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天實爲之,謂之何哉

作者:全威
楚月兒吃了一驚接過來看時不禁垂下淚來。渠公在這帛書上寫的是給慶夫人的遺言原來他近年身子漸差卻一直瞞着衆人自知道壽元不久隨有赴吳就死之念。他本是吳人少年淨身入宮當了寺人侍候慶夫人數十年如今要死了自然是心懷故國想安葬在吳國祖地。怕伍封知道後不放他走故而瞞着伍封寫這帛書讓他交給慶夫人。心想等伍封看到這帛書時他已經葬於吳國了。楚月兒心想眼下渠公入吳近年只怕早已經歸葬了想起這老人對自己姐妹視若親女不免十分傷心。衆女傳看這帛書都不禁垂淚。渠牛兒放聲大哭惹得公斂宏也陪着他大哭聲音極響。

  伍封悶悶不樂自從他離開成周便諸事不順連連見到故人去世先是趙鞅死了被迫在絳都停了許久然後又見任公子、趙飛羽、平啓、田燕兒還有那小丫頭小非都先後亡故自己被迫在代地停了三個月。其後被支離益一路追殺死了數十下屬等打敗了支離益小鹿又無緣無故出走至今不知下落。好不容易到了海上又中了展如的詭計死了許多下屬不說還弄得自己這四五十人流落海上整日與風浪爭鬥未知何時才能回家。此刻又突然見了渠公的遺言知道他所言必實眼下只怕已經歸葬於吳國某處了。想到這諸多事情又想起先前被這大魚倒拖了不知道多少裏心情自然是奇差無比。

  夢王姬緩緩道:“人固有死不論是早是晚終要生離死別。我們由小到大由少年到老邁這樣的事情還不知道要見到多少。當日父王亡故夢夢也是抑鬱不樂後來總算想得明白了只要我們活着快樂死者便會感到安慰。”伍封默然良久點了點頭長嘆一聲道:“王姬言之有理。”他將渠公的帛書拋入海中道:“老商我們可有人受傷?”商壺道:“都沒受傷不過丟了些許東西都不太要緊。”伍封點頭道:“你去將大舵修好了我們好再趕路。”夢王姬見他只一陣間便鎮定如恆心知這一年多行程中生了太多事自己這位夫君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十分成熟穩重。

  商壺拿着那面當舵的金鐵大幹與一名鐵勇正想將備用的木杆插入重新立舵商壺忽然驚呼道:“什麼東西?”話音未落由海中中忽然冒出一張巨口露出白森森如利箭的長牙猛地探上木筏向商壺一口咬落商壺大喫一驚“哇呀”怪叫只因這巨口出其不意來不及縮身躲避幸好他身手敏捷將大幹向巨口上格去“咚”的一聲被一股巨力撞得倒退數步。那鐵勇順手將商壺後扯不料那東西仍然能前伸少許一口咬落那鐵勇才哼了一聲整個上半身被咬落了一半當時慘死跌入海中。

  衆人大驚伍封等人驚駭之下往筏尾的海上瞧去只見白浪翻滾處無數黑鰭形如角形之舵由四處向木筏游過來。黑壓壓一大片其甚快。

  楚月兒驚道:“鯊魚!”伍封見鯊魚奇多心如電轉知道若與楚月兒去殺鯊魚一時間可殺不完到時候木筏上的人便大有兇險心知這與先前不同先前那巨鯨只是想擺脫銅鏈的糾纏並不想傷人而鯊魚卻不同看來是存心想以人裹腹眼見海上這大片鯊魚自己這四五十人只怕夠不上羣鯊一頓飯。忙道:“快走!”

  衆勇士立刻操漿向鯊少處劃去情急之下人人奮力這木筏先前被巨鯨拖轉早已經不辨方向此刻衆人也不知道東南西北只知道海上已經起了風正好順着風向專往鯊少的海面上划動。

  楚月兒道:“先前巨鯨受了點傷或是其血腥將羣鯊引了來。再加上這鐵勇……”伍封心中大爲傷痛這鐵勇隨他萬里奔波經歷大小戰事竟慘死在鯊口不禁怒氣上涌。只見海上鯊魚越來越多黑鰭剖着白浪無數白線般隨在木筏後追來雖然衆人奮力可這木漿只有二十枝同時二十人划動其餘人的幫不上手去再加上無舵控制方向木筏行徑彎曲是以木筏怎麼也及不上鯊魚的度。

  商壺此刻將金鐵大幹用粗木杆穿紮好了做成大舵但看着木筏後面緊貼的鯊魚不敢將舵放下水去怕被鯊魚一口咬斷。圉公陽因戰馬都在筏後木欄中怕鯊魚撞斷了欄咬馬顧不得木筏搖盪急向筏尾跑過去。筏尾緊跟着的那鯊魚忽地由水中躍起來大半個身子越在木筏上張嘴向圉公陽猛咬圉公陽吃了一驚忙打了個滾躲開。便聽“轟”的一聲鯊魚雖然咬空卻將筏尾的護欄壓斷。商壺大惱哇哇大叫倒退數步右手從背上取出大叉奮力向那鯊魚射去“卟嗤”一聲叉頭直插入這鯊魚的兩眼中間深達尺餘。那鯊魚猛地拍水後翻叉尾的銅鏈套在商壺手臂上扯得商壺踉蹌踏前一步好在他力氣不小扯着銅鏈將叉拔了出來。只見一串血花翻處這鯊魚已經浮在海面上儘管還未死周圍的鯊魚立刻擁上來雪齒森森四下裏嘶咬水花、血珠四濺片刻間這鯊魚便只餘骨架往海底沉下去。

  衆人看得心驚漿手更是奮力揮漿圉公陽翻入馬圈讓戰馬躺下按伍封的法子用竹竿將馬壓住。羣鯊聞着血腥越狂暴四面向木筏圍過來便見幾個操漿的鐵勇被撞倒在筏上手上的木漿只剩下半截原來已經被鯊魚咬斷幸好人未被咬着筏上還有少許備用的木漿鐵勇立時操漿補上空位。楚月兒見勢不妙忙將自己和伍封的鐵鏈連在一起一端系在帆竿上手執一端飛身躍於水上在木筏四周飛旋筆管長矛不住下刺將兩側的鯊魚一連刺死了四五頭這才手扯鐵鏈回到筏上。羣鯊自然向死鯊圍過去這麼耽擱一會兒木筏兩邊的鯊魚便離得遠了些。

  這時木筏猛地一震筏頭撞上了一物原來已經撞上了筏前的鯊魚筏頭雖不太尖但衆人操漿力大竟將一鯊硬生生撞死。伍封見四面都有鯊魚只要有絲毫耽擱便會被困死在海中就算能撞死幾頭鯊魚畢竟劃不動木筏單看先前那頭鯊魚能將上半身躍上木筏來咬人便知道這木筏上絕不安全只要羣鯊四下裏躍身上來再加上木筏晃動這四五十人何以藏身?伍封見機甚快只是這麼一轉念頭早已經提着鐵戟站在筏頭他揮動鐵戟在筏頭撞上前面鯊魚之前便一戟刺下去也不管是否刺死揮臂將鯊魚向側旁挑過去那鯊魚碩大之極被他一挑之下飛出了六七丈遠木筏爲之一沉。當日他在魚口中伏也用此法挑動大木。眼下鯊魚雖比大木重但伍封的力氣比那時已經大了數倍是以頗爲輕鬆。那鯊魚被伍封挑起噴濺着血花落水立刻被其它鯊魚圍上去。伍封一連刺挑了五六頭鯊魚總算清除了前路將羣鯊誘到了兩旁在羣鯊圍咬死鯊之際木筏已經闖出了羣鯊的包圍。

  衆人奮力揮漿又換了一班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後面鯊魚又追了上來。伍封忿怒道:“爲何這些鯊魚陰魂不散緊盯着我們不放?”夢王姬道:“或是先前殺鯊魚時有血跡濺在筏上一時間還未被海水盡除其味。”妙公主道:“若被它們追上來我們不免再殺說不定又有血濺在筏上豈非沒完沒了?”伍封道:“我們造的竹箭正好用上。雖然竹箭射鯊不死但只要將鯊魚射傷出血其它的鯊魚便會去嘶咬或可減其追。哼它們傷了我的人非得大殺一陣爲鐵勇報仇不可。”

  除了漿手外衆人都拿出連弩搭上竹箭。這竹箭無箭鏃箭羽輕飄飄地不能及遠準頭也差不過用來射二三十步內的鯊魚還是可用。一時間竹箭如雨羣鯊中箭者甚衆每有鯊魚中箭便引得羣鯊上去嘶咬木筏飛快划走衆人停箭不射只見身後海上如同煮沸了一般羣鯊翻滾掙騰。木筏離鯊羣越來越遠遠遠看去只見身後黑壓壓一大片黑鰭蠕動間或露出森森的白牙來。

  商壺趁機裝好大舵衆人怕被鯊羣趕上奮力划動木筏。此刻海風漸強衆人順着風一口氣劃了一晝夜纔敢歇下。伍封看着昏暗的天色道:“白晝無日、夜間無星我們的木筏這麼一路划着究竟是向哪個方向?”夢王姬道:“這風可越來越大若再有風雨就大大不妙。上次我們在餘皇上還覺得難以抵受現在若再遇到那樣的大風雨這木筏可就難支持了。若是有個小島避一避便好可。”楚月兒道:“是啊那日在大龍上遇風雨之前也是這般天氣。”伍封道:“以前柔兒最懂觀天之法……”妙公主嘆道:“若是小鹿在這兒就算沒有司南也必能辨識方向。”伍封道:“我們先停下來用飯既然老天爺有意以風相送我們就順其自然不管木筏被吹到哪裏。只是海上風大浪高我們可得多作準備。”

  衆人暫將筏停下來伍封與楚月兒用鐵鏈牽着下海捕魚衆水遁者在木筏旁面守着每見海草或由於海水面上的魚便捕捉他們都是水中高手雖然海風漸漸有些急勁了也起了浪但半個多時辰仍已經弄了許多魚鱉海草。

  衆人見這風來得雖慢卻是越來越急心忖這海風颳了一晝夜漸漸急勁就像人由慢漸快地走着心知這場風蓄勢已久若再大些這木筏可就十分難以支撐。衆人心裏都在耽心不過誰也沒說出口來。

  圉公陽餵了戰馬又讓馬橫躺下來用竹竿輕輕壓住。庖丁刀這些天一直有準備每日多造一點乾糧輪換保存。只是甕中食水已經不多了衆人用飯之際庖丁刀看着天道:“有風便罷了只盼還下場雨否則我們要斷水了。”伍封舉着翡翠葫蘆晃了晃聽着裏面的聲音苦笑道:“幸虧那日上島前月兒替我灌滿了酒這些天我省着喝眼下也只剩下半葫蘆酒了看來到了萊夷自然就戒了酒。”他將酒倒了些在海中祭那鐵勇不住地嘆息甚覺傷感。

  伍封見天色由昏暗變得黑了烏雲層層疊疊感覺甚重彷彿整個天比平時壓下來了數萬尺一看就知道要下大雨。因爲無法辨別方向見風浪漸劇也知道再過幾個時辰這場風雨終要來臨。既然總是要來四周海上不見些許6地影子只好硬着頭皮靠這木筏與老天爺搏鬥了。他吩咐大家休息養好氣力精神以備風雨反正衆人忙了一晝夜也着實辛苦。衆人仍穿着衣甲將細藤纏腰將另一端系在木筏上各自倒頭睡覺。因爲上次有公斂宏細藤被扯斷所以這一次大家都十分謹慎將細藤系得格外牢實。這木筏上地上滲水躺下去不免溼衣但身上海上這也是必然之事。

