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作者:全威
姬厚笑道:“不過在下總覺得龍伯的運氣之佳天下少有昨日誤打誤撞覓到了九鼎今日誤打誤撞又救了世子利。”

  伍封笑道:“這也說得是。”

  夢王姬搖頭道:“厚哥哥這話可說得不對。運氣看起來是偶然的其實有其必然之理。譬如說若非龍伯劍術高明今日只怕也要招禍。今日之事對龍伯來說是好運對其他人恐怕就是噩運了。是以一個人的運氣好壞常常與其自身的本領有關本領越強運氣就顯得越好而自身之本領便是命了。”

  伍封心道:“孔子說命可改運運也可以改命王姬的說法大致也是這意思。”

  衆人不住地點頭姬仁道:“師父的行事方法的確與衆不同未知有何獨到之祕呢?”

  伍封搔頭道:“這事情可不大好說真要說的話大概只有一個字。”

  衆人的眼光都盯着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字。

  伍封道:“這個字就是‘做’。在下覺得什麼事情想到了便去做做了未必會成功不做則肯定不成。”

  夢王姬輕輕擊了一下掌讚道:“龍伯大有道理怪不得龍伯這些年名彰列國每到一處便風起雲涌想來就與這個‘做’字有關。”

  智瑤點頭道:“龍伯不僅有拔山扛鼎之力劍術通神更厲害的是兵法用兵自然是百戰百勝。”

  伍封搖頭道:“百戰百勝可是謬讚了其實在下雖然有勝但從兵法上說常有錯漏其中有兩敗十分兇險。”

  衆人的眼光立時向他瞧來須知道人人都愛自誇本事這人居然當衆自述其敗當真是天下僅見夢王姬微微一驚星眸閃動。

  姬厚問道:“龍伯還有敗時?”

  伍封道:“第一次慘敗是在鄙國魚口在下與田相中伏几乎被射死雖然敵衆我寡人數相差懸殊但在兵法上說在下便沒有料到最後還有一隊弓箭手這是料敵有失。雖然在下靠蠻力救得田相逃脫了性命在兵法上卻算敗了。”

  夢王姬道:“此戰夢夢也聽說過不過龍伯以百人對三千死士又是被人埋伏卻能成功逃脫算不得失敗。”

  伍封道:“第二敗是在吳國時吳越二王議和卻中了越王勾踐和范蠡文種之謀那一戰是從頭到尾都出錯兇險之極。幸好僥倖擒了越王勾踐爲質纔算逃過大難。”

  智瑤嘆道:“智某也次聽說此事越王勾踐的五萬精兵設伏不過你們只有五百餘人若非龍伯隨機應變只怕吳國也被滅了。龍伯不僅救了吳王夫差自身也毫無傷損越王勾踐之謀盡敗其實是龍伯得勝纔是真的。”

  伍封搖頭道:“非是在下過謙越王勾踐、范蠡文種都是極爲多謀之人一人尚且難敵何況其三人聯手?在下寧願與劍術高手決戰也不願意與這三人用兵。”

  衆人不住的點頭雖然伍封自認其敗但衆人反對他更爲心服這人用兵敗了還能硬生生扳成勝局手段自然是非同小可。

  梁嬰父道:“說起劍術來在下不得不佩服龍伯。王子仁隨龍伯學劍了多日想來劍術大有長進吧?”

  姬仁點頭道:“略有些長進不過在下未與人試過劍也不知道如何。”

  梁嬰父笑道:“王子仁要試劍那還不容易?在下的劍室中有不少弟子大可以陪王子試劍。”

  姬仁皺眉道:“這個以後再說吧。”

  姬厚笑道:“梁師父親自爲在下訓練出八名侍衛名曰八虎劍術甚好今日舍妹壽誕我想讓他們試一套劍術爲諸位解悶。”

  智瑤笑道:“說了這許久看看劍手使劍也好。”

  夢王姬見堂上衆人都十分興奮點頭道:“既然如此厚哥哥便請他們上來吧。”

  姬厚招來了一個侍女向她吩咐了幾句那侍女出了大堂一會兒帶了八個精壯侍衛上來。

  侍衛向衆人施禮之後站在場中劍光霍霍試起劍來。一時間這堂上劍氣縱橫電光爍爍大增緊張之意。

  伍封暗暗喫驚因爲這八虎劍法之中暗含陣法所用的陣法與八卦陣相似只不過大有不同。看了一會兒覺得這些侍衛的劍術還算不錯難得是是他們配合頗好配合這似是而非的八卦陣法八人當得上尋常的二三十士卒之用。不過他見慣了春夏秋冬四女的四方刀陣覺得這八人之陣比四女要差得太遠無甚可爲。不過他轉念又想:“以數人之力佈陣本是柔兒之長天下再未見過這梁嬰父也能將陣法用於劍術之中怪不得他能在成周自樹一成幟混身於卿大夫之間。”

  智瑤等人卻從未見過如此高明的配合之法無不大聲叫好。梁嬰父面有得色不住地點頭。

  姬厚笑吟吟看了一陣道:“仁哥你隨龍伯練劍也有些時日了想來大有進境是否走下場去我找一虎與你試試劍術。”

  姬仁搖頭道:“上月我與你這八虎之一比過劍術只十餘招就敗了眼下再比未必能好多少畢竟我隨師父練劍不久再過些日子還差不多。”

  伍封皺起了眉頭心道:“王子仁眼下的劍術只當得上一個倭人勇士體力卻大有不及更不用說鐵勇了但足以勝過八虎。不過他毫無真實格擊經驗缺乏膽氣長此以往劍術便難以升進。”遂道:“王子如果想比劍大可以下場去與這八虎試試單是一虎便無趣了。”

  姬仁大喫一驚堂上衆人無不愕然。智瑤心想:“這八虎若無陣法只是八人齊上我最多八招便可將他們擊敗。眼下他們暗合陣法彼此照應我要對付這八虎只怕也要費好些力氣王子仁怎可能應付他們?只怕數招便敗了。”

  姬厚、梁嬰父、劉卷、單驕以前都見識過姬仁的劍術知道他根基不錯但劍術古板尋常連其中一虎也難勝過就算他隨伍封練劍有所長進畢竟只有一二十餘天功夫要以一敵八簡直是毫無可能。

  梁嬰父一直嫉恨伍封但又不敢與伍封動手此刻正合心意笑道:“也好就讓我們瞧瞧龍伯授徒的本事。”

  堂上那八虎停了下來靜等姬仁上場。

  夢王姬耽心道:“龍伯是否會有些兇險呢?”

  伍封笑道:“王子的劍術足夠了所缺唯膽氣耳!若不覓些機會與人真的動手再難有成。王姬放心在下說他能勝他必能勝!”

  姬仁親眼見過伍封大敗董梧隨伍封練劍多日對他佩服之極既聽伍封這麼說立時信心大振拔出劍來便要下場。

  伍封小聲道:“王子這八人暗合陣法不可大意。你瞧見那八人中有一臉上有疤痕的沒有?一陣你上去後只須向這人搶攻便能闖入八人之中間去。只要你一進去這陣必破。然後你依照練劍拆招的辦法誰離你最近你便向他相攻這場比劍你就贏了。”他對五行陣極爲熟練又與趙飛羽專研過陣法這“八卦陣”早已經爛熟於胸這八卦劍陣被他一眼便看出了破綻。

  姬仁打量了八人一眼點了點頭走下場去。

  八虎抱劍向姬仁施禮道:“請王子賜教!”

  姬仁點了點頭道:“請!”

  話音剛落這八虎劍光閃爍縱橫交錯處聲威不凡。姬仁見八劍飛來飛去青光刺目暗暗有些心怯想起伍封的話手起一劍向那臉上有疤痕的侍衛刺過去。

  他一劍刺出梁嬰父“咦”了一聲。他久在成周姬仁的劍術十分熟識此刻見姬仁劍招仍然與以前相仿但度力道大異威力大了數倍。

  姬仁無甚格擊經驗只是盡展所長全力向那疤麪人搶攻。說來也怪他一攻這疤麪人其餘七人的劍法便受制劍刺來時每每被疤麪人身子擋住雖然也有劍能攻到他身邊卻盡數被他擋住。八虎只覺得束手術腳劍術難展更兼姬仁劍術中那種堂皇的王者之勢使他們心中生寒甚是不耐。

  姬仁使了二十餘招時忽覺八虎的劍術好像慢了許多才現自己早已經站在了八人中間。

  他與八人交手交手這一陣信心大振早已經忘了怯意此刻依伍封的吩咐只要有誰離他近了銅劍便指向那人。只聽劍鳴之聲不絕姬仁的劍術也越來越快。八虎圍着他的圈子越來越大此刻八虎只有被動招架的份兒了。

  堂上衆人看得眼花燎亂想不到姬仁的劍術竟能以一敵八而且還大有裕餘。智瑤見姬仁劍術雖然還大有生澀之處但劍中的王者意象卻十分難得有一代高手的風範暗暗稱讚。

  梁嬰父見姬仁的劍術比以前高出了十餘倍心下駭然不知道伍封用了什麼方法竟將姬仁這難以再造的劍術提升了這麼多。

  忽聽“當”的一聲一虎腕上流血銅劍墜地被迫退了下去衆人吃了一驚又隨着銅劍墜地的數聲堂上只剩了四虎仍在苦苦支撐。

  姬厚越看臉色越是陰沉此刻喝道:“沒用的東西滾下去吧!”

  四虎收劍而退姬仁收回了劍緩緩插入鞘中。堂上的人不住喝采智瑤讚道:“王子好劍法!”

  姬仁恍如夢中一般他對自己的劍術向來沒有什麼信心此刻雖然獲勝還有些不相信。待見到八虎收拾銅劍灰溜溜退走的狼狽之態才醒悟自己以一敵八大獲全勝心中狂喜。

  伍封知道姬仁這一勝心結已解日後練劍便會信心倍增更有進境含笑點頭。

  姬仁走上臺來向伍封深深一揖嘆道:“若非師父指點弟子只怕一輩子也不敢與人比劍。”

  伍封正色道:“王子的劍術還算不上十分高明自保有餘與高手比劍卻大有不足王子千萬不可因今日之勝而生好勇鬥狠之心!”以姬仁的劍術來看再練下去。最多隻及得上他的鐵勇但他的體力比鐵勇差得太遠不足以入高手之列。不過以他王子的身份又是數十年未得高手指點能將劍術練成這個樣子也算相當不容易了。

  姬仁心中凜然點頭稱是。

  夢王姬也是意想不到又驚又喜道:“原來龍伯教徒弟的本事也十分高明這真是意想不到。”

  粱嬰父嘆道:“王子的劍術在下熟知在胸原以爲是屬於無法造就想不到一二十日下來龍伯便能化腐朽爲神奇王子竟將在下苦心訓練的八虎打敗!”

  伍封道:“王子練劍三十餘年雖然無高明之士指點卻好在根基紮實勝過他人。單以劍術而論今日便要他以一敵八殊不容易。幸好八虎見他是王子不敢有傷再加上他們的陣法布得有所欠缺只要覓到弱處相攻八虎的劍術反而難以盡展王子才能獲勝。若八虎不用陣法單是上上下下強攻王子經驗未足膽氣有缺恐怕反而會敗。”

  梁嬰父皺眉道:“此陣是在下依兵陣而設未知何處有缺?”

