打算多半不敢亂來若是匆匆回去路上無從防備反而會中了勾踐的埋伏。”
顏不疑也道:“一動不如一靜我若是勾踐當然不敢在此地硬攻定會暗派了一支人馬扮成盜賊之類在父王回城的路上設伏。”
伍封道:“勾踐在此地必無多少兵卒否則也不會大費周張將王子季壽騙來我看他也是無甚把握纔會將王子季壽留在他船上讓我們投鼠忌器他萬一事情不成便挾持王子逃回越國。大王王子姑曹領有大隊人馬在附近若將他們招來勾踐恐怕插翅難飛只好將王子季壽放了。”
夫差知道今日之事必定難以善解回小聲對顏不疑道:“不疑你快派人去將姑曹的大軍調來。”
王子姑曹的軍馬就在附近多半不知道出了變故顏不疑點了點頭道:“父王設法將勾踐留住兒臣去將姑曹的兵馬引來若是勾踐將季壽帶回越國季壽恐怕再也難回來了。”
夫差見他念及手足之情心中大慰。
伯嚭道:“王子老臣送你出營。”
夫差皺眉道:“此刻還哪裏顧得上這些窮講究?”
伯嚭小聲對夫差道:“老臣假裝送王子其實正好看看周圍是否有越人的埋伏好作定奪。”
伍封也暗暗佩服這傢伙老奸巨滑點頭道:“太宰說得不錯你們小心在下留下來保護大王。”
顏不疑與伯嚭二人出營伍封將楚月兒等人叫上來小聲吩咐:“越王勾踐詭計多端我們可要小心行事不能讓大王有失。”
夫差道:“想不到這勾踐如此多詐幸好這是吳國境內若是在越國議和恐怕就麻煩大了。”
伍封嘆氣道:“微臣倒是擔心文種的那支兵馬此刻勾踐的奸謀施行說不定文種的兵馬也有所動。”
勾踐在船上笑吟吟地看着他們忙亂也不吱聲見他們忙過笑問道:“王子不疑是否去招王子姑曹的兵馬?哈哈。”
伍封與夫差見勾踐一語道破明知顏不疑去搬兵卻並不急於走反在船上耽擱也猜不透這人在打什麼主意心中驚疑不定。
楚月兒道:“大王夫君我看勾踐也是在等人說不定是在等文種的大軍。”
她隨伍封日久居然也能略知兵法伍封讚道:“月兒說的是我也是這麼想。”
夫差道:“既然文種的大軍未至我們何必去等他來?不如先走了吧。”
伍封向來果敢但此刻被勾踐着着佔先知道碰上了平生所遇的第一個用兵高手此刻頗有些猶豫不決猜不透勾踐的心思皺眉道:“萬一文種埋伏在我們回城的路上反而不好。”
夫差想想也有道理道:“既然勾踐明知道我們去請救兵居然安然不動是何道理?”
伍封道:“微臣也想不出來還是先等太宰回來再說。”
說着伯嚭伯嚭便到了只見他一車飛駛了過來衆人見其兵車狂奔心中便知不妙猛見周圍煙塵大起無數兵車士卒圍了上來在離衆人一箭之地外圍成了一個大圈雖然不再迫上前來聲勢卻極爲駭人。
伯嚭的兵車駛進只見他滿臉張惶道:“不僅四周有越人埋伏從此處往姑蘇城的路上還有越兵主將是文種加上埋伏的人數只怕不下於二萬人非同小可。”
伍封暗暗喫驚道:“二萬餘大軍兵臨城下爲何竟無人察覺?”
夫差怒道:“各地的官兒幹什麼去了?竟然由得文種領大軍到了此地。”又叱道:“太宰不是在營中和船上查探過麼?怎麼會有這麼多越人埋伏?”
伯嚭忙道:“老臣先前察看時的確無多少越人這些人恐怕是我們到後偷偷趕來的勾踐這傢伙太過狡詐老臣是個老實人上了他的當請大王責罰!”
伍封和夫差心中都道:“你也算是老實人?!”
伍封皺眉道:“王子姑曹的一萬兵馬不是也在附近麼?以軍中衆多的哨探耳目王子姑曹怎會不知道呢?”