  伍封想了想將商壺的大叉拿來。那叉尾的細銅鏈子長達二十丈伍封將一頭扣在筏的木柱上中間在風帆粗柱上纏了一圈再拉到筏尾扣緊在柱上心忖萬一人要前後走動正好抓着鏈子而行衆人都贊這法子甚妙。

  伍封與楚月兒也用鐵鏈繫腰這木筏寬有八丈二人的鐵鏈只有三丈長短因而不敢連在筏中間風帆柱上而是連在風帆駐與筏側正中的筏底竹木上二人一邊一個就算入海也有一丈左右的活動餘地免得筏旁再有鯊魚卻遠不能及只是一人只能照看到木筏一側。二人閉目倚着時時睜眼看看天色。風浪越來越大過了兩個多時辰海上巨浪滾滾入潮將木筏高高蕩起又拋落好在木筏十分闊大不致卸翻。人雖在筏上難以立足但坐臥護杆之旁又有細藤扎住不怕被掀落海中。木筏上的風帆雖然已經卸下來卻隨着巨風飛快飄動。這風帆正好斜靠在帆柱上如同斜壁固定好後伍封與楚月兒便坐在帆下。

  天上終於下起雨來這雨來得甚快伍封先是覺得數滴大雨珠子跌在面上等擡頭看時已經變成傾盆大雨。衆人分兩班坐在筏尾和筏頭頂上有舊帆布遮蓋只感到細細的水絲滲入。伍封和楚月兒卻坐在筏中間風帆底下只能遮擋一邊的雨是以片刻間二人已經渾身溼透但他們並不敢挪動因爲就算到了夢王姬處早晚也要被滲入的雨水澆溼。

  衆人在餘皇上也曾見過海上這狂風大雨、潑天巨浪那時已覺得驚天動地令人心寒。此刻這風浪絕不小於前一次可他們只有這簡陋的木筏棲身縱算是百人操漿也無用唯有靜觀其變捱過去福禍安危全憑天意。

  昏天黑地之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便聽“嗤”的一聲長響頂上遮蓋的帆布被巨風硬生生撕裂開來衆人都覺得心驚這帆布是海上大舟所用格外結實竟會被風吹撕裂開可見這天風之巨。也可能因爲這帆布舊了又有了些細裂縫纔會如此。不過帆布四角扎得十分緊湊帆布不能飄飛只是四下裂開轉眼間已經成了四五片在雨中飄着“嗶駁”劇響。其實在帆布裂開之前衆人早已經渾身溼透了是以並不十分要緊。不過暴雨擊打在臉面上難以睜眼讓人頗覺得難受。

  伍封和楚月兒雖然自持藝高對此情形也是束手無策。若只是他們二人便不在乎風雨海上風浪激盪但深海之底多半是平靜的只要盡力潛到海底去便感覺不到海面上的狂風巨浪。可其他人卻沒有這種本事二人自是沒可能拋下衆人到海底藏身。

  猛可地一個巨浪將木筏拋起來便聽一迭聲響木漿斷了數根衆人緊抓着護欄心忖這浪非同小可才這一轉念間前浪未歇下一個巨浪又至木筏一側被掀起來斜立在海面上衆人往木筏另一側滑過去幸好有細藤系在木筏上否則大部分人必定撞斷護欄跌入海中衆女不禁驚呼。伍封見勢不妙還未來得久說話忽地又一個巨浪襲來挾着前兩浪之威三浪積疊起了六七丈高排山倒海般壓過來便聽轟然巨響衆人滿頭滿臉被海水猛澆就像有數十人各執水盆向同一人頭上潑下來一樣。木筏本就斜立又被巨浪疾掀劇震之下竟然直立起來因爲木筏表面有人馬輜重巨浪雖緩了下來木筏去緩緩翻了下去。只聽筏上衆人大呼失聲戰馬也悲鳴不絕。

  伍封和楚月兒仗着身手高明抓着木筏中間的帆柱倒沒有手足無措但筏上其他人都捆紮在筏上若等到木筏底覆朝天衆人必被壓在筏下如不能儘快掙脫必然被淹死在筏底。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有人能掙脫細藤但面對連綿不絕的如此滔天巨浪就算是精擅水性的水遁者只怕也難以倖免。

  伍封心中驚駭莫名情急之下急忙展身躍起在空中奮力向木筏掀起的一側邊上猛力推下去。他和楚月兒的用力法子與人不同就算是身在空中、水裏也能與天地自然相合運勁力與腳踏實地無異是以身在空中仍能全力推筏。他的力氣奇大此刻又是全力而只聽他大喝一聲竟然硬生生地將木筏掀起的一側推得覆過去再用力下壓“轟”的一聲木筏回落水面上濺得海水四射。

  雖然天色陰沉但伍封仍能看到海面上數丈高的大浪滾滾而來心知不妙若再有前番的三迭巨浪木筏早晚又會被掀翻。此刻他不假思索躍入海中雙手抓住木筏邊上的粗木奮力與巨浪相抗。

  可這木筏被急風所吹動在海中並不是直行是以巨浪也並非由一側而來。楚月兒知道情勢緊急也學伍封的樣兒躍到另一側海中靠人力到抵擋風浪免得筏覆人亡。筏上的人爲避水寒都將衣甲穿在身上伍封和楚月兒身上雖有衣甲但絲毫不影響在水中的行動。

  伍封只要見巨浪由己側襲來便逆着浪勢將木筏往下扣壓以此來維持木筏平行於海上雖然他神力驚人但這大自然之威委實可怖每一下都抵得上舉那雍鼎時的力氣過不多時便覺得手臂痠軟。

  伍封暗覺奇怪楚月兒的力氣只及他三成但她在另一側也是同樣的風浪連自己也覺得十分喫力爲什麼她仍能控制住這木筏?這海上滿是風嘯浪鳴就算是大聲疾呼聲音也傳不出丈外伍封也不好問楚月兒能否堅持。正這麼想時便覺一縷細細的力道由木筏傳到手上這力道細而凝注除了自己的楚月兒的旋力外其它力道絕不會如此。伍封先前也曾感受到這奇異的力道但一心與風浪搏鬥未曾在意此刻心裏一動:“月兒這旋力十分細微並非想以此力來平衡筏子而是想告訴我什麼。她力氣比我小卻能穩定木筏莫非現了什麼特別的法子?”

  他與楚月兒各扶木筏一邊自能細細體察木筏之動向每一巨浪由己方襲來這木筏便趕在浪頭擊到前向楚月兒那一方移過去。這種移法並非浪之所爲而似是有人將筏輕輕拖過去避開浪頭一樣。若巨浪由楚月兒那邊推過來這木筏又會提前往己方推移過來。如此便避過了巨浪之銳使這木筏頗爲平穩。

  伍封正尋思着忽然身後一個大浪翻卷掀壓而至他一下子沒留意忘了下壓而是順手推動木筏恰好這時楚月兒也用力輕拉這木筏倏地前移浪頭迫過身後水面上翻楚月兒那方又將木筏輕推過來就這麼一拉一推之間木筏便在浪頭表面上一起一沉輕鬆避開了巨浪之銳。

  伍封恍然大悟。原來楚月兒所用的法子與自己絕然不同自己是靠蠻力與巨浪硬頂巨浪捲來時木筏上掀自己便奮力下壓木筏下沉自己又用力去擡是逆浪頭而行。楚月兒所用的法子剛好相反全部是順勢而爲只要趕在浪頭之前浪由身後而來則順勢前推由身前而來則順勢前拉避過浪頭同樣可使木筏平穩。

  伍封既明此理也學楚月兒的法子順浪勢而爲。大凡巨浪來時浪前必有潛流伍封借潛流之力順勢施爲再加上楚月兒在另一旁用力方向相同便覺得費力甚小同時身形遊動也用這法子自覺如此一來身法水性都有長進心忖:“怪不楚月兒力氣比我小卻能輕鬆控制木筏。”又想:“老子之學全在於‘道法自然’一切自然而行便可無恙月兒比我更明此道!”

  他們二人精血氣力合於天地自然之道水性又佳此刻伍封與楚月兒配合起來把握浪頭順逆再加上都是神力驚人只要略用些力氣便足以控制住木筏。雖然罡風急勁、海浪狂暴木筏卻被伍封和楚月兒穩穩扶持住只是略有起伏。

  伍封見這法子甚爲有效暗暗高興忽然心頭微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這句話是讓人法自然乃能成道。又說‘上善若水’水是極弱也是極剛狂暴時驚天地地沉靜時默然侵滲。若能將力道如巨浪、斂如死水豈非更勝過我伍家的運力劍訣?”忽明此理心中大喜細心在海浪中揣磨、體察這種變化多端而又無堅不摧的自然之力。

  這海上巨浪來去之勢凌厲尤其是數浪相迭聲威更是驚人。伍封與楚月兒都明白這順其自然的方法是以並不覺得難爲只覺得木筏急飄移也不知道是何方向。伍封在海浪中終日研究融於水之力大有所成反覺得一天到晚泡在水中其樂無窮。

  這場風雨甚猛大風一連颳了四日木筏在風雨中不知道飄了多少裏衆人在筏上輕易不敢亂動在這風雨中無可避靠自然不可能生火造飯全靠一點乾糧支持。這乾糧最多隻供人兩日之用但大風颳了四天木筏在巨浪中起伏難以立足全靠握着連着木筏頭尾的飛叉銅鏈才能勉力而行不過銅鏈較細每次只敢走動一二人。水遁者本在木筏靠邊處筏旁大甕早接滿了雨水水遁者全靠中間這條細鏈才能送水給人馬飲用行動十分不易。

  伍封與楚月兒在筏旁水中好在旁邊便是接水的大甕二人就這麼飲些水春雨四女不懼風雨給二人送些乾糧食用她們見伍封和楚月兒二人要使力是以盡力滿足他們二人好在伍封二人食量甚小也吃不了多少。兩日的乾糧支持了四日衆人只好苦忍着飢餓。

  海上風雨變幻無常到第五日時風勢減弱雖然仍下大雨但海上浪卻小了晚間風雨都停了。伍封和楚月兒鬆脫了木筏靠夜明珠之助在水中捉了許多大魚上來楚月兒還撿了許多海貝回到筏上休息。天上仍是黑沉沉的不能見物好在伍封和楚月兒的兩顆夜明珠十分明亮夢王姬見頭頂上的帆布被撕成了數條一端仍紮在柱上嘆了口氣只好讓商壺將帳篷拿了一頂來帶人用帆布條尾打結繫上在筏上立了帳篷。這帳篷是隨軍之物頗爲巨大筏上沒有這麼多地方只好摺疊了一半在中間設法折起來打幾個小結如同一間小屋。

  妙公女催促庖丁刀和侍女造飯其實不消她說庖丁刀早已經準備妥當他這人十分細心木筏出時他便藏了不少乾柴在大甕中封好甕口此刻終能用上。他怕引起火燭在帳外堆好乾柴拿了片破甕洗淨當鑊由懷中用火刀火鐮生火。可這火刀火鐮是他每日要用的自然是隨身攜帶此刻渾身溼透火刀火鐮也被淋溼就算他想法子擦拭得幹些仍然打不作火。衆人有的也帶了火刀火鐮將自己身上的火刀火鐮拿出來可每一塊都用不上。他見渠牛兒和公斂宏爲了稻種寧死而不用爲食遂也不用稻種只以大魚爲糧。

  妙公主搖頭嘆氣道:“莫非我們只能生吃了?”楚月兒忽想起一事來道:“夫君這‘天照寶劍’的鞘子似乎比火刀火鐮還好用。雖然也溼了但與它物不同或能點着。”伍封想起那日在衛國現以寶劍擊打劍鞘能生出極大的火花可一直未用過。他拔出寶劍又解下劍鞘用劍在鞘上擊打數下果然火花四濺比火刀火鐮擊出的火星要好用得多心中大喜忙起身到了庖丁刀身邊助他生火。他擊出火花庖丁刀用削細的木枝引火終於燃起一堆火來。衆人不禁出歡呼之聲。

