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胡爲我作,不卿我謀

作者:全威
西施耽心道:“兄弟這可怎麼好?”伍封笑道:“姊姊放心勾踐還不想殺我。有我在手上他便大可以與齊楚相爭至不濟也可以我爲質向天子求爲侯伯。”顏不疑嘆道:“當真是什麼事也瞞不過龍伯。父王正是想以龍伯爲質向天子求爲諸侯之伯。”

  他讓人打開鐵籠條桑將西施扯了出來再扣好籠子。她對伍封十分忌憚雖然明知道他中了毒卻也不敢近到身前是以也不敢將伍封的長劍解下來。

  顏不疑命人將鐵籠放在早預備好連在一起的兩乘輜車上用十牛牽拉押着伍封沿湖邊往西南而下西施卻被安置在一乘馬車上士卒圍在馬車和鐵籠四周小心而行。

  伍封心道:“顏不疑的一隻手是我斬斷的與我仇深似海他嘴上說不會殺我難保他心裏不會這麼想。說不定他會故意安排出個岔子設法殺了我又不讓勾踐和支離益責怪。”他這麼想着漸覺力氣恢復不禁又驚又喜。

  原來他身懷吐納奇術能自行排毒當年他在靈巖山上中了毒箭過了許久纔將毒排出如今功力大進不一會兒功夫毒性便由毛孔中自行沁出了。

  他不知道這鐵籠能否被斬開而西施的馬車離他又甚遠是以沒有把握能一時間脫困並搶到鐵籠旁邊去索性裝成昏昏沉沉的樣子闔眼假睡以待時機。

  大約行走了一個多時辰便覺路徑蜿蜒到了一處所在顏不疑命停下來士卒將鐵籠搬下車伍封悄悄睜眼看時暗暗喫驚不禁佩服顏不疑這地方選得好。原來這是太湖邊上一處泥澤之地名曰越來澤方六七裏地是泥濘沼澤與扶桑那條八俁大蛇所在地相似踏足立陷只能以特製的平底福舟滑行。沼澤中間圍着地形稍高的一處乾地叫固丘伍封少年時居在吳國也知道這地方。數年前吳越大戰伍封便讓任公子領一軍在固丘埋伏專搶越人敗軍的輜重。

  伍封暗暗搖頭想不到時過數年這越來澤和固丘竟被顏不疑用來關押自己之用。自己手下就算有千軍萬馬來救也只能望澤生嘆無法逼近固丘一步。

  顏不疑等人以福舟過了越來澤又將鐵籠放在幾乘拼在一起的木舟上也滑過沼澤到了固丘之上。伍封悄悄看時只見固丘上有數排簡易的木室正看時忽然一縷寒氣由木室中沁出來凜洌之極逆風如劍伍封大喫一驚心知劍中聖人支離益必在這木室之中若非是他誰身上能帶有如此濃烈的劍氣?

  伍封急忙闔眼裝睡心如古井而不波。劍氣一掠而沒便聽顏不疑道:“師祖果然神機妙算龍伯真的到過宮中又急着去救西施以致中計被擒徒孫幸不辱命。”

  便聽一人由屋室中出來腳步極輕但每一步都如一口利劍戳在地上威勢迫人自然是劍中聖人支離益。支離益笑道:“晚間我在宮中便知道他來了雖然他用極神妙之法掩飾住行蹤但楚月兒那小丫頭卻不能盡數掩藏住。我假扮不知又悄悄與王后定計以西施爲餌正好不費氣力將他擒來。若不用這法子宮內宮外豈非被他弄個天翻地覆?”伍封心中凜然:“原來我和月兒在宮中時便已經被支離益覺了。這人不動聲色暗中卻安排詭計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這人。”

  顏不疑道:“是了一直未見到楚月兒未知去了哪裏。若被她知道了龍伯的下落說不定會來搗亂。”支離益道:“有我在此她趕來是自尋死路。何況這丫頭不比龍伯對吳境並不十分熟悉要找到這固丘來恐怕不容易。嗯龍伯是當世英雄你們不要折辱他等他醒來後好好款待只是不要放他出這鐵籠子等我們辦完了大事我再與他好好的一戰。”顏不疑吩咐士卒將伍封連人帶籠搬入一屋室之中支離益笑道:“其實只要你派人好好看守着西施一有動靜便以她爲脅龍伯就算出了鐵籠投鼠忌器也不敢胡來。”顏不疑道:“師祖說得是不過徒孫還是小心些爲妙萬一龍伯不以西施爲念強要動手要攔住他可就難了。”

  支離益和顏不疑帶着士卒出室在門口吩咐士卒小心看守便聽支離益道:“不疑你可安排妥當?”顏不疑道:“徒孫已經安排好了等我入城之時自然會有人動手。這一次父王非得……”二人說着話一路離開後面的話伍封便聽不到了。

  伍封心道:“他們想幹什麼?這二人一個是王子一個是劍中聖人、勾踐的上賓究竟有何詭計?”忽然心中一驚:“莫非他們假扮我去刺殺勾踐、好使顏不疑即位?”旋即又想:“范蠡、文種智謀過人他們如此用計怎瞞得過二人?支離益和顏不疑想是深知其中道理不會如此。”

  他想了一陣也想不出什麼來又想起楚月兒來心道:“月兒與我約在笠澤見面此刻想必等候已久她不見我出現必然焦急。”又擔心西施雖然知道她必定也關押在附近想必看守的人甚衆她不諳武技自然是無法脫身。忽又想:“顏不疑這班手下會不會見色起意欺負姊姊?”這麼思前想後驚出了一身汗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便聽腳步聲響有人走到門前來。伍封心道:“想必已經過了三四個時辰這‘溫柔香’的藥力已經過了我若再扮昏睡反易露出破綻來。”遂睜開了眼枕臂仰臥眼光不禁在鐵籠上打量。

  便聽門想處一人輕步入來嬌笑道:“龍伯這一覺好睡。”伍封側頭看了看見是條桑也笑道:“姑娘說得是在下一向忙碌很少有這麼沉睡之時。”

  條桑手上端着一個大托盤既有佳餚又有美酒梁飯香氣撲鼻伍封立覺食慾大振笑道:“妙極在下正覺肚餓。”坐起身來。條桑看了看伍封笑道:“桑兒想將食物拿到鐵籠邊上去由龍伯自取又怕龍伯突然難。這鐵籠的鐵枝間隔甚大龍伯要伸手出劍十分容易不過。”伍封不禁大笑道:“姑娘送食物給在下我若動手豈非是自己打翻飯碗肚餓?”條桑點頭道:“這也說得是。龍伯可千萬不要打桑兒的主意想擒我爲質。龍伯與老先生、王子交手多次想必知道他們二人的心意就算有桑兒爲質他們也不會在意。”

  伍封一念之間確曾有擒住條桑爲質的想法只過不這念頭轉瞬消失皆因他所想與條桑所說的相似。由東郭子華的事上看來支離益也與顏不疑一樣是心硬狠辣之輩。條桑只不過是計然這董門弟子的一個下屬只怕連董門弟子也算不上支離益和顏不疑自然不會將她放在心上。

  伍封點頭笑道:“姑娘放心在下也不慣對付女人。嘿姑娘聰明得緊事先將話說在頭裏以免自身有禍。”條桑笑吟吟地道:“龍伯一言九鼎自然不會欺騙我的弱女子。”上前將托盤放在離鐵籠一尺處飛快閃開。

  伍封伸手將食物拿入鐵籠嘆道:“姑娘也算得上弱女子?那這世上的人都是弱之極弱了。”他先拿起那一小壺酒一口飲盡讚道:“好酒!越酒比吳酒清冽些。”條桑笑道:“這可是桑兒由王后宮裏拿來的自然是好酒。”她看着伍封用飯笑道:“龍伯難道不怕桑兒在飯菜中下毒?”伍封一面用飯一面道:“在下既然已經身陷鐵籠支離益和顏不疑又何必以毒物相害?”

  條桑微笑道:“他們不會難道桑兒就不會瞞着他們下毒?龍伯毀我落鳳閣殺了計然先生和幾位姐妹就不怕桑兒報仇麼?”伍封搖頭道:“就算姑娘下毒在下也沒可奈何總不能看着美酒佳餚來忍餓吧?不過話說回來那落鳳閣又不是什麼好地方一面要以色相誘人一面又在暗中當細作那閣中的生活莫非很好麼竟值得姑娘如此念念不忘?”

  條桑怔住這問題她從未想過沉吟道:“桑兒自小跟在計然先生身邊在落鳳閣生活了六七年早已經習慣了。龍伯毀了落鳳閣桑兒還能做什麼?若非伯嚭收留桑兒只怕早已經死了。”伍封心道:“你在落鳳閣時就是伯嚭的禁臠無人敢打你的主意落鳳閣出了事原來你真的到了伯嚭府中。”嘆道:“伯嚭這人可不是什麼好物他收留你有什麼好的?定是有所圖謀了。”

  伍封問道:“既然姑娘在伯嚭府上現在卻又與顏不疑在一起看來姑娘與顏不疑很熟是熟悉似乎又另有所歸宿了。”條桑不悅道:“我與王子不疑在一起同伯嚭是不同的龍伯決不可混爲一談。”伍封心中愕然尋思這有何不同見條桑提起顏不疑時眼中光彩閃爍恍然大悟道:“莫非姑娘喜歡顏不疑?”條桑臉上一紅沒有說話。

  伍封沉吟道:“伯嚭與顏不疑以往表面上爭來鬥去實則早有所勾結眼下這一點須瞞不過人了。只是他們二人將一干吳臣都矇在鼓裏連任公子那麼精明的人也未能察覺想是交往十分隱密。是了莫非這事與落鳳閣有關?如果在下是伯嚭自然會讓姑娘在中間勾通聲息以此來掩人耳目。”條桑怔了怔她雖然沒有說話從表情上看卻是被伍封剛好說中了。

  伍封又道:“原來如此。想是姑娘因此與顏不疑接觸多了日久生情?這人俊秀飄逸身才玉立儀表不凡的確易得女子垂青。只是這顏不疑爲人寡情薄倖決不可依靠終身。”條桑怒道:“哼王子不疑是個好人他……他從不碰我並非好色之徒可見是個好人。怎會如龍伯所說?”伍封嘆道:“顏不疑與你在一起自然是規矩得很了這並非因爲他是個好人而是、而是因爲……”他怔了怔又不好將顏不疑因練了“蛻龍術”而不能人道的事說出來揭人**只好含含糊糊地道:“這其中是大有原因的。如果他曾說日後爲王要立你爲後之類那自然是騙你就算不立爲後說是接入宮中當然是有可能但姑娘千萬不可答應否則你必會後悔。”

  條桑聽他言之鑿鑿雖然未說明道理但由神情上看決非胡言亂語奇道:“爲什麼?”伍封嘆道:“這事情可不好說在下也不能在背後說人**。”條桑哼了一聲道:“你不告訴我我便去問他。”伍封吃了一驚忙道:“你千萬不要問顏不疑提也別提否則他會殺了你的。”條桑驚道:“你說什麼?”伍封苦笑道:“在下與顏不疑交往多年深知其爲人總之這事情你千萬不能問。”條桑狐疑地瞧着他許久心知伍封沒有理由騙自己想是這中間必定有重大緣故尋思日後覓個良機待顏不疑心情好時悄悄問他。

  等伍封用完了飯條桑收拾器物又用一個銅香爐點了些香立時間奇香盈屋。

  伍封苦笑道:“姑娘點的又是那什麼‘溫柔香’?”條桑格格笑道:“飯菜中當然是沒毒的可屠龍子老先生和王子不疑都不在。龍伯本事大我對這鐵籠有些不放心萬一出點變故閣下起難來無人能制只好再用上這奇香了龍伯身子健壯如牛嘻嘻桑兒便加多了三倍份量好在此香不傷身子龍伯只是多睡些而已。”

  她盯着伍封看着伍封只覺頭腦微微眩暈知道藥力作假意闔眼入睡。條桑笑了一陣點了兩根大燭插在牆上盈盈出門又吩咐門口守衛小心看守門戶漸漸遠去。

  伍封倚在鐵籠中只覺微微眩暈片刻便即無恙也不似先前初中“溫柔香”時渾身乏力心知自己雖然只是第二次嗅這迷香仗着吐納奇術身子卻已經漸漸適應這奇毒。何況自己不用口鼻呼吸鼻嗅只是用來辨別氣味是以所吸入的毒香極少。

  他坐在籠中許久並無人進來看視也不知是旁人怕了他不敢入來還是支離益與顏不疑有所吩咐不許人打攪要不就是衆人知道他中了毒昏睡毫不提防忽想:“是了我喫完飯條桑便點着毒香這些士卒都是男人怎敢入這木室?”