  伍封笑道:“這陣法便是梁師父依八卦陣推演而成雖然八虎依八卦之位變化無窮但中間缺乏主持以致威力鬆散不凝。王子的劍術勝過其中任何一人先前主攻一虎便打亂了主持陣勢立破。陣破之後八虎互相受制自然落敗。”

  衆人暗暗點頭夢王姬笑道:“原來龍伯對陣法也有研究。”

  伍封道:“梁師父以爲八卦之陣乃用八人其實是有所誤解。凡布八卦之陣必要九方之人是謂九宮八卦。劍陣如此兵陣亦然。梁師父若在八人之中再設一人位守九宮此陣威力方能顯示出來。”他將這陣法奧妙說出來倒不耽心有人會學了去因爲這八卦陣是田穰苴所創守衛極強他是從田豹布得並不高明的八卦大營中偷學而來只告訴了趙飛羽一人二人研之甚深更勝過田豹所學。因此就算有田豹在此也未必能懂得他所說的佈陣奧妙。

  智瑤愕然道:“原來如此。這八卦陣圖是智某給梁師父的陣圖上並無九宮只有八方莫非這陣圖有假?”

  伍封心忖:“這八卦陣的陣圖是我和飛羽推演出來智瑤那不全的陣圖又從何而來?莫非是從田豹處得到?”笑道:“智伯手上的陣圖假卻未必不過不全。若非遺失了部分便是有人故意用不全的陣圖來誤人。”

  智瑤臉色微變點了點頭。

  贏利讚道:“今日在下見識過龍伯的劍術當真是勢若天神委實了不起。”

  姬厚道:“龍伯可否一演劍術讓我們瞧一瞧也算爲舍妹助興?”

  伍封愕然道:“王子想與在下比劍麼?”

  姬厚忙搖頭道:“不敢不敢只是想請龍伯單獨演一兩招相信舍妹也想瞧瞧龍伯的神技。”

  夢王姬道:“聽說龍伯在吳國時一劍使出才一半便將伯嚭手下的一個劍術高手活生生嚇死夢夢府上這些侍女都不習劍別嚇壞了她們。龍伯的劍術出神入化夢夢其實已經看過佩服之極。”她對劍術並不擅長是以耽心有人見了伍封使劍又會生出比試之心其實她不知道伍封如真的使幾招劍術出來包管沒有人敢興動手比試之念。

  伍封大感愕然心道:“你何時見過我使劍?”見堂中許多人眼光熱切忽地有了主意道:“在下有兩個從人身懷神技不如讓他們一展所長權當爲王姬祝壽。”將圉公陽和庖丁刀叫上來吩咐了幾句。

  圉公陽和庖丁刀點頭下去圉公陽在自己所坐之處的俎上用手指挑了些肉漬隨手抹在鼻尖上站在場中。庖丁刀手執鐵鉞站在圉公陽之旁。

  堂上衆人都不解其意姬仁問道:“師父這是在幹什麼?”

  伍封笑道:“執鉞者叫小刀另一人叫小陽。小刀要將小陽鼻尖上的肉漬抹去只不過不用巾而用他手中的鐵鉞。”

  衆人大喫一驚七嘴八舌道:“用鉞去漬?這太過兇險了吧?”

  卻見圉公陽站在場中容色自若庖丁刀手執鐵鉞上下打量着圉公陽忽聽他大喝一聲寒影閃動一片青光從圉公陽面前掃落。

  智瑤、姬仁、姬厚等人忍不住好奇都涌上前去瞧連劉卷這老頭兒也忍不住跑了上去果見圉公陽鼻上乾乾淨淨也無一絲傷痕庖丁刀平伸鐵鉞鉞刃上那一點肉漬清晰可見。衆人又驚又喜滿堂喝了一聲大采。

  伍封揮了揮手圉公陽和庖丁刀向衆人施了個禮自回席中。

  智瑤坐回席上讚歎道:“這使鉞的小刀鉞法精奇運力甚妙以此決戰殺人只怕是無聲無息。”

  衆人都點頭稱是心忖要用鐵鉞在別人鼻尖上批去肉漬對方皮肉卻絲毫無傷這種舉重若輕的運鉞之法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夢王姬道:“我覺得小陽也很了不起鐵鉞從他的鼻尖上擦過居然毫無懼怕之意若換了他人稍稍避身便不能劈去肉漬萬一不小心顫了顫只怕鼻尖就被一鉞劈下不免受傷。”

  衆人不住點頭智瑤舉爵道:“如此絕技委實難見正當飲酒三爵。”

  堂中人一起舉爵對飲宴飲更歡直到初更時分這才罷宴各自回去。

  伍封昨晚飲多了些酒回到齊舍後有泡在熱水中洗浴了好一陣睡得便晚了次日巳時方纔起身卻不見楚月兒在室中。

  春雨等女端了銅盆來伍封問道:“月兒去了哪裏?”

  夏陽道:“龍伯還記得那市肆銅坊的老闆麼?先前他來時小夫人正教小刀和小陽使用龍爪小夫人見龍伯正睡着便與小刀、小陽一起隨那老闆出去了。”

  伍封喜道:“這人多半是覓到了那買銅鏡的主兒。”盥洗之後出了大堂略用了些酒飯冬雪在一旁問道:“龍伯和小夫人近來食量甚小小夫人本來量小便無所謂了龍伯的食量向來很大現在怎會越喫越少?是否周粱不如齊粟?”

  伍封也覺得最近食量小了不少不過並未在意此刻見衆女面帶憂色尋思道:“莫非這吐納到了‘龍蜇神境’改用毛孔呼吸連食量也會小了?”又想:“吐納以龜、蛇、龍之徵分出不同層次據說龜可以息代食蛇可數年不食均是長壽的靈物。龍蜇之境想來以神龍之徵爲比類易曰‘神龍之蜇是謂藏也’龍比龜蛇更爲靈異進入‘龍蜇神境’或者食量因此變小了。”笑道:“粱比粟要好我與月兒食量變小或者因爲我們最近練功精進的緣故你們無須在意。”

  秋風點頭道:“我們還以爲龍伯和小夫人胃口不好這些天小刀和小陽甚是煩惱天天尋思制些新奇佳餚哩!”

  伍封點頭道:“難得他們二人有心。這周粱甚好日後回齊國時帶多些。”

  才用過飯還在撤案時楚月兒與庖丁刀、圉公陽便帶了兩個人回來一個是另那銅坊的老闆另一個是不認識的粗壯的漢子。

  楚月兒道:“這位老闆早日又見到了這賣鏡的人難得他一路跟上覓到這人的住處。今日他來報訊月兒見夫君正值好睡便帶了小刀和小陽去將他拿住幸好他還未走。”她從背上解下一口劍道:“夫君你看看這‘昆吾’之劍。”

  伍封接過劍來將劍拔出只見這柄似銅非銅、似鐵非鐵的寶劍刃口長約二尺通體盈紅隱隱有火光般在劍身上流動刃口甚是鋒利。劍柄頗長頭上呈火焰形狀顯得十分的大氣柄上刻着“昆吾”二字。

  伍封點頭道:“此劍無法假冒必是天子之劍。”又將那銅坊老闆大大誇獎了幾句問了姓名賞了他若干金貝讓他先回市肆等自己稟明天子由天子封賞。那老闆給每人叩了個響頭樂滋滋地走了。

  伍封將劍插入鞘中放在一旁問那賣鏡的人道:“你是什麼人?”

  這人跪在地上早已經嚇得面如土色戰戰兢矯地道:“小人名叫牛兒原是齊人。”

  楚月兒在一旁笑道:“怪不得你有些蠻力牛兒這名字沒叫錯。”

  伍封道:“你是齊人又怎會到了成周?”

  牛兒道:“小人原是齊國左相闞止府上的家僕。有一日相爺來了個客人名叫被離……”伍封喫驚道:“被離叔叔?”

  牛兒嚇了一哆嗦道:“小人被派去侍候被離先生次日傳說大盜柳下跖攻城府中給小人了副衣甲讓小人隨行。小人還未及走便被人擊暈了。等醒來時已經在牀上便覺府中亂成一團衣甲也不見了。小人怕相爺知道後責罰趁亂逃出了相府。小人才走不久相府便火起後來才知道相爺與國大夫、高大夫作亂被殺小人幸虧一早逃走否則不在府中燒死也必會被人擒下斬。”

  伍封聽被離說起過此事點了點頭。

  牛兒道:“小人不敢再留在臨淄連夜出了城此後一路西來便到了衛國好不容易混了個平安日子前些時聽說齊軍要伐衛小人既無家室又無田產趁大軍還未來便逃到了成周餓倒在成周南郊。”

  伍封心思一動問道:“你碰到了南郭先生麼?”

  牛兒點頭道:“小人被南郭先生在路上救起從此便住在南郭先生家中每日隨南郭先生種菜。前不久小人偶爾到了附近竹林想挖些長竹爲南郭先生築室不料掘出了幾樣東西出來是兩面銅鏡和這一口劍。小人便拿去給南郭先生瞧南郭先生大喫一驚讓小人將東西放在原處掩好不許再掘也不要說給家中任何人知道。他自己便入城去說是要見天子小人也不知道是何道理是以將劍和鏡放了回去向誰也沒說連幾位龍伯也不知道。”

  伍封和楚月兒對視了一眼均想:“原來南郭先生家宅附近的寶物是他現的。”

  牛兒續道:“當天南郭先生回來後面色甚是不好小人也不敢多問。不料到了晚間便有許多人闖進家中將宅子圍住。幸好小人住在菜地中間小草室守菜聽見聲音有異急忙躲了幾來。唉小人自從臨淄城逃出來後過慣了東躲西藏的日子是以容易驚醒。”

  伍封問道:“後來如何?”

  牛兒道:“小人見周圍都有人守住便伏在菜地中間後來聽見裏面叫喊廝殺等到那些人走後纔敢進去這才現南郭先生一家都被人殺了。小人見血流滿地嚇得魂不附體知道早晚會有人現到時候小人豈非有天大的麻煩?只好逃走逃出不遠又尋思自己身無寸金必會餓死便折回竹林將那兩面銅鏡和一口劍拿走混了些日子見無異常遂拿到市肆中賣。”

  伍封道:“原來如此你可知道兇手是些什麼人?”

  牛兒道:“小人躲得遠不知道他們是誰不過這些人在周圍的菜地也曾搜尋過小人伏在菜地中聽他們說了幾句。小人原來以爲是因爲這銅鏡和劍招禍細聽幾句似乎是因爲南郭先生知道了誰的身世被殺人滅口。小人原來不懂得分辨口音不過近些日成周有些秦人聽了其口音小人才知道當日殺的人傢伙中大多是秦人還有人與被離先生的口音相仿不是吳人便是越人。”

  伍封道:“那些秦人肯定是桓魋所帶的那些秦國刺客那裏面可沒有吳國或越國的人。”

  牛兒道:“他們的領是叫桓什麼的不過還有一個姓樂的人定是吳人或越人因爲小人聽那些人從菜園中走過時一個人說:‘桓司馬替你們殺了南郭一家隱瞞了那人的身世還有什麼好責怪的?’那是秦人說話。有一人答道:‘樂先生還有話要問他們你們便動了手我們只好也跟着殺人了。’這人說的是吳人或越人口音。那秦人道:‘那祕密究竟是什麼?’另一人道:‘我們也不知道。南郭子綦既然連兒子也不敢告訴想來是天大的祕密。是了本想與你多飲幾次酒不過樂先生下令明日我們要離開成周。’”

  這牛兒記性甚佳雖然對他國口音懂得不多但學起他人說話來卻繪聲繪色。楚月兒道:“夫君你說那人是不是樂靈?”

  伍封點頭道:“多半是他了想不到這人不回越國去又到了成周當真是陰魂不散。”

  牛兒在地上不住地叩頭道:“這可不幹小人的事小人……”伍封道:“的確不干你事你起來吧我們也不會責罰你。”叫庖丁刀將牛兒帶下去用飯將他暫留齊舍。

  楚月兒道:“南郭先生一家被殺之事原來還另有他故只不知道南郭先生心中藏着什麼與越人有關的祕密呢?”