  庖丁刀在火上架上當鑊的半個大甕放滿了水同時剖貝制餚等水滾時衆人都飲了些熱水。庖丁刀再燒一甕等水滾時放入若干物什可事不湊巧才一會兒間天上又嘩嘩地下起大雨來片刻間被將火澆滅了。庖丁刀見勢不妙忙將諸物收到帳中。

  妙公主嘆道:“我可餓得緊了看來還是隻能生喫。”庖丁刀笑道:“小人早有防備生喫也未必不好。”他將甕鑊內已經弄出的滿甕東西放在一邊衆人見裏面粘粘糊糊的不知是何東西無不納悶。庖丁刀又帶着侍女將魚解開切成薄片都粘上那糊糊用小甕片盛着交給伍封等人。

  伍封看着這些魚片皺眉道:“就這麼喫麼?”庖丁道笑道:“就這麼喫。”伍封心忖這玩意兒是生的怎麼能喫?正躊躇時妙公主早已經忍不住一連吃了數片讚道:“咦這魚片滋味不錯真是難爲小刀怎麼調出來的。”伍封放了一片入嘴只覺鮮嫩微酸滋潤甘甜也不覺得腥讚道:“好!”夢王姬道:“我覺得這調味甚好是用什麼做的?”庖丁刀道:“小人將鮮貝剝開將貝肉切碎再配以鹽、醢、醯等便成了調味。這鹽是小人前幾天在筏上用海水曬的醢是小人在島上用肉製成醯卻是由大舟下來時帶的一壺。”

  楚月兒好奇道:“你怎麼想着要帶醯?”庖丁刀道:“這醯除了能煮餚、制酸葅還有一個極大的好處。大凡這人跑得辛苦了或是胃口不好用少許醯便妥當。小人向來都隨身帶有此物。”楚月兒點頭道:“醯是酸物酸屬木入肝五味本可爲藥石之參考。”

  庖丁刀將魚片分給大家食用衆人都覺滋味甚佳。這幾日都餓着今日總算喫得甚飽。伍封和楚月兒趁風未起又下海捉了許多魚庖丁刀將魚切片與糊糊混在一起換一個乾淨大甕封口藏好以作乾糧。他怕煙燻了伍封和各位夫人不敢在帳內生火。伍封笑道:“這時候還哪能理會這麼多?如不生火烤乾衣服只怕人人都會感染風寒。”

  庖丁刀遂在帳內生火道:“若起風時筏子跌蕩非得先滅火不可否則必會燒着了筏子。”這時圉公陽餵飽了馬過來伍封問道:“小陽我們的馬兒怎麼樣?”圉公陽嘆了口氣道:“還算無恙幸好備足了草料這些畜牲身子比人可壯健只是常讓他們躺着有些委屈。”

  過不多久海上又起了風衆人忙滅了火。等風漸漸大時伍封與楚月兒只好再下水去護筏如此風止風息木筏也不知道飄往何處。木漿大多斷了衆人也不再理會方向都知道在這大風浪之下唯有坐等保全性命已是十分艱難還哪能奢想回齊國的事?

  筏上衆人雖然有帳篷風布遮蓋但筏底是滲水的是以大多時候都是渾身溼透只要風雨小時便生火烤衣人人都是說不出的狼狽。衆位夫人有裘服避寒其餘人也有狼皮厚裘可冬天甚寒過些日子筏上的侍女不少染了風寒這風寒有些傳染除了伍封和楚月兒便只有夢王姬安然無恙想是因她練過“坐忘”之訣。其它人大都練過玄菟靈巫氏一門的養顏增力祕術可仍然擋不住風寒。楚月兒只好趁風雨小時上筏替人針刺醫治好在她醫術甚高隨身除了帶金針之外夏陽還帶了不少她配好的藥丸藥散勉強能夠應付。

  因爲有這帳篷就好像在筏上立了大帆順風甚快衆人在筏上渾渾沌沌飄行不知南北。這一場風雨比前些時那場更劇不過伍封等人已經知道了應對之法反沒有以前那麼狼狽。他與楚月兒在水中與風浪抗衡十餘日早已經熟知海浪之性水性增進之連他們自己也難以相信。到後來時只須一手扶筏另一手還能執鐵戟和長矛順手挑些海草和被風浪掀出的大魚扔上木筏。這日伍封正扶筏時楚月兒忽又傳力過來伍封心忖她定是有話要說可惜此刻正是風浪緊急時滔聲震天無法說話。

  就這麼又飄了十多天計算日子也已經立春過了新年。此時已經是公元前474年伍封一生由小到大從未如此狼狽地過一個新年。

  入春之後風雨漸弱這日終於風斂雨霽只見海上風和日麗四下看去海面平整如鏡在日光中映出五彩六色來。

  伍封與楚月兒上了木筏圉公陽放脫戰馬庖丁刀準備飯食衆女烤曬衣物不提。夢王姬看着日頭方向面色蒼白嘆道:“這次可不大妙原來我們眼下是往東而行離齊國越來越遠不知道到了何地。”楚月兒道:“月兒卻一直暗記行徑。雖然路上曾改風向不過大致還是往東。只可惜我們經過了兩處大6地卻被風浪逼迫無法靠近。”伍封知道她的眼力遠勝自己一迭聲讓人修葺木漿準備轉向。

  夢王姬道:“夫君這數十天我們這運氣可不好在海上遇到了風浪若不是你和月兒了得我們早已經盡數葬身魚腹了。眼下衆人都辛苦了是否在附近找個礁石先上去休整休整?”伍封向衆人看去只見一個個委頓不堪這些遁者鐵勇都是體能極佳之輩竟然也是如此連商壺也疲憊不堪。再看渠牛兒、公斂宏和那些侍女時更是一個個面無人色。伍封心生憐意點頭道:“也好。月兒我們設法……”話未說完楚月兒指着前方道:“夫君前面有好大片6地。”

  衆人目力不如她盡力看去卻只見茫茫一片大海。過了片刻伍封笑道:“果然是有6地月兒沒有看錯快划過去。”衆人大喜操着剩下的十餘柄漿盡力按伍封所指的方向將木筏划過去。過了一個多時辰人們都見到前面天邊一條黑線漸漸顯露出來微有起伏顯是一片極廣的6地。筏上人忍不住大聲歡呼立時精神百倍向前急劃。可這海上看6地看起來不太遠若真要划過去可就慢了一直到了半夜也未能劃到衆人心中不免焦燥。

  伍封和楚月兒能夠夜視站在筏頭看時見那6地只在十餘里外此時海中漸漸有不少大小礁石或高或低有大有小。伍封忽見6地上隱隱有火光暗吃一驚道:“月兒……”這時楚月兒恰好也道:“夫君……”二人對視一笑伍封道:“6上有火光只怕是有人。我們這麼闖上去是否算侵入了別人的地頭?”夢王姬與妙公主等女走來筏頭妙公主道:“這地方是否是朝鮮國呢?靈舅舅在這裏當國師我們只要打着他老人家的名頭便可無妨。”夢王姬搖頭道:“決計不是朝鮮朝鮮哪有這麼遠?萬一6上的人對我們懷有敵意那就糟糕了。”楚月兒道:“是啊我們的勇士眼下可打不了仗。”

  伍封想了想見附近有一的大礁石足以容得下上百人道:“我們乾脆將木筏系在石上人馬先上這礁石上休息一晚等養好精神明日我和月兒先到6上去瞧瞧如果平安無恙我們再到6上去。”夢王姬點頭道:“這樣謹慎些最好。”

  伍封吩咐下去商壺將筏上銅鏈系在礁石上人馬都上了礁燒火造飯休息不提。晚間只聽見海水拍打着礁石眼見就要到6地衆人心中反而隱隱有些不安不知道踏上這未知的6地將會遇到些什麼。雖然衆人大都是經歷過多次戰陣兇殺可這一路上所遇不如意的事委實太多是以對前面的行程多了一種莫明的警惕。

  衆人一直在海上飄流了一個多月終於腳踏實地睡了整晚頓覺精神爽利。雖然這礁石上少有平整的地方但在衆人眼中卻勝過木筏百倍。

  次日一早伍封和楚月兒先到海中覓了幾頭大魚又捉了無數蝦上礁衆人飽食一頓便覺疲累盡去都急於上那6地。

  伍封道:“這片6地遠在海外不知有何異物未打聽明白切不可輕易上去。你們在礁上休息我和月兒上岸去瞧瞧若無風險我們便上去。”他們二人施展御風之術並肩向6上飛過去。他們一路頻遇風險是以不得不小心此刻穿上衣甲腰間掛劍手提鐵戟和長矛一黑一白相映好在身懷奇術雖然身有重物也絲毫不影響飛行。

  伍封一飛之間竟覺自己的飛行度忽地快了許多心中大奇道:“月兒我忽然覺得快了許多是何道理?”楚月兒道:“我也覺得快了不少。以前施展此技還要借風力控制方向眼下只要心念所動便能任意變化。咦我們莫非在不經意間竟然到了完完全全合於天地之境?”伍封恍然道:“我們與海浪抗衡數十日這海浪也屬天地自然我們不知不覺已經練到了真正的‘合’的境界。以前我們合於力卻借於勢眼下力勢皆合已經與天地自然渾成一體由御風之技精進至真正的行天之術了。”二人想明此處心中大喜。楚月兒笑道:“以夫君今日之那支離益是比不上了。”伍封點頭道:“不過比你還是慢了少許。”楚月兒道:“這是天賦使然強求不得就像月兒無論怎麼練法總是隻及你的力量三成一樣。”

  二人新臻妙境心中喜悅一路盤旋迴轉翩然如神這十餘里地轉眼間輕鬆飛到。一路下看卻不見絲毫人煙。這海邊都是礁石並無海灘礁石林立約有方一里許的地方礁石之後便是一片七八里的空地生滿了草空地四周便是低矮的林子。看遠處海邊時似乎也有沙灘之類。往內6深處看去遠遠地見大片稀稀落落的樹林之後是一片羣山山巒起伏看起來不太高都呈渾圓之狀蒼翠鬱蘢。伍封怕夢王姬等人久候耽心不敢去得太遠見身下所過之地並無人跡心忖若將木筏停靠礁石這七八里的空地足以立帳棲身至於遠處再慢慢探查不遲。

  二人轉身飛回飄落到了衆人駐足的礁石上伍封道:“這6地甚大近處並無人跡上去無妨。”衆人大喜急收拾行裝上了木筏盡力向6上劃去不一會兒到了岸邊的礁石旁商壺將銅鏈系在礁石上圉公陽用金鐵大幹搭上橋板衆人在礁林中覓一條類似小徑的路窄路收拾東西蜿蜒上岸戰馬也牽上岸去直到那一片有七八里地的空地在靠海不遠處安定下來。

  渠牛兒將周元王所賜的龍伯大旗先插好了衆人將三個帳篷在旗後一排兒立起來庖丁刀帶侍女準備飯餚圉公陽帶幾個人將戰馬牽到地上喫草。伍封聽着遠遠的海浪聲沉吟片刻讓商壺將木筏兩旁的大甕都拆下來以免海浪推動木筏撞在礁石上將大甕撞碎了。在這荒無人煙之地這些大甕都是寶貝。那些青銅圓盾也都解下來以備其用。