  伍封閒得無聊打量着這細密的鐵籠忽然忍不住一縷衝動雙手各握住一根鐵枝奮力往來邊掰開。

  鐵枝微微彎曲但這鐵籠打造得巧妙若是鐵枝彎曲必會牽動上下的鐵框是以看起來只掰動兩根鐵枝實則要將整個鐵籠牽動伍封雖然力大也不可能做得到。何況這些鐵枝編得較爲細密就算將緊鄰的兩根拉得彎了以自己健碩高大的身材卻也鑽不出去除非弄脫一兩根還差不得。但這種精鐵不僅堅硬更多了一種韌性是以要以人力拉斷是不可能的事。

  伍封試了試雖然並不成功卻毫不氣沮因爲他早知道支離益和顏不疑既然敢用這鐵籠來困自己必然知道自己對這鐵籠毫無辦法是以早就預料難以撼動只好罷了。

  就這麼在籠中困了三日除了條桑每日送幾次飯來伍封再未見到其他人支離益和顏不疑也不知道去了何處竟然也不再來。伍封終日吃了睡睡了喫無聊得緊只盼嗅了那“溫柔香”好終日沉睡偏偏這毒藥對他又再無效用是以悶到極處。

  這日晚間伍封忍不住又掰那鐵枝仍只是略略能彎曲些終是無法穿出去。伍封心裏苦笑道:“陳音老兄能將精鐵打造得如此有韌性這手藝果然了不起。”忽想起陳音的習慣每親手打造一物便刻一個“風”字以紀念其先師風胡子。他生性好動如今困在鐵籠中太過無聊反正是無事可做遂想這麼大個鐵籠不知道陳音所刻的那個“風”字在何處索性一根一根鐵枝去找以此來打時間。

  這屋室甚暗雖有兩根火把插在牆上但籠中卻難以尋覓辨認鐵枝上是否有小字伍封將夜明珠拿出來藉着瑩光每根鐵枝由上到下、由前到後細看還用手摸摸捏捏若有字時當可覓出來。

  也不知尋了多久伍封覺得眼有些累正想罷手時忽然察覺手下鐵枝的底端似有刻痕心中大喜將夜明珠湊近細看果然見到一個小小的“風”字。

  也是悶到極處伍封見到這字便恍如見到了陳音一般一陣驚喜心下打招呼道:“哈哈陳兄久違了。”放手鬆脫鐵枝時猛覺這枝鐵枝微有晃動不禁一怔。

  這鐵籠的上百根鐵枝伍封已經十分熟悉知道兩頭合得極實如融在一起無法晃動不料這一根鐵枝卻與衆不同竟然有些鬆動。伍封大喜上下兩頭看時只見這鐵枝從外表上看來仍與其他鐵枝一樣然而入手用力時竟然能夠晃動不知道是何緣故。

  正在這時便聽室外人聲嘈雜似乎是有許多人到了這固丘上來伍封記住這鐵枝的位置連忙倒頭裝睡。

  這時兩人由室外進來一人道:“雖然桑兒不知道王子這一次去幹什麼不過猜想起來應該是大功告成了吧?”另一人小聲道:“這是自然這次無翳可是大大的麻煩了。”說話的正是條桑和顏不疑。

  伍封心道:“原來顏不疑是去對付王子無翳想是爲了爭這越王太子之位。”忽又好奇:“這木室中毒香迷漫顏不疑怎麼不怕?”正這麼想時恰好條桑也格格笑道:“王子這體格真是奇怪連屠龍子老先生和龍伯都怕的毒香王子卻天生不怕。”顏不疑含含糊糊地道:“所以說我纔是天命的大王能得天地眷顧。”

  伍封心道:“既然支離益也怕這毒香顏不疑的功夫是支離益和董梧所教唯一不同的便只有他練過‘蛻龍術’練此功不能人道莫非體格也會變得如同女人才會不懼專門對付男人的毒香?”這麼想着忽想起自從初見顏不疑便覺得他說話聲尖細是以顯得格外陰森而其外表也俊朗秀美令人心折今日纔想到其中可能還有這緣故。

  條桑笑道:“正是王子纔是真正的越王無翳怎及得上王子的萬一?是了爲何……爲何王子對桑兒總是……”忽然沉聲下來伍封心中怕她要問顏不疑爲何從不碰她若真問出來顏不疑必然觸及隱痛惱羞成怒會殺了條桑以遮羞不禁大急。

  幸好條桑沒有細問下去顏不疑沉吟了良久道:“眼下……這個眼前還不適宜。前日我到幹隧去見父王途中遇到刺客好在師祖在旁殺了刺客不過我受了點傷雖不說重但也不能說輕須得將養。”他這句話說出來伍封和條桑都大喫一驚條桑驚道:“什麼?”

  伍封立時想到楚月兒心知道這世上能傷顏不疑的想來只有自己、支離益和楚月兒這刺客莫非是楚月兒?聽顏不疑說支離益殺了刺客心中大急立時便想跳起來相問。恰好聽顏不疑道:“這刺客是我派人扮的受點傷便顯得真實。”

  伍封這才放心不過這一瞬之間竟驚出了一身冷汗。

  條桑愕然道:“怎會如此?桑兒還以爲……”顏不疑似是心情奇佳竟然笑了兩聲問道:“桑兒以爲什麼?”條桑道:“那日桑兒見王子招集死士便猜想王子必有大用以爲你派他們去刺殺無翳何況有龍伯在手正好將這事推在龍伯身上……唔這不好龍伯不會殺無翳便說是龍伯手下爲了尋龍伯威逼無翳衝突下手。”

  顏不疑讚道:“桑兒能想出這樣的計謀當真了不起。我和師祖本來也是這麼謀劃不過在宮中與孩兒鹿郢說起鹿郢說不如讓死士假扮刺客來刺殺我。”條桑愕然道:“王孫爲何會出如此主意?”顏不疑笑道:“你想如果真有人行刺殺我誰的嫌疑最大?”條桑道:“自然是王子無翳了誰都知道他一向當了自己是太子自從你被大王認回他便坐立不安了。”

  顏不疑道:“正是。我從小不在越國若論與吳臣之好我自然不如無翳多矣。文種向來是無翳一黨范蠡雖然清高也聽說他不願意我當太子以爲我不如無翳仁厚。如果無翳被人殺了就算有龍伯來頂罪范蠡和文種未必會盡信至少我這嫌疑不小。父王生平最恨手足相殘、同室操戈鹿郢說我們若派死士殺了無翳就算毫無破綻卻總是讓父王和範文二人心中多了個結說不定會對我疑心。”條桑道:“王孫這話甚有道理。”顏不疑道:“是以讓死士來刺殺我正是絕妙的主意誰會料到我竟然使人來行刺自己?”

  條桑笑道:“這也說得是這些死士王子練養多年誰都不知道只須讓他們假意行刺再將他們盡數殺了滅口這便神不知鬼不覺了。”顏不疑道:“怎會是假意行刺?我讓他們真的下手因爲他們本就不知道車上是我是以真地全力以赴。我的從人中有好幾個是我疑心的不是范蠡文種的人便是父王暗遣來的唯有讓他們親眼見到刺客的兇惡纔不會疑心我這是苦肉之計。”條桑驚道:“大王竟然派了人混到王子身邊?這是爲什麼?”

  顏不疑小聲道:“父王生性多疑除了陪他對吳國爲奴的王后和范蠡二人對其他人誰也信不過。他老人家智謀如海別看他平日不大言語心中的主意還勝過范蠡和文種二人非同小可。我猜所有越臣身邊都有父王的耳目若非如此我怎會讓你參與諸多大事?因爲無論如何大王總不會在意你這對越政毫無影響的女子。”條桑驚愕良久不禁嘆了口氣。

  顏不疑道:“當然這事情要做得周全除了讓死士以爲所殺的真是敵人外還得有些安排。譬如我去幹隧假裝是臨時起意又故意些了條不常行的路徑我對王后說起時便只有無翳在側是以知道我的路徑日程的便只有我、王后和無翳三人。另外我和師祖殺那些死士故意放走了一人入林中卻由藏在林中的鹿郢殺了將屍藏好卻將預先準備好的一具屍體放在附近換上刺客的衣服。”

  條桑不解道:“爲何定要這麼做?”顏不疑笑道:“這具屍體不是別人正是無翳府上新招的一名劍手。本來我想去找無翳府上的另一個名叫閭申的人不料這人跑去投了伯嚭只好另找一他。”伍封聽見“閭申”這名字頗覺耳熟心中一動尋思道:“那閭邱明的兒子不是也叫閭申麼?”

  顏不疑道:“無翳要殺我當然不會用親熟門客要用些誰都不認識的新疏面孔就算失手也不會追究對他的身上。那些死士誰也不認識這便罷了唯有這閭申有點不同。”條桑問道:“有何不同?”顏不疑道:“這閭申本是齊人是齊國司空閭邱明的兒子不知何故被迫離開了齊國最近纔到無翳府上做客。在無翳府上諸人中以他最爲面生但總是有幾個人認識可爲線索。到時候衆人認出他來便以爲這行刺之事定是無翳主使纔會故意將些生面孔派出來。誰知道這閭申去了伯嚭府上只好另找一人。”伍封心道:“果然是閭邱明的兒子!哼這閭申跑來越國田豹和閭邱明卻說是小琴派人所殺憑此來對付鮑家。”

  顏不疑道:“無翳府上還有個人曾是衛國的一個官兒隨石圃謀反不成跑來投靠了無翳隱姓埋名常在府中。這人劍術不弱爲無翳掌管侍衛。我正好殺了他將他的屍體放在林中如此一來無翳是怎麼也脫不單幹繫了。”

  條桑愕然良久嘆道:“如此計謀當真是神鬼難測。”顏不疑笑道:“正是這都是鹿郢想出來的想不到這孩兒智慮之深沉連我不遠遠不及。”條桑奇道:“王孫竟然厲害至此?是他師父龍伯教出來的麼?”顏不疑笑道:“或是吧龍伯也是天下智士若不是爲情所擾要他入這籠子只怕比登天還難哈哈!”這人想是見陷害王子無翳之事得逞心情極佳一口氣與條桑說了這許多話也由此可見他對條桑的確是十分信任。

  伍封聽見小鹿竟然能想出如此周密而狠辣的計謀來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想法既贊小鹿足智多謀又忽然現小鹿身上可怕的另一面來這是以往從未見過的。所謂“近珠者赤、近墨者黑”難道小鹿與支離益、顏不疑甚或勾踐在一起久了也受其影響將他們身上的陰狠學了個十足十?