伯嚭滿臉苦笑小聲道:“大王臣適才聽到越兵說話其實王子姑曹知道了敵軍的動向不僅不帶兵上來營救反而將兵車退到了姑蘇山下將要隘之地讓給了越人越人才會如此猖獗。”
夫差驚道:“姑曹他……他這是幹什麼?”
他們的說話居然又被勾踐聽到勾踐笑道:“大王與王子季壽若是有失姑曹豈非順理成章便當上了吳王?”
伍封等人臉上變色互相對望心知勾踐此言也是大有可能若是王子姑曹真的心有此意。後果堪虞。
夫差又驚又惱喝道:“姑曹不會如此胡來吧?”
伍封心如電轉伯嚭與姑曹一向是一黨自不會故意挑撥夫差與姑曹的關係言語便較爲可信若此消息是顏不疑所說反而信不過。
伍封小聲道:“既然如此只好設法殺回城中了。微臣等人在前開路大王與太宰由衆侍衛護着在後面緊緊跟隨見微臣車動之時馬上跟上來。”
伯嚭臉上變色道:“龍伯雖然厲害但那是文種的二萬大軍文種這人足智多謀比范蠡要心狠手辣得多了我們數百人怎衝得過去?”
伍封頗有些不耐煩道:“就算比他再厲害十倍的人我們也不必怕了他!”
夫差皺起了眉頭心道:“你雖然身手了得但面對文種的二萬大軍我們硬衝進去恐怕是羊入狼羣自尋死路吧?”
他雖然有些年老昏庸卻也是久歷戰陣知道士氣的重要因而想是這麼想卻沒有說出來免傷了衆人的士氣。
伯嚭道:“老臣暫爲大王的車右只要老臣有一口氣在絕不讓大王有損。”
夫差知道他的劍術高明心中大慰對伯嚭的惡感又減了幾分心道:“這人雖然有些奸滑畢竟對寡人還是忠義耿耿。”
伍封將圉公陽和庖丁刀叫上前道:“你們二人乘兵車守在大王與太宰的車旁與太宰一起護住大王無論如何也不能離了大王半步。”
二人答應從吳國侍衛處各要了條長矛一齊上了車。
伍封又對鮑興道:“你將車準備好我與月兒辦完了事一登上車你便將銅車駛出。”
衆人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楚月兒卻猜到他的心思將劍插入了鞘中卻將筆管長矛拿在手上向伍封微微一笑。
伍封從銅車上拔出大鐵戟喝道:“月兒我們先將勾踐擒來!”話音甫落二人已經飛身而起直向勾踐的大船撲去二人在交手一握凌空竄去了數丈。
勾踐打聽過伍封的本事早有防備手一揮忽地從船舷邊冒出數十名弩手各持連神弩對着伍封二人。
伍封暗暗喫驚他常用弩箭對敵知道這東西的厲害就算他和楚月兒的身手再好這連神弩一弦三矢咫尺間射來卻是絕難躲閃忙道:“月兒!”伸過手去不待衆弩手向伍封二人箭射來二人已經轉而向後。
與此同時勾踐所在的大船艙底數十櫓齊動大船疾向澤中劃開周圍的大船也立刻向這邊駛過來船上黑壓壓站滿了越兵一個個氣勢雄狀身材魁梧多半便是越兵中最精銳的所謂“君子之卒”了……
伍封二人如大鳥般又飛回來落在銅車之上小聲道:“小興兒向東衝過去!”
衆人愕然姑蘇城在西爲何又要向東衝?