  伍封道:“這事情可想不到相信這祕密姊夫也不知道否則姊夫在我們赴吳國之前就告訴我們了。此事慢慢再說這柄天子之劍我要先入宮獻給天子。”

  他用錦盒將“昆吾”寶劍裝好趕往宮中稟告過後侍衛帶他到了大殿王宮不能帶劍上殿伍封將佩劍和錦盒交給殿前侍衛後進去卻見除了姬仁、姬厚、劉卷、單驕正在殿上與周敬王議事之外駭然還有一人在殿上竟然是公子高。

  伍封吃了一驚先向周敬王施禮尋思:“公子高怎會來了?”不過天子在前自然不能因私而循公。

  周敬王見了伍封喜道:“寡人正想派人召龍伯入宮不料龍伯自來了。”

  伍封施禮道:“微臣先前得到了一物遂入宮來獻給天子。”

  周敬王笑道:“寡人宮中何物沒有?龍伯真是盛情。”

  伍封道:“此物本是天子所有微臣怎敢留用?不過留在了殿前請天子傳旨讓侍衛拿進來。”

  周敬王點了點頭一個寺人出殿將錦盒拿了進來交給周敬王。周敬王甚是好奇打開了錦盒吃了一驚將劍拔出少許又插上喜道:“這柄‘昆吾’寶劍龍伯從何處覓來?”

  姬仁知道前情早猜出了一二故不甚喫驚姬厚、單驕、劉卷卻是又驚又喜一起看着伍封。

  伍封將那日逛市肆以及今日牛兒所說之事一一稟告不過對越人之事沒有說出來一來怕猜測有誤二來免得天子煩惱須知天子就算知道有越人在成周殺人也是無可奈何徒自生氣。是以他只說是桓魋與南郭子綦有私仇故帶那些秦人刺客殺了南郭一家。

  周敬王惱道:“想不到桓魋行刺秦世子之先還有殺害南郭先生一家的事好生可惡。”姬仁道:“師父殺了桓魋一衆固然是救了秦世子一命無意中還爲南郭先生一家報了仇。”

  周敬王點頭道:“要是秦世子在周被刺死這場禍事非同小可龍伯先覓到九鼎再救秦世子今日又將這‘昆吾’寶劍找到了連番立功正該褒賞。寡人便賜龍伯劍履上殿以爲殊榮。”本來覲見天子之禮不論是諸侯還是卿大夫都得在殿前解劍脫履劍履上殿即是可在天子面前佩劍着履這雖然不是什麼賜爵贈金卻是極大的榮譽連劉卷這三代老臣也無此殊榮。

  伍封忙道:“微臣這點微末功勞怎配讓天子如此厚待?”

  周敬王道:“龍伯勿須推讓寡人還有事相求。”

  伍封暗暗心驚心忖:“天子說到這‘求’字只怕所託之事難辦之極。”

  這時一個寺人捧着玉盤上來盤上放在一座尺徑尺高的青銅小鼎周敬王走下殿來接過玉盤走到伍封面前道:“寡人賜了龍伯之爵趕製了這金鼎寶璽日後龍伯以此驅策臣民。”鼎是青銅所制不過人慣稱這種官鼎爲金鼎。

  伍封跪地接過玉盤只見鼎身上刻着一行字:“天子匄制……”鼎內還有一顆半尺見方的金璽一時也不便細看只好先托住再說。這鼎是封國的象徵璽是爵位的象徵。

  周敬王將他攙起身來道:“龍伯寡人自從齊國右司馬田盤迴齊之後便派使向齊侯借將。今日齊使前來便是宣示齊侯之意將龍伯暫借給寡人兩年這兩年還要辛苦龍伯。”

  伍封大喫一驚向公子高瞥了一眼公子高苦笑着微微點頭。

  周敬王道:“寡人也知道龍伯家中有事多半是歸心似箭是以此舉有些不近人情。”他嘆了口氣小聲道:“不過寡人和齊侯也有苦衷請龍伯萬勿推辭。”

  伍封見他眼中甚爲熱切暗歎了口氣點頭道:“既然是天子和寡君之命微臣不敢推辭多謝天子厚愛。”心忖:“怪不得天子賜我伯爵今日又許我劍履上殿如此盛意想必是早就有此打算。”又想:“國君必是拗不過田恆被迫答應。”

  周敬王大喜笑道:“有龍伯在周許多事情就好辦得多了。”他又讓寺人取來兩面玉碟上面各篆着“周太保”和“周少保”幾個字道:“平王東遷以來太師、太傅、太保三公之中太保再未授人龍伯日後或要爲我大周開闢疆土可授此爵於豪強以爲龍伯之輔助便於行事。少保爲太保之助也可授人。”

  伍封伸手接過由此而想起一事來道:“那銅坊老闆立了功勞微臣以爲天子應該略加封賞。”

  周敬王點頭道:“寡人便封他爲大匠尹賜田百頃。”

  伍封與公子高從王宮出來一路上並車而行伍封連忙追問爲何會如此公子高便將近來齊國的事向他細述了一遍。

  原來自從伍封送田燕兒離開了齊國田恆便將鮑息派出去修長城將公子高派往魯國爲使約兵入江淮又派閭邱明重新修葺臨淄、平6、高唐、即墨、琅琊以爲五都。其後又藉口向吳國和衛國興兵盡收國中各城之士卒派田盤領一軍入江淮之上逐東夷中的一族佔數十里地假意伐吳十餘日收軍而回自己親率士卒前往衛境。其實以衛國和東夷之弱根本不必用此傾國之兵。田恆和田盤從衛國、江淮回齊之後將士卒改駐在五都順理成章地將兵權控於父子二人手上他自掌臨淄、高唐、琅琊三都之兵其子田盤掌平6、即墨兩都之兵從此一國之兵權盡被田氏父子掌握。伍封、鮑息、公子高都不在身邊而閭邱明、宗樓等一班齊臣又盡數附合田氏齊平公無法爭辨也只能由得他們等鮑息和公子高抽空趕回臨淄卻已經是大勢所趨。

  不過伍封在萊夷的都輔軍和公子高所掌的宮中侍衛田氏絲毫未動反而不住地向慶夫人、鮑息、公子高示好讓齊平公封了鮑息之子鮑琴、鮑笛爲少師和少傅又將田盤的臨淄都大夫之職讓給公子高。伍封雖然不在萊夷田氏卻是饋贈不絕單是丁口便贈了千戶之多。田逆被升爲大司寇卻毫無實權比當日晏缺還不如。

  伍封越聽臉色越沉自己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生了但自己遠在成周無可奈何此刻就算自己飛趕回去也是回天乏術。

  公子高嘆道:“本來齊國的軍權就在田氏手中只不過以前田氏還不能盡控譬如鮑大司馬還可以帶兵駐衛現在卻是不可能的了。事已至此我們也沒有法子不過田恆怕國君見疑與國君立盟誓不相害。”

  伍封道:“國君是田恆的女婿世子積又是其外孫田恆與田盤都注重名聲只要國君不生異念他們恐怕還不會對付國君。”

  公子高道:“先遣你爲天子賀壽再將你留在成周兩年這都是田恆的主意國君幾次反對也不成。”

  伍封嘆道:“國君性子本就謙和怎比得上田恆計謀多端?自然是說他不過。”

  公子高道:“不過田恆贈了良醫二十、侍女五百給你府上以照顧公主生產還親往萊夷向公主和令堂大人解說他做到這個樣子令堂大人和公主還能說什麼呢?只好一切由他這次見我出使令堂大人和公主讓我帶了數十輜車的日用之物來給你。”

  伍封問道:“有個叫田豹的人是否回了齊國?”

  公子高搖頭道:“沒聽說過。我一向留心田恆身邊的人事不見什麼田豹。他是什麼人?”

  伍封道:“這田豹是田恆的族人這些年在中山十分跋扈差點被他奪了中山的王位卻被我從中間攪和了。我原以爲田豹到中山之事是田恆所指使他既然未回齊國便不是。這人在中山叛逆犯上若留他在齊國爲官便不好了中山人定會不悅。中山雖小畢竟是盟國萬一與晉國生戰事中山還能援手。”

  公子高又道:“南郭先生一家遇害之事傳到了萊夷九師父哭昏了數次如今隨我到了成周。楚姬因有孕在身不耐途中顛簸未能趕來。”

  伍封喜道:“姊姊有喜了?這可是件好事。咦怎未見姊夫到齊捨去?”

  公子高道:“九師父按其家鄉的遠喪之禮先要到父兄墓前哭祭然後再到龍伯府上去。”

  伍封道:“大舅遠來不易就與我一起住在齊舍最好我再派人去接姊夫和你的從人來。”公子高答應。

  二人回到齊舍時列九早已經先到了齊舍。

  伍封見列九身子甚健只不過眼睛紅腫嘆道:“姊夫還要節哀纔是。”

  楚月兒道:“先前月兒得知了消息遂派人將姊夫接了來。”

  列九哽咽道:“好在龍伯殺了桓魋等人總算爲先父和先兄報了仇否則我真是愧對先人。”

  伍封道:“還有一個叫樂靈的仇人這人三次落在我手上都被我放了想不到他竟做出這樣的事來日後見了他我必會一劍殺了姊夫儘管放心這報仇之事便落在我身上。”

  列九嘆道:“前些時我們得知了消息心如刀割這麼多天下來已經漸漸冷靜了誰知道先前一到墓邊又止不住嚎陶大哭。是了聽說龍伯升了伯爵比於諸侯我還未向你道賀哩!”

  伍封搖頭道:“這升爵之事其實是天子早已經盤算好了想將我留在成周。”

  公子高順手拿過那銅鼎讀上面的文字:“‘龍伯國鼎’!”見鼎上都是銘文無非是賜爵封土之意又看那顆金璽讀道:“‘龍伯之璽’。你得享高爵國君知道必定喜歡。”

  伍封苦笑道:“什麼龍伯之爵、劍履上殿都是虛的雖然榮耀但我寧願不要只求讓我儘快回到萊夷瞧瞧公主如今怎樣了。”

  列九道:“這個龍伯便大可以放心公主日益腹隆能食能睡與以前一般地頑皮。”

  伍封道:“姊姊有孕未知身子如何?”

  列九道:“她的身子甚好不過她初孕二三個月不敢帶她來。”他停了停又道:“小鹿兒整日在海上飄蕩終被他找到了玄菟法師和被離先生。原來他們二人海上遇風一路飄到了朝鮮與朝鮮人甚好那朝鮮王還拜了法師爲師父。他們頗喜歡朝鮮暫無回萊夷之念小鹿兒便自行回來了。”

  伍封道:“那朝鮮王是箕子的後代也是天子所封只不過屬而不臣生活想來與我們差不了太多。”

  列九又道:“我想將先父和兄嫂移葬到海島上龍伯以爲如何?”

  伍封點頭道:“其實我也曾這麼想就怕你不願意如今遷葬回去正好你們拜祭起來也方便些。明日我便向王子仁去說說此事。”

  衆人在家中宴飲說話伍封將展如和旋波介紹給衆人認識衆人見展如是水軍宿將對他甚是敬重。

  展如嘆道:“在下家傳的這點水軍本事實在算不了什麼。龍伯兵法精通這些天來與在下時時研究反而是在下大有所獲。”

  伍封道:“展兄之才非同小可我這些天學了些水戰之法越想越覺得僥倖那日剿伐‘海上龍王’徐乘時這人只要有展兄一半的本事我便會敗在他手裏。”

  展如道:“龍伯兵法高明一點就透日後再要研習水戰在下就要反過來向龍伯討教了。”

  伍封道:“我要留在成周兩年此處無甚水軍以展兄的大才長留此處不免埋沒。我這便請展兄暫任我水軍統領過些日子先與波兒回到萊夷爲我訓練水軍。”

  公子高道:“我過幾天便要回齊國去展兄與我一起走吧。”

  伍封奇道:“大舅這麼急着走幹什麼?”