  仔細想想說不定以往小鹿身上便有這種陰狠的特質只不過因他平時寡言少語大家未曾留意而已怪不得自己向來不大喜歡小鹿或者正是不喜歡他的陰沉若不是葉柔軟語相求自己絕不會收他爲徒。

  又想起東郭子華來此女行事獨特愛恨鮮明臨死前將鹿郢託付給自己自己是否要依約助他?若要助小鹿便得先助顏不疑當上太子這豈非是助紂爲虐?

  正這麼想時又聽戶外人聲嘈雜顏不疑道:“師祖與孩兒來了桑兒收了迷香我們出去看看。”他與條桑出去伍封隱約感到支離益的那一種獨特的殺氣心中凜然知道支離益又來了。過了一會見便聽腳步聲響數人再走進來。便聽支離益道:“條桑有沒有法子讓龍伯醒來?”條桑道:“計先生這迷香桑兒可沒法子解。”顏不疑問道:“師祖想幹什麼?”支離益嘆道:“我想現在與龍伯比試劍術晚了恐來不及。”顏不疑道:“這是爲何?”便聽鹿郢在一旁道:“因爲老先生知道父親想殺了龍伯。”顏不疑沉吟片刻道:“是我的確想殺了他。平心而論就算我們有天大所求以龍伯爲脅也是不妥何況一旦被他脫身而去結此大仇日後的禍患比天還大。”支離益笑道:“小鹿果然猜到了王子的想法。”顏不疑愕然道:“孩兒也猜出父親的心思?”鹿郢道:“只是妄猜而已。”顏不疑笑道:“孩兒能猜得出爲父的心事想必也與爲父是同樣的想法。”鹿郢道:“是。”

  伍封聽見鹿郢這句話只覺一縷涼意寒透到心裏去想不到鹿郢會無情無義至此竟然會贊同顏不疑殺了自己!

  鹿郢又道:“眼下得知龍伯落在我們手上的人除了我們之外便只有大王和范蠡文種二人此刻殺了龍伯列國無人知道。一旦消息傳到列國這便不妙了。不過此刻卻殺不得師父只因大王已經知道了這事兒得由大王作主。”顏不疑道:“就算我們殺了龍伯父王也未必十分責怪。”支離益道:“這也說得是。”鹿郢道:“不然。大王的性子多疑或者他也想殺師父以絕後患但我們若擅殺了師父大王必會不悅。”顏不疑嘆道:“可大王每事必與范蠡文種商議若要殺龍伯必會告知二人文種早想除此大患多番瞞着大王和范蠡派人殺龍伯定必贊成。但范蠡與龍伯交好必會反對。大王對范蠡言聽計從只怕會放了龍伯。”鹿郢道:“大王對范蠡和文種十分佩服可能是因爲范蠡曾陪大王在吳國爲奴是以對范蠡更多了一番患難與共的敬意范蠡和文種二人意見如有不同大王必會依范蠡之議。”

  支離益道:“那麼依小鹿兒之見當如何是好?”鹿郢道:“其實殺不殺師父對我們都無太多好處。只可惜父親已經將師父擒下這仇已經結下了。小鹿兒以爲最好是將師父放走權當此事並未生只是將西施扣下來我們有西施在手就不怕師父有何異動。”顏不疑嘆了口氣道:“孩兒這是一己之私看來還是念及師徒之情。西施在我們手上難保龍伯日後不會來劫奪豈非平添禍亂?”支離益笑道:“這卻無妨西施便將給我便是龍伯要想救人必來找我也免得我去找他比劍這是一舉兩得。”

  伍封聽了這好一陣才明白鹿郢必不是真的想殺他只不過迫於形勢不得不這麼計較。心道:“小鹿兒原來並非毫無情義。咦他怎麼變得如此地口才便結?”又聽顏不疑道:“師祖你老人家若與龍伯比劍勝算如何?”支離益笑道:“我與龍伯數番交手所獲甚多相信他也是如此。不過我新練的‘誅心之劍’遠勝以往若是龍伯還是大漠比劍時的本事決計擋不過我二十招就算這一年多來他劍術大進只怕也敵不過我五十招去除非他比以往長進了兩倍方能敵得過我這口劍。”

  伍封心內大驚尋思支離益決非口出大言之人他對新練的劍術如此推許這劍術自然是非同小可。自己在扶桑時雖然練成了無劍之劍但習之不久自然不可能比在大漠時長進兩倍看來自己此刻絕非支離益的對手!他這麼想着心中略有沮喪之意本來他練成無劍之劍之後心中十分得意口上雖不說心裏卻總是暗中與支離益相比自以爲就算支離益劍術也有所精進恐怕也難敵自己的無劍之劍。可那日在吳宮之中初遇支離益便知道此人幾入了魔非同小可決不在自己之下此刻聽支離益親口說出來才知道自己仍然小看了支離益。這人浸淫劍術數十年在劍道上的天賦無人能及怪不得世人稱他爲“劍中聖人”的確是盛名無虛!那“誅心之劍”又是何名堂?

  顏不疑喜道:“師祖也將這套‘誅心之劍’教給了徒孫以徒孫今日的本事能否敵得過龍伯?”支離益沉吟道:“決計敵不過。嗯如果月公主那丫頭這一年多毫無寸進你當可以敵她百招。”顏不疑嘆了口氣支離益笑道:“你也無需沮喪龍伯與月公主二人都是武道奇才你能有今日之造詣天下間大抵可排在第四位了。不過在我與龍伯比劍之前你不可將此劍術在龍伯面前使出來千萬記住如果你預先讓龍伯知道了這套劍術我決不饒你!”

  顏不疑忙道:“徒孫不敢。其實處置龍伯還有一個最好的法子便是師祖待龍伯醒後逼他比劍將他殺了。我們傳消息出去便說龍伯欲奪師祖‘劍中聖人’的名號乃與師祖堂堂正正地比試劍術結果劍術不敵敗在師祖劍下傷重而死。如此一來這純是二人間的公平決鬥不幹國事。”支離益笑道:“這主意倒不錯我在北地追殺龍伯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的便說龍伯找我報仇因而比劍世人不得不信。”鹿郢忙道:“老先生、父親這……這事……”支離益嘆道:“王孫還是心軟大丈夫處世當以大局爲重決不可縱虎歸山。此事便這麼做我必在外等着待龍伯醒來給他酒肉喫飽再一決生死。萬一我敗了你們仍可殺了他就說與我兩敗俱傷。”

  說了好一陣衆人又出去。伍封知道這一戰必難避免既然避不得唯有慨然面對纔是道理只是想到自己萬一不敵死在支離益劍下西施又如何是好?這麼想着心神大爲不安雖然他明知道與支離益這樣的絕世高手大戰在即心神不寧乃是第一大忌可心思所慮無以抑制。不知不覺中冷汗沁了滿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聽戶外腳步急響一人大聲道:“老先生、老先生大王在陽山未回王后急召入宮!”便聽支離益的聲音道:“王后有何急事?”那人道:“宮中鬧鬼王后說非老先生不能鎮之。”卻聽顏不疑道:“鬧鬼?”那人道:“那鬼可兇着哩!在宮中又放火又拆瓦打昏的數十人神出鬼沒宮中一夜十驚都說是夫差的鬼魂前來報仇。”又聽鹿郢的聲音道:“鬧什麼鬼此人必是月公主無疑唯有此女纔有如許本事!”

  支離益嘆了口氣道:“若是月公主便只有我去才能對付。你們好好看着龍伯別再用迷香對付他讓他喫飽了等我解決了月公主回來再與他一戰。不過這事不能讓他知道最好是將西施也帶來讓他瞧瞧免得他亂了心神勝之不武。”鹿郢道:“老先生我陪你去。”支離益道:“你怕我殺了月公主?”鹿郢道:“此女是楚國公主萬萬殺不得否則必引楚越戰事。此女心思單純要勸月公主收手回去非得我出面不可。”顏不疑道:“言之有理這月公主美貌動人身手又是一等一的殺了實在可惜。日後龍伯死了憑孩兒與她的舊誼大可以將她接到越國來住豈非平白多了一個高手護衛?”

  伍封心道:“這顏不疑好生狡詐居然連這都想到了。”聽到戶外一陣腳步亂響過一會兒又安靜下來伍封尋思沒理由在此等着支離益回來再不想法子脫困只怕一輩子也別想走了。連忙坐起身來正想仔細看看先前現的鐵枝鬆動處這時條桑卻走了進來手上拿着托盤盤上有美酒佳餚。

  伍封裝出剛剛甦醒的樣子道:“好睡!”條桑笑道:“龍伯總算醒了正好用飯。”伍封故意道:“睡夢之中隱隱覺得有人說話是何人來過?”條桑道:“是王子不疑、王孫鹿郢和劍聖老先生來過都吩咐桑兒好生照看龍伯免得日後龍伯記仇。”伍封“哦”了一聲道:“支離益是否想與我比劍呢?”條桑道:“這是自然。王子說過了只要龍伯答應與老先生比劍不論勝敗等大事一成便請大王放了龍伯和西施夫人走決不食言。”

  伍封故作高興之狀道:“真的?”條桑笑道:“這話老先生和王孫也聽見哪有假的。老先生一心想與龍伯比劍就怕你硬着性子不願意又傷害龍伯不得王子纔會這麼說。有他們三人向大王說項大王自然會放了龍伯走。若非爲了比劍王子又怎會讓桑兒拿酒餚來?這是怕龍伯餓得無力比劍老先生會責怪。”伍封心道:“你這說謊本事當真了得若非我並未聽見你們的說話只怕真會信了你!”

  他慢慢地用着酒飯條桑在一旁與他不住地說話盡問伍封在列國的一些見聞伍封雖然敷衍回答條桑卻聽得興致勃勃。伍封用過酒飯之後條桑卻不就走仍留在室中與伍封閒聊。伍封心內焦躁臉上卻未顯出來耐心陪着。就這麼過了快一個時辰條桑打了個呵欠道:“夜深了龍伯睡了整日精神自然是好桑兒卻不成了這便去睡。”伍封笑道:“你走吧不過在下的確無聊得緊你睡醒之後再來與在下說話。”

  條桑走後伍封跳起身來尋到先前那鐵枝鬆動處細看良久又用手扳弄覺接口處似乎比其它鐵枝稍短唯有這兩根的熔口處仍是生鐵心中大喜:“這生鐵易脆鐵枝又短些若是奮力扳拉說不定可以鬆脫。”又想:“莫非是製造這鐵籠時未能盡善纔有此瑕?以陳音之藝當不至如此。難得是陳兄猜知此籠是用來對付我故意留下一點疏漏?否則這鐵枝爲何剛好是有他鑄名的這根?”