鮑興卻唯命是從也不想那麼多伍封既然命他向東自然是有道理大喝一聲驅車向東。
銅車一動夫差和伯嚭的兵車以及小鹿的兵車立時跟了上來衆侍衛早已經準備妥當衆車紛紛跟上。
夫差讚道:“不錯雖然姑蘇城在西但文種的兵馬也在西向東衝出去正好只要出了越人的埋伏那便好辦了。”
伍封與楚月兒的銅車當先眼見面前的越兵紛紛擁上來當先的幾乘兵車上站着的都是越兵中的悍勇之士各持兵器直撲上前。
伍封與楚月兒的戟矛齊動一連將十幾名越將挑下車來越兵這才嚇得開始躲閃周圍的越人雖多但怎敵得過伍封和楚月兒等人如狼似虎的一路拼殺便如一道潛流從人羣中劃了開去數十乘兵車衝了過去。
夫差和伯嚭這是第一次見伍封在戰陣之上大顯身手見他鐵戟展動直如鬼魅當者無不所向披靡不僅是他連楚月兒也是厲害無比二人暗暗心驚夫差心道:“怪不得這小子能縱橫列國當真是神勇無雙萬夫莫敵。”
伍封刺倒了二十餘越將還順手從越人戰車上拔下了一面旌旗楚月兒也學他搶了兩面旗在手。衆人殺出了重圍身後越兵紛紛追來但衆人衝出二三裏之後越兵便遠遠落在了後面。
伍封叫鮑興停下車身後衆車也停了下來伍封讓圉公陽點算了一下人手只見夫差帶來的百乘輕車只餘三十多乘車上侍衛大多見傷幸好伍封讓鮑興教過他們劍術否則這些侍衛只怕已盡數被越人殺了。
伍封命侍衛先行裹傷略作一下休整又讓庖丁刀上前查探路徑圉公陽聽他吩咐將吳王夫差兵車上的旌旗摘下藏好換上搶來的越兵旗幟。
夫差奇道:“王弟爲何不乘勢衝出去?我們人手不足萬一被越人追上來豈非大大糟糕?”
伍封道:“勾踐是微臣平生所遇的用兵高手中最深不可測者換了微臣用兵前面必設埋伏勾踐兵法比微臣高明我們若往前進必中越人埋伏。”
伯嚭不信道:“龍伯怎知道前面一定有埋伏?”
伍封道:“文種引軍在西若真是想埋伏怎會輕易讓人知道?勾踐這傢伙詭計多端西邊接近姑蘇城城中有不少城兵太湖之上還有展如的水軍越人想將我們一舉格殺也怕驚動了吳軍接應我猜他們定是想逼我們向東因而將大部分士卒埋伏在東面。”
夫差問道:“既然如此王弟爲何又要帶我們向東衝出來?”
伍封道:“越兵中最厲害的是連弩兵這弩箭可怕之極。微臣聽說越人的弩兵有三千人行軍設伏弩兵最有用處。我們這麼一衝勾踐定會將埋伏在西的士卒火調往東面那些弩兵更要調來。先前我和月兒假意要擒勾踐實則想看看勾踐的虛實果然他將越人的精銳和弩兵埋伏在舟上此刻恐怕大部分已從水路往東趕來。我們若一路向東必會到江口沿江折而向西回城這就比不上越人水6並進之到時候越人的千軍萬馬定在江口等着。就算勾踐不調大軍只要預先埋伏一千弩手在東面我們便討不到好了只怕沒有幾人能活着回城。”
夫差長嘆道:“前有伏擊後有追兵我吳國有數萬精兵此刻竟然連一卒也不能用上!”
伍封嘆道:“大王身陷此險微臣也有責任。勾踐如此厲害再加上范蠡、文種二人的智謀天下間何人能敵?這越國之可怕遠在微臣所料之上。”
楚月兒道:“夫君我們是否要回頭殺過去?”忽聽頭頂上有鷹聲傳來擡頭看了看見有一頭大鷹在頭頂上盤旋心道:“若是人人都如這大鷹一般生有雙翅那便好了。”
伍封哪裏知道她的古怪心思道:“我正想往回殺過去。我們千辛萬苦從包圍中殺出來勾踐恐怕也料不到我們居然又回頭免不了被我們殺個手忙腳亂。不過我們人數太少只好多等一等讓勾踐將大軍盡數調向東面江口。”
這次連伯嚭也佩服道:“這是唯一的法子了。龍伯用兵果然不依常規處處出人意料神出鬼沒。”
過了一會兒庖丁刀回來道:“江口越兵無數更有不少人源源不絕地調來。”
鮑興問道:“小刀沒被越人看見吧?”
庖丁刀笑道:“他們怎見得到我?”
伍封點頭道:“果然不出所料。”忽然想起一事皺眉道:“既然我能想到他們在東設伏勾踐與文種如何又想不到?我們人並不多勾踐要對付我們何必調那麼多人在江口?這未必太合我們的心意了吧是否其中還有詭計?”