  伍封帶着衆位夫人在周圍看着只見草地蒼鬱生着不知名的小花嫣紅紫綠春風輕拂送來陣陣花香。遠看林外天際那一片山巒耳聽海邊細微清晰的海浪都覺心曠神怡。

  夢王姬低頭看着腳邊的一道四五尺深的小渠見這這小渠形如溝壑內中乾涸由北面林中一直延伸而來在平地上蜿蜒而入海。夢王姬道:“這或是一條小渠只是幹了若能引水而來這塊地方便是塊福地。”妙公主道:“是啊我們這塊地方可沒有水。”楚月兒道:“或者這以前就是水渠只是水乾了便只剩這條幹溝。”伍封道:“要不我們順着走上去瞧瞧?”衆人在海上飄流數十日悶之極矣今日腳踏實地能四處走走正是高興的事都笑着答應。

  才走出幾步圉公陽上來道:“龍伯、夫人是否要騎馬走走?”楚月兒笑道:“才幾步路何必用馬?”圉公陽道:“這戰馬在筏上困得久了非得讓它足跑一跑不可否則也不會暢快。”伍封知道這戰馬每日都要外出溜溜否則就易養壞了再不能奔馳點頭道:“也好藉此機會溜一溜戰馬也行。”

  圉公陽等人牽馬上來繫上肚帶鞍轡衆人飛身上馬沿着這乾涸的小渠催馬往林邊而去。戰馬也是久困此刻足急奔搖擺着頸上長鬃彷彿也高興之極。不過是五六裏的路片刻便到了林邊。這林邊先是竹林竹林過去纔是樹木甚是幽暗。

  看那小渠是由林中而來在林邊盡被淤泥、碎石、枯枝、樹根堵塞妙公主道:“怪不得渠中沒水原來是被堵住了。”正說話時她的紅龍往前走幾步前腳忽地陷了下去幾乎將妙公主掀下馬來。妙公主驚道:“咦!這馬兒怎麼……”便要拍馬伍封忙道:“公主別動前面這地古怪。”跳下馬來先將妙公主由馬背上抱下來再輕輕託着紅馬的腹下將馬轉了個頭放在實地上。

  衆人看時原來這林中是大片溼地全是爛泥也不知道是多大的一片。夢王姬道:“這種地叫沼澤最是兇險不過人馬如果踩上去便會漸漸下沉被埋沒越掙扎越往裏沉。”妙公主道:“可人踩上去哪有不掙扎求生的?總不能眼看着沒頂吧?”夢王姬道:“越動沉得越快所以說它十分兇險。”

  伍封道:“吳國也有這麼一處沼澤叫越來沼裏面有片6地叫固丘。就不知道這周圍沼澤內有沒有實地踩腳處?否則我們怎好往它處去?”楚月兒道:“我與風兒去找找看。”她帶着秋風騎馬沿林邊上跑過去伍封等人卻低頭看着這沼澤妙公主道:“我們若將這些淤泥石木挖開是否會有水流出來?”伍封點頭道:“這沼澤正因有水纔是爛泥之地。它地勢又高我們若挖開淤泥必會有水。只是這水質未必好也不會多另外水流之時淤泥必然也會緩緩流下來。過兩三日這渠口上定然又被堵住。”

  夢王姬沉吟道:“我倒有個主意。水若小的話我們將這口子挖闊十餘倍水流量便大了十餘倍。另外用木竹加上葉草編成高高的厚柵既能濾水又能擋住淤泥。至於水質的好壞便不好辦了食水唯有用大甕盛放放一晚不用讓雜物沉澱。”伍封笑道:“這主意不錯我們流落此地這食水一日不可缺少先得解決此事。”

  他讓冬雪回營帳去將商壺叫來讓他帶幾個人造柵挖泥。此地竹木甚多伍封先揮着鐵戟伐了幾顆樹他的勁力驚人甕口般粗細的樹木隨手一戟便輕鬆斬倒一棵。妙公主忍不住好笑道:“夫君這鐵戟向來是在千軍萬馬中擒殺敵將之用眼下卻拿來伐樹正是大材小用。”

  一會兒後商壺帶了幾個鐵勇趕了來夢王姬頗善營畫伍封卻不擅民政是以由得夢王姬安排。夢王姬前前後後看了一陣考慮妥當後讓商壺等人量好地方伐了數棵粗樹和一些長竹斬成數斷編一道竹木高柵。

  正忙着楚月兒和秋風趕過來楚月兒手上拿着個陶缶道:“夫君這6上是有人的。”衆人又驚又喜伍封忙問:“是些什麼人?”秋風搖頭道:“我們沒瞧見人不過瞧見有人的白骨在林中是以知道有人。”楚月兒道:“在最北處有條六七尺的小徑中間斷了兩處月兒躍身過去看過沿小徑一路行出四五里便可出了林子。那邊可是大片的綠地山巒又有一條十餘丈闊的河水由山中流出來正好灌入沼澤之中。”伍封喜道:“林外可看見有人?”楚月兒搖頭道:“暫沒瞧見不過找了個陶缶。”

  伍封接過陶缶瞧瞧見甚是粗糙。秋風不住搖頭道:“這陶缶甚差想是用黏土製成坯子再用火燒製而成。黏土不耐高溫燒製時所用溫度必不甚高因此陶含顆粒有些滲水這麼裝一缶水放兩天必然沒有了比我們家中的須惠陶器可差得多。”伍封想起秋風甚是勤奮不僅學鑄藝也還學過陶製笑道:“我們這些人中風兒對此道算是行家了。”秋風笑道:“風兒只是知道一點好在公斂宏是專學制陶一路上我從他那兒又學了些。”妙公主問道:“這缶上粗粗的紋是刻出來的麼?”秋風道:“不是刻的依風兒之見這必然是用黏土製成坯後再用草繩在土上壓出來的形狀這種繩紋甚是難看不過總比沒有任何紋飾好。”

  伍封苦笑道:“我們家中的須惠陶器我可不懂又是怎麼做的呢?”秋風道:“須惠陶器用的是陶土用的溫度極高。是以陶質堅硬敲一敲能出金屬之聲最好的是我們的須惠陶器因用高溫燒製顆粒盡化融在一起盛水逾年也不滲漏一滴。須惠陶器行銷列國可是貨真價實的。”夢王姬點頭道:“這麼說來一是用質不同二是與溫度有關纔會使我們的陶器與衆不同我們王宮中的陶器也都是須惠陶器哩!鑄鐵是否要更高的溫度?”秋風點頭道:“鑄鐵溫度更高些。”妙公主道:“聽起來這道理很簡單爲何其它國的陶器不用這法子呢?”秋風笑道:“這就是孃親的祕法。常人也知道用陶土製陶也知道用大窯猛火燒製可是他們的溫度總不如我們的窯內高是以仍有顆粒易滲水。”伍封奇道:“爲何我們的窯溫要高些?不都是燒柴麼?”秋風道:“都是燒柴窯也差不多不過我們的窯火點起來便會封住口別人的卻不會。”妙公主好奇道:“別人也何不會封口?”秋風道:“別人封了窯口火便會熄我們封了窯口火便會更大。”夢王姬忍不住問道:“鑄鐵要更大的火莫非也要燒窯封口?”秋風道:“鍊鐵自然也要燒窯不過封窯口也不夠其溫度還得用特製的橐龠纔行。”妙公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這真是弄不懂。”其實除了秋風之外誰也弄不懂這燒窯的活兒。

  伍封接過那陶缶看了一陣道:“不過我們至少弄懂了一點這6上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說不好這6上也有天子、諸侯、士卒我們這片地方未必是無主之地若有人來糾纏只怕要起些爭執。”夢王姬道:“我們這片地方雖然不錯但既無水道又有沼澤包圍別人未必願意安居。不過這說明了一件事這6地上的人不太多否則怎會有地方空置下來?”妙公主道:“我們暫居數日便走就算有人也無所謂。”

  伍封嘆了口氣搖頭道:“只怕我們一時還走不了。當日在朋來島上時我不知道海上的兇險想扎筏回去結果兇險重重險些累你們喪生海上雖然一路上總算無恙卻被風浪越送越遠到了這地方來似乎還不如朋來島。況且此地離齊國只怕有萬里之遙要用木筏飄回去豈非太過莽撞了?”夢王姬點頭道:“是啊除非我們能造出一艘餘皇大舟來否則決計不能想着回去的事兒。”妙公主臉上變色道:“這麼說來我們豈非要長留此地?”

  伍封皺眉道:“這卻未必。我這一路上已經想過雪兒手上還有一隻信鴿本來早該放回去告訴孃親提防展如和田恆但轉念一想孃親對田恆是早有提防的我們的信鴿傳回去孃親必然會帶家勇與田恆兵戎相見要奪回大舟來救人。田氏勢大我不在齊國我們的人可鬥他不過徒自送命。”妙公主默然點頭伍封道:“前幾天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才知道展如不殺我們只是奪舟而回肯定還有其他用意。”

  妙公主問道:“他還有啥用意?”伍封道:“你不是說過孃親將旋波移居島上麼?”妙公主道:“是啊。”伍封又問:“展如的府第在哪裏?”妙公主道:“自然是在主城。”伍封道:“你說小戰和絃兒回了萊夷孃親會不會讓他們夫妻分居?又將弦兒接到島上去?”妙公主愕然道:“不會吧。除了波兒之外孃親並沒有將其他人接上島去問表哥的妻子東屠嬌早想上島孃親卻暫未接她上去。”伍封點頭道:“這就是了以孃親的睿智自然不會無端端讓人夫妻分居。我猜孃親早對展如有所懷疑只是不敢確定再加上我又不在齊國也不好對展如處置是以將波兒留在身邊以爲人質萬一展如有何異動便要投鼠忌器。”夢王姬沒有見過慶夫人不知道其精明機智點頭道:“此言也有些道理。”伍封道:“其實有一點我是早有疑惑的。在我手下的家臣中若論爲將之久、將才之具當以展如爲。我讓展如回萊夷信中早說了讓他當水軍統領但不知爲何孃親和外父公冶先生只用他爲水軍之副想是展如在萊夷所做所爲引起了孃親的疑心不敢盡予大權。”

  夢王姬道:“如此說來展如將我們逐於朋來島上又將大舟奪回去其實是想以大舟將旋波換回去?他不向我們和田爺等人下殺手便是想留下退路不至於釀成生死大仇?”伍封點頭道:“必是如此。孃親想接我們回去必要大舟何況孃親也不喜歡用別人的妻子來要脅人是以展如以舟換人自然是十拿九穩。”夢王姬道:“夫君的意思是想孃親得回大舟之後自然會來接我們回齊國?”伍封道:“我們只餘一隻信鴿不能不慎而用之。我和月兒一路暗記路徑雖然未必很準但多少可讓孃親知道大致方位如今畫好方位將信鴿放回去大舟按圖索驥早晚必能找到不過時間可說不上來短則半年長則數年、數十年誰也說不準。”

  妙公主點頭道:“說不定這是天意天子賜夫君龍伯之爵將海外之地盡賜給你此地便是海外之地未必不能立國。”伍封苦笑道:“我倒沒想那麼多隻想着我們數十人的生計。”夢王姬道:“公主說得不錯或者這真是天意。譬如牛兒和小宏竟將稻種帶了來只要我們將水渠通了大可以種稻爲糧水遁者捉些魚蝦我們再煮海爲鹽生存也不太難。”妙公主嘆了口氣道:“夫君與月兒既可飛行又不怕水大可以憑絕技先回齊國再派舟來接我們。”伍封瞪眼道:“我怎能拋下你們不管呢?這6上不知道有些什麼人獸不可不防。何況這萬里之遙我和月兒只怕要費時不少說不定那時候大舟已經趕來了。”妙公主吐了吐舌頭沒敢再說。

  這時商壺等人已經編好木柵立在淤泥之中兩邊用粗木立好欄子然後挖開淤泥將渠口擴大。本來這些事十分易做但衆人手上並無耒鋤只好用夷矛竹杆是以做起活兒來也不太順手。好不容易將渠口挖好了果見黑水由泥中汩汩滲出透過木柵流到渠中越來越多。