  他用力試了試便覺這兩根鐵枝熔口雖然有瑕但不使出**分力氣也扳之不脫。只是要奮力扳動鐵枝必有異聲萬一顏不疑匆匆趕來自己一時還未脫困只怕會被他所覺眼下西施在他們手上可不能輕舉妄動。

  尋思片刻想出一個主意坐了下來解下寶劍用劍鞘敲打着鐵籠唱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這是他昔年日教西施劍舞時西施口中所唱伍封當時也學會此曲此時隨口唱出來。

  此時正是夜深人靜之際他這麼一唱再加上劍鞘與鐵枝相敲的聲響不免將周圍的人都驚動了。顏不疑匆匆入來皺眉道:“這麼晚了龍伯怎有興致唱曲?”伍封一邊敲着鐵籠一邊笑道:“在下悶得緊無以開解王子不如留在室中與在下作徹夜之談?”顏不疑苦笑道:“在下忙了整日哪有這精神?”搖頭出去。

  伍封又敲着鐵籠唱起來過一會兒條桑又來嘆道:“看來都是桑兒不好非要弄那‘溫柔香’使龍伯睡着眼下人人睏倦唯龍伯清醒可否暫時不唱明日桑兒再陪你唱曲可好?”伍封笑道:“長夜漫漫若不唱曲非悶壞不可。不過在下這嗓音不好隨口唱幾句一陣間無趣了自會住口。”他敲一陣唱一陣弄得條桑不住苦笑搖頭這時便聽遠處也有女子和聲唱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伍封聽出是西施的聲音心中暗喜想起數年前在吳國之事在吳宮中教西施劍舞剛開始是教後來變成兩人共研口中唱的便是這曲。伍封與西施遠遠地一唱一和倒是十分動聽條桑側頭聽了一會兒臉上露出羨慕之色過了許久才嘆氣離開。

  伍封口中一邊唱着一邊敲着鐵籠敲幾下停幾下時唱時不唱此刻又站起來雙手握着那條桑鬆動的鐵枝先試了試力用足十成氣力猛地裏往兩邊崩扳便聽“砰砰”兩聲鐵枝上面那熔口處竟被扳得脫開。這兩聲頗爲響亮好在伍封時時敲打鐵枝雖然聲音略有不同但不留心也聽不出來。

  伍封終明白這鐵枝的熔口是陳音故意而爲之他不知道這鐵籠是否用來對付自己是以留下這兩處疏陋若是其他人困在籠中就算知道這兩根鐵枝與它處不同卻也沒有這麼大力氣能扳開唯有自己這種身負神力之人才能做得到可以憑此脫困。伍封心中暗暗感念陳音這番苦心口中唱着曲再將兩旁鐵枝扳得彎了露出一個大洞將劍掛在腰間鑽出了鐵籠。他怕顏不疑日後知道這鐵籠上的祕密故意又用劍鞘在鐵枝熔口處敲打將上面的生鐵碎擊下來用大袍接住放入袖中日後就算顏不疑等人細察也不知道這熔口之弊便會當伍封神力驚人竟然硬生生將鐵枝扳脫了不會怪在陳音身上。

  伍封住嘴不唱躡步走到門口由門縫外看見有二人坐在門外不遠處正在打盹。伍封悄悄開了門閃身出去將二人用點穴之術制住。這二人正半睡之間自然是毫無所覺。四下看時只見月色如水周圍這十餘間木室各有火光外面卻無人看守看來顏不疑等人是絕對料不到伍封竟然能扳脫鐵枝出籠。

  伍封先前這一唱除了能掩人耳目還有另一間未曾預料到的好處便是西施的和唱之聲使他得知西施所在的大致地方省了他各室去尋找。此刻西施也未唱曲了伍封沿西施先前聲音所傳的方向小心摸過去到一間木室前便聽一個條桑在裏面說道:“夫人睡罷此刻可不早了。”西施問道:“條桑姑娘這些天兄弟還好罷?”條桑懶洋洋地道:“自然是好你沒聽他又敲籠子又唱曲?就是好得過頭了。”西施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他是個好動之人給困在鐵籠之中實在是難過之極。他等閒不唱曲的想是悶到極處無以排遣。”條桑嘆道:“在此情此景仍能唱曲可見龍伯是個極豁達的人如此人物的確少見。明日桑兒帶你去瞧瞧他陪他說話閒聊解悶。”西施喜道:“如此最好。”條桑打了個呵欠道:“今日便這麼着還得委曲夫人桑兒將你手足捆好了便好去睡。”

  伍封暗生怒意尋思這些天必是一到晚間條桑便將西施捆住免她逃走。他順手輕輕敲門條桑在裏面怒道:“你們在外面守着便是想幹什麼?”便聽“吖”地一聲門戶打開條桑還未看清便被伍封伸手點了穴連啞穴也一併點了閃入室內。

  西施驚呼一聲看清是伍封時禁不住撲了上來喜道:“兄弟是你?”伍封伸手攬住她笑道:“是我。”西施偎在他懷中仰臉瞧着他喜極而泣。伍封伸一指手指在西施小嘴上輕輕撫了一下笑道:“小聲別讓顏不疑聽見我便只好殺人了。”

  條桑手中仍拿着寬大的帛布想是用來捆綁西施之用此刻也看清是伍封臉上露着難以值信的表情。她眼珠子不住地轉動嘴脣不住動着可就是出不了聲。至於她是想叫人還是想問伍封怎麼由鐵籠中出來伍封此刻也難以深究他放開西施順手闔上門由牀上取了一張薄褥被道:“姊姊我帶你離開這地方。”他用薄被將西施輕裹再由條桑手中拿過那長帶的寬帛半蹲下身將西施連人帶被捆縛在背上確定不會脫落後站起身來。

  他看了看條桑嘆道:“夜半頗寒你睡着地上也不好。”順手將她提起來扔在牀上又隨便扯被蓋在她身上笑道:“見了支離益和顏不疑便說我會記得他們的盛情叫小鹿兒保重身子勤練刀法凡事要對得住天地良心。”條桑眼中表情複雜之極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伍封便要出門西施道:“兄弟慢着。”指了指牀邊伍封見自己那件大氅掛在牀頭是那日二人由水裏出來被擒伍封替她裹上的西施一直掛在牀邊。

  伍封取下大氅披在西施身上揹着她出室又關上了門飛快向澤邊奔去西施在背上笑道:“都道兄弟殺人如麻可誰知道兄弟心底極好臨走還怕條桑受寒。”伍封嘆道:“其實條桑是個可憐女子她本性也不壞只可惜遇人不淑先是計然和伯嚭後來是顏不疑這些人都是奸惡之徒條桑耳濡目染纔會學得助紂爲虐。不過換了早些年我卻不會想到這樣的小事。”西施道:“與數年前相比兄弟的確是成熟了許多。”

  轉眼間來到澤邊饒着這固丘轉了一整圈竟然覓不到一艘平底福舟。西施愕然道:“這就奇了若無這福舟顏不疑等人怎麼離開?”伍封道:“定是他們在晚間便將福舟移走仔細找找必有所獲。”

  可這夜色茫茫單憑月光目力便不能及遠一時間哪裏找得到?伍封暗暗焦燥想不到出了鐵籠卻離不開這固丘。雖然他擅飛行之術可此術不能帶人而行眼下有西施在背奇術無法施展不禁嘆道:“只可惜我這行天之術不能帶人而行!”話音未落便聽顏不疑在不遠處喝了一聲道:“龍伯休走!”

  伍封轉過身只見顏不疑提着劍匆匆跑來。伍封笑道:“王子是來送在下麼?多謝多謝。”顏不疑哼了一聲道:“閣下想走先得問問在下是否答應。”伍封失聲笑道:“呵呵在下想走便走閣下是否答應在下卻不在意。你並非在下敵手是否最近又新練了劍術想與在下一試?”伍封知道支離益創了套什麼“誅心之劍”聽支離益交待顏不疑不許他預先讓自己知道。心中對這“誅心之劍”甚是好奇尋思支離益對這套劍術推崇備至想是厲害無比自己早晚要與支離益交手又不如支離益在劍上的經驗若不預先見識見識這套劍術比劍時定然喫虧此時他故意這麼說想誘使顏不疑將這套劍術使出來瞧瞧。

  顏不疑大喫一驚這“誅心之劍”是支離益新創他向支離益學成不久沒有幾個人知道這事伍封又怎麼猜到他新練了劍術想起支離益反覆交代不讓伍封知道這套劍術不禁怔住。

  正在這時便聽頭頂風響一人由空而落道:“夫君!”正是楚月兒。伍封大喜笑道:“月兒怎找了來?”楚月兒笑嘻嘻地道:“月兒故意在宮中大鬧一番見越王派人來請支離益便跟了來只是怕被支離益撞見才躲在一旁等他們走遠了纔敢來。又要覓福舟才耽擱了。”伍封笑道:“我被顏不疑用詭計擒住你不耽心麼?”楚月兒搖頭笑道:“誰說我不耽心?不過就算是支離益也不能困住你我雖猜你出了變故但必能脫困果然如此。”伍封點頭道:“嗯你在宮中大鬧一場讓他們一夜十驚原來是想打草驚蛇藉此尋覓而來當真聰明。”

  顏不疑是個心高氣傲之人自覺練了“誅心之劍”後劍術大進自忖未必會輸給伍封雖然支離益說過他只及得上在大漠時的楚月兒但他心裏卻不十分相信何況伍封此刻背上揹着西施行動自然有些不便萬一自己劍術不敵大可以向西施刺一兩劍迫伍封回劍相救以此牽制伍封的劍術勢必受挫。他既然追了上來再退回去大失面子。此刻他冷笑一聲道:“便讓你瞧瞧在下新練的劍術!”他見楚月兒趕到又怕伍封將西施放下來忙不迭一劍向伍封刺過來。

  伍封退開一步順手拔劍相格顏不疑左手藏在袖中的魚腸劍又已經由下而上翻了上來伍封長劍直劈而下將兩劍都格擋開來。雖然顏不疑的劍術比當初二人在萊夷比試時又精進了不少但與伍封相比無論是氣力劍藝卻卻相差甚遠顏不疑只是兩劍刺出便知不敵。

  他哼了一聲忽地在口中出“嗤”地一聲一劍橫掃。他這一聲極怪聲音入耳伍封便覺心裏猛地跳了一下又覺西施在背上忽然哆嗦了一下楚月兒在一旁也臉色微變不禁退開了一步。

  相比之下顏不疑飄飄渺渺般閃過來劍卻似不如他出的這怪聲厲害。伍封只覺周圍的空氣彷彿被一隻大手捏住猛地收縮激盪之處深入人心使人忽地產生一種煩悶的感覺。

  伍封順手格開顏不疑的長劍吃了一驚。這時顏不疑一劍一劍快若閃電劍上的勁力忽地大了數倍口中、鼻中不時出奇異而詭祕的聲音:“嗡——噼——囈——嗤——嘰——”他每一聲伍封便覺得心頭緊了一緊彷彿整個四周的空氣都被顏不疑出的奇聲摧動向伍封一浪一浪地裹過來。

  他這並不僅是以聲催氣、以氣力而似是一種魔咒般竟將四周的氣息、夜風、光影盡數調動在他的劍尖之上如同將天地自然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將伍封纏在了中間。

  這時顏不疑的手下也6續趕了上來才圍上來卻被顏不疑這奇異的劍術所逼一個個渾身打着寒噤退到十餘丈外去。

  顏不疑一連刺出了十餘劍雖然他劍上勁力大增但伍封都不甚在意順手格擋但顏不疑口中的魔咒卻十分難耐越聽越讓人生出頹廢、沮喪、失意、黯然之感伍封心中忽地產生一個棄劍罷斗的念頭這念頭才生出來猛地醒悟喝道:“好這劍術果然不同凡響!”大喝一聲將顏不疑的聲音阻斷天照重劍向前刺去劍風獵獵顏不疑見劍勢雖雄揮劍橫格一格才知不妙竟然蟻撼大樹絲毫不能震動。原來伍封這一劍是用的楚月兒那“一波三折”的劍訣三合勁力將三劍化爲一劍他的劍術勁力都遠勝楚月兒這一劍使出來自然是雄渾無匹。