楚月兒笑道:“我看他是怕了我們那一千襲破越都的天外勇士夫君用兵如神勾踐定是猜不透我們那些勇士在何處接應不敢大意。他可不知道那些勇士根本未曾踏足吳國之境早已回齊國去了。”
衆人都不住點頭伍封恍然道:“定是如此。”他“哈哈”一笑道:“勾踐雖然可怕不過他也有弱點就是太過謹慎太過多疑日後再與他交戰便以此定計。”向衆軍喝道:“上車我們殺回去!”先前他十分謹慎心無把握此刻被楚月兒一言點醒立時信心大增。
銅車當先衆車後隨一路又向西回駛。
衆人見伍封、楚月兒等人膽氣過人毫無畏懼也大受感染士氣大振。
夫差看着伍封的背影忽地想起伍子胥來。伍子胥這人忠義耿直雖然常在自己面前直言無諱惹人生氣但遇到軍國大事只要有他在自己便大可放心想到此處心中暗歎一時間悵然若失。
衆車行了一陣伍封忽見前面塵土飛揚似乎有大軍迎了上來忙道:“這必是越軍我們直殺入敵陣之中讓他們措手不及。”
鮑興叱了一聲戰馬嘶鳴之中一車三人當先向前衝了過去。
前面的人馬正是越兵正想趕到江口遠遠也見到一小隊人迎了上來打着越兵的大旗以爲是自己人便未曾有何防備。萬萬料不到這羣人是剛纔衝出重圍的吳人越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伍封等人撞了入來。
伍封與楚月兒揮舞着的鐵戟長矛一個攻左一個刺右銅車過處左右的越兵如風掃落葉一般紛紛墜下車來。
楚月兒忽道:“勾踐!”
伍封擡眼瞧去只見衆車當中有一兵車上插着越王的大旆喝道:“勾踐休走!”鮑興將馬疆繩急扯銅車直向越王勾踐所乘的兵車的衝過去。
車到近前果然見勾踐手持酋矛神色鎮定如恆。
伍封的鐵戟早向勾踐刺去勾踐矛尖微挑擊在伍封的戟頭上伍封微覺手震心道:“這勾踐的力氣不小!”
勾踐面露驚異之色“嗤”的一聲矛尖如蛇一般遊了過來伍封橫過戟身向勾踐連人帶矛掃過去。他這是一招兩用既格開酋矛又砸擊勾踐。
勾踐連忙豎矛擋住只聽“當”的一聲劇響他兵車上的四匹馬受不住伍封的神力嘶鳴一聲連馬帶車後退數步。
伍封本就力大練過老子的吐納術之後氣力日有所增想不到勾踐身爲一國之君不僅身有神力連矛法也格外精奇凌厲他這種矛法不在趙飛羽所授給楚月兒的矛法之下。
楚月兒早將勾踐身旁的車右和御者刺下了車她見勾踐的矛法與衆不同大感興趣道:“夫君柔姊姊曾說勾踐的矛法叫着‘萬獸矛法’號稱天下無雙我早想與他比試比試就讓月兒來試試。”
伍封見楚月兒興沖沖的小臉通紅暗暗偷笑心想:“這丫頭膽大此時此刻居然要與勾踐比試矛法。”他笑道:“好吧勾踐就讓給你。”
楚月兒嬌叱一聲筆管長矛向勾踐刺了過去勾踐見了她的矛法吃了一驚二人戰在一起。
這時周圍的越兵見勾踐被敵人擋住纏鬥紛紛棄下對手擁了過來。伍封笑道:“慢來慢來!”他的鐵戟既長且重揮舞開來把近前的數名越將盡數挑下車去衆越將見他格外勇猛無不心生懼意。
楚月兒與勾踐拆了十餘招勾踐自負力大不料眼前這小丫頭的力氣竟不在他之下矛法又十分凌厲自己絲毫討不到好去面色漸漸沉重。
越國本是古國非周天子所封。夏代少康的庶子無餘被封於此地帶族人百姓披紋身逐獸墾荒漸成此富庶之國。勾踐的歷代先祖身先士卒在狩獵搏獸、與鄰族盜賊之徵戰中漸漸練出了這套“萬獸矛法”這套矛法中包含越人千餘年的心血智慧十分厲害。也有人說勾踐其實早已經不是無餘的後人而是當地的越族其祖先是越人中最厲害的勇士將無餘的後人逐走自稱越王。
伍封雖然鐵戟展動與擁上前的越人交手眼光卻不住向勾踐看過去越看越是心生佩服心道:“趙飛羽說越王的‘萬獸矛法’天下無雙果然如是。勾踐身爲一國之君居然能與月兒戰成平手恐怕在列國諸君中除了支離益外便以他的身手爲最好!月兒已有很久未曾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了。”
交手正緊忽聽吳王夫差正大聲喝斥伍封吃了一驚回看時只見夫差和伯嚭在兵車上被越兵緊緊圍困二人揮舞着的手中的寶劍夫差的王冠不知掉到了何處一頭長披在了臉上他渾身是血也不知傷在哪裏。幸虧圉公陽和庖丁刀二人的本事不弱守在兵車之旁擋住了大部分越人。其餘的侍衛漸漸被衝得四下散開各自爲戰。這一隊越兵人數雖然不過三千但卻是越國最厲害的“君子之卒”極爲悍勇吳國的這些侍衛雖然由鮑興訓練過畢竟時日較短又常在宮中少遇戰陣怎是越人的對手?