  公子高道:“你常年在外鮑大司馬又被修長城的事拖住脫不開身我回去後便有個照應。最要緊的是國中有點什麼事至少有個向你報訊的人。天子大壽有你爲使便夠了我若再等着天子大壽後再走別人還以爲是想留着向天子討賞哩!”

  伍封看着他鬢間的幾縷白嘆道:“大舅這些年風塵僕僕東奔西走的委實辛苦。”

  公子高搖頭道:“我府中人常常勸我不要太過辛苦說我這麼搞法早晚得累死!唉我可不能安坐家中。不過我是如此你又如何不是呢?我無甚兇險倒好些你可是南征北戰十分不容易。”

  二人相對苦笑搖了搖頭。

  次日那新任大匠尹的銅坊老闆跑來向伍封叩頭相謝他見伍封言而有信果然向天子相薦得了個大匠尹的官職和良田百頃雖然是個小官卻是由庶人變成了士身份高貴了許多足以光宗耀祖。

  伍封與他說了幾句話想起一事來:“閣下既在市肆設銅坊想是精擅鑄藝?”那大匠尹道:“精擅不敢說小人略懂一二。”伍封道:“在下有些物什想要打造想煩閣下安排一下金鐵所費在下自會送到貴處。”那大匠尹大喜道:“龍伯瞧得起小人小人萬死不辭。龍伯要打造什麼儘管交給小人金鐵之費怎好要龍伯的?”伍封笑道:“在下要打造的東西甚多極耗銅鐵好在粗疏銅鐵均可不求精細。所費甚大自不能讓你倒貼。”

  那大匠尹點了點頭道:“若是打造物什多的話乾脆小人派些人手在龍伯府上立個冶爐再使些匠人來龍伯要鑄什麼都方便之極。”伍封大喜道:“如此甚好便這麼辦。”讓人拿了百金給他立爐之用。大匠尹忙道:“立個冶爐何用這許多金?”伍封笑道:“還要煩閣下搜買銅鐵百金肯定是不夠的。”大匠尹自去安排不提。

  伍封想起那牛兒來命人將他叫來問道:“牛兒你會做些什麼?”

  牛兒道:“除了農耕之外小人什麼事情也不會。”

  伍封道:“看在你是齊人份上又與被離叔叔有一面之緣便留你在府上。”牛兒大喜想不到伍封願意收留他不住地叩頭。

  公子高和列九在成周只住了數日伍封向姬仁說了遷葬的事姬仁派了若干人依足了禮儀辦好了遷葬之事公子高到王宮辭行後一起動身回齊國。展如和旋波也一起回去旋波與衆女甚是相得不免有些戀戀不捨之意。

  這日周敬王又召伍封入宮伍封趕到王宮時門外早有寺人等着將他帶到了後宮的天子寢殿只見周敬王正斜躺在牀夢王姬正坐在牀邊與他說話。

  伍封心中納悶自己是外臣天子怎會讓人帶自己到後宮寢殿來?他不敢入內只是在門外施禮。

  周敬王招手道:“龍伯請進寡人有事情與龍伯商議。”伍封告罪之後輕手躡腳入殿立在牀邊。

  周敬王道:“龍伯寡人正聽夢夢解說周事龍伯不妨一聽。”伍封心知道天子必有用意細聽夢王姬說話。

  夢王姬道:“本來王畿甚大西起隴山東至曲陽南起漢上北至銅川。幽王烽火戲諸侯犬戎入侵幸得晉、鄭、申、秦、衛勤王平定周亂。平王加鄭祗田千頃本來鄭地包於王畿之中這千頃雖小卻使鄭東控於曲陽鄭衛再逐戎狄之族再加上平王將河內附庸之地予晉從此王畿東境便縮至溫、原即眼下的成周以東不到百里處。平王東遷之後加將歧豐賜予秦國秦國逐戎人得歧豐將歧東之地獻給王室使王畿西境退至東淆山北退至王屋山南面因有戎蠻、6渾之戎被楚佔有漢上退境於穎陽此時王畿只有六百餘里之地。後來因甘公太叔帶之亂晉文公平之襄王割賜以溫、原、陽樊、攢茅四邑河北與太行之間的地歸於晉國王畿益小隻餘眼下這三百里之地。可王畿之內還有劉、單等卿大夫的邑地父王自食的邑地僅一二百里。好在王畿內富足又少有兵事還算能維持天子的金面。”

  周敬王嘆道:“王畿地少眼下傾所有之兵也不過三百乘還不如鄭衛王室甚弱以至附於大國之政事事都看晉國的眼色。”

  伍封道:“雖然只有三百乘只要精勇善戰萬一有不臣之國相害只要能抵禦一二月各國勤王之師便可以趕到。是以王師雖然無力遠伐自保應該還可以。”

  周敬王點頭道:“寡人也是這麼想可這三百乘現一分爲三成周的百乘是寡人所掌王城的百乘歸於厚兒孟津百乘卻是在單公手中。劉公雖無士卒卻掌宮中武庫。眼下兵不統屬劉單二卿不和厚兒勢大智瑤、梁嬰父插手王事情形頗爲複雜。”

  伍封皺眉道:“大國三軍小國二軍王師有三軍自然是依禮而行。只是以王畿之地只須將士卒駐於成周境有變故立可至。總共三百乘之士卒爲何會將三軍分三處列營?”

  周敬王道:“這都是厚兒和單公強要如此其實這成周大營足以駐三百乘練用。本來軍中以虎符調動一剖而二寡人執一軍中執一。可王子朝之亂後劉單二卿改了調兵之制三軍各用金牌一面金牌在誰手上大軍便聽其調動。眼下寡人只有一面金牌另兩面在厚兒和單公手中。”

  伍封道:“天子今日將微臣召來莫非是想命微臣替天子收回調兵金牌?”

  夢王姬見他思維敏捷眼帶讚許之色點了點頭。

  周敬王道:“不僅是金牌連劉公手上的武庫也要收回然後將士卒盡遷到成周大營從此雖有三軍卻只設一營。如此一來厚兒、單公、劉公勢力大減也就少了許多爭執。以前田盤在成周時也說要三軍合一。”

  伍封沉吟了片刻點頭道:“此事理應不難辦到只是微臣對王城、孟津營中的佈置不甚瞭解須有人解說。”

  夢王姬微笑道:“這二營的佈置夢夢知道。”她從袖中拿出兩塊黃帛上面畫着王城、孟津二營的形勢佈置。

  伍封這才知道此事必定在周敬王和夢王姬心中盤算已久早有準備細看了好一陣點頭道:“眼下王子厚和單公是否在營中?”

  夢王姬點了點頭道:“劉公卻在其府上。”

  伍封道:“微臣擬先往孟津再往王城如此一來便不好帶士卒入駐成周大營否則另一營必會知道恐生變故。天子是否還派一位信得過的人隨微臣前往?”他用兵經驗甚足知道自己收了孟津之兵若帶他們到成周來姬厚在王城必會知道萬一他帶兵作亂事情就不可收拾了。是以非得有一人隨往自己收下一營便由他統屬彈壓等自己在另一營收兵之後再同遷成周如此方可以安然無恙。

  周敬王和夢王姬明白他的意思他們畢竟無兵陣經驗未想過此事見伍封想得周到不住點頭。周敬王道:“如此就讓仁兒隨你去。”

  伍封心忖:“看來天子已經決心要立王子仁爲太子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微臣收完二營之士卒將他們帶到成周大營後是將調兵金牌交給天子、還是交給王子仁呢?”

  周敬王和夢王姬暗贊這人點頭知尾不禁微笑周敬王道:“金牌便交給仁兒。是了龍伯此去要帶多少士卒?寡人這城中還有百乘也當得一用。”

  伍封搖頭道:“人多了不好會讓人產生戒備之心。微臣只帶隨身侍從前往王子厚和單公便不會生疑。”

  周敬王命人召姬仁之時伍封叫來一個侍衛讓他到宮門吩咐鮑興將楚月兒和三十鐵勇召來宮外等候。

  姬仁匆匆入宮周敬王將事情略說了一遍從腰上解下金牌交給他道:“這調軍金牌寡人便交給你你隨龍伯同往辦事一切聽從龍伯吩咐。”

  姬仁又驚又喜接過金牌一迭聲答應。

  伍封道:“微臣等走後請天子將劉公召來不要放他出宮。”

  周敬王點頭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伍封見他欲言又止會意道:“天子請放心微臣不會傷了王子厚和單公。”其實周敬王擔心他傷了姬厚畢竟是父子自然心中不忍至於他是否傷了單驕卻無所謂。

  伍封與姬仁出到宮外便見楚月兒帶着鐵勇已經等着連春夏秋冬四女和商壺也一起來了。

  四女怕伍封責怪一起上前冬雪解釋道:“龍伯我們在齊舍中悶得緊。”

  伍封哪裏會怪她們呵呵笑道:“你們來得正好今日正要用上你們。”

  姬仁只帶了十餘人貼身的侍從隨着伍封等人飛馳出城。

  有姬仁帶路衆人一起前往孟津軍營姬仁問道:“師父這先往哪一營也有講究麼?”

  伍封笑道:“也沒有什麼講究只是我們若到王城二位王子兄弟見面恐怕會從此生出嫌隙日後有損兄弟感情。先到孟津辦完事王子便留在孟津營中不必隨我到王城去了免得兄弟不和。”

  姬仁想不到他連這麼細小的事也考慮到了感動之餘又暗暗佩服。

  到了孟津果然見一座大營紮在河岸雖然營中只有百乘萬餘人卻象一座小城似的有着其雄壯不凡的威風。

  守營士卒見伍封和姬仁到了營外飛跑入營報訊片刻間單驕引了數十人出營笑道:“龍伯和王子怎有暇到孟津來?”

  伍封笑道:“在下聽說當年武王伐紂便在這孟津大會諸侯今日邀了王子爲嚮導特來看看只是出得匆忙了忘了帶酒水眼下姬妾口渴便到單公營中討些酒飲。”

  單驕眼光不住在楚月兒和春夏秋冬四女身上轉來轉去連小紅也不曾放過此刻哈哈大笑道:“龍伯真是好興致諸位請隨在下入營。”他壓根兒也沒有想到伍封和姬仁來是另有目的是以渾不在意。

  伍封道:“這麼多人入營不好。”將鮑興、商壺和鐵勇留在外面向鮑興使了個眼色然後與衆女、姬仁及其從人步行入營。

  到了中間大帳伍封一眼便見到帳中間的那張大案上插着那面調兵金牌和些令旗令牌等軍中號令之物。

  伍封向楚月兒看了一眼楚月兒微微一笑她身法奇快只一閃間便搶過了衆人到了大案之前伸手便將那面調軍金牌拿到手中。

  單驕吃了一驚忙道:“月公主這金牌是調軍之信物不可拿來玩兒。”

  伍封從楚月兒手中接過金牌微笑道:“單公在下今日奉了天子之命特來收回這調軍金牌煩請單公將軍中將佐召來大帳議事。”

  單驕嚇得變了臉色他的那些隨從還想上前奪回金牌卻被春夏秋冬四女拳腳如飛盡數打倒在地。時人練劍是常事但很少有人練習空手格擊的本事單驕的這些從人手中無劍時自然是毫無能爲。春夏秋冬四女在吳國時便向伍封學過“空手搏虎”的格擊之術從來未曾用過此刻略顯身手趁這些人劍未拔出之際便輕易將他們擊倒。

  姬仁和他那十餘隨從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這四女笑靨如花手上功夫卻如此了得暗暗咂舌心忖若無十分本事誰敢將這四位甚惡的美人兒留在身邊。

  伍封向單驕看了一眼單驕渾身沁出了冷汗只好大聲將帳前小卒喚來命他們將軍中將佐召來。

  不一會兒十餘名將佐入帳卻見中間大案坐着的是伍封楚月兒和姬仁各立左右單驕遠遠站在一邊。

  伍封舉着調兵金牌道:“天子有令自今日開始撤孟津之營單公國事煩忙從此不理軍務諸將日後盡由王子仁親自調動。”將金牌交給姬仁然後讓姬仁坐在中間。

  那些將佐七嘴八舌說起話來或驚奇、或不滿、或應合、或疑惑其聲甚喧。伍封皺起眉頭斥道:“軍中以令爲先軍令既下爲將佐的怎能胡加評論?”