  妙公主皺眉道:“這樣的水怎能飲用?”夢王姬道:“雖是污水但總好過沒有或者多流一會人便是清水。”果然不出其所料黑水滲了一會兒後便是清水汩汩流出。楚月兒蹲在渠邊看了好一會兒道:“這水可以飲用不過十分奇怪水中有藥香似是天仙藤、馬勃一類天仙藤可疏氣活血馬勃可清肺解熱都對人無害。”夢王姬道:“這沼澤之中不知道沉了多少藤木有藥香也不足爲怪。這渠口可放些小圓石可以沉澱水質。”

  商壺便帶人在附近找小石子伍封道:“水既然有了月兒你帶我到林中小徑外瞧瞧看看能否碰到人。”二人騎上馬背由楚月兒帶着往小徑處走去才走出一百多步便聽背後衆人齊聲大喊極爲驚恐。雖然他們常歷兇險衆女每每也有驚呼之聲但絕不如此刻的聲音中帶着如許恐怖。

  伍封與楚月兒聞聲吃了一驚回頭看時遠遠見商壺身上被纏繞着極粗壯一物竟是一條人粗的大蟒正層層疊疊將商壺緊緊繞着長尾一大半拖在地上口中紅信吐出兩尺餘長幸好商壺正伸出一手抵在大蟒頸上那大蟒一時落不下口去。

  伍封和楚月兒嚇得臉上變色不料這麼一轉眼間不知從哪兒跑出條大蟒來二人雖然離了百餘步也可見大蟒正緩緩收緊以商壺之力自然是敵不過。伍封心忖再過片刻商壺只怕渾身筋骨都被大蟒攪斷了急催馬趕上去從馬鞍上將大鐵戟握在手中。

  這時妙公主等人都拔出佩劍往大蟒身上招呼可這大蟒的厚皮甚是堅韌衆人的刀劍居然只斬進去寸許。這大蟒負痛纏得更緊。伍封和楚月兒心中大急眼看只有數十步可等到趕過去商壺只怕已經被大蟒纏死了。

  夢王姬繞到大蟒尾處拔出腰間的天叢雲鐵劍向大蟒尾上紮下去居然一劍插入了尺餘深。那大蟒負痛長尾急掃夢王姬不諳武技不知閃避眼見要被蛇尾掃中便聽衣玦聲響楚月兒飛身過來一手攬住夢王姬腰上躍到丈外。楚月兒這行天之技與伍封一樣也不能帶人是以一手攬着夢王姬便不能飛行只能低低地躍起不過這麼一躍蛇尾便掃了個空便聽“轟”的一聲地上被蛇尾擊出了一道尺餘深的大坑。

  大凡這蛇纏住了人若是要硬生生拉開殊爲不易最好的法子便如夢王姬一樣刺激蛇尾蛇尾一痛身子便會鬆脫。商壺本已經透不過氣忽覺蛇身上鬆了大喝一聲握着蛇頸的雙手向外甩去同時縮身沉肩由大蟒的纏繞中脫身出來遠遠躍到一邊跌坐在地。

  大蟒在地上打了個結忽地展身倏地向沼澤中游去度奇快看起身長足有七八丈尾上拖着夢王姬的“天叢雲”鐵劍閃閃亮。伍封此刻也趕到心忖自己一衆人在此安身附近卻有這麼條大蟒連商壺也幾乎被蟒吞食若它時時出來自己這一行人大有兇險。他心如電轉由馬背上飛身而起向大蟒追過去眼下大蟒已入澤中鐵戟不夠長順手從革囊中取出鐵鏈向蛇頭上砸過去。他的身手遠勝於其他人出手奇快這大蟒怎躲得過便聽“卟”的一聲悶想鐵鏈擊在大蟒頸上七寸。

  所謂打蛇打七寸伍封這一鏈眼界極準這鏈上的力道也非同小可就算是頑石只怕也能一鏈擊裂可這大蟒委實怪異骨肉堅實蛇皮極爲堅韌只是略有破損這鐵鏈在淤泥中打了幾個圈纏在大蟒頸上。大蟒負痛猛地向前一竄拖着伍封急飛入澤中。

  伍封道:“月兒你去守着王姬她們萬一這大蟒不僅一條便糟糕了。”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人已經被拖於林中深處。他怕大蟒沉入澤底奮力將鐵鏈上拉這大蟒雖然力氣大得驚人終是敵不過伍封的神力被鐵鏈拉得將蛇頭揚起老高長長的身子在泥中穿行如電。伍封另一手提着鐵戟幾番要下手刺下去可這沼澤上全是樹木儘管樹木稀稀疏疏的但蛇太快拖得伍封在空中急閃一不小心便要撞在樹上只好展動身形在空中閃避。

  這一人一蛇就這麼僵持着在沼澤中伍封只覺兩旁的樹木在眼前急閃而過偶有機會將鐵戟伸下去刺蟒但那大蟒身上本就滑膩膩的又沾着淤泥戟尖到時大蟒略動一動便刺了個空只是劃破了少許蛇皮。

  其實這大蟒受傷多處先前被衆人七手八腳在身上斬出了許多口子後來被夢王姬一劍刺入尾部要害此刻又被伍封在身上劃破了多處血流了不少不過在淤能中被淤泥封住了傷口尚不致命。除了夢王姬那一劍外最厲害的是伍封在它七寸上砸的那一鐵鏈。此刻這大蟒漸漸有些力弱想沉往澤底又被伍封扯住想起來攻擊又夠不着只是在泥沼中不住地翻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沼澤的邊上伍封瞥見前面實地飛身躍到實地上手上用力將大蟒往地上甩過去。須知這大蟒在泥沼中竄遊如電入了實地便沒那麼快捷容易對付。

  這大蟒敵不過伍封的神力伸縮之間已經被扯上了實地。但這蟒反應甚快一見伍封站在地上立時盤曲延伸向伍封身上纏過來。伍封一腳踩着大蟒的身子可它這身子太長踩住中間兩頭仍然纏上來。不過說也奇怪大蟒一貼近伍封的身子立時又彈了開去彷彿伍封身上有何異物讓它害怕一般。伍封心知這是因爲吐納已入“龍蟄”神境之故他和楚月兒練到“蛇隱”境地時蛇蟲鼠蟻便會退避這“龍蟄”神境自然更是了得。

  不過這大蟒被伍封的鐵鏈鎖住七寸掙脫不得甚是難過略避了避急擺長尾向伍封猛掃。大蟒雖然力大無窮畢竟比不上格擊高手這一尾掃來伍封怎會放在眼中只是退開兩步避開順手將鐵戟柄往地上插下去。他只是這麼隨手插戟卻深達二尺再將鐵鏈纏在鐵戟上閃身退開。

  大蟒畢竟蠢笨長尾立即時向鐵戟杆纏上去團團簇簇裹在戟上同時將頭卻伸過來吐着長長的紅信向伍封張嘴急咬。伍封本擬拔劍殺蛇卻不料大蟒度奇快蛇頭一閃而至伍封不願意退開再避雙手如電早已經抓住大蟒的上下齶蛇信由臉面掠過。伍封大喝一聲雙手猛分便聽“噗嗤”一聲竟將這大蟒的嘴硬生生撕開直及頸上七寸。若非頸上有鐵鏈相纏只怕還要撕裂更多。

  大蟒奇痛難忍纏在鐵戟上的身子下拖着的那條長尾伸得直了往地上拍掃。伍封按下蛇頭用腳踩住拔出“天照”寶劍由蟒頭兩眼之間刺下去將大蟒釘在地上。

  蛇血流了滿地腥臭之極伍封低頭看着這大蟒心想:“其實這大蟒襲人無非是爲了裹腹正如虎食羊、鷹吞魚純屬生存本能所至怎如田恆恩將仇報、處心積慮地害人?”腦中忽想:“是否將這大蟒放走?”可他這麼想時大蟒的長尾在地上拍擊之力越來越弱過了一會兒盤繞着鐵戟的身子鬆脫下來已經軟綿綿地死在地上。

  伍封將劍拔出來在地上插入又拔起反覆數次將劍上的蛇血擦乾淨。又拔出鐵戟只覺有些滑膩膩甚不就手也在地上擦乾淨。見夢王姬那口天叢雲劍仍插在蟒尾上也拔了出來拿在手中。心忖這大蟒的皮甚薄卻堅韌避水若用來製成水靠比身上的雪鹿皮水靠只怕要好得多。

  他順眼四下看看忽然吃了一驚原來周圍向他跪倒着許多人一個個頭俯在地面上不敢仰視大概是見他神勇殺蛇驚住了。

  只見這些人衣着簡陋頭披散男人都是些粗麻布之類裹着身子在身前打結當衣。女人身上的衣服是一件大麻布筒子貫在身上露出頭腳和手臂。不分男女身旁放着削成尖頭的木杖和魚叉魚叉的叉頭甚小不是銅鐵所制而是獸骨魚刺造成。也有背弓箭的弓是用山藤、竹杆或木枝彎就形如半月相當簡陋箭矢用革囊裹着只見到用雉毛做成的箭羽箭桿大多是竹製。

  伍封見他們這樣子似乎是不甚開化之族心忖:“原來這6上的人就是這樣子!”問道:“各位是此地的主人麼?”這些人中有一個老年婦人擡頭說話嘰嘰哇哇地說了好長一通伍封心裏吃了一驚雖然他聽不大懂但這婦人的言語中有不少言詞竟是夢王姬教過他們的扶桑語。平日他們以扶桑語打趣伍封不知不覺也學會了不少心道:“莫非此地便是扶桑?”便用扶桑語問道:“你們扶桑人?”旋又失笑想起夢王姬曾經說過典籍上有載說是極東的海上有國名阜落。後來有些人由海上飄流到燕國不能回去燕君以爲有趣將這些人獻給天子天子又賜給夢王姬夢王姬因此學會他們的言語心忖他們可能是阜落人也有可能不是便爲他們所來之地起名爲“扶桑”。這名字既是夢王姬起的此時自己問他們是否“扶桑”人豈非十分可笑?