伍封見勢不妙道:“月兒先放過勾踐以免大王有失。”
楚月兒自從隨伍封四下征戰以來從未遇到過勾踐這樣的矛法高手正戰得興起但伍封吩咐下來只好道:“勾踐月兒下次再與你比試!”
勾踐心道:“我只道是生死相搏原來這丫頭是存心與我比試矛法。”聽她說得有趣微笑道:“月公主好生厲害寡人下次怎敢再與你交手?”
鮑興猛勒繮繩銅車向夫差的兵車奔去。
勾踐伸手抹汗心道:“這丫頭好生了得她一心要與我比試幸虧伍封這小子順這丫頭的心意沒有插手。這小子的鐵戟太過厲害若是出手只怕比這丫頭兇猛十倍。”
他的御者和車右都被伍封所殺無人御車他一手拾起繮繩正這麼想着忽然一個巨大的人影凌空射來忙擡頭看時只見伍封從銅車上飛身過來手中的鐵戟當頭砸下。
原來伍封本要回救夫差銅車剛剛轉過頭心中猛然一動:“我和月兒這一回身便全部陷身於越兵的包圍越兵人數太多一時間若殺不出去等文種知道上當後趕來可就大大麻煩了。”來不及多想瞥眼見勾踐如釋重負的模樣便飛身躍了過去。
大鐵戟快如閃電勾踐只聽呼呼風響心中大駭:“這小子詭計多端原來是假意回車!這次又上了他的當了!”此刻用矛格擋已是不及忙向後閃但這兵車之上輿間甚小他情急之下撞向後輿兵車後輿上無板相擋他一腳便踏了個空從兵車上摔了下去。
只聽“轟”的一聲伍封的鐵戟下落兵車被砸了個粉碎木片四濺勾踐剛剛躍起身來伍封的鐵戟已搭在他的肩上。
勾踐只覺手腕一痛手上的長矛被伍封一腳踢飛同時一股巨力從肩上壓下來勾踐立足不住坐倒在地眼前伍封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半邊的天勾踐心中忽然沁出了一陣寒意麪如死灰。
伍封偷襲得手暗叫僥倖便聽鮑興這小子的嘶啞聲音大聲嚎叫:“擒住了勾踐擒住了勾踐!哈哈!”
楚月兒的身法奇快早已經搶身上來將勾踐腰間的寶劍扯了下來心忖這人身手高明免得他拔劍相抗勾踐的矛法天下無雙劍術多半也不會弱。
伍封本以爲衆越兵見大王被擒早應駭得魂飛魄散是以人數雖多也不足爲懼他們怕勾踐有失定會棄械投降。誰知道越**法甚嚴若是主將被擒或戰死其部屬卻活着回去均有罪責就算不斬日後在越人中也擡不起頭來。這些“君子之卒”都是越王的宗人或親隨對勾踐極爲忠心此刻見勾踐被擒反而奮不顧身一個個如紅了眼睛士氣反而大盛。
鮑興大喝道:“降者不殺!降者不殺!”圉公陽等人也齊聲大喝:“扔下兵器!降者不殺!”但越兵毫不在意無不作拼死一搏。
吳國侍衛只剩下不到二十車乘雖然見擒到了勾踐士氣大振但卻敵不過拼死的越人片刻間有三十多侍衛被越人所殺。
勾踐大笑:“哈哈!寡人就算死在此地夫差你也休想回去!”