  衆將佐大部分噤聲不語不過仍有二人在說話伍封怒哼了一聲向姬仁使了個眼色。

  姬仁會意喝道:“龍伯有令在先將這兩個不遵喧鬧大帳的傢伙拖下去重打五十棍。”他本來不懂軍務這都是伍封一路上所教正好借兩個不懂事的傢伙來樹立軍威。

  姬仁一聲令下他的從人如狼似虎般將那二人拖了出去就在帳前責打。帳中衆將嚇得面如土色他們並不認識伍封卻早聽過龍伯大名見龍伯在此不免汗出如漿。

  等從人將那兩個被打得半暈的傢伙拖進帳來姬仁道:“這二人從此降爲小卒如無軍功再不予升遷。”

  姬仁在周人心目中向來慈和這些將佐對他也不怎麼害怕他今日將這兩個將佐責打處罰餘人心中凜然齊聲應命。姬仁也是第一次體會衆人都他的恭敬之意心中暗喜。

  伍封見這一營士卒已經聽從號令小聲與姬仁商量了一陣讓他派人將單驕看起來暫不許出營道:“王子留在營中兩個時辰後帶士卒和徒卒進駐成周大營。”

  鮑興、商壺和鐵勇一直守在營門不許人出去此刻交給姬仁的從人守住營門後由姬仁的一個從人引路隨伍封和衆女又趕往王城。

  王城的駐軍大營在城外一里處佔地近十里柵立如牆裏面大旗飄揚比孟津的軍營氣勢更大。

  伍封到了營門口士卒進營通報一會兒便見姬厚乘着革車帶着數十人出來迎接。

  姬厚見了伍封笑道:“龍伯大駕光臨未知有何見教?”

  伍封笑道:“在下到王畿許久了還未來過王城本想來瞧瞧王城恰見這座大營猜想王子或在營中遂來討擾略作休息。”

  姬厚笑道:“此事容易龍伯請進在下的大帳飲酒用飯不過軍中嚴整龍伯的這些勇士只怕不便入帳。”

  伍封點頭道:“那是自然他們便留在帳外好了。”

  衆人一起入營見營中士卒正在操練饒過中間的練兵之場伍封和衆女隨姬厚入帳鮑興與鐵勇便留在帳外守護。

  帳中佈置與孟津營中差不多隻不過中間那大案之上並不見調軍的金牌想是被姬厚另放它處。不見這金牌便不好依前例奪牌伍封等人只好先坐下來。

  姬厚坐在中間輕輕擊掌帳後忽然涌出數十人來按劍站在伍封等人背後更有二人拔出了劍緊貼在伍封身後。

  伍封心中暗驚笑道:“王子這是何意?”

  姬厚道:“龍伯無須在意這是軍中之俗以防有小人圖謀不詭。”

  衆女見姬厚說話無禮心中生怒都變了臉色一起向伍封瞧去。

  伍封微笑道:“王子以爲在下是圖謀不詭的小人麼?”

  姬厚道:“這個不敢只不過龍伯到成周兩個多月向來不理周事今日忽然趕到在下大營之中想是另有用意絕非路過那麼簡單。”

  伍封微笑點頭道:“王子說得不錯在下的確是另有用意。”話音未落他猛地仰身雙拳揮出擊倒了那緊貼的二人躍起身時已經將“天照”重劍拔出來。本來他的身手就快更兼這麼突然出手身後那些士卒一陣慌亂還未及拔劍時只見伍封手中劍快如電離衆女較近的幾個士卒立時被刺倒在地衆士卒早聽過龍伯的威名見他如此快捷嚇得紛紛後退。

  衆女得此暇時各拔出刀劍一起向那些士卒殺去。楚月兒身法更快伍封動手之時早已經拔劍閃身搶到姬厚身邊姬厚才起身手握劍柄未及拔出便被楚月兒一劍挑來那柄還在鞘中的佩劍連鞘帶劍飛出丈外。姬厚大駭之下還來不及退後楚月兒的“映月”寶劍已經放在了他的頸上。

  姬厚嚇得大叫:“住手!棄劍!”衆士卒紛紛棄劍停手被春夏秋冬四女用刀指住。

  伍封緩緩走到了姬厚身邊問道:“調軍的金牌在哪裏?”姬厚雖然嚇得面如白紙卻咬牙不答。

  伍封冷笑一聲長劍指着姬厚的兩眼之間緩緩道:“別看你是王子在下可沒有將這個王子看得有多大。何況在下奉天子之令來收調軍金牌你若不交出來只好將你殺了。你違王旨在先殺了你又能如何?”

  姬厚聽他說得兇狠懼意大生他連番見過伍封的神勇恐懼之意早就藏在心裏此刻被伍封一嚇又覺得劍上的寒氣沁人眼光不禁向胸前瞧去。

  伍封伸手在他胸前一摸果有硬物掏出來看時正是那面調軍的金牌此時只聽帳外也響起了兵器格擊之聲。

  伍封呵呵笑道:“王子既然交出了金牌那便無妨了月兒你們先保護王子和這些人他們的劍暫用不着放在一邊去。”又對姬厚道:“在下對王子好生相敬王子盡請稍坐別逼得在下將你捆起來那就太過丟臉了。”

  姬厚等人見這幾個女子如此厲害哪裏還敢生反抗之心乖乖地坐成一堆秋風將他們的佩劍盡數繳下堆在帳角。

  伍封走出帳外見許多先前正操練的士卒圍着鮑興、商壺和衆鐵勇動手但這些士卒與鮑興等人相比就像螞蟻見象一般商壺此刻也沒有拔劍只是伸出兩隻大手展其神摔之法每有人被他碰到便如粘上了一般被摔倒伍封只看了片刻商壺已經摔倒了五六個士卒。如果沒有伍封事先的吩咐鮑興、商壺和衆鐵勇早就將這些士卒殺得血流成河了。

  伍封高舉着金牌喝道:“令牌在此都給我住手!”

  鮑興、商壺和衆鐵勇退到了邊那些士卒驚疑不定大多數已經住手偏有十餘人還不知道好歹仗劍向鮑興等人逼過去。

  伍封大怒叱了一聲撞身上去長劍疾閃眨眼間這十餘人盡被他刺倒在地衆士卒見他劍術如此厲害無不色變。

  鮑興在一旁笑道:“你們真是不知死活在龍伯面前也敢舞劍!”

  商壺也道:“姑丈和姑姑是神人連天子也這麼說你們算得了什麼?”

  衆士卒聽說這人便是龍伯嚇得不住後退。

  伍封舉着金牌道:“在下奉了天子之命特來收金牌士卒。如有不從者軍法處置!”他瞥見帳邊有一塊壓着帳角的大石几乎有半人之高喝了一聲一劍向大石劈下去只聽“轟”地一聲大石應聲而開一裂而二伍封將劍插入鞘中時那兩塊裂開的大石仍被適才這一劍的餘力催動緩緩裂成了數十片散了一地。

  衆士卒見他一劍之威竟至如斯嚇得跪伏在地滿營士卒盡數跪倒不敢仰視。

  伍封將營中將佐喚上來就在帳外令命他們帶士卒火收拾即刻遷往成周大營。適才被他們刺倒的士卒都只是腿上一點點輕傷包紮後可以由兵車載行。

  雖然這一萬多士卒比伍封萊夷的士卒差得甚遠動起來不免混亂但他們遠遠眼見伍封如一尊天神般立在中央大帳之前心中驚懼之下倒也十分迅。

  王師軍中分爲士卒和徒卒士卒爲可戰之人徒卒卻是軍中的庖人、醫士、圉人、匠人等。不一會兒衆軍便盡數肅立於練兵場上伍封一聲令下人車輜重隨他的銅車向成周進鮑興、商壺與鐵勇簇擁着姬厚和他的貼身侍衛跟在後面一路上浩浩蕩蕩不久便到了成周的駐軍大營。

  姬仁此刻也帶了那另外一萬多士卒徒卒押着單驕等人趕來又用周敬王給他的金牌將營中原有的一萬士卒徒卒喚出來。伍封讓三萬士卒和數千徒卒肅立於場中等候派了鮑興往王宮向天子報信。

  大約頓飯時周敬王帶着百餘侍衛趕到了場中在衆人跪拜行禮中攜着姬仁和伍封走上練兵場上高高的閱兵臺。姬仁將三面金牌交給了周敬王周敬王本不欲接想了想又接到手中。

  周敬王見這近四萬士卒徒卒完好的聚於大營心中甚喜讓士卒起身將衆士卒褒獎了幾句道:“王師之責非旦要守戍王畿還要討伐不臣分營爲三則難以統屬使用。自今日開始三軍士卒合爲一營聽王子姬仁調遣士卒調動不再用金牌只看這‘昆吾’寶劍。衆軍見此天子之劍即如寡人親面!”他解下腰間的“昆吾”寶劍親手掛着姬仁的腰間。

  姬仁滿臉興奮站在前面拔出“昆吾”寶劍舉着近四萬人齊聲道:“謹遵王命!”聲震於天一起拜伏下去。姬厚和單驕見大勢已趨雖然心中不甘卻也只能隨衆軍拜伏。

  周敬王又道:“龍伯伍封名震天下自今日始便是王師三軍之統領衆軍聽令即遵王旨違令則如同叛王。”

  衆士卒又拜呼:“唯天子、王子仁、龍伯之令是聽!”