  這些人甚不開化個頭也較小連銅鐵之器也沒有幾曾見過像伍封這樣高大的人他的寶劍、鐵戟、鐵鏈都是這些人見所未見之利器更兼他的鐵盔鐵甲着墨光燦亮攝人。這些人剛剛見伍封隻身殺上大蟒均以爲神是以敬仰拜伏。此刻忽聽伍封用他們的言語說話無不又驚又喜都擡頭看着他。

  那老婦愕然道:“扶桑?”又面露喜色不住點頭道:“扶桑扶桑我們是扶桑人。”伍封問他們是否扶桑人他們卻以爲神人爲他們起名爲扶桑。老婦又指着大蟒道:“八俁、八俁!”又看着伍封的劍滿眼驚異之色伍封笑道:“這劍名叫天照是口寶劍區區大蛇在劍下自然算不了什麼。那一口劍叫天叢雲劍。”老婦大驚與衆扶桑人一起歡呼道:“天照!天叢雲!”又全部拜伏。

  伍封此刻看出來原來這些扶桑人是以這老婦爲心道:“原來你們稱這條蛇爲八俁。”想了想又問道:“你們、住在哪裏?”老婦指着遠處道:“在那裏、在那裏。”伍封順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見那邊離海不遠處似乎有幾大片小屋之類的東西只是比較低矮。其實他們所駐之地離伍封等人並不遠只是伍封等人這片地方由沼澤包圍住又有樹林遮住視線是以不知道有這許多近鄰。

  伍封想與他們多說幾句可是自己這扶桑話說得甚差又不習慣又怕衆位夫人等得久了着急指着林中道:“我們在這裏面下次派人、與你們說話我先走了。”他不知道沼澤中那條通出來的路在何處只好用鐵鏈繫着大蟒飛身而起由樹林上空飄身過去。他這行天之術不能帶太多重物是以只是離地三丈將大蟒拖在泥沼中一路往海邊而去。這些扶桑人見他飛行往來更是震駭驚喜伏地再拜。

  伍封沒多時便到了先前挖渠處。夢王姬等人正等着他見他先前被大蟒拖入林中此刻卻拖着大蟒回來雖然衆人早料他能殺這大蟒但仍是十分欣喜。伍封躍身下來將天叢雲劍還給夢王姬說起先前在林外遇到扶桑人的事。

  夢王姬訝然道:“原來這裏就是扶桑!”妙公主喜道:“這可好了我們一路上正好學了些扶桑話想不到竟然能用得着。”伍封笑道:“是啊只可惜我這扶桑話沒學幾句無法深談還得王姬親自出馬與扶桑人詳細談談。”妙公主又道:“你將這死蛇拿回來幹什麼?”伍封道:“我看這蟒皮十分避水拿來做水靠是最好不過。”夢王姬點頭道:“這蟒皮肯定勝過雪鹿皮你和月兒常要入水捕捉魚蝦正該做兩身更好些的水靠。”妙公主道:“先前這大蛇由澤中出來本是向我們而來結果不知爲何轉向了老商。”楚月兒笑道:“王姬和公主身上有支離益的龜盾此物能避蛇想是連這大蛇也怕。”

  一路說話一路將大蟒拖回帳前。衆人用過飯後伍封讓庖丁刀將蟒皮剝下來硝制蟒肉雖粗不過庖丁刀將肉好處割下來準備如狼肉般風曬乾制脯楚月兒讓將蛇膽拿出來和水分給大家喝下去可解水土不服。伍封想了想讓商壺帶人將木筏拆了取回銅鏈重新裝上龍爪各人拿着備用。

  夢王姬將衆鐵勇遁者侍女叫上來告訴他們展如會拿大舟交換其妻子之事道:“大舟早晚會將我們接回去只不過時間可說不上來或者要數月數年。天子封夫君爲龍伯此處正是海外佳地若覓到無人處我們便自闢爲世外之國正好避免中土各國的紛爭各位一路辛苦說不定還得勞累些等我們這龍伯之國新立各位都是開國之功臣。自今日開始你們每日隨我學兩個時辰扶桑語平時相互交談不許再用齊語如此才能儘快學會。”她口才便結娓娓說了許久衆人本來都有些沮喪此刻知道早晚可以回去顧慮頓消尤其是“開國功臣”幾個字讓他們十分興奮。他們身在扶桑因中原列國紛爭不大好稱呼只好馬馬虎虎用“中土”二字來代替。

  夢王姬與衆士卒說話時伍封與楚月兒在帳中盤算海上一路飄來的方位商議許久在地上畫了幅圖出來。夢王姬隨身之物中除了帛水也有筆墨研臺伍封找塊薄帛拿筆將圖畫在帛上他怕來人誤上了其它的6地還特地畫了兩片6地在前因不知其形只是大致畫出告訴來人往第三塊6地上來尋覓又簡單寫了一路經過讓冬雪將最後那隻信鴿拿來小心將帛圖封在鴿腿銅管中站到帳外將信鴿放了出去。只見那信鴿翅盤旋向西而飛片刻間便消失在天際。

  他見夢王姬正與衆士卒說話鐵勇和遁者一個個歡喜雀躍暗暗苦笑心忖眼下跑到這麼個地方離齊國遠隔萬里人人心中都有些沮喪想不到夢王姬三言兩語竟然將衆人激勵得鬥志旺盛。他帶着楚月兒和妙公主去看那渠只見渠水十分清澈心中甚喜。

  伍封看了許久酒興大摸了摸腰間的翡翠葫蘆裏面雖然還剩了大半葫蘆美酒卻不捨得飲嘆道:“食水有了只可惜沒什麼酒。公主你能否釀些酒?”妙公主點頭道:“我制好的酒麴隨身帶了些再製些也可以。不過要釀酒的話我們得有黍纔行。”伍封道:“扶桑人或者有黍我們大可以買些來。月兒你知道那林中小徑在何處一陣間我們帶些人在斷徑處用樹木架橋也好方便外出。”

  三人回帳後叫上六七個人由楚月兒帶着到那小徑斬了些大樹橫在斷徑上兩邊打上欄子再鋪上樹枝架成橋。這斷徑共有兩處一處只有一丈多闊一處有兩丈多闊都架上了橋這便可以出到林外。伍封道:“我們這地方由沼澤圍住如果6上有敵人他們不從海上進攻便只能由小徑而來明天用木造幾個拒馬平時放在徑上。下次造一個大轆轤將這橋弄成吊橋平時絞起來足以阻住敵人。”

  楚月兒看着林中的沼澤道:“夫君殺了一條大蟒不知道林中是否還有?這大蟒甚是可怕連老商也敵不過再有一兩條的話當真麻煩。”伍封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要不公主帶勇士回帳我們去瞧瞧。”妙公主帶了士卒回去伍封和楚月兒各拿了條長竹展身在林上低飛細看沼澤還不時地用長竹在泥地中撥一撥尋覓了近兩個時辰他們尋得十分仔細偶爾還翻些白骨出來卻沒有再現蛇跡看來這沼澤中的確再無大蟒蛇。

  二人棄下長竹飛回帳幕處只見帳外許多扶桑人正坐在地上與妙公主說話地上堆滿了魚、獐、羊、黍、粟、麥、稗、豆之類的東西。伍封心道:“這些扶桑人來得甚快我們才架好木橋不久他們便趕了來。”二人落在帳前扶桑人眼露敬意又向伍封和楚月兒叩下去。

  伍封笑道:“既然來了這許多朋友怎不讓他們入帳坐坐?”妙公主笑道:“他們都說我們是神人不敢入帳王姬已經請了魚婆婆進帳說話我來陪他們。”正說話時夢王姬與一個老婦由帳中出來伍封見這羣扶桑人正是在林外見過的那班人這老婦便是其領忙用扶桑語向她問好。那老婦剛剛由帳內走出時正好瞥見伍封和楚月兒由天上落下來心忖這真是神人見伍封向她問好又驚又喜拜倒在地衆扶桑人也拜伏下去。

  衆人心忖這些扶桑人真是禮事多多楚月兒上前將老婦扶起身來夢王姬指着地上的東西道:“魚婆婆來探望我們還帶了許多禮物來。”伍封心忖她們民風未開化這日子未必很好皺眉道:“我們怎好意思要她們的東西?”夢王姬點頭道:“是啊我送了她們兩個大甕魚婆婆執意不肯要說是神品太過貴重只願意要一個。”伍封點了點頭知道扶桑人的陶藝甚低這須惠陶器在她們眼中自然是神奇無比。他又讓庖丁刀割了幾大塊蟒肉交給這魚婆婆魚婆婆大喜接過。夢王姬想了想讓庖丁刀將蟒肉盡數拿來交給魚婆婆又與魚婆婆說了許久的話。妙公主見有黍順便隨讓庖丁刀準備了幾個大甕一陣間便煮黍釀酒。

  伍封帶着衆位夫人將魚婆婆一衆送到林中小徑這纔回來夢王姬便向他說起這些扶桑人事情。她的扶桑言語說得最好先前與老婦談了好一陣知道了詳情。

  原來這一片扶桑之地甚大扶桑人並無文字又不懂里程面積算法故而不知道總共有多少裏地。他們按日程來計算路徑只知道由此向北行四五日便是海由此向南二日也是海往東有大片6地被山勢分隔。夢王姬怕衆人聽不明白故按一日百里來算以裏來計數故而南北之間多是六七百里。伍封等人所落腳之地名叫荷戈山一帶山勢相連名叫紀伊山若按日程換算這紀伊山綿延約五百里。

  扶桑之地的扶桑人有不少每族以女子血緣聯繫而居集稱爲部落。附近這一帶往東入山、往北去不到百里路程由老婦這一部落生活她們以魚爲圖騰稱爲魚部落不計戶數共一萬五千多人以捕漁爲生稍事農耕種些麥粟。部落中並無官員酋長以女性爲尊不論身份只論長幼這老婦名爲八十建人稱魚婆婆是部落中最尊長的人。

  在魚部落附近有三個大部落紀仰山之北一百五十里路程有一個大湖湖北面便是熊部落之地多是平地善養殖以農耕紡織爲生現有約兩萬人與魚部落有親緣關係十分友好時時互換食物族中之長叫長髓彥人稱熊婆婆。南面是飛鳥部落在紀伊山之南一直到南面海上這一大片地方不過大多是丘陵山地。飛鳥部落共三萬多人最能種豆善製陶也能以麻布織衣。眼下由兄師木和弟師木這二人爲長人稱爲飛鳥和飛鷹。

  伍封問道:“北面有大湖?”夢王姬點了點頭道:“由此往東北上去兩百里有一個大湖只怕有方五六十里呈細長之形。可惜這湖南之地紀伊大魔佔駐了。”伍封愕然道:“什麼紀伊大魔?”

  夢王姬道:“魚婆婆說此地有兩害:八俁大蛇、紀伊大魔。大蛇只有一條在沼澤中生活久了有時還到地上去常有人被它吞食眼下已經被夫君殺了還剩下紀伊大魔。我先前將領蟒肉交給魚婆婆請她派人分送周圍部落之人也算是代我們先與鄰居攀點交情日後見面也好說話。”妙公主好奇道:“這紀伊大魔又是什麼東西?”夢王姬道:“其實是個強盜。先前我說這附近還有三個部落只說了兩個還有一個部落就是天魔部落。”伍封點頭道:“那大魔想必就是天魔部落的領了?”夢王姬搖頭道:“本來沒有天魔部落紀伊山中有許多鬆散的血緣集體總共有四萬多人居於整個紀伊山中互有爭奪。十餘年前忽然來了個大魔隻身一人制服了山中數十集體糾合成一個大部被人稱爲天魔部落。大魔不僅雄霸紀伊山還將熊部落趕到了大湖之北盡佔了紀伊之北、大湖之南的肥沃之地夢夢按魚婆婆所說的腳程來算紀伊山中當有方一百多裏之地而紀伊之北、大湖之南有方四百多裏總共方八百里以上之地。大魔在四萬部衆之中精選了一千二百人爲士卒與中土許多國相似農忙時事農耕相時爲士卒。每年收穫之際周圍的部落便要向他進貢一半收成否則大魔便移兵相攻。”

  伍封道:“這麼說來大魔只是個強盜頭子而已。”夢王姬點頭道:“正是。不過聽說這人很有才幹他能整合出一個最大的部落又將其轉化爲中土邑地般的結構部民盡爲臣妾使部民受統一指揮是以紀律嚴明人心集結扶桑人視之爲魔。他遂自稱大魔在山中建了座大魔城又指使部衆在附近墾田、養殖、狩獵又燒製陶器平日帶士卒四處遊蕩。扶桑生產力低下人不敷用各部衆都是農夫、獵手、漁人沒有專門的部落士卒況曲各部落行羣議之制雖有領卻不能像中土各國的諸候官吏般馭使人力是以各部十分鬆散。正因如此大魔這一千士卒便能夠縱橫扶桑。”伍封沉吟道:“扶桑人視之爲大魔想來這人頗擅武技。”夢王姬道:“扶桑人不懂武技只知道大魔用金屬兵器殺人不眨眼而且神出鬼沒往往突然之間出現在人的面前。”

  妙公主興致勃勃地道:“當年夫君在萊夷平盜胡勝、許長蛇、葉小蟲兒、徐乘都被夫君剿滅好不好再展神威將這紀伊大魔滅了?”伍封苦笑道:“今日不比當年那時我們手上有士卒眼下只有這區區五十餘人怎與大魔的一千士卒去鬥?何況我們由中原到這海外雖然不得已但我仍想着找個安靜之地自由自在與你們在一起生活。沒的遠到萬里之外仍要打打殺殺令人心煩。”楚月兒點頭道:“是啊我們對扶桑人生地不熟又沒個幫手總共五十餘人只要傷了一個損失就不小了。可我們怎能眼看着大魔爲惡而不去制止?”妙公主道:“我們不去打他說不好哪天他會找上門來。”

  伍封沉吟良久嘆了口氣道:“公主和月兒言之有理。我們在這兒恐怕還有好些時候要呆着此地東去便是紀伊山離大魔不遠。終有一日那大魔也會帶士卒跑來騷擾與其被動迎戰不如主動出擊。不能力敵大可以智取。”楚月兒道:“其實我們雖然只有五十餘人不過都有良馬、長矛、連弩、革甲、鐵製刀劍鐵勇和遁者能以一敵衆。夫君又擅用兵未必不能取勝。”夢王姬緩緩道:“我早猜夫君是想一戰的是以曾問過魚婆婆大魔的事情。魚婆婆見夫君殺死大蛇早當了夫君是神人怎麼解釋她也不信正想請我們剿滅大魔還願意與熊部落聯繫派人相助。”伍封問道:“王姬也以爲我們應該一戰?”