夫差等人暗叫不妙鮑興忙從從車上銅車上跳下來在殘毀的兵車上割了一段繮繩將勾踐手足牢牢地捆住。楚月兒執矛在周圍遊走將擁上來想奪回勾踐的越兵擋住。
鮑興將勾踐扔上銅車伍封和楚月兒邊戰邊退上了銅車。
伍封擡眼向周圍看去只見吳國的侍衛只餘下了七八人越兵層層疊疊將夫差和圉公陽庖丁刀他們的兩乘兵車圍住若非伯嚭和圉公陽等人的手段高明恐怕早已經死於越人之手了。
鮑興對勾踐道:“快讓越人棄械投降否則就殺了你!”
勾踐笑道:“我們越人只有戰死的士勇士絕無投降的懦夫!你們要殺便殺寡人不怕。”
伍封甚是懊惱銅車向夫差的兵車衝了過去他與楚月兒一戟一矛將圍在兵車之旁的越兵殺出了一道口子三乘兵車匯在一起再看四周時吳國的侍衛早已經盡數陣亡只餘下他們三車七人。越兵畢竟怕勾踐有失也不敢過份逼迫只是圍在了四周不再衝上。
伯嚭一手執繮一手握着劍滿臉驚慌對勾踐道:“大王就算我們被殺你也討不到好去與其一拍兩散不如各自回去可好?大王命越人退開我們出了圍便將大王放走。”
勾踐搖頭道:“寡人雖然落在你們手中其實你們又何嘗不是落在我們越人手中?寡人這次起傾國之兵再施襲吳本來是大有勝算不料龍伯詭計多端使寡人的計謀出了些岔子。不過吾子機敏勇忍有他繼寡人之位越國自會安然無恙吳國卻不同若是大王死了王子姑曹與王子不疑必會相鬥爭位我們坐收漁人之利。寡人雖然不能滅吳吾子滅吳也是一樣。”
夫差聽得心驚向伍封看了一眼。
伍封嘿了一聲道:“是生是死倒也難料。這一戰是你們佔了上風不過你們越人雖然厲害卻未必能殺得了我和月兒若是我們大王遭遇不測外臣和月兒便殺出重圍先到越國殺了太子你若有其他兒子也盡數殺了看看你們越國還有誰能繼越王之位!臣等做其它的事無甚把握但要暗殺一個人未必不能得手。”
勾踐適才見過伍封和楚月兒的身手知道他們二人太過厲害越兵未必能擋得住臉色變了變。
勾踐心忖此戰是越人獲勝偏偏自己不小心被伍封擒住弄得反而被動起來甚是懊惱。正要說話忽然聽得遠處草叢中殺聲四起只見一隊人從草叢中撞了過來他們僅一百餘人都是步卒一個個手持短刃風一般捲了過來。當先二人是兩個嬌好美女正是妙公主和葉柔。她們身後的四女揮舞着直脊彎刀殺氣騰騰卻是春夏秋冬四女。
伍封見衆女身後的人都是府中的倭人勇士衆人手執刀劍揹負弩箭疾奔而來伍封心中既是喫驚又有些高興對楚月兒笑道:“公主她們多半是怕我在外面拈花惹草所以帶人來趕我回家。”
勾踐等人見他這當口還在說笑無不暗暗搖頭心道:“這小子當真是膽大包天!”