  顏不疑見一劍不能相格袖中的魚腸劍又翻了上來一長一短兩劍相交向伍封的重劍上猛託可這些年伍封吐納之術已經臻化境勁力也遠勝於當初在萊夷之時何況這“一波三折”三劍相合顏不疑雖用“誅心之劍”摧動勁力但比伍封卻差得太遠便聽“嗤”地一聲伍封的“天照”重劍由顏不疑左脅下刺了進去由背後透出劍尖來。顏不疑長叫一聲長劍墜地伍封將劍拔出時顏不疑已經是鮮血狂射倒在地上。

  伍封嘆了口氣仗劍看了看四周顏不疑那些手下見伍封如此厲害無不嚇得魂不附體齊齊叫了一聲四下逃散。

  伍封插劍入鞘搖頭道:“看來顏不疑平素對士卒不知體恤眼下受了傷竟無一個手下來看視。”楚月兒上前看了看顏不疑見他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雖然此人是伍封一家的大仇人但要眼睜睜看他斃命也有些不忍。順手拿出一個藥盒由內倒出些藥末在顏不疑前後的傷口轉眼間傷口結出細泡血流大緩。楚月兒又取了一丸藥塞入顏不疑口中道:“月兒能做的也只是這些你能否保全性命全看天意。”

  伍封在一旁看着他知道楚月兒心軟也不阻止此刻道:“這人害人無數早就該死了可惜遇到你這心軟的神醫弟子說不好還能保全一命。”楚月兒起身笑道:“先前夫君這一劍明明是向他心口刺去爲何要壓低壓偏一些呢?我看夫君也是心軟。”伍封苦笑道:“你看出來了?”又對西施道:“姊姊可受驚了。”西施道:“還好。”楚月兒道:“夫君我們走吧。魚兒和小興兒只怕等得心急了。”

  楚月兒引路三人轉到澤邊幾株小樹旁楚月兒在樹邊摸了摸牽了條粗繩出來回手拉扯便見一隻福舟由澤中緩緩滑了過來。伍封愕然道:“原來這福舟是有繩牽扯。”楚月兒道:“是啊顏不疑他們可狡猾得緊怕有人來將福舟兩頭用繩牽扯無論是出是入事後都用繩將福舟扯到澤中。我若不是親眼見他們這麼做哪裏知道內中有這玄機。”

  伍封笑道:“月兒聰明得緊。”三人上了福船楚月兒扯着繩索福舟在澤上滑行一會兒間便到了澤邊三人登6楚月兒生**潔雙手扯拉繩索時沾了滿手爛泥忙覓個清水處洗手伍封不禁微笑。楚月兒洗過手又帶伍封和西施到了一片小林中只見林中竟然停靠着一乘馬車用八匹馬拉着甚是豪華車上還坐着一個御者。

  那御者見了伍封三人連忙滾下車來叩頭伍封看了看認出是在吳宮中見過說話的兩個寺人之一又看了看車吃了一驚道:“這馬車不同尋常。”楚月兒笑道:“這是勾踐的王輿他到陽山追夫差未及乘去停在宮中被月兒順手偷了來。有這些寺人幫手也不甚難。”伍封哈哈大笑道:“勾踐連自己的王輿也丟了這番可大大丟臉!”這纔將西施由背上放下來將她抱上了車輿又讓楚月兒陪西施坐在車後命那寺人解下了四匹馬系在車旁吳越譖用天子之制用八騎馭車伍封自然不能照學故而只用四馬馭車。

  他上了馬車那寺人御着車一路往海邊急馳。路上伍封問那寺人才知道那兩個寺人見過伍封與楚月兒後四下聯絡寺人宮女趁這幾天勾踐等未回宮內還頗爲混亂之際紛紛潛逃出宮早已經在海邊等候。不僅是宮女寺人連侍衛也逃了不少。

  楚月兒一直未說話只是秀眉微蹙若有所思坐在一邊。伍封奇道:“月兒在想什麼?”楚月兒嘆了口氣道:“顏不疑那套劍術十分厲害!尋常劍術以劍尖和劍刃傷人使人肌破血流而這套劍術卻能直傷人心厲害無比!”伍封聽她一語說中這套劍術的厲害之處點頭道:“不錯這劍術是支離益新創的名叫‘誅心之劍’!”楚月兒臉色微變道:“顏不疑練這劍術武技大進若是支離益使這劍術只怕厲害無比。”伍封長嘆一聲道:“是啊支離益若以此劍術對付我們就算我們聯手也打他不過。好在今日顏不疑使了幾招讓我看出點精奧來日後我要好好尋思一番看看有沒有法子破解。”

  天色將明之時馬車已經到了海邊那寺人打個呼哨只見大羣寺人、宮女由林中、石後轉出來足有一二百人混亂施禮忙了好一陣伍封才指點方向馬車在前寺人宮女在後到了伍封與楚月兒上岸之處只見岸邊停靠十餘艘小舟自然都是一直等着接伍封的。

  魚兒由岸邊一艘魚舟上跳上來喜道:“父親和三娘總算回來了!這幾天可讓人急壞了。”又看着西施伍封笑道:“這是西施夫人。”對西施道:“這魚兒是我在扶桑收的義女極爲悍勇。”鮑興和圉公陽等人也由舟上下來鮑興笑道:“早知道龍伯是天神下凡怎會有兇險?”庖丁刀笑道:“那你昨晚爲啥還大哭?”鮑興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小興兒一時眼內入了沙子。”

  伍封哈哈大笑他由小到大便由鮑興侍候二人的感情格外深厚與他人不同。伍封一邊讓衆侍衛、宮女、侍人分幾批上了魚舟駛入海中登大舟安頓一邊問楚月兒道:“月兒勾踐還未回來麼?”楚月兒道:“聽說他假惺惺地要在陽山爲夫差立冢是以還有一兩日才能回來。”

  伍封微笑道:“是了那日我與你在吳宮中分手時伯嚭趕去見越王后說了些什麼?”楚月兒道:“伯嚭趁亂間將夫差的餘皇大舟搶到手派人看住說是要獻給勾踐。哼這人滿臉媚態哪像個大臣樣兒。”伍封失聲笑道:“勾踐滅了吳國這餘皇大舟自然也成了越人之物伯嚭這不是個空頭人情麼?”西施道:“我看他是想表一表心際着意巴結以求勾踐回來對他仍能重用賞以高位。”

  楚月兒道:“夫君想去對付伯嚭麼?”伍封點頭道:“正是!何況吳王之宗祀牌位盡在他手上也得拿回來否則孃親必會不悅。”西施道:“支離益、顏不疑都知道兄弟來了我們才由固丘逃來兄弟再轉頭回去只怕他們有埋伏。”

  伍封笑道:“我到吳國的事雖然只有支離益等數人知道伯嚭一時間自是不知。但顏不疑受傷的事可瞞不住人消息若傳出去只怕人人都知道我來了到時會伯嚭便會藏起來找他可就難了。眼下唯有以快打慢急趕去將伯嚭殺了讓支離益也大感意外。魚兒你去大舟上準備兵甲將鐵衛都帶上岸來將我與三孃的兵甲也拿來我要帶你們去殺一個天下間屈一指的大奸人。小陽、小刀也陪我去。”魚兒答應忙乘小舟上餘皇大舟去。伍封又派庖丁刀先往城中去打探伯嚭府上的情形。

  楚月兒道:“我們這麼趕往吳都一路上只怕太過招人嫌疑。”伍封笑道:“你將勾踐的王輿偷來這便有了法子我們就在這王輿上打主意只需扮作勾踐的親衛就成了雖然不能瞞過宮中的人但尋常的越人卻不會生疑。”楚月兒拍手讚道:“甚好乾脆夫君就扮成勾踐的樣兒豈非更好玩些?”伍封心思一動點頭道:“也好正該讓勾踐氣惱一回以出我心中這口氣。”楚月兒又道:“只是要扮成勾踐有件難處勾踐那須兒甚美夫君片刻間怎生出須兒來?”

  伍封微笑向鮑興瞧去鮑興臉上變色旋又苦着臉道:“小人這幾根鬚兒不知道能否用得上唉!”伍封笑道:“不用你的否則小紅非怪我不可。”圉公陽一眼瞧見個正要上小舟的滿臉鬍鬚的侍衛忙將他叫住帶了過來道:“龍伯看看這位兄臺的須兒可合適?”伍封看了看點頭道:“也好。”向那侍衛道:“我要扮成勾踐的模樣入城中殺那伯嚭狗賊想借你的須兒用用。”那侍衛笑道:“龍伯要對付伯嚭正是爲吳人報仇就算要小人的性命也無妨這幾根鬍鬚算什麼?”

  圉公陽用鐵鉞小心將那侍衛的鬍鬚剃了下來打他走後將鬍鬚交給楚月兒。楚月兒早覓了些樹膠來與西施二人將鬍鬚一根根爲伍封黏上去她們二人都見過勾踐自然知道勾踐的鬍鬚生得如何花了半個時辰伍封已經飄着三綹長鬚另添了一種神氣。西施上下打量着伍封點頭道:“這須兒有些像了只是勾踐哪有兄弟這麼威武俊俏?何況勾踐臉色青黑沒有兄弟這麼紅潤。”圉公陽笑道:“小人有法子。”他找了些青草揉出汁來在伍封臉上塗了些立時使伍封的臉色變得青黑了不少看起來也老了許多。西施看了許久嘆道:“面容總是不像的勾踐怎有兄弟這麼高大。”伍封笑道:“這就沒法子了終不成將身子斬掉一截去。”楚月兒道:“只要夫君坐在車上旁人一時也難察覺。”

  伍封道:“小陽不是早些天偷了幾面越軍大旗麼?今日正好用上。我們將旗插在王輿上有勾踐的王輿和這幾面越軍大旗再加上誰也不敢直視大王只怕也混得過了。反正我們又不是要入宮去只要不遇見越王后、小鹿兒、支離益便不會有人察覺。”他對西施道:“姊姊先上大舟好好休息等兄弟辦完了事再來陪你。”西施點頭道:“兄弟小心。”伍封讓鮑興回飛魚大舟又讓人先將西施送上大龍令侍女小心照看圉公陽將早先偷來的越軍大旗拿來插上王輿鑑於前事還拿了個小鴿籠來裏面有兩隻信鴿以備互通消息之用。

  這時魚兒和石芸、石朗將伍封和楚月兒的鐵戟和筆管長矛拿來帶着鐵衛登岸各持掃刀揹負連弩整整齊齊排在王輿之後他們隨伍封練兵多時這是第一次出陣殺敵無不倍感興奮。

  伍封與楚月兒上了王輿圉公陽將王輿套上八匹馬馭車魚兒跟在車旁石朗和石芸引着男女鐵衛分在王輿前後一路往吳都行過去。

  這些鐵衛本就勇悍膽量又大他們是伍封一手訓練出來又視伍封爲大神對伍封敬若天人只要與伍封在一起便覺得有大神眷顧就算要赴湯蹈火也毫無畏懼是以一個個傲然無畏這樣反像了越王勾踐的親衛士卒平素也是這般傲然行走。雖然他們人數不多但四十一口長柄掃刀立得十分整齊使在隊人森森然帶有王者之氣。

  伍封看着這些鐵衛嘆道:“這四十一人只要有一人流落中土都可算一流勇將非同小可。”楚月兒點頭道:“有夫君在扶桑日後這扶桑必定是尚武之風大盛武運雄悍。”

  途中遇到了不少庶人和小隊士卒果然如伍封所料這些人見了王輿哪敢細看無不跪倒道旁口稱“大王”毫無懷疑。

  行到城外不遠處打探消息的庖丁刀迎了上來稟報道:“伯嚭眼下還在府中不過他府中的人往來城中和笠澤小人去笠澤看過見伯嚭將家中財產貨6續搬上了那艘餘皇大舟。”伍封點頭道:“伯嚭果然是老奸劇滑留了一手。若是勾踐不用他他便舉家乘餘皇逃走。天下間三艘餘皇我有兩艘僅餘這一艘便在太湖伯嚭乘餘皇逃走勾踐的水軍也沒可奈何。怪不得他說將餘皇獻給勾踐其實是找個堂皇的理由來往餘皇便不會惹越人生疑。”

  楚月兒道:“不如我們殺了伯嚭後將那艘餘皇也搶來。這是夫差之物夫差既死理合交還夫君。”伍封笑道:“也好餘皇我三得其二剩下這一艘也帶走日後我們來往扶桑也用得上。”

  庖丁刀又道:“小人先前入城之際遇到了支離益和小鹿兒見他們匆匆往西南而去不知何故。”伍封道:“他們定是得知顏不疑受傷趕往固丘。支離益不在城中我們正好辦事。”

  人車入城周圍的庶民臣隸盡數跪倒兩旁不敢仰視伍封心內暗笑心知這事得儘快着手若是宮中人得知大王乘王輿回城便知道其中有詐。他向庖丁刀暗暗吩咐讓他帶石朗等二十鐵衛繞到伯嚭府上後門去。

  飛快到了伯嚭府外伯嚭那老賊聽說勾踐親臨又只帶了二十餘人不疑有惡意又驚又喜帶着家人出來迎接跪倒府前。周圍還有不少吳越之民也盡數跪倒。

  伯嚭道:“老臣不知道大王親臨有失遠迎大王勿怪。”伍封見伯嚭灰白臉上頗有憔怵之意哼了一聲壓低嗓子道:“你是夫差的太宰非寡人之臣何必行此大禮?”伯嚭臉色大變道:“這個……老臣……小人……大王揮軍滅吳威震天下正是神勇英明之主小人正當侍奉名主。”

  伍封冷聲道:“寡人有一事不明當初你在夫差手下身爲太宰稱百官之吳國越強你也越能安享富貴爲何倒行逆施非要加害伍相國禍亂吳政眼下成了亡國之臣有何好處?”伯嚭想不到“勾踐”竟會在府門外當着許多人這麼問臉上甚是尷尬尋思情勢不妙勾踐是個極精明的主兒若有半句假話後果難以預計垂道:“其實小人與伍相國都是由楚國逃來的楚臣小人還是伍相國向夫差親薦爲官的本來並無仇怨但當年吳伐越國圍大王與會稽山小人受了大王厚禮許以求和伍相國卻極力反對此後生隙。再因小人與伍相國稟性不同朝堂上有諸多爭辯漸漸由隙爲仇。他若不死小人一家決難保全。”

  伍封恨聲道:“夫差待你甚厚你竟能賣吳求榮寡人與你無甚情誼日後難保你不會出賣越國。”伯嚭驚得魂不附體一顆頭在石板上叩得震天價響不住地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伍封道:“你既然不敢爲何將家財盡數移往餘皇大舟之上?”伯嚭臉色大變道:“這個……小人……”他眼珠子急轉心忖這一次“勾踐”只怕是有心來對付他頭腦立時閃過一個主意:“勾踐只帶了二十餘人我的家衆足以應付他若擒住了他以他爲質必可安然逃走。”但立刻又想:“勾踐爲人謹慎決計不會輕易冒險只怕他另有大軍埋伏。說不定他是想來殺我只是無甚藉口是以故意用言語相逼迫我反抗便好動手。”

  其實伍封心中對伯嚭厭惡之極本不想與他說話只因庖丁刀帶人繞到伯嚭府後需些時候是以才拖延了這一陣此刻伍封在車上站起身來哈哈大笑道:“伯嚭你看看我到底是誰!”伸手在抹去鬍鬚又擦掉臉上的青汁露出真面目來。

  伯嚭愕然擡頭見是伍封駭然道:“龍伯!”驚得魂飛天外。伍封喝了一聲早從車上躍起巨大的身影凌空而落手中天照寶劍如一道閃電般破空而下伯嚭嚇得大叫一聲軟癱在地。其實他的劍術不弱只是心中向來忌憚伍封此時被駭怕之極見伍封威若天神竟然連拔劍相抗的勇氣也沒有。

  只聽“噗嗤”一聲這一劍由伯嚭右肩劈入劍力奇大將伯嚭劈成了兩片鮮血“蓬”地一聲濺得老高如雨般灑落。伯嚭自然是當即斃命他手下那下家勇或拔劍、或驚逃一片慌亂。

  伍封動手之際魚兒已經帶着二十鐵衛女子衝了上來掃刀如雪只見刀光閃爍血花四飛等伍封插劍入鞘時府前這些伯府家勇已經盡數被殺無一倖免。連伍封想不到這些一手訓練出來的鐵衛竟然如此勇悍決殺心道:“若是不加管束由得他們長留在中土只怕這數十人比董門刺客還要可怕得多。”

  魚兒等人毫不遲疑早已經往府內殺去此時又聽府內殺聲大起自然是庖丁刀帶鐵衛由後門殺入了伯府。伍封忙道:“魚兒只殺持兵器抵抗的放過老弱婦孺!”魚兒遠遠應了一聲隨即被府內慘叫之聲淹沒。

  楚月兒也下了車與伍封同入府中只見伯府內雖有不少家勇但在鐵衛面前卻無一人有還手之力以致連兵器相碰的聲音也少有聽見伍封和楚月兒對視一眼不禁苦笑都尋思這般鐵衛如此厲害也不枉伍封親自費心費力訓練只是厲害得過頭了些。這些扶桑人對中土人無甚感情又不知道仁義道德只是伍封有令便全力執行。

  過了一會兒戰時結束魚兒集齊鐵衛站在一旁好在伍封及時吩咐總算大多婦孺被魚兒等人放過此刻正戰戰兢兢跪在院中等候伍封落。

  伍封想起一事來道:“伯乙在哪裏?是否也被殺了?”庖丁刀將那一大包歷代吳王宗祀牌位覓了來正好聽見伍封的說話上來道:“龍伯小人搜過府中生人死屍都不見伯乙。”伍封恨聲道:“這伯乙可不是個好東西當年火焚陽山谷時也有他在場。”圉公陽向一個伯府家人問了一陣稟報道:“伯乙帶了數十家人眼下在餘皇大舟上。”

  伍封點頭道:“正好我們要去奪舟便去一併解決。”庖丁刀已將伯嚭的級斬了下來問道:“龍伯這老賊的級是否要帶走?”伍封道:“一陣間掛在城頭示衆以警天下佞臣。”

  他心知殺伯嚭之事肯定會立刻傳開急忙帶人離開臨走讓伯府婦孺自謀生路反正伯府中還有不少財貨他們大可以收拾些逃走。

  衆人出了伯府只見四周吳民跪了一地伍封嘆道:“吳事不可爲矣各位日後多多保重如果被越人欺凌便往齊國來找在下。”吳民無不痛哭流涕伍封長嘆一聲率衆離開到城門之時便見城門大開越人士卒也不知道躲到何處去了。

  楚月兒奇道:“我們殺了伯嚭一家越人理當關城門圍殺我們纔是爲何反而大開城門由得我們逃走?”伍封笑道:“這定是越王后的主意眼下勾踐不在城中越人士卒又大多在陽山若關了城門豈非逼我們殺入宮去?眼下她當我們是瘟神走得越快越好。”楚月兒笑道:“這也說得是。怪不得夫君入城時不留人看守城門想是早料到了。”

  到了城邊伍封提着伯嚭的級上了城頭覓一條夷矛插入城牆在伯嚭的級頭上打結掛在牆上又沾血在牆上寫了六個大字:“爲臣不忠者鑑!”這才飛身落入車內率衆直奔笠澤。

  他們來去匆匆就算有人飛跑到澤湖來稟告也必然落在其後何況鐵衛將伯府精壯盡數殺了剩下些老弱婦孺正在設法逃散也沒有人會想到來餘皇大舟上向伯乙報訊。

  不多時到了笠澤岸邊遠遠便見那艘餘皇大舟停在岸邊一個登舟宮臺旁伍封與楚月兒飛身向餘皇大舟掠過去。舟上的人遠遠看見驚愕之極待伍封和楚月兒到近前時雖然他們還看不清伍封二人的面目卻有人想起伍封來驚道:“龍伯來了!”

  舟上一片混亂伯乙由艙中出來喝道:“胡說甚……”才說了三個字伍封和楚月兒已經落在船頭伯乙驚道:“你……”伍封伸手向他肩頭抓下一抓一壓便聽伯乙長叫一聲肩頭骨響鎖骨碎裂跪倒在船上。旁邊有一個挺劍來刺伍封見他劍法頗妙是子劍那一路側了側身一腳將那人踢翻喝道:“你是閭申?”

  那人面如土色道:“小人正是閭申?”伍封看着閭申上下打量閭申怕他不信由腰間取了塊玉牌道:“這玉牌是先君所賜雖然不好但天生有暇彷彿是個‘閭’字先君才因此賜給家父。此玉天下僅有這一塊玉暇甚大算是塊劣玉但於我閭家卻是極難得的是以算閭家之寶別人是沒有的。”

  伍封點了點頭想起閭邱明對他說過這事。他到閭邱明府上去過一次臨走在門前遇到過閭申與閭申僅有一面之緣其實無甚印象今日全是由他的劍法中看出來。

  衆家勇驚駭之下也有人持劍上前來救卻被楚月兒揮劍擊落兵器用劍指住衆人盡皆棄劍跪倒。

  這時魚兒等人也上了大舟揮刀欲殺伍封忙止住道:“降者不殺你們只將他們逐下舟去便是。”又讓人將閭申捆起來扔到艙中聽候落。回看着伯乙冷冷地道:“當年你火焚陽山谷欲燒死在下一家今日也該算算這筆賬了吧?”伯乙忙道:“那是家父與王子不疑的主意不幹小人事!”伍封見他生死關頭竟將罪責往其父親身上推可見是個自私而又薄情的人哼了一聲道:“伯嚭已經被在下殺了顏不疑也被我刺了一劍生死難料眼下僅餘你這傢伙。當年伯嚭多番派人往齊國欲加害在下那是斬草除根之意今日在下也該學學免得你日後也想着爲父兄報仇。”

  伯乙大叫一聲屎尿迸流翻着白眼軟了下去。伍封聞到臭氣大皺眉頭將他扔在一旁庖丁刀捂鼻上前蹲在伯乙身邊看了看又撫其鼻息搖頭道:“這人甚不濟事龍伯只幾句話已經將他嚇死了。”伍封看了看伯乙見他果然死了道:“這父子都不是好人將他扔到湖中算了免得弄污了這大舟。”庖丁刀將伯乙的屍體提起來扔入笠澤。

  伍封與楚月兒在餘皇上四下看了一遍只見此舟與大龍、飛魚一般大小結構與飛魚相似艙中堆滿了金珠玉貝、珍奇玩物這都是伯嚭數十年蒐括所得和多年來所受越人之賄。圉公陽上前道:“艙底有二百漿手該如何處置?”伍封皺眉道:“這些是伯嚭的人有些信不過我們有展如之事爲鑑不可輕率用人可是將他們逐下舟去又少了人操漿。”

  圉公陽和庖丁刀想起展如的事都覺得要小心爲妙。庖丁刀道:“先前小人到吳都附近察探見不少吳民怕被越人欺負正逃往城外不如由小人等人到這些吳民中招些人來以充漿手。”楚月兒道:“只是這麼一來要耽誤不少時間若惹來了士卒便要多許多尾。”伍封沉吟片刻道:“還是依小刀之計我們將這些漿手先逐下舟去小刀與小陽多帶金貝乘勾踐的王輿去吳都小陽趕往海上讓雨兒和小興兒他們馭大舟到江口相迎。小刀去覓些吳民以充漿手給些金貝予吳人安家或遷往它國。眼下支離益還在固丘爲顏不疑大傷腦筋又不知道城中的事多半不會趕來。其餘的越國士卒便無須在意我自有安排。”

  圉公陽和庖丁刀飛跑下舟招人魚兒等人將餘皇上的漿手盡數逐下大舟漿手抱頭鼠竄而散。伍封向楚月兒細細吩咐了一陣由她帶着魚兒等人和鐵衛也下了舟入了附近的林中。

  伍封將歷代吳王的宗祀牌位藏好想了想放了一隻信鴿出去然後提着大鐵戟站在舟上靜等圉公陽和庖丁刀招吳人前來。過了一個多時辰便見遠處塵土飛揚庖丁刀和圉公陽果然帶了二三百吳人一路奔來只是在其後面旌旗遮日人喊馬嘶竟有大隊士卒在後追趕。伍封仔細瞧那旌旗只見正中間一面大旗正是越王勾踐的王旗心中暗驚想不到耽擱這一個多時辰竟然引來了越王勾踐的大軍想是勾踐正回吳都時得知消息纔會急趕而來。

  好在庖丁刀等人與越軍相距有一二里越軍一時間未及趕上等庖丁刀與那些吳民上舟伍封讓他們急到底艙準備操漿。這時勾踐的大軍已經趕到了岸邊整齊排開伍封俯身看下去便見到勾踐、范蠡和文種三人的兵車。

  伍封向舟下笑道:“大王、範相國、文大夫久違了。”勾踐趨車上前范蠡和文種急忙跟上來兩乘兵車擋在勾踐的車前。

  勾踐微笑道:“龍伯當真是神出鬼沒想不到不疑的鐵籠子也鎖不出閣下。”伍封笑道:“大王以鐵籠待客倒令在下意外之極。日後若有機會在下也弄個籠子給大王安歇此之謂禮尚往來。”

  勾踐大笑道:“龍伯若真是如此寡人決不會覺得有異。只是龍伯雖有通天本領要寡人入籠恐怕不大容易。”伍封點頭道:“這也說得是。”勾踐忽地臉色一沉道:“龍伯既然由籠中出來不疑是否被閣下殺了?”伍封道:“在下失手刺了他一劍好在及時施救未必就會死了。聽說支離益已經趕去相救有他的妙手王子或活過來也未可知。”

  文種哼了一聲道:“龍伯往來越地揮劍殺人未免太過狂妄豈非將我們越人都不放在眼裏?”伍封瞪眼道:“文大夫三番四次派人加害在下念在相識一場文大夫又是以國事爲重並非私下尋仇在下才會隱忍至今。這筆帳暫時不算只是在下所至是吳地而非越地所殺之人是吳臣而非越臣文大夫何必耿耿於懷?”

  勾踐眼眉輕揚問道:“文大夫曾派人行刺龍伯?”伍封道:“正是。莫非此事大王不知?”勾踐搖了搖頭道:“文大夫所慮不周天下間最難行刺的莫過於龍伯和支離益。此事便罷了伯嚭老賊奸佞無恥寡人本就有殺他之意龍伯能夠代勞自然是好。如今吳國已滅吳地即爲越地龍伯這麼胡作非爲寡人當真是面上無光。”伍封道:“大王滅了在下母舅之國又用詭計欲加害在下在下只是殺了個伯嚭這已經是念及舊誼了。”

  范蠡在一旁一直未說話此刻道:“龍伯雖然奪了這餘皇閣下的士卒雖然勇猛然後人數甚少我們越國的水軍早已經在江口等候龍伯只怕難以安然逃脫。依在下之見龍伯不如暫下舟來到大王宮中做客在下擔保大王不會加害。如此一來雙方面上俱各好看又不至於傷了和氣。”伍封笑道:“多謝範相國好意在下也知道大王並無加害之意。只是事已至此在下決無束手就擒之理。在下還想請大王回城去權當無事否則只好得罪了。”

  勾踐等人不禁愕然聽伍封言下之意似乎他早有防備甚或有把握能夠敗退越人勾踐尋思:“這人只有數十家勇莫非另有大軍在這附近?然而大軍入境怎能做到神鬼不知?可上次他率大軍突襲越國不也是無人知曉?”他是個多疑之人心中盤桓計算。文種哼了一聲小聲道:“大王龍伯向來多詐此必是他虛張聲勢。他士卒甚少漿手又是新招的百姓我們若是大舉進擊必能取勝。”

  勾踐雖然心中狐疑但他是個善斷之人只想了想沉聲道:“殺!”文種揮了揮手無數弩手由隊中出來分作三排橫在陣前手中拿的全是能一三矢的神弩。文種小聲吩咐:“先以弩矢齊滅其鬥志三矢過後士卒衝上大舟奪下舟來!”

  范蠡忙道:“且慢不見月公主只怕是……”伍封哈哈大笑高舉鐵戟向遠處林中揮了揮便聽林中衆人齊聲大喊數十人由林中撞出來手中亮晃晃都是長柄掃刀爲的正是魚兒、石芸、石朗三人鐵衛刀光如雪向越人隊中捲過去片刻間只見刃劃紅浪血飛如雨。

  這數十鐵衛都是精擅衝殺的勇士由於他們都是扶桑人不懂中土的人文也不曉仁義爲何物只知道伍封一聲令下便盡力殺敵是以出手無情只要面前有敵人便一刀揮出來個一刀兩斷。越卒雖然人多且勇猛善戰卻哪裏敵得上伍封精心訓練出來的這班殺人魔頭?片刻間鐵衛已經將越人大隊劃開。

  鐵衛這麼一衝便與越人混雜在一起神弩手轉過了弩頭卻不敢射否則射倒的大部分將是自己人。勾踐吃了一驚想不到伍封真有埋伏細看之下見埋伏者人數雖少可精悍勇猛之處是平生僅見駭然變色。

  文種也暗暗驚駭這羣勇士的厲害心忖來者雖勇畢竟人少大聲道:“圍上去!圍上去!”他揮動手中的長矛命兵車往前直向魚兒等人衝過去。自從勾踐與范蠡入吳爲奴國事交付給文種越軍便由文種一手訓練雖然此時之越軍已是勾踐回越之後新練的士卒但文種在越軍之中的威望卻是數十年積攢下來崇高無比。此刻他帶頭衝上越軍士氣大振一齊向魚兒等人圍上去。

  戰事正烈楚月兒不知道由何處竄出來直奔文種的戰車。她一手握着筆管長矛一手持着游龍劍一劍一矛如同有鬼魅相附遇者披靡出奇不意之下楚月兒片刻間連閃帶躍已經到了文種的車下飛身躍起游龍劍向文種肩頭刺下去。

  文種毫不慌亂大喝一聲長矛捲起一片青光向楚月兒腰上橫掃。他的矛長楚月兒的劍短文種尋思自己雖然不及楚月兒劍法之快但以長擊短劍未至時矛已先到這一矛砸下楚月兒的長矛未久出手非退身相避不可。不料楚月兒微微一笑劍上爆起一團厲光便聽“嗤”一聲劍氣射出文種肩上鮮血飛濺痛哼一聲長矛墜落車下。好在他身手頗高明危急間沉了沉肩劍氣只傷了他肩上皮肉未曾透骨而過。

  楚月兒飛身上前纖足輕點將文種踢了下車長矛橫掃將那車右掃落車下用劍尖指着那御者命他馭車向勾踐衝過去。她另一手舞動長矛盪開密密麻麻的越國士卒。魚兒等人見狀齊齊集過來片刻間都到了楚月兒車後分成兩列如同一個大大的箭頭在越軍中間緩緩刺過無人能阻。

  伍封哈哈大笑飛身而起直向勾踐頭頂掠過去。勾踐身後被自己的士卒簇擁住後退不得將手中長矛舞動如飛。伍封片刻間到了勾踐頭頂巨影下掠鐵戟向勾踐斫下去。勾踐雖然矛法高明但今日之伍封已非昔日相比勾踐的長矛擊擋在鐵戟上絲毫不能撼動反將勾踐的虎口震得幾乎迸裂。

  眼看伍封這一戟要斫在勾踐身上便聽范蠡驚呼一聲:“使不得!”他早已馭車趕近此刻情急之下猛地由自己車上躍過來腳尖還未落穩在勾踐車上手中寶劍已經向伍封戟上揮去。伍封對勾踐無甚好感但與范蠡卻交情深厚若是直往下擊不免將范蠡傷了只好旋動鐵戟化力橫向道:“對不住!”鐵戟一勾一挑之間戟上橫刃尖頭勾在范蠡腰帶之上將他挑落車下跌在越軍之中。

  此時伍封的鐵戟遠在外圈胸前中空勾踐得此暇時長矛猛地向伍封刺去快如閃電。伍封長笑一聲左手探出五指一眨眼間已經在勾踐矛頭上彈了五下每彈一下勾踐便渾身一震到第五下時勾踐的雙手虎口已經沁出了血再也握不住長矛噹一聲長矛墜落。

  這時伍封雙腳已經站在勾踐車上右手的鐵戟也不及收回再刺只是橫着戟身順手向勾踐撞過去。若是給他一戟撞上勾踐不免骨斷筋折。勾踐見撞不妙又不及伍封力大手快驚叫一聲叫聲中充滿了絕望之意。

  正危急時猛然間一條人影由車輿後竄上來快疾如電抱着勾踐向後滾落。伍封見這人身法之快幾乎及得上顏不疑不禁愕然細看之時這人竟是鹿郢!伍封略怔了怔硬生生凝住鐵戟一手向勾踐抓去。

  他的手法自然要快過鹿郢十倍勾踐就算有鹿郢相助也來不及滾落車下去。不料鹿郢猛地翻身和身蓋在勾踐身上。伍封一抓之下正好抓在他的肩頭他自然不忍傷了鹿郢不敢力傷他只是順手扣點鹿郢的肩擊要穴再將他提起來。也就是這一眨眼功夫勾踐已經滾了下車立時被越人士卒擋住。

  一羣越卒立時擁上來伍封大袖急揮便聽“嗤嗤”數聲由他袖內射出許多細小之物衆越卒慘哼連連退了開去。原來伍封由固丘鐵籠出來時怕人覺陳音在鐵籠上做的手腳將鐵枝上的生鐵敲下來鐵碎藏入袖中一直未曾扔掉。此刻揮灑出來雖然鐵砂細小不能奪敵之命但急射在人面上不免顏面破損流血。

  伍封嘆了口氣見越卒簇擁着勾踐離開尋思再要去擒勾踐便難了。這時楚月兒與鐵衛已經殺到旁邊伍封見越卒人多先前是出奇不意才能迫得勾踐等人狼狽不堪如今越卒正漸漸調整再留下去便是纏鬥之局鐵衛雖勇但寡不敵衆必敗無疑。他一聲令下衆人往大舟退去伍封逼着御者馭車在後他有鹿郢在手越人既不敢放箭又不敢過份逼近。

  勾踐遠遠大喝道:“龍伯放下小鹿!”伍封大笑道:“小鹿是在下徒兒自不會傷他不過要煩他送在下一程哈哈!”勾踐氣哼哼地無話可說眼見伍封等人退上了大舟自己卻無可奈何回眼見范蠡和文種站在身旁三人面面相覷心中均是同一個念頭:“此人實在厲害!”

  伍封將鹿郢放在船上下令開船大舟離岸沿笠澤徑往北面大江駛出只見岸上的勾踐范蠡等人漸漸看不見了不一時大舟到了大江之中轉而往東面出海之口。伍封見這艘大舟比大龍和飛魚還要快些笑道:“此舟必定是夫差再行改造過的快捷如風日後此舟便稱神風。”

  到了江口只見大江上密密麻麻排着無數只戰船都打着越人旗號擋在水面之上。原來勾踐趕往笠澤之際怕擋不住伍封被他奪舟而逃是以預先遣了習流在江上堵截越人滅吳之後兼有吳越兩地的戰船和士卒單是眼下在江上的水軍三翼戰船和福舟便不下四五百艘聲勢浩大。

  伍封心道:“越人來得卻快我的大舟一路由笠澤急趕仍然被他們擋在江上。”尋思此戰不可避免敵衆我寡大江之上有不比6上可以迂迴唯有直撞過去越人的戰船遠不及餘皇的龐大和堅硬然而這麼碰撞下來這艘餘皇撞得一二十下也會破損屆時水滲入舟免不了傾覆。楚月兒在旁邊嘆道:“若是這艘餘皇與我們鑲了銅板的大龍一樣便好了直撞過去也不怕。”

  伍封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等大龍來先前我已經了信鴿大龍會到江海之口來接應。”一聲令下除了在艙底指揮漿手的圉公陽和庖丁刀外魚兒等人都隱身船舷手執連弩準備對敵。

  由於他們這餘皇甚大越軍也不敢趨舟上前水軍也是各執弓弩相對如此僵持不下。

  這時遠遠見岸上塵土移近旌旗如雲自然是勾踐等人率軍由6上趕了過來。正在這時便見越人水軍漸漸混亂不一會兒那艘大龍餘皇由遠到近從越軍戰船中直衝過來這艘大舟是兩層厚木夾着銅片的船身沉重且堅固當者不是覆側於水、便是被大龍前面如刃般的精銅船艏一撞而裂。周圍越軍弓弩起火矢如雨可大龍上面都有生牛皮蒙着又溼了水十分堅韌難以射入就算淺淺插入也燃不起來。伍封笑道:“當年徐乘以精銅加固餘皇衝撞之間果然是厲害無比越人此番大大喫虧了。”

  過了一會兒大龍已經到了近前轉頭回衝由大龍開路伍封指揮大舟跟在其後雖然兩側箭矢如雨衆人卻隱身船舷之後一陣間便順利衝過了越軍戰船越人戰船不及無可奈何只能眼巴巴瞧着兩艘大舟破圍而去。

  大舟出了江口入海便見飛魚迎了上來三舟揚帆出海遠離了越境。

  到了大龍、飛魚這些天停靠的海上小島之處伍封調整士卒自己與楚月兒、魚兒等人移到大龍之上鮑興和樂浪乘仍掌飛魚命商壺、天鄙虎爲新得的神風餘皇主將將二百四十水卒分配在三舟之上各八十人漿手也依其熟練生疏間雜分開以老練漿手搭配新手三舟細分以免船相差過大神風上也掛上繡龍大旗。

  忙了好一陣伍封纔到艙中將鹿郢的穴道解開道:“小鹿兒兒爲師可得罪了。”小鹿嘆了口氣道:“徒兒壞了師父的事小鹿兒甘願受罰。”伍封搖頭道:“我本來無意殺勾踐你今日冒死救了他正好勾踐對你必定更爲器重今日之事更有利於你日後繼嗣這越王之位。”

  鹿郢大感愕然不料支離益和顏不疑三番數次設計陷害師父自己也參與其中然而師父卻並不在意反而關心自己繼嗣越王之位的事。他臉色惶然甚感慚愧道:“想不到師父……”伍封道:“我答應了人要相助於你。你若能當上越國的嗣王我便對得住故友了。”

  鹿郢原以爲他說的是越女葉柔想想又覺得不對愕然不解。伍封由頸間取出東郭子華交給他的那個金色鹿型裝飾遞給鹿郢道:“你可認識此物?”鹿郢吃了一驚不禁摸了摸自己那塊奇道:“師父此物從何而來?”伍封嘆了口氣道:“你的真實身份我全知道了我見過你的母親她央我相助於你。”鹿郢又驚又喜道:“孃親在哪裏?”伍封黯然道:“她已經亡故了。”將在扶桑遇到東郭子華以及有關的事詳細告訴了鹿郢道:“你母親臨死之際要我助你雖然你們自小失散但她對你是愛護之心卻是絲毫未曾改變過。”

  鹿郢不禁放聲大哭伍封道:“人死不能復生你孃親行事別拘一格然後在異域大興教化始終是造福於人。只要你能夠繼嗣越國善待國民少生戰事便對得住你孃親了。”鹿郢哭了好一陣漸漸止住哭聲道:“師父我該怎麼辦?”伍封沉吟道:“王子無翳被你們設計陷害勾踐、范蠡、文種也未必會中你等之計改立顏不疑。”鹿郢驚道:“這樣還不成麼?”伍封嘆道:“我若是勾踐必定也會疑心有人陷害王子無翳因爲王子無翳失勢得意者必是顏不疑。然而顏不疑行事刻薄冷酷未必能得勾踐歡心范蠡是個君子必然不會推舉顏不疑爲嗣君。文種這人類似先父一心爲了國事凡事由大處出也未必會相信顏不疑的爲人。這三人的智謀心思決不在我之下我能這麼想他們未必不能。”

  鹿郢惶然道:“如此該如何是好?”他是伍封的徒兒向來信服伍封如今遇到難決之事自然心思寄託在伍封身上。伍封道:“我與范蠡熟些較知其人。與勾踐、文種接觸甚少然而多番敵對以己推人也多少有了些瞭解。我若是勾踐就算疑心顏不疑甚或得知王子無翳顏不疑所害也不敢立王子無翳除非先殺了顏不疑再立王子無翳而放着個劍中聖人在越國誰敢貿然殺了顏不疑?”鹿郢越聽越覺得不明白道:“顏不疑和王子無翳當立難道越國不再立嗣了?”伍封搖頭道:“勾踐大可以撇開其子直接立你爲嗣。”鹿郢驚道:“天下哪有不立子而直接立孫的道理?”

  伍封道:“勾踐智謀深沉與他人不同。何況此事也非並無先例吳王闔閭能立孫夫差爲嗣勾踐爲何不能立你?你的才幹並不下於顏不疑比他還多了些仁厚再加上你是范蠡一手養大范蠡對你也極爲器重說不定他會向勾踐提議。眼下最關鍵的有兩件事:第一你在勾踐、范蠡、文種面前對王子無翳和顏不疑的事要沉默不語追問起來就說二人一是‘父親’一是親叔當晚輩的不能評價如果勾踐要處置顏不疑你自然要反對不論原因只因他是你的‘父親’;若要處置王子無翳更要反對便說恐會導致國事生變切不可有何大義滅親之舉。大義滅親雖好卻違揹人性最易引人猜忌。勾踐自不會因你的意見而改變但這麼一來別人不會認爲你不辨是非而是重情重義能得好感也不會以爲王子無翳與你有關。”

  鹿郢不住地點頭伍封又道:“第二你須得與越王后和文種處好關係對越王后只須多加孝敬在文種面前切不可說任何人的不是凡提起他人只論其好。文種自會賞識你的爲人或者他會認爲你不夠狠辣然而相比之下仁厚總好過刻薄。今日你捨身相護勾踐是否早知道我對你不會下殺手?”

  鹿郢面上微紅點了點頭。伍封嘆了口氣道:“其實你口才便結然而在我身邊時卻寡言少語說話簡潔無比這番掩飾功夫十分了得連我和柔兒都被你瞞過了。”鹿郢道:“言多有失徒兒少說話故意簡言別人便不耐煩與我閒聊我便少了許多瑣事糾纏。不過徒兒那時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並非有意欺騙師父和姑姑。”

  伍封點了點頭道:“不管怎麼說就算你不是我徒兒看在小華面上我也該相助於你。我本想讓你將那艘神風餘皇帶回去立個大功。可勾踐是個多疑之人絕不會相信你能獨力由我手上奪回此舟說不定還會以爲你與我另有勾結只好罷了。如果……”正說話時圉公陽由艙外急閃進來道:“龍伯西施夫人暈倒了!”

  伍封大喫一驚忙搶出去趕到西施休息的船艙只見西施躺在牀上面色微紅恍如熟睡一般楚月兒正神情緊張地爲她把脈。過了一會兒楚月兒神色凝重道:“夫君西施夫人中了毒。”伍封急道:“可有解法?”楚月兒道:“計然的簡冊上曾記過有一種毒名曰‘6離’此毒是用多種有毒花草合成毒性雖然不烈但三月不能解之仍會致命。也有解法只是難覓解藥。”伍封聞說有解法心下稍寬奇道:“我與姊姊一直在一起若是中毒怎麼會現在才作?”楚月兒道:“西施夫人中毒已久只是平日飲食之中藏有緩解毒性之藥物是以不曾作。夫君將夫人救出來夫人不得緩解之藥是以毒。”伍封想起移光點頭道:“當日移光所中之毒似乎也是這一類。這‘6離’之毒必定也是計然留下來的嘿此人雖死卻真是流毒無窮!”

  楚月兒道:“這‘6離’之毒須用金夢花解之。然而此花是天下罕見之異種能解百毒計然簡冊上說金夢花唯有島夷人才有。月兒也不知道這島夷人在何地方。莫非是淮北九夷之地?”伍封道:“我曾聽太史樸說過據說東南海上有一大島上面有島夷人也不知道真假。”便聽鹿郢在一旁插口道:“島夷人的確在越國之東數百里的大海上有一個大島越人稱之爲夷州由此東南而下月餘可至。”伍封喜道:“原來你知道夷州這地方。”鹿郢道:“那是個大島偶有人由島上飄來越境是以知道。其實夷州是越人的說法除了少許吳人外其他國人自然不知道。”伍封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先往夷州覓藥。小鹿你先回去吧記住要仁厚待人如有危難便派人找我。不過怎麼說我們師徒之情始終不變。”

  鹿郢見伍封始終絕口不提支離益、顏不疑加害之事也不指責自己在越國的所作所爲不禁眼淚雙流哽咽道:“師父徒兒對你不住。”伍封搖頭道:“你沒有對我不住日後我若與支離益一戰你不要理會。這是我與支離益之間的事與你無干無論誰勝誰敗你都無須自責。”他嘆了口氣讓人給了鹿郢一乘小舟使他自行回去不提。

  庖丁刀心思細密有些信不過鹿郢到艙底找新招的吳國漿手細問有關夷州的事回來道:“小鹿說得不錯越國之東真的有一處地方叫作夷州。”伍封道:“那我們就往夷州覓藥煩月兒這些天照顧姊姊免生意外。”又將魚兒等人叫來道:“大舟在海上還有不少日子你你們每日要勤練弩射。”

  三艘大舟轉而往東南而下直往夷州而去。眼下列國舟藝不比後世除了這三艘餘皇以及部分三翼外列國再無一舟能遠涉大海如今這三艘巨舟都被伍封所得本來是件高興事但西施中毒昏迷不免讓伍封少了那份喜悅每日看視西施之餘教鐵衛諸般水戰之技藉以打時光。

  西施一直未曾甦醒伍封心裏擔憂臉上卻沒露出來。這一路上少不到狂風巨浪、雷電風雨相擾好在伍封等人往來中土扶桑涉海經驗甚豐自然不比當日由燕國南下歸齊時那麼狼狽。行走海上大約四十餘天早已是盛夏之際這一日終到了一處所在。ahref=target=_blank/a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