  夢王姬道:“我想的是另一件事。我們流落扶桑必是天意想來夫君這龍伯國就在此處。可這沼澤之中數裏之地只可暫時安身。周圍地方又有各部落安居我們想要立國若不向大魔下手便只有趕走魚部落或飛鳥部落。況且就算趕走了扶桑人我們沒有部衆僅有這五十餘人大多是勇士能幹什麼?那大魔在紀伊山中有城又有良地我們若能斬殺此人收其部衆勢力便大了足以在扶桑安身立足另造家園。”伍封點頭道:“王姬想得深遠便這麼着。今日天晚明天我們用過了飯就去拜訪魚婆婆向她打聽山中路徑和大魔所居之地。這大魔是何人物我先得去探探看不能隨便攻殺。”夢王姬道:“大魔總喜歡用黑巾覆面無人能見到他的真面目而且神出鬼沒頗難尋找可要小心他會暗算。他手下還有九鬼、七條兩大高手九鬼及其士卒着赤衣人稱赤鬼;七條與手下着黑衣人稱黑鬼。這二人被扶桑人稱爲無敵將軍想必也是厲害人物。”

  用飯之際伍封向衆勇士簡單說了說道:“我們逐惡魔而得其人和地正合仁義之道。單看魚部落的衣着、器具便知道扶桑人沒有良兵也未必善戰山中的天魔部落無甚可懼。我們人數雖少但衣甲兵器在中原也算是最爲精良對付這些扶桑人想必不難。我們既要以少勝多當多用箭矢。箭矢不足可先以竹木製成。明天我與王姬到扶桑人處拜訪你們便在這裏制箭以備戰事之用。”衆勇士想起扶桑人手上的木杖、骨叉均想若論戰鬥力扶桑人怎麼也比不上自己他們都是久歷戰陣的勇士是以毫無畏懼。

  次日早上伍封帶着夢王姬、商壺和十個鐵勇備了些魚和貝當禮物到林外拜訪魚部落。由於手下人少便將楚月兒和春夏秋冬四女留在帳中以備不測。伍封等人騎馬沿小徑出了林往北而上只走出數裏之地便見到一大片疏疏落落的小屋屋較矮小都是草木蓋成其中不少只露出幾根木柱似是被大風吹走了屋頂看這情形此處便如中原鄉野一個小村落只是簡陋得多。這小屋建法與中原人不同是在地上挖一個一二尺深的土坑可供五六人安居中間立幾根木柱由頂到壁都用乾草樹枝鋪成怪不得不能抵受風雨。

  村中扶桑人見到伍封和夢王姬等人歡聲雷動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兒迎了出來魚婆婆跌跌撞撞急趕了來伏倒在地。夢王姬下馬道:“魚婆婆請起。”伸手將她扶起來道:“我們今天來是有事情相商。”魚婆婆喜道:“大神是爲大魔而來麼?”夢王姬暗暗佩服這魚婆婆十分精明立時猜知他們的來意遂道:“我們的確是爲了大魔而來。”伍封雖然聽得懂扶桑語卻說不大流利此刻只好硬着頭皮說幾句。

  魚婆婆將伍封和夢王姬請進一間木屋因爲木屋甚小商壺和鐵勇便等在外面。這木屋十分簡陋壁上掛着些鹿骨、牛角作爲裝飾煮食用的陶缶、陶碗等放在一角。魚婆婆道:“前些天一場大風將我們的居室大多損壞這兩天正忙着修葺。”伍封心忖她說的必是指將自己吹來扶桑的這場風問道:“扶桑常有大風麼?”魚婆婆道:“時時都有每百日之內必有一場有時吹到6上有時只在海中。”伍封點了點頭。夢王姬問起大魔的駐地魚婆婆拿一根樹枝在地上詳細畫着伊勢諸山的地形和大魔城的方位伍封暗暗記憶問道:“大魔手下的人都用什麼兵器?”魚婆婆道:“與我們的相似都是木杖、弓矢只是大魔所用的兵器不同堅利薄刃平日也也見不着往往能殺人於無形。”其實扶桑人說話未必有這麼文雅但伍封等人按自己中土言語的理解頭腦中自然是將其語意轉成這麼斯文的話了。

  伍封記下了地形起身道:“王姬我便去大魔城瞧瞧先察明路徑以定破魔之策。”夢王姬愕然道:“此刻就去?”伍封道:“這事宜早不宜遲等到大魔知道有我們這一支人馬在附近說不定先找上門來反而被動。何況今日我還不想對付他若能與他談談讓他日後不要搔繞四鄰也省得兵戎相見這叫以和爲貴。”夢王姬道:“也好是否讓老商陪你去?”伍封搖頭道:“老商是你的護衛不宜走開況且這山中之地十分難行若用腳力只怕要大半日我還是用行天之術趕去快捷。”夢王姬道:“夫君自去我還要問問扶桑人的農耕、漁獵和養殖之技瞭解這地方的天氣水旱。”伍封道:“打仗自然是我的事這民政之事我可不懂便要你多多費心了。”

  他出到室外叮囑了商壺和鐵勇幾句後飛身而起冉冉向東飛去其之快還勝過奔馬。衆扶桑人見他飛來飛去彷彿比鳥還快捷靈動駭然之下無不深信這人是天降大神。

  伍封按魚婆婆指點的路徑一路往東飛過去。低頭只見羣山綿延都不算太高山林十分茂密有的山多石有的山多土石山一般陡峭險峻土山大多渾圓平緩夾雜在一起使這紀伊山顯得與衆不同。到了午間時分遠遠便見到前面有一山地勢甚奇三面是如被斬削而下的的斜石壁另一面卻平緩而下飛近些時便看見平緩的一面山腰上建着一座小城。他自上往下看見小城之前是個方十餘里的盆地平整高闊水道縱橫四周是山北面有個山口而大魔城所在的大魔山便在盆地之南。只要守住山口外敵難以侵入何況山上還有着城真不知道大魔是如何找到這絕佳之地的。

  伍封怕被人仰頭看見打草驚蛇不敢看得太久在山頂松林中悄悄落身下來先前他在空中見到有一條小徑由城中通到山頂遂向小徑方向緩緩走過去。眼下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林中生着各種花草鳥語花香十分幽靜不見任何兇殺之氣。伍封讚歎着此林的自然之美。小心地由花間趟過去不敢擡足過高免得踩壞了花草。

  緩步出了這片林子猛見眼前是一片十分平整的石地約有十二三丈長闊這塊平地似乎是經過人有意修整纔會如此平整不過四面四尺餘高的石壁卻是天然生成如同扶壁就算是俯在壁上下看也不怕會不小心跌落山去。壁外生着許多大樹由四側延伸到頭頂遮擋陽光。最奇怪的是中間有個一丈見方的涼亭這涼亭由五四石柱支撐這五根石柱並不平滑上小下大高低相若也是天生而成幾大塊柱狀巨石只是難得人有心利用這五根柱子在柱上搭着竹頂成爲一個別致的涼亭。涼亭中有一塊圓石形如龜背上面渾圓平滑似乎可以放席就坐。

  伍封四下看着只覺這山頂有自然造化之怪又有人爲搭造之奇二者結合起來使這天然之地形成一個別致而實用的休憩之地。他不禁對這紀伊大魔暗生佩服之意心忖這人的心思必然細密仔細又多巧思決計不是粗魯落俗的力士之流。只是這人修平山頂、又在山腰築城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力。

  他到了石壁旁見在石壁有兩尺餘厚形如石牆稱奇之餘俯在石壁上低頭往山腰下那座大魔城看去。山頂離山腰不過百餘步之遙如此居高下視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連城中的人也能看得清晰。只見這城因爲山上地方大小的侷限只有方二里大小三面是平滑陡立的山壁一面修了一道城牆圍成一座小城只容得下四五千人。城裏面有不少小竹林還有許多木室佈局似乎如中原的結構相似。看到此處忽然心裏一動尋思:“扶桑人也懂築城?看魚婆婆她們的木室連房子也不大會建以他們的開化程度怎能築出如此堅固實用的城?”細看那城牆似乎有丈餘高、丈餘厚都是土牆想來也是如中原築城的法子先用兩塊木板用繩相連夾立於地上再填土反覆壓實這麼一層出疊上去才能造成高厚逾丈的結實城牆來。因這城三面倚着山上石壁只有向北一方是平緩之地是以只修一道城牆便夠了北面有兩條路徑通上來修了兩座城門。除了城門有士卒防守之外眼下城牆上還有士卒來回走動。

  伍封正看着忽聽有歌聲由附近傳來暗吃一驚細細察覺那歌聲來自於小徑旁邊的竹林。這歌聲是女子所唱與中原不同婉轉而嬌嗲頗帶誘惑之意。伍封對扶桑語不甚熟悉只覺得這歌聲非常好聽但聽不懂其中的意思心忖必是城中的人走了上來忙閃身躲入林中。

  歌聲越來越近過了一會兒便見一女子唱着歌由小徑上緩緩走上來。這女子大約二十六七歲許容顏甚美雖然不及楚月兒的美色但其嬌媚之處比得上妙公主比春夏秋冬四女還要多兩分姿色因而也算得是少見的美女。這女子穿着一身紅衣腰繫金帶一路拂花而上偶見路邊草叢中的蝴蝶還蹲下去看一看。

  這女子到了山頂上到了那涼亭中坐在形如龜背的圓石之上。中原此時尚無椅坐時是在地上鋪上草筵革席屈膝而坐。因此伍封從未見過這女子的坐法見她對此地十分熟悉又十分大方自然是常常來此。這涼亭構建不易必定是大魔自用的這女子卻大大方方地坐下來看來的確是城中人無疑說不好還是大魔心愛的姬妾之類。

  伍封藏在林中大松樹後離這女子只有五六丈之遙正好與那女子對着面是以暫不敢露頭。忽然心中一動尋思:“是了這女子身上的衣飾頗似晉人。扶桑女子都是縫成筒狀露出頭腳和雙臂且是麻制怎有此女寬袍大袖的絹製衣服?”他見慣了中原人的衣飾每日與衆夫人侍女在一起是以見了扶桑女子反而訝異。此女穿的是中原人衣服伍封見了反而不以爲怪一時未反應過來此刻想來這扶桑之地能見有其他人穿中原衣服正是怪之又怪的事。

  伍封正這麼想着便聽這女子幽幽地長嘆一聲輕輕用手抿了抿鬢起愣來。伍封眼力甚好偷偷這麼瞧過去只見這女子秀眉微微蹙似乎心事重重。伍封見她這模樣便想起西施來西施心疾作便是這樣子尋思眼下越人圍吳大半年了不知道是否城破心忖亂軍之中西施嬌怯怯一人只怕難以倖存不禁心中一痛。他心思不屬腳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樹枝出輕微的聲響。

  這女子猛地擡起頭來往林中看過來道:“是誰?”伍封見泄露了行藏只好走了出來拱手苦笑尋思這扶桑話的得罪致歉之語該怎麼說。這女子看着伍封臉上露出訝然之色忽然用中原言語問道:“公子是中土人?”伍封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女子竟會中土言語莫非她真是中土人?又想:“原來他們也稱我們中原各國爲中土。”點頭道:“在下正是中土人在海上遇了風浪流落到此。”這女子臉露喜色問道:“聽公子這口音似乎是齊人。”伍封道:“在下正是齊人。先前在這山頂見姑娘上來怕驚嚇了姑娘遂藏在一旁並非有意偷窺。未知姑娘怎麼稱呼?”這女子怔了怔緩緩道:“我叫小華。”伍封道:“原來是小華姑娘你是晉人麼?”小華搖頭道:“我不是晉人但該是越人或吳人其實我是越人還是吳人連自己也弄不清楚。”伍封愕然道:“這又是何緣故?”