衆越兵凝神看時見來人極少又有不少女人一個個不驚反笑。他們幾曾見過女人上戰場見衆女吒紫嫣紅各具美妍身穿盔甲另有其妙曼之態頗有些神迷意亂心下的殺機不知飛到了何處。
片刻間這一隊奇兵便衝入了人羣葉柔左手的長劍如一泓碧水般橫過一乘兵車上的三個越兵立時跌倒車下她用劍之術極妙劍過處只是傷人卻不會使敵人斃命。這些越卒中年紀稍長者有不少是她親自訓練過的看着似曾相識是以不忍殺之。
妙公主對越卒卻無甚感情她右手拿着“精衛”寶劍左手拿着尺餘長的“魚腸”短刀左右手齊展處刺斃了一乘兵車上的越兵。
春夏秋冬四女又與她們二人不同專往人多處殺去四口刀便如一片刀網一般時而已橫劃豎斫時而穿插交錯只聽越卒慘叫連連四女撞身過處越兵死傷一片四女所用的這“四方刀陣”凌厲兇猛至此連伍封也看得心驚。
那些倭人勇士左右分開如人字形隨着六女殺入來立刻將越人的重圍撕開了一個大口子。越人被這一支突出的奇兵搞得手忙腳亂再也不成陣形倭人勇士有的殺人有的刺馬只聽慘叫聲、馬嘶聲、吼叫聲交織在一起越人兵車四下撞着亂成一團。
伍封哈哈大笑道:“迎上去!”銅車前衝伍封和楚月兒一戟一矛當先開路越人紛紛墜車不一會便與葉柔等人匯聚在一起。
伍封讚道:“公主、柔兒你們與小雨兒她們來得到是時候再晚一會兒說不好你們便要當寡婦了。”
葉柔嫣然一笑向倭人勇士下令:“上車!”
四周多有空車衆人一邊戰着一邊有九個人從地上各拾長戈上車上了車的人又在周圍掩殺助餘人上車衆人九人一組分次第奪車一陣間便奪得了十餘乘兵車盡數站在兵車之上。
伍封見他們的所行所爲深合兵法知道是葉柔精心訓練的功勞又讚道:“他們第一次臨陣居然能如此齊整柔兒本事了得呢!”
夫差看得目瞪口呆讚道:“王弟府中的家人原來也是訓練有素。”
妙公主手捏着一條長矛站在車上問道:“夫君月兒你們未傷着吧?”
楚月兒笑道:“沒傷着。”
葉柔見衆人都上了車道:“公子快殺出去!”
伍封笑着舉戟喝道:“大王小心我們回家罷!”銅車在前十餘乘兵捲過了越人的包圍向西狂奔。
衆越兵此刻緩過神來見伍封的援軍畢竟不多便大喝着追了上來。
伍封讓小鹿在前護着夫差的兵車在前自己與葉柔等人斷後見越兵離着他們不到四十步緊追不捨。
妙公主嬌聲叱道:“哼這班傢伙倒認真得緊竟然不知死活地追來!”
伍封笑道:“他們的大王落在我手上若不猛追回去只怕文種會斬他們的頭。”
葉柔等人吃了一驚這才注意到伍封的車上捆着一個人秋風憨憨地道:“公子這人是越王勾踐?”
鮑興一邊趕着車一邊笑道:“這人先前是越王勾踐被公子擒來後只要一過小興兒的手便改名爲‘大棕子’了。”
便聽替妙公主趕車的那人道:“這繩子胡亂捆着甚是粗糙一看便知是你這粗魯傢伙的手勢當真是沒甚長進!”
鮑興一聽是小紅的聲音驚道:“原來是小紅咦先前我怎未看出來?爲夫手藝馬虎得緊扎馬繮繩慣了捆人便不大擅長回去還得向你學學將勾踐再捆上一次試試。”
楚月兒忙道:“不成回去我還得與他比比矛法。”
小紅笑道:“那就在小興兒身上試試捆人的功夫好了!”
鮑興驚道:“小紅你不是想着法兒要捆爲夫吧?”
伍封等人大笑勾踐在車上暗暗嘆氣心道:“這小子倒真是有一手連府上的姬妾家人都悍勇無比臨危不懼如此身手高明又鬥志昂揚之兵倒真是難以對付!”
葉柔看着身後的追兵嘆道:“這些傢伙大多是柔兒訓練過的這麼窮追不捨看來只好再殺幾個了。”一邊說一邊從背上取下了連弩。
伍封從銅車的輿座下取出了他和楚月兒的連弩先前一直在包圍之中怕傷了自己人一直未敢用此刻只好用弩箭將追兵阻住了。
伍封見葉柔臉上有不忍之色便道:“看在柔兒面上不要射人專射兵車的戰馬就行了。”
衆人聞聲弩箭齊立時間戰馬的嘶鳴聲大作戰馬中箭負痛四下狂奔有的還折而向後直向越兵隊中撞去追兵大亂待衆人各射了十餘支箭出去後追兵已是遠遠路在了二百步之外了。
半個時辰之後尾追的越兵便再也看不見了衆人這才放下心來。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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