  忙了好一陣方罷周敬王與伍封、姬仁坐於營帳叫諸將佐叫上來吩咐安頓周敬王將這些將佐都予以賞賜姬仁不熟軍務好在伍封是軍中老手恩威並重將軍中之事大致安排好了這才帶着單驕、姬厚趕回宮中。

  那劉卷被周敬王留在宮中飲宴不許他出來這老頭兒還以爲天子對他格外器重正飲酒觀舞此刻見衆人入來姬厚、單驕面色不虞還不知道是何緣故。

  周敬王道:“自今日始宮中武庫由王子姬仁掌管劉公不必再爲此事操心。”

  伍封走上前來對劉卷道:“煩劉公將金鑰交出來。”劉捲心如電轉這人畢竟是數十年的卿士立時明白其中緣由見伍封手按劍柄在前二話也不敢說忙將金鑰交出來。其實這金鑰只是個象徵如同以前調兵所用的金牌一樣。

  伍封將金鑰遞給姬仁姬仁立時傳令下去將武庫的守吏和士卒盡換成自己的侍從和宮中的侍衛。

  這兵備一收周敬王心中大定將衆臣留在殿上命侍衛將各國使者請入宮中。

  智瑤等諸國使者趕來殿上時見伍封、兩位王子、劉單二卿都在不知道生了何事。

  周敬王道:“今日寡人召羣臣和使者來是有事情要宣佈。第一日後王師三軍合爲一軍唯寡人和仁兒方可以調動龍伯爲王師之統領;第二宮中武庫由仁兒代寡人管理他人不可輕動武庫之兵甲戰車否則以謀反論處;第三寡人年事已高今日便立仁兒爲太子。寡人歸天之日仁兒便是天子。”

  他借今日收士卒兵備之勢立時宣佈姬仁爲太子連伍封也沒有想到愕然之下心忖:“天子在位四十餘年手段老辣之極今日將三軍之權一收馬上就立太子正是以快打慢。若拖了數日只怕王子厚會被勢所逼生出異心來今日宣佈之後木已成舟王子厚和劉單二卿就算有所不滿但手中再無士卒兵甲單靠府中的家將食客怎敢與太子仁的王師三軍相抗?如此反而會平安無事。”

  姬厚、劉卷、單驕今日處處被動哪裏敢反對?齊聲道:“太子仁賢明慈和、政事通達可爲天下之主!”

  衆使者面面相覷他們都以爲就算天子想立姬仁但姬厚勢力甚大手中有士卒不說還得晉國智瑤暗中扶持這太子之位早晚必定落在姬厚頭上此刻天子卻立了姬仁大出其意料之外。

  衆使中也有人消息通達得知了今日成周士卒大爲調動正不知道生了何事此刻聽周敬王宣佈三事立刻知道政事大生變故。

  智瑤還想仗着身份向天子提出異議忽見伍封手按劍柄目光冷冷地向他看過來吃了一驚心忖:“今日之事必與此子有關否則天子立嗣怎會拖到現在?”此刻他已經踏出了一步正尷尬着尋思是否退回去。

  周敬王和姬仁眼尖瞧見智瑤跨出了一步卻被伍封雙眼一瞪又不敢出列二人對視一眼不禁微笑心忖有伍封在這殿上恍然一座鎮殿之神事情都要好辦得多了。殿上的人除天子之外不能佩劍唯伍封是劍履上殿不說智瑤等人劍術遠不及伍封就算他們比伍封劍術高些此刻也不敢空手與伍封交手何況天下間有誰敢公然在王殿以武力抗旨呢?

  周敬王道:“智伯有話說麼?”

  智瑤只好出班施禮道:“天子聖明太子仁甚得晉人之心臣等自當忠心效力於天子與太子仁。”

  燕國的姬克也出班道:“太子仁德高望重臣等深幸日後有此賢明的天子。”

  贏利也出來道:“我秦國上下唯天子和太子仁之令是從。”

  其餘各國使者紛紛出班相賀他們以前看走了眼以爲姬厚會當太子來成周多日與姬厚甚是結納對姬仁不怎麼理睬此刻自然要盡力彌補纔是弄得殿上十分熱鬧。

  周敬王道:“龍伯要留成周兩年爲寡人練養士卒自不能長住齊舍寡人當覓一善地爲龍伯起一座府第纔好。”

  伍封道:“微臣在齊舍住得慣了也不必費宮中金貝另起新府。天子的好意微臣心領了。”

  姬仁道:“父王既然龍伯住慣了不願意遷兒臣倒有一個主意。齊舍之旁便是曹舍不妨將齊舍與曹舍合併爲一權作龍伯的府第。再將陳舍改爲齊舍這就兩全其美了。”

  周敬王點頭嘆道:“眼下陳曹已亡陳曹二舍暫用不上仁兒之言甚當就這麼辦吧。”

  晚間又是夢王姬宴客之時伍封心忖日間得罪了姬厚和單驕日後要在成周住兩年之久關係弄得僵了便多了許多煩惱在大營辦了些事之後天已經黑下來伍封也不回府叫上鮑興前往夢王姬府上。

  上次夢王姬壽宴他來得早這一次甚晚府上早已經是觥籌交錯甚是熱鬧。

  夢王姬見他趕來道:“只道龍伯今日又不會來哩!夢夢不曾等候甚是不恭。”

  伍封笑道:“王姬宴客怎可因在下一人而耽誤諸位?在下忙了一天有些肚餓遂跑來討些酒飯一用。”

  夢王姬笑道:“難道貴府沒有酒飯麼?”

  伍封道:“在下除了用飯還想向王子厚和單公告罪正好一舉二得。”

  衆人與伍封各打招呼知道這人在列國中都大有臉面人緣又廣自然是着意巴結。

  伍封的爵位甚尊夢王姬不好將他安置在臺下若安在臺上時不免二人並坐有些不成樣子太子仁與王子厚又都在臺下再將他們遷到臺上又太着痕跡。

  夢王姬正躊躇時伍封猜出她的心思笑道:“在下便坐在太子仁身邊好了他是未來的天子尚坐檯下在下爲何又坐不得?”自行到了姬仁身邊姬仁和姬厚本來並坐見他走來各將席往兩側移開莊城帶人加了一席在中間奉上食案伍封坐下來鮑興自然坐在他身後的從人席上。

  伍封低頭飲酒用飯也顧不上與他人說話夢王姬見他自顧自狼吞虎嚥也不講什麼俗禮甚覺滑稽忍不住微笑。其他人見夢王姬的神色也一起看着伍封。

  伍封眼下食量並不大片刻便飽了從侍女手上接過絲巾拭嘴擡頭時見衆人都盯着他。

  伍封愕然道:“各位這麼瞧着在下是否當我是個喫白食的?”

  衆人忍不住好笑姬仁笑道:“只看師父用飯便知道師父是個真誠無飾的人不會虛僞。”

  伍封笑道:“從用飯也能瞧出人的性格麼?”

  夢王姬點頭道:“大凡看人常人喜歡由大事瞧起其實從小處最能看出一個人來。有人不拘小節說是小節不顧大節不誤以此爲藉口常常生禍。若真是如龍伯這樣小節不顧、大節不誤那就好了但常有人連大節和小節也分不出來。譬如鄭靈公之時其弟公子宋素喜美食每有異味可食食指便預先而動。”

  衆人聽她突然說起故事來無不凝神細聽。須知此時簡籍不傳衆人對國之往事、它國之事都不太容易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甚詳細夢王姬便如一座大典之府腹笥甚廣此刻說起鄭國的往事連那遊參也不甚瞭解。

  智瑤奇道:“居然還有公子宋這樣的食指可謂異人也。”

  夢王姬道:“一日公子宋與公子歸生入宮見鄭靈公公子宋食指大動公子歸生十分好奇公子宋就說食指一動必有異味可嘗。果然那日鄭靈公得一大黿正準備烹了分給諸大夫嘗公子宋與公子歸生相視而笑。”

  贏利讚道:“公子宋這根食指靈驗得緊甚是難得。”

  夢王姬細道:“鄭靈公見二人笑容有異好奇相詢公子宋便說了食指動的緣故。鄭靈公戲道:‘你這食指是否靈驗全在寡人身上。’後來黿熟鄭靈公果然遍賜羣臣偏不給公子宋。這倒罷了鄭靈公還笑公子宋的食指動得不靈。”

  姬克皺眉道:“國君如此戲弄臣下只怕不大好。”

  夢王姬點頭道:“世子說得不錯公子宋自然是掛不下臉來當時便趨步到鄭靈公的鼎前染指鼎中擅取黿肉一塊吞下道:‘臣已食一塊食指如何不靈?’”

  衆使紛紛道:“這公子宋也無禮了些。”

  夢王姬道:“鄭靈公大怒便想殺公子宋衆臣出言開解方罷。從此鄭靈公與公子宋之間不和公子宋時時耽心鄭靈公會殺他後來乘鄭靈公秋祭齋宿帶人殺了鄭靈公想立鄭穆公之後子良爲君子良力辭遂立靈公長子堅爲君是爲鄭襄公。其時公子歸生執政懦弱不敢問故孔子作《春秋》說‘鄭公子歸生弒其君夷’。鄭襄公見穆公後嗣族盛勢大想盡去穆氏被子良勸止鄭襄公依子良之諫重用公族將穆公之嗣盡任爲大夫。鄭是小國本來只有二卿但到了悼公時因爲穆族人多卿位不敷所用鄭國始爲六卿之制以當國、聽政、少正、司馬、司空、司徒爲六卿從此鄭政盡由穆族掌握。”

  衆人聽得面面相覷想不到這麼一件小事最終卻演變成了弒君的大事。鄭使遊參便是穆氏公族現爲鄭國少正即六卿之一自然知道這些本國之事嘆道:“穆氏之外其他公族常想爭奪施政之權不過總是失敗。”

  夢王姬道:“慢人者人亦慢之。鄭靈公和公子宋爲了異味互相戲弄看起來是小節實則壞了君臣尊卑的大節。所以這是因小失大而今日龍伯或有得罪於厚哥哥和單公之處卻是因小節而顧全大節與此不同。”

  衆人早已經打聽明白的今日生的事聽了夢王姬說的故事此刻恍然大悟才知道夢王姬叫這故事的用意不住點頭。

  伍封向姬厚和單驕分別拱手告罪道:“今日在下得罪了二位的確有些不好但是王旨在身不得不爲請二位萬勿見怪。”

  事已至此姬厚和單驕怎敢另生枝節只好還禮說話大意是:“龍伯奉旨而行我們怎會見怪?”

  夢王姬道:“剛纔說的這件事本來是件趣事卻釀成了家國之變。不過由此而來卻使人說話時多出兩個典故來一是‘食指大動’即見獵心喜之意二是‘染指’即是橫裏插手佔便宜之意。”

  智瑤等人不住點頭伍封道:“常聽人說話時用到‘食指大動’或‘染指’之辭原來是因此而來。”

  夢王姬道:“當年晉國向虞國借道滅了虢國回兵之時滅了虞國因此有了‘假途滅虢’和‘脣亡齒寒’之辭;晉楚城濮之戰晉人退九十里而戰又有了‘退避三舍’之辭。如此甚多這就是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意思。”

  伍封點頭道:“太子仁和王子厚自然是‘脣亡齒寒’。譬如在下每想起秦世子利送給王姬的雪貂不免‘食指大動’有意‘染指’但又怕王姬見怪以爲在下是‘假途滅虢’另有它意只好噤聲不語‘退避三舍’了。”

  衆人見他將這些詞一堆兒用上鬨然而笑夢王姬格格笑道:“原來龍伯今日真的是另有用意大抵是爲了這雪貂而來吧?上次世子利送夢夢一隻雪貂龍伯便大有垂涎之意可惜雪貂被世子利的神箭射死了肉味恐不甚好。是以夢夢這些天派人到邙山雖沒有擒到雪貂卻擒射了許多雪雁回來適才已經派人送了八隻到龍伯府上去了仍是活物。”

  伍封大喜沒口子致謝旋又皺眉道:“王姬豈非是趁心讓在下後悔?今日在王姬府上食的飽了回府之後雖有雁肉也無甚胃口。早知道如此便該苦忍肚餓回去纔開懷大嚼纔是。”

  姬仁在一旁呵呵笑道:“師父也不用擔心這雪雁既是生擒大可以養之數日等師父哪天‘食指大動’時再用來下酒。”

  伍封卻面有憂色道:“太子可不知道上次在晉國時老商買了些小鷹要制些野味被月兒瞧見後養在府中多日臨走還送入了趙府給趙無恤夫人玩那鷹肉可是一絲兒也沒能喫上。”

  姬厚嘆道:“龍伯和月公主宅心仁厚怪不得今日只是略傷些人卻未曾殺死一人。”

  智瑤道:“龍伯的劍術絕世無雙智某見過之後佩服不已只是想不到月公主的劍術也厲害無比竟能與董梧相類令人思之甚慚。龍伯的劍術真是家傳的麼?”也難怪他會這麼問他見伍封年紀甚小王子慶忌死時還未出生而伍子胥又死了多年那時伍封尚幼就算親授劍術伍封也學不了多少。

  伍封道:“在下從小便由家父逼着苦練體能家母又教了先舅父的‘空手搏虎’之技後來練了老子一門的奇術底子打得好。在下的劍術是由董門劍術啓加上伍氏獨門劍訣才略有所成。其後的劍術增進卻是由每一次與高手比劍時悟得每比一次劍術多少有些領悟。劍術初時長進得快從吳國之行便慢了些到晉國後略有進境才能與董梧一戰。幸好到了成周後見了老子劍術方能大爲增進。”

  智瑤嘆道:“原來龍伯的劍術是從實戰之中而來怪不得簡單而實用凌厲無匹而自成一家。”

  他關心的是劍術夢王姬留心的卻是老子愕然道:“原來龍伯也見過老子夢夢曾見過一次受了些教誨。”

  姬厚奇道:“在下數次去找老子總未見着龍伯怎能得見?”