  小華微笑道:“按理說我是越人可吳王闔閭伐越我們被擄到吳國。我在吳國出生是以又算是吳人。不過從小又在代國長大是以說是代人也未嘗不可。”伍封大有同感道:“在下也與小華姑娘相仿父輩在楚國又在吳國出生卻是在齊國長大是以說是楚人、吳人似乎也在理。”小華點頭道:“如今中土列國紛爭有如此經歷的恐怕不只我們二人。”

  伍封嘆了口氣問道:“姑娘可知道代國已經被晉國趙氏滅了?”小華大喫一驚問道:“什麼?”伍封簡單說了趙無恤滅代的事小華臉色微變道:“想不到堂堂代國竟會在一月之內被人滅了。那代王支離益枉稱了劍中聖人!”伍封道:“支離益數年前已經將王位傳給了任公子代國被滅之時任公子纔是代王。”小華不住地搖頭:“支離益畢竟是代國前王他可是不辭其責。是了朱平漫雖然死了代國還有董梧、柳下跖等名將又幹什麼去了?”

  伍封苦笑道:“姑娘來這扶桑很久了吧?”小華道:“你稱這兒爲扶桑?”伍封道:“在下不知道該叫什麼總得有個名兒吧?是以乾脆以扶桑謂之。”小華道:“扶桑這名字很好聽。我十六年前由代國出來到了燕國後來借舟出海想在海上游一遊不料遇上大風孤身一人飄落到此。中土之事早已經不知道了。”

  伍封暗暗佩服自已一衆五十餘人又頗有乾糧食水一路在海上風險重重幾乎筏毀人亡這小華孤身一人必定沒有遠行的準備居然能堅持下來一直到這扶桑途中之險只怕勝過自己十倍。小華見他若有所思好奇相詢伍封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小華點頭道:“這一路上自然是艱難無比最要緊的是食水下雨時還好說無雨之時只好覓些死魚死蝦剝開來吮吸其肉中的水汁一路上全是生食魚蝦弄得現在見了魚蝦便頭痛。”伍封道:“十六年前那時會姑娘年紀幼小居然能隻身渡海委實了不起!”小華道:“誰說我年紀幼小?那時我二十一歲今年已經有三十七歲了。”伍封愕然道:“不會吧?在下看來看去姑娘無非是二十六七歲的模樣。”尋思:“你十餘年前到了這裏那時候朱平漫還活着你怎知道他死了?”不過卻沒有問。小華微笑道:“我可略識些保養之道。是了公子還沒有說董梧和柳下跖的事情哩!”

  伍封道:“柳下跖已經去了中山眼下是中山君其妻子是中山王。董梧與人比劍輸了自殺而亡這都是趙氏滅代之前的事情。”小華臉色忽變驚道:“柳下跖素有幹才我是知道的他名聲雖然不好但早晚必成大器果然如此。董梧的劍術只次於支離益怎麼還會輸在別人手裏?”她這問話也有道理董梧是支離益的徒弟若輸在支離益手上是正當不過的事自不可能自殺因此他羞愧自殺必定是敗在外人之手。

  伍封嘆了口氣道:“不瞞你說董梧是敗於在下的手裏。他找上門來在下只好與他比劍。不過在下可沒想到他會自殺。”小華大驚凝神看了伍封許久緩緩道:“怪不得公子能無聲無息到這山上來想必是身手極爲高明。是了公子這次上山是想找紀伊大魔的吧?”伍封愕然道:“這個你怎知道?”他這麼說當然是自承要找紀伊大魔。他在扶桑之地能遇到中土人大有他鄉遇故知之感心下十分喜悅是以不願意瞞這小華。

  小華道:“大魔得罪了公子麼?”伍封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我聽說大魔凌虐扶桑人橫蠻無理在下若不找他他遲早也會找上門來。我想與他談談凡事以和爲貴萬一談不好再動手也算是先禮後兵不違禮數。”小華道:“大魔有四萬多部衆還有一千多士卒公子有多少人?”伍封苦笑道:“幾十個吧。”小華大訝上上下下看着他嘆了口氣道:“公子這膽子可不小几十個人就敢打大魔的主意!”伍封心思一動道:“單靠我們自然是難些如果姑娘能夠幫我們那是最好不過。以在下看來姑娘必是大魔城中之人熟知地形……”小華笑道:“你想我帶你入城好偷偷找他?”

  伍封正是打的這個主意不料被小華一眼看穿暗暗佩服此女的聰明點頭道:“正是。不過我不是想行刺而是想見見他說話。”小華格格笑道:“公子太過老實對我這陌生人竟會直言相告公子可知道我是什麼人?”伍封道:“姑娘想必與大魔十分熟悉了。”小華道:“公子可知道大魔修這大魔城、修這山頂涼亭全是爲了討我歡喜?”伍封暗吃一驚問道:“大魔是中土人還是扶桑人?”小華道:“他自然是扶桑人。”伍封嘆道:“這大魔城和城中的屋室築建都是出自姑娘的心思吧?”小華點頭道:“那是自然扶桑人怎懂這些?”伍封尋思這小華在中土必定是有些身份在代國只怕還是大臣之女若是庶人臣隸決計不會有如許談吐更不會懂得城牆構建之學。

  忽想起一事:“支離益是代國的前王很少有人知道小華又如何得知?她對董門中人十分熟悉莫非與董門大有干係?”問道:“姑娘是大魔的妻子姬妾麼?”小華搖頭道:“這倒不是不過大魔早想娶我爲妻我卻一直沒有答應。”伍封愕然道:“看來這大魔待你甚好你爲何不答應?”小華道:“對我好我便該嫁他麼?何況我總想着回中土不想在此處嫁人可惜一拖十餘年始終不得其便。”伍封道:“莫非姑娘在中土已經有了婚配?”小華嘆了口氣並沒有回答道:“當年我飄落到扶桑全靠了大魔才能活下來是以對他心存感激。不過我助他討平天魔部落又替他築城教他農耕畜牧的民政也算對得住他了。大魔卻總是不聽我的言語總要四處搶掠威逼其他部落早晚必定生禍。既然公子要見他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不過公子須得答應帶我回中土。”

  伍封點頭道:“這是自然只是我們何時能回中土還不知道少至數月多則數年說不準。”小華眼中露出一縷忿怒、憂傷之色嘆道:“與公子在一起畢竟是中土人總比與大魔在一起好。公子入城後大魔未必會聽你的言語他身手奇高又擅異術公子未必能勝得過他。不過他慣於晝寢夜出眼下他正睡着公子要找他此刻正是良機。我帶公子入城到大魔的寢室公子先制住他再與他說話否則公子就算能進去也決計出不了城。”伍封不知道她與大魔究竟是何糾纏不清的關係不過她這建議的確是個方法。若是大大方方來萬一大魔不見他自己該怎麼辦?硬闖的話勢必會傷人豈非結下冤仇?若能成功到他身邊談得好的話便可免了手下這幾十人征戰傷損。

  二人由山頂沿小徑下來不一會兒到了這大魔城下小華帶着伍封大大方方入城城門的扶桑士卒見了伍封大爲驚訝一來是驚其健碩高大二來是看他頭戴金冠衣着華麗腰懸長劍與扶桑人衣飾大爲不同。不過他們見了小華無不躬身施禮也無人敢問伍封的來歷看來小華在城中的地位十分尊崇。

  入到城中只見這城雖小卻大有講究分爲內外兩層中間並不用牆分隔。一間弘大的議事大殿和左右的成排倉廩排開一里許兩頭抵着山壁正好將城分爲內外兩隔。這議事大殿之兩旁有兩條通道設有月門通往內城。

  外城之中屋舍建在靠城牆的邊上中間露出平整的空地空地前靠內城處還有一座大屋形如大宮是大魔的議事殿。殿旁有一個兩丈多高的土臺是城中的閱兵臺。殿前有一片甚大的閱兵場閱兵場一旁是一排土屋另一旁是馬圈圈中雖大卻並沒有多少馬。伍封城中多是木室唯有那一片土屋與它處不同問小華這土屋有何用處小華道:“這土屋牆厚盈尺用厚柵爲門是大魔用來關押人的可關五百人擠些可押千人。部落中如有人犯事獲是遠征有了俘獲便先關在土屋中。不過扶桑人直率又生性服從強者不像中土的人詭計多端是以犯事的人甚少這排土屋大魔在起初驅逐熊部落時用過眼下倒沒怎麼用它。”

  內城中卻沒有多少空地建了五排屋舍中間留出四條丈餘闊的通道由此走過去便到了一排竹林。竹林十分細密沿小徑穿過去就到了一座極大的府第前這府第頗像中土的卿大夫府第不過都是竹木架構十分精緻。府前是一片較大的空地空地四周有二十餘株參天的大樹。

  他們在內城外城也遇到不少侍女似的下人不過都向二人施禮無一人多問一句。此刻到了屋舍前面伍封問道:“這便是大魔所居之地麼?”小華小聲道:“正是。你隨我進府到了裏面你自然就知道了。”伍封心忖這裏面想必兇險重重他藝高人膽大心想這大魔再厲害也未必勝得過支離益以自己眼下的武技雖然還不及支離益但在支離益劍下也能自保。也不多問昂然隨小華進了大魔之府。小華見他對自己十分信任小聲讚道:“公子這膽量不小居然隻身一人真地敢進來。”伍封道:“既然姑娘讓在下進來在下自然是要進來的若不敢入府如何認清大魔的面目?這座城並不太大似乎只容得下數千人。是了城中不是有千餘士卒麼怎麼沒見到多少?”小華笑道:“這些士卒平日務農要用時纔是士卒眼下正值春忙之際大多在田今日城中只有三百餘士卒。”

  這座大魔之府結構也與中土相同入門是照壁然後是一塊小空地種滿花草細竹分左右二徑走前去便是大堂大堂兩側是齊排的屋室。入了大堂伍封見這大堂地方不小隨小華由旁邊廂房轉出去便見到後院。這前後院並無牆隔全靠大堂和兩側的屋室隔住後院有個空曠的小場子場的另一邊便是一排精緻的木屋與其後面的山上石壁幾乎緊貼看來這些木屋之後再無其它建築。一路入府見府中各處都有不少扶桑侍女卻不見一個男丁伍封不免有些好奇尋思:“這大魔多半是個好色之徒整座府第未見一個男人。”

  正這麼想着便見一個男子由後面屋室處出來這人身材修長約有七尺五六分高在扶桑人中算是十分高大了。他一路所見扶桑士卒都不佩劍唯此人腰中懸劍看劍柄的青黑之色竟是一口青銅劍。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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