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雲孽海】(-)_7
隨着一聲劍鳴,只見試劍石壁上閃耀出一陣光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試劍石
吸引過去,大家都知道何薇薇已經戰勝了石壁上產生的劍意,都想知道何薇薇這
一次試劍能夠有怎樣的表現。
「何師姐儘管是宗門內數一數二的美人,天賦也不錯,但她並不怎麼勤於修
煉,依我看能夠在試劍石上留下兩寸的劍痕」。
「女子生的漂亮便足夠了,要那麼高的修爲做什麼?」。
「嘿嘿,這句話可不要讓白客卿聽到,否則有你好果子喫的」。
隨着光芒逐漸消散,一道劍痕在石壁上逐漸顯露出來。
看到試劍石上的劍痕深度,所有人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
秦華微微皺了皺眉。
陳卓露出了笑容,輕聲道:「三寸,看來這段時間以來的切磋,讓師姐得到
了不少收穫……」。
何薇薇看了一眼自己留下來的痕跡,神采飛揚,轉身朝陳卓那邊走去,目光
交錯之間,皆是流露出心照不宣的喜悅。何薇薇笑道:「師弟,該你了,要是沒
能比我厲害,回去看我不收拾你」。
只不過聽在陳卓的耳朵裏,卻是沒有絲毫威脅可言,何薇薇走過陳卓身邊的
時候,那飽滿的胸脯也跟着一顫一顫的,看上去煞是可愛撩人。
陳卓苦笑道:「師弟明白了」。
說罷便準備上前,只是還沒走到石壁之前,就有幾人從看熱鬧的弟子中走出,
擋在他的面前,神色戲謔。只聽其中一人輕笑說道:「陳師弟只怕得意忘形了一
些,何師姐對你親近了幾分,真教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只是一介雜役弟子,
有什麼資格來這劍華峯試劍?」。
陳卓擡眼望向這幾人,感覺有些陌生,回憶了一番纔想起來這幾個弟子的身
份。這幾人都是蒼華峯一脈的弟子,天華劍宗一共有六峯五脈,除卻這劍華峯爲
宗門弟子試劍悟劍之地,其他五峯各有一脈傳承。其中蒼華峯一脈弟子身份最高,
由當代劍宗宗主親自教導。也正因爲如此,蒼華峯上的弟子往往心高氣傲,看誰
都是鼻孔朝天,如今會爲難只有雜役弟子身份的自己,倒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陳卓正準備開口說話,何薇薇便已經看不過眼,瞪起一雙杏花眸說道:「倘
若他沒有資格,你們更沒有資格」。
爲首之人身負重劍,身形高大,猶如鐵塔一般。此人名爲牧錚,爲人粗中有
細,看似憨厚,實則頗有心計,有着凝元境下品的修爲,在蒼華峯這一代中頗有
些威名,此時他站出來後,喧譁聲在無形之中便安靜了幾分。牧錚聲如洪鐘道:
「何師妹這句話可就有失偏頗了,照你這麼說,這位陳師弟的實力比我們還要高
出一籌不成?」。
周圍不少人聞言禁不住嗤笑出聲。
倒不是針對何薇薇,只是覺得把陳卓與蒼華峯一脈的弟子相提並論是個笑話。
蒼華峯上的弟子儘管高傲,可人家有着真本事,陳卓就一掃大門的雜役弟子,兩
者得到的修煉資源有着天壤之別,如何一同比較?
何薇薇性子直,一聽這話便更受不了了,一旁的陳卓想攔也來不及,只聽她
冷冷道:「不錯,我就是這麼個意思」。
牧錚笑了笑,道:「在下也不與師妹爭辯,不如手底下見真章如何?倘若陳
卓贏了,我們便承認他有這個資格試劍」。
何薇薇冷笑道:「這可是你們說的……師弟,你意下如何?」。
事到如今陳卓也只能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裏的風聲很快就傳了出去,來了不少湊熱鬧的好事弟子。裏裏外外的將劍
華峯峯頂圍的水泄不通,試劍也算宗門裏是一年一度的大事,而如今更有看頭了,
不僅有雜役弟子在試劍石面前挑戰蒼華峯一脈弟子,而且還與宗內數一數二的美
人何薇薇有關,自然博得許多關注。
一聽說對手是陳卓,蒼華峯一脈弟子都躍躍欲試,壓根兒沒幾人真看得起陳
卓,眼下這麼多雙眼睛盯着這裏,多好的一個出風頭的機會?牧錚的目光拂了一
圈,望向其中一道身影,笑道:「李軒師弟,這陳卓就交給你了」。
李軒站了出來,神色興奮,作揖道:「還請師兄放心,我一定好好挫一挫那
陳卓的銳氣」。
懸壁上,墨陽饒有興致的觀望着底下事件的發展,忍不住笑道:「師兄當真
是好手段,甚至都不必親自動手,在這裏坐山觀虎鬥便已經足夠」。
秦華卻是搖了搖頭,道:「我可什麼都沒做。而且……那陳卓算哪門子的虎?
大蟲罷了」。
墨陽點頭道:「師兄說的是。對了,這李軒實力如何?儘管陳卓那小子令人
生厭,不過到底曾是天玄宮的少主,門道還是有一些的,這李軒倘若失手,可就
幫倒忙了」。
秦華道:「想要入蒼華峯一脈,都是百裏挑一的人才。李軒在其中也算是中
上之資,儘管並非頂尖,不過要對付陳卓已經足夠」。
墨陽聞言笑道:「如此便好」。
那頭。
陳卓與李軒兩人已手持木劍對峙起來。
李軒高聲道:「陳師弟,你現在認輸還得及,一會兒動起手來,可不要指望
師兄我手下留情」。
陳卓平靜說道:「還請師兄全力以赴」。
「請」。
李軒輕輕一笑,話音纔剛剛響起,他便已經化成了一道殘影,驟然躍過十丈
的距離。
只聽得一聲殺氣騰騰的交擊之聲,兩人的木劍已經架在一起,氣浪奔涌而出,
令所有人露出震驚的神色。
兩人第一次交手,本被看好的李軒竟然沒有討到絲毫優勢!
平分秋色!
李軒神色微微一變,他這一劍可絲毫沒有輕敵的意思,相反爲了在衆弟子面
前出個風頭他已然用了八分力氣,沒想到竟然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這讓他感到
又驚又怒,便準備全力以赴。層層劍影籠罩在兩人之間,轉眼兩人便已經對了十
幾劍。李軒越打越驚,料以爲陳卓能夠抵擋住自己,必定是用盡了全力,可如今
他卻發現,對方根本就是在閒庭信步。
電光石火之間,李軒透過交錯的木劍看到陳卓平靜的神色,猶如受到羞辱一
般怒火中燒,招式也開始產生了變化,招招不留後路,頗有了幾分甯爲玉碎不爲
瓦全的兇悍氣勢。
啪的一聲。
陳卓突然變招,李軒的木劍剎那之中被挑飛。陳卓的手腕順勢一揚,木劍便
橫在了李軒的脖頸邊上,只聽他輕聲說道:「李師兄,承讓了」。
全場皆驚,衆人一臉不可置信。
「剛纔發生了什麼……」。
「陳卓竟然贏了,而且贏得如此輕鬆」。
李軒緊緊望着陳卓半晌,才鐵青着臉轉身離開。
西邊的懸壁上,墨陽的神色很不好看,他不敢相信的說道:「這……這就敗
了?師兄,你看出什麼了嗎?」。
秦華瞇着眼睛輕聲道:「陳卓對於劍道的理解讓人出乎意料,同樣是無妄
劍訣裏的招式。可李軒卻少了變通,尤其後來心境被擾亂,所以才敗下陣來」。
陳卓沒有去看衆人的反應,似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只是平靜的往石
壁走去。
忽然一道身影攔在了身前。
高大的陰影投射下來,幾乎擋住陳卓的所有視線。
「李師弟今天心境不穩,劍招毫無章法,儘管你贏了,可我覺得不過是僥倖
罷了」。牧錚輕聲開口。
此時被刁難的若不是陳卓,恐怕各峯各脈的弟子都要罵欺人太甚了,蒼華峯
這是明擺着耍賴,可因爲這個人是陳卓,衆弟子們卻沒有開口,反而有種看熱鬧
的心態。這可着實令剛纔還在爲陳卓的勝利而欣喜的何薇薇大動肝火,她柳眉倒
豎,忍不住要站出來說上兩句公道話,卻沒有想到陳卓先開口了:
「牧師兄意下如何?」。
牧錚說道:「若能夠接我三招,我就承認你有這個資格試劍」。
何薇薇聞言急了,連忙道:「別答應他!牧錚已經到了凝元境,他與尚在明
息境的你天差地別,莫說是三招,便是一招,都難以抵擋」。
經過這半個月的切磋,何薇薇已經知道陳卓天資很高,可要說陳卓能夠抵擋
牧錚三招不敗,她着實難以相信。
凝元境是修煉途中的一道意義重大的門檻,門裏門外是兩個世界。可一旦突
破,可凝天地靈氣爲體內真元,藉此施展出的招式便有質的飛躍。明息與凝元,
這兩境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陳卓竟然答應了,他平靜的開口道:「如果牧師
兄不再反悔,那我願意一試」。
秋風驟急,襲捲起無數枯葉。
衆人再次大驚。
第十二章、袁師叔。
牧錚從附近的弟子手中接過木劍,手指輕撫平實的劍刃,說道:「你倒是挺
有膽色」。
陳卓望着他,神色也流露出凝重,「牧師兄,請賜教」。
儘管對自己很有信心,不過他至今也沒有過親自與凝元境修士交手的經歷,
只是觀摩了幾次凝元境修士切磋的場景。眼下終於輪到自己「真刀真槍」的面對
凝元境的修士,自然無法如方纔那般放鬆。
牧錚咧嘴一笑,「師弟如今距離凝元境也相差不遠了,眼下這一場切磋,就
當是師兄拋磚引玉,但願此戰之後,你能夠有所啓發」。
他橫劍在前,逐漸收斂起臉上的笑意。
驟然。
牧錚身上的氣勢猛烈的提升起來,真元鼓盪而出,化作實質一般的壓力猛然
傾軋而下。
感受到牧錚的變化,衆弟子皆是流露出震驚的神色。
「這,這就是凝元境的力量麼?」。
「陳卓能夠擋住牧師兄一招,便已經是燒高香了」。
「這份氣勢委實太驚人,不愧是被稱爲踏入真正修士之列的凝元境」。
何薇薇俏臉上也流露出擔憂的神色,下意識的攥緊了袖袍。
牧錚一劍落下。
那尖銳的破空聲帶給人窒息的感覺,真元凝聚在木劍之上,彙成一道刺目的
劍光。
那充滿危險的光芒隨着劍刃流動起來,明滅不定。
忽然一劍從天而降。
卻不是牧錚的劍。
嗤的一聲!穩穩當當的插在兩人之間,磅礴的劍氣猶如浪潮一般奔涌開來,
將陸錚的劍氣全然泯滅,並將他推開數丈。
衆弟子先是一怔,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發展教他們應接不暇,有些反應不
及,緊接着注意到那插在地面上的劍通體銀白,唯有劍柄呈淡金色,衆人均露出
恭敬的神色,朗聲道:「見過袁師叔」。
不知何時,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眼前,他手指一擡,只見那紋理華美
的長劍嗡鳴一聲,便飛回到他背後的劍匣之中。
這是通玄境高手的馭劍術。
陳卓與牧錚看清楚來人,不敢造次,作了一揖道:「見過袁師叔」。
天華劍宗這一代最年輕的通玄境修士,袁鴻。
這位師叔可不簡單,不過而立之年,已經是通玄境上品的境界,他當初在劍
宗之中便是劍子,其天賦資質可見一斑。
袁鴻目光銳利,說道:「今日是試劍的日子不假,但這試劍用的是試劍石,
而不是讓你們互相之間比試,這是怎麼回事?」。
何薇薇見到終於來了長輩,就像是看到了救兵,當即站了出來說道:「袁師
叔!陳卓與我一同來到這劍華峯試劍,結果以牧錚爲首的蒼華峯弟子便出來阻礙
陳卓試劍,嘲諷陳卓沒有試劍的資格,還與陳卓約戰,倘若陳卓勝出便允許陳卓
在劍華峯試劍。可陳卓贏了李軒之後,這牧錚竟然出爾反爾,要求陳卓接下他三
招,接下來就是師叔看到的……」。
袁鴻臉色沈了下來,望向陳卓與牧錚,問道:「何薇薇說的可對?」。
牧錚猶豫了一下,還是朗聲說道:「陳卓只是一介雜役弟子而已,我認爲他
並沒有資格在試劍石上留下劍痕」。
袁鴻搖了搖頭道:「宗主惜才,曾說過天華劍宗弟子何來高低貴賤之分……
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你眼下行徑,怕是對宗主不敬」。
牧錚一震,低頭道:「袁師叔教訓的是,牧錚知錯」。
袁鴻轉頭望向陳卓,道:「還有你,年輕氣盛,受人幾句挑撥就沈不住氣。
劍華峯是讓劍宗弟子試劍的地方,並非是讓你撒野的地兒,明白了麼?」。
陳卓頷首道:「弟子