  伍封道:“老子便如神龍見不見尾在下與月兒雖然是老子的弟子可惜未能隨他老人家練劍。不過老子學究天人蒙他老人家片言指點也能有成眼下連月兒也能勝過當日的董梧了。”

  衆人驚駭不已知道伍封自從打敗董梧之後劍術絕世的盛名天下皆知也不必要自我誇耀眼下他這麼說連楚月兒的劍術都已經敵得上董梧他自己的劍術想來更是高明。

  夢王姬神往道:“老子當真了不起雖然世上有許多人與老子一門大有幹聯譬如老萊子、長沮、桀溺、柳下惠、荷蓧上人、庚桑楚都被視爲老子一門但夢夢聽老子說過他只收過關喜和接輿兩個弟子龍伯和月公主想是老子新收的弟子吧?”

  伍封道:“那日老子西去之時收了在下和月兒爲弟子。”

  夢王姬點頭道:“看來老子之學也進入神境了。以前老子一門學的是無爲之道隱而不爭以求天人之合注重的是‘不爭’。如今老子收了龍伯和月兒爲弟子可見老子之學更貼合於世已側重於有爲之道爲而不爭注重的是‘爲’。爲無爲這纔是老子的真正學問!”

  她雖然只有幾句話伍封卻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此女見識如此高明若非對老子學說極爲了解萬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在伍封心中原來只是以爲她閱籍甚多見識甚廣此刻才知道她絕非只是一座活着的大典之府那麼簡單。

  姬仁呵呵笑道:“師父是老子的弟子這麼說起來我也算得上老子一門了?”

  伍封搖頭道:“我對老子的學問還在漸悟之中無以教起。雖然我教了你一些劍術不過這與老子的學問不大相干我並未見過老子的劍術想來不在劍中聖人支離益之下我這點微末的劍術絕不敢託言老子以增光采。”

  雖然有關老子的言論世上頗有傳誦但多數與聞孔子的言論時一般時時有人能聽到一點卻不成體類。堂上衆人除伍封和夢王姬外大多對老子的學問不甚瞭解此刻也不怎麼在意只是推觥移爵不住地向伍封、夢王姬以及姬仁敬酒。

  伍封回府之時鄭使遊參與他並車而行說了好些話分手時道:“龍伯有暇時請到鄙邑一遊在下當盡地主之誼。”伍封點頭道:“在下到鄭國後自會拜訪閣下。”

  回到府中楚月兒興沖沖地道:“今日夢王姬使人送了數只雪雁來這雁兒甚爲有趣。”旋又嘆氣道:“可我一個沒小心忘了吩咐小刀將它留着等我從小雪兒處拿了了小籠來時卻已經被老商提了出去交給小刀宰殺了。”

  商壺在一旁道:“都是老商不好姑姑勿怪。”

  楚月兒笑道:“這也怪不得你誰讓我先前未吩咐過你呢?再說這雪雁是王姬送來給夫君食的我若養着夫君天天眼見偏又到不了口只怕會在心裏怨我。”

  伍封笑道:“我也不會饞成這樣子吧?”讓庖丁刀將雁肉拿上來叫上衆女各嘗一嘗衆女未食多少剩下的便都劃入了庖丁刀、圉公陽、鮑興和商壺肚內。

  春雨笑道:“今日太子仁派了些匠人來將齊舍和曹舍之間的牆拆了兩頭重新砌牆合成一府平白大了一半眼下那邊空空蕩蕩的龍伯是否去瞧瞧?”

  伍封道:“這也不必瞧了府中人手怎麼個住法你們安排着辦吧。”

  一夜無話次日伍封帶着鮑興去了王師大營先將將佐們叫來細問軍中的情形又讓他們率士卒分批操演看了半日只見這些士卒不僅體弱技擊又差想是極缺訓練之故隊列也不夠整肅看得不住地搖頭嘆氣。

  他與鮑興在帳中午飯之時太子姬仁到了營中來伍封嘆氣道:“太子這些士卒是在下生平所見最弱的了王師怎會嬴弱至此?”

  姬仁道:“弟子不大懂得兵法說不出什麼原由來。”

  伍封沉吟道:“以我今日之所見這些士卒一個個面帶衿持之色想是自忖王師與列國之士卒不同故自高自傲不求上進;而將佐們又缺乏征戰經驗不知道戰事之兇險再加上他們不善練兵無統轄士卒之能以致軍旅不振士氣低落。”

  姬仁面帶憂色道:“既是如此師父以爲當如何是好?”

  伍封道:“在下覺得這王師積弊甚多非要大行改革不可我再看數日便稟告天子定王師之策。”

  姬仁點頭道:“師父儘管放手去做父王好不容易將師父由齊國借來又命師父爲王師統領正是希望師父能將王師善加訓練以成精兵。”

  伍封點了點頭嘆道:“可惜在下府中幾個善兵的家臣不在否則要好得多了早知道如此就該讓展兄多留些日子以爲幫手。”

  姬仁道:“成周各府都有些人才未必不能幫助師父。”

  伍封沉吟良久點頭道:“太子此言甚是。”

  一連數日伍封都觀看士卒操演又到宮中武庫看過兵甲戰車到第六日時已有定計叫了姬仁一起入宮見周敬王。

  周敬王這些日子精神好了許多正與夢王姬在後宮說話讓寺人將二人帶到後宮中來。

  伍封施禮之後道:“天子微臣這些天在軍中閱武只覺積弊甚多難堪其用非得大動手腳改革不可。”

  周敬王點頭道:“仁兒前幾天說過此事王師數十年都無甚戰事是以缺乏作戰經驗數十年未打過仗的王師其弱可知。龍伯有何妙策?”

  伍封道:“要練王師微臣有三策。其一改善軍制。眼下王師三軍雖然只有三萬人但加上軍中庖人、醫士、圉人、匠人等徒卒合有近四萬人人數多而不精。臣擬去老弱、招強壯合爲二萬七千五百人仍用三軍之制。車步卒二軍各一萬二千五百人水師二千五百人仍稱一軍合天子三軍之制。車步軍精卒各萬人另二千五百人都是徒卒水師精卒二千人徒卒五百。”

  周敬王道:“每軍的精卒和徒卒這麼安排甚好寡人理會得爲何要設一隊水師呢?”

  伍封道:“王畿單是河洛二水便足以控中原列國往來之軍旅況且用兵之道無非虛實奇正水師人數雖少卻正合用奇之道。微臣助吳抗越之時全靠少量水師饒道海上攻破越都是以水師頗爲重要。天子設此水師逆河而上可至晉國絳都由河入渭而上則入秦境沿河而下可入鄭、宋、衛、魯、齊、燕人數雖少只要用得好了便可以出奇至勝。”

  周敬王點頭道:“我們也有一些戰船正愁無用便依龍伯所奏設一水師。”

  夢王姬也道:“王畿甚小養兵近四萬也多了些眼下減去萬餘人只要是精卒足堪其用。”

  伍封道:“這是一策其二:招考成周各府之名士重選軍中將佐不論出身唯材是選天子如有疏族親屬最好讓他們參加甄選。”

  周敬王哈哈大笑道:“寡人早有此意只是這軍中將佐大多是厚兒的親隨抑或是劉單二公的子侄不得其便如今他們都怕了龍伯龍伯這麼一來他們便不敢多話了。”

  伍封道:“其三:獎賞軍功以勵訓養。只不過天子千萬不要賜以田宅否則士卒老了便難收回。士卒只賞金帛免些徭役;將佐賞金帛之餘可賜些民戶。無軍功者絕不可賜爵如此一來士卒便會奮勇。”

  周敬王笑道:“那日聽夢夢轉述過龍伯賞耕勵戰之語寡人覺得極其實用夢夢讚不絕口說是龍伯絕非只是勇將之才寡人深有同感。日後軍中有升遷獎賞龍伯只須報上名來便是。”

  伍封道:“治國之道無非是富國強兵微臣有兩年時間足以將王師練成精銳之師。”

  周敬王點頭道:“‘富國強兵’這四字十分恰當不過龍伯日後要忙些了仁兒日後要忙於政事不可能天天到營中去昨天還要寡人暫撤北邙山之獵場用來牧養戰馬哩。”

  伍封喜道:“天子能夠撤下數十里之獵場足見天子是聖明之主百姓知道必定高興。”

  夢王姬道:“龍伯事忙是否將府中勇士也帶到營中幫助練兵?”

  周敬王道:“正是龍伯可將府中家臣任幾個軍職這樣纔好在軍中號令。”

  伍封見他們想得周到將鮑興、商壺和那些鐵勇等人報上名周敬王便賜鮑興爲大校尹商壺爲中校尹三十鐵勇俱爲中校其他倭人勇士爲小校夢王姬又提起圉公陽和庖丁刀二人伍封道:“這二人原是楚子宮中的寺人只怕不好授以軍職。”

  周敬王道:“既是寺人便稱左右監軍使。寡人便令宮中銅坊制以銅牌日後好在軍中行走。”

  伍封代替府中諸人相謝雖然這些大校尹、中校尹、中校、小校、監軍使等官職都是些臨時性的小職司但卻是天子親賜比於士人足以讓他們極感榮耀了。

  夢王姬又道:“龍伯在軍中忙碌是否會冷落了姬妾?她們若悶時大可以到夢夢府上去玩兒。”

  周敬王點頭道:“夢夢想得周到一陣寡人派人送幾面宮中的令牌去交給她們她們閒事也可以入宮來有人陪王后聊聊也是好的。她們有這令牌在手也可以到軍中陪一陪龍伯了。”

  伍封不住遜謝心中甚是感動。天子待他可謂極厚了不僅賜以高爵還能處處替他着想看來是一心要籠絡於他想讓他盡心盡力爲王室效命。

  伍封出宮回府不久周敬王的使者便來了封了伍封府上勇士各職賜以身份銅牌又賜楚月兒和春夏秋冬四女宮中令牌旨意中對府中上下不住的褒獎。

  鮑興及各位勇士大喜覺得跟隨伍封往這成周一趟竟能得天子賜予官職雖然不算大官但足以光耀一族了均想:“若非龍伯得到天子厚愛我們這些人怎可能被天子賜封?”對伍封更是感激涕零。

  楚月兒等人倒不甚在意不過有這令牌在手這成周上下可說是通行無阻立時開始尋思去何處玩一玩最好。

  次日伍封將鮑興與鐵勇帶到營中在營前豎了招軍木牌前來報名者甚衆。一連數日伍封都在營中考校士卒和新報名的人有鮑興和鐵勇幫手自然快捷了許多終於將近四萬士卒中不合選者退出了營有家室的便回去無家室的由姬仁安置或歸田或入市肆不一而足。

  剩下這二萬七千五百人之中體能、武技差的便列爲徒卒眼見這二萬二千精卒都是身強力壯伍封這麼拔優謫汰士卒人人心中驚懼惟恐被伍封看不上眼趕出軍中任何操練自然都是謹慎賣力。

  這些天各府中的家臣名士也紛紛來軍中圖爲將佐一些天子的疏族親屬也趕了來總共有一百餘人。伍封爲避嫌疑沒有出面盡數讓鐵勇登記然後將這些人與軍中原來的將佐一起從一到百餘編爲數號。

  這日考校之時夢王姬和姬仁都被伍封請來旁證。鮑興在帳前呼叫數字這些人一個一個入帳來。夢王姬與姬仁見他們進來時都戴着一個薄銅面具甚爲愕然。

  伍封解釋道:“在下這是爲了唯纔是用雖然在下不認識什麼人但他們可不知道。眼下要選將佐自須慎重何況原來的將佐也一同參選選不上的恐怕不會心服。他們都是世族子侄有的還是天子疏族親屬在下這麼做他們些選不上時也只能怪自己藝不如人而不損天子愛賢之名。”

  夢王姬和姬仁不住點頭都贊伍封這法子極妙。

  伍封向這些一個個問些兵法、軍令、武器和軍旅常識然後按其數號予以評價忙了三日從中選出了優勝者五十人。

  第二步是考校其體能讓入選的人仍用前些日數號各戴着面具着厚甲、負勁弓、帶五十箭矢、攜三日之糧、執長戈長幹每人背上加負五十斤碎石沿練兵場奔跑不求其快只以同樣的度而馳體力不支者可隨時自行退下。

  夢王姬與姬仁隨伍封坐在閱兵臺上看了好半天姬仁忍不住問道:“師父這又是在考什麼?”

  伍封道:“這是考校體能。大凡爲將者率軍作戰多要身先士卒技擊本事再高如果體力不支也當不上大用。以前兩國之戰以車對車各依陣法數衝則分出勝敗眼下這作戰與以往不同兵車步卒弓手甚至騎兵用法巧妙戰法正奇相兼每有纏戰爲將者有時數日不能寐有時與敵將交手數百招以上若是半個時辰便氣喘而以領兵?在下自小由家父逼着練走能身負三百斤急馳三百里中途不歇;小興兒每日負百斤陪我也是一口氣能疾奔三百里;還有在下府中的鐵勇能負百斤奔一百五十里以上在水中更能一口氣遊二三十里;其他的倭人勇士也能攜七日之糧、披甲執兵日馳二百到三百里。非有如此體能不可爲將眼下考較的便是體能。”

  夢王姬點頭道:“當年吳王闔閭選精兵爲前陣教養七年使能披甲執兵馳三百里用來闖陣蕩敵十分厲害。這是選士卒想不到龍伯還以此選將。”

  伍封道:“以前列國之中無專屬的武職卿大夫平日裏執政戰時披甲爲將那時是因爲戰事較短。如今列國間征戰極烈便應該改制以合時勢。王師之將佐非用驍勇之士不可。”

  三人在臺上說話過了半個多時辰下面奔跑的人漸漸有人氣力不加一個個退出場來。再過一個多時辰時場上便只有十一二人了。

  伍封與衆人用膳回來見場上只有一人在跑着伍封讚道:“這人相當不錯了能負數十斤奔行兩個多時辰而不停。前些天在下選拔士卒也用此法不過士卒比這些人體力要差些跑得最久的也只堅持了一個時辰。”問鮑興道:“這人是多少號?”

  鮑興道:“四十一號。”伍封揮手讓那人停下來讓鮑興將能堅持到後面的二十人留下記下數號帶他們去用飯命他們休息半日明日才考劍術戈矛。

  次日這二十人各戴面具站在場上伍封與夢王姬和姬仁又上了閱兵臺。先派鐵勇與他們比試劍術再由鮑興執大斧考校其戈術矛法選出十五人來其中一人能執劍與一個鐵勇交手五十餘招又執長矛接了鮑興二斧算得上衆人中最出色的了。

  鮑興將那人帶上來道:“龍伯、太子、王姬這四十一號十分了不起。”

  伍封見這人身材粗壯點頭道:“行了讓他們都取下面具報上真名來這十五人日後便是軍中的將佐。”

  待眼前這人脫下面具時伍封與夢王姬、姬仁都吃了一驚原來這人竟是姬介。

  伍封愕然道:“原來是王孫這真是意想不到了前些天考校兵法時在下可沒有聽出你的口音來。”

  姬介笑道:“小侄趁心想試一試自己的本事不僅報了假名還故意沙啞了嗓子說話瞞過了你們。”他掀開外衣原來他在衣中塞了許多布帛才扮成這麼粗壯的樣子。

  姬仁呵呵笑道:“介兒居然連我都瞞過了!怪不得你從邑地回來這幾日晚間總是纏着我教你劍術原來是爲了考校將佐。師父我未得你的許可將你教我的劍術授給了他請勿見怪。”

  伍封見姬介身爲天子之孫、太子之子居然甘心埋名參與激烈的考校委實難得其實以他的身份多半是姬仁之後的天子根本不必要在王師當一個將佐。這麼想着對姬介更是喜歡沒口子讚道:“王孫如此以身作則委實難得。太子有如此佳子實在是王室之幸事。”

  姬介不好意思地笑道:“龍伯謬讚了小侄若非這幾日隨家父苦練劍術恐怕敵不過貴府勇士十刀。”

  伍封點頭嘆道:“在下這些鐵勇都是精選出來每一人都比得上軍中悍將。先前在下未曾留心你的劍術。太子、王姬、龍伯都甚好學在列國世家子侄中頗爲少見龍伯若是喜歡日後練兵之暇在下再教你些劍術。”

  夢王姬笑道:“先前夢夢瞧着便有些疑心想不到還真是介兒。”

  鮑興將十五人的名字都報上來除姬介外伍封擬將前三人列爲三軍之將其餘十一人爲佐車步卒之佐各領二千五百人水卒之佐爲水軍將的副手共領二千五百水軍。這十多人之中有一人是王后的親屬還有姬仁的家臣二人、夢王姬的家臣一人其餘都是成周其他世族大夫家的子侄和家臣原來的軍中將佐中僅有三人合選。

  雖然有許多人未能選上但伍封這麼公開選拔之法軍中士卒人人看在眼裏見姬介也是幾經辛苦方靠真本事選上無不心服。

  伍封與姬仁、夢王姬商議之後帶着姬介和另十四人前往宮中覲見天子。

  伍封將選拔之法與結果向周敬王稟告之後道:“眼下已經選出了十五人微臣擬在水師設將佐各一人其餘兩軍各設將一人、佐五人。王孫最優又是天子之孫可爲王師三軍的副統領。”

  周敬王呵呵笑道:“龍伯這選士之法寡人真是大開眼界。介兒能出類拔萃令寡人十分高興。只是介兒涉世不深能否當得上三軍副統領之職?”

  伍封道:“這個請天子放心微臣有兩年時間可以與王孫研習軍務當有所成。微臣最擔心的便是兩年之後回齊王師卻無人爲三軍統領屆時三軍之將各不統屬容易生亂。眼下有王孫在軍中微臣便放心了。”

  周敬王點頭道:“便依龍伯所奏介兒雖然年輕但龍伯任人唯才士卒不得不服。”

  姬介與這些將佐得賜封之後伍封將他們帶回軍中各自安排於三軍不提。

  城南的水寨仍在修葺之中伍封命水卒先隨車步卒操練從武庫中調整兵備車步二軍各用武衝大車三十六乘、武翼戰車七十二乘、提翼小車一百四十四乘、大黃和大沖戰車各三十六乘矛戟輕車一百六十乘其中各車用法不同。

  衆車之轍相同但大小不一。武衝大車是用八尺的車輪體型巨大上設旗鼓;其餘都是五尺車輪武翼大車是用來陷陣之重車提翼小車屬陷陣之輕車大黃車上主要是弓手大沖車上主要用技藝精強的甲士矛戟輕車是車上裝有矛戟的輕捷之車用來配合大沖車作縱橫應敵之用。

  士卒配備也有不同力大者用十二斤大方頭銅殳和八斤重的大銅斧柄長均在五尺以上另外的劍、刀、矛、戟、戈等攻具木螳螂、木蒺藜、地羅、虎落、鎖連等守具飛橋、飛江等渡水之具徒卒配銅斧、銅鋤、銅耙、銅叉、大鐮、槽刃、銅棟、大錘若干既可爲兵又可當日用之物。

  伍封視士卒之高矮力氣、技藝能爲將士卒各有分配半日練習體能以增戰力半日練習八卦陣型以增整肅如有違令者便大加責罰勤力者褒賞。

  這日伍封見士卒披甲執兵在練兵場上奔走練力一個個揮汗成雨雖然十分賣力卻總是滿面怠色。

  鮑興道:“龍伯這麼練步略有些枯燥士卒易生怠意。”

  姬介也道:“正是龍伯有沒有法子讓他們將練步也當成趣事?”

  伍封笑道:“在下與小興兒自小就這麼練法有什麼其它的法子?就算是孫武、管仲在世……”忽想起一事來道:“當日管仲由魯到齊恐魯人追趕作歌而授役人役人唱歌而行樂而忘倦一日能行兩日之程這法子只怕使得。”

  他讓士卒停下來將士卒盡集場中道:“如此練兵不免枯燥在下有一詞你們邊歌邊練必能解倦。”

  士卒們愕然之餘又大覺有趣不知道這位龍伯要教他們何辭。

  伍封當下唱道:“肅肅兔苴啄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肅肅兔苴施於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肅肅兔苴施於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這便是當日遲遲和平啓在萊夷曾唱過的曲詞由於用的是胡人的曲調顯得十分豪邁。

  曲辭都很簡單伍封教了若干遍後見士卒都學會了就讓帶兵的佐領日後操演之時領帶着士卒邊唱邊練。

  姬介在一旁道:“龍伯唱詞也甚有些造詣想是得過高人指點。”周人喜歡歌舞姬介對此道自然甚爲精通。

  伍封道:“在下學過此詞所教之人的確是歌舞妙絕。”

  姬介笑道:“龍伯可見識過夢姑姑的歌舞?真可謂天下一絕。可知這《兔苴》也是姑姑所作後來被孔子收入《詩》中編於《桃夭》。”

  伍封驚道:“王姬可了不起得很。”

  片刻間場上歌聲大起氣勢雄渾聲震於天衆士卒士氣大生練得格外有精神。伍封等人見效用極彰也有些愕然姬介忍不住嘆道:“賢人遺法果然了不起。難得龍伯想出這麼一支曲調來雖然近於胡音卻豪邁雄奇最適於軍中。”

  伍封暗贊他音律頗熟笑道:“這正是胡音。不過在下不會幾曲辭若叫他們唱‘呦呦鹿鳴’抑或是‘兼葭蒼蒼’之類似乎有些娘娘腔。王孫對音律甚有見識哩!”

  姬介笑道:“小侄這些音律本事都是夢姑姑所教。咦龍伯是家父之師小……我再稱‘小侄’只怕有些不妥是否要改稱師祖?”

  伍封想不到他會有此一問哈哈大笑道:“這也不用改了有些事情可講究不得我也沒那麼老。”

  就這麼忙了多日眼見士卒漸漸變得整肅如一伍封心中暗喜。ahref=target=_blank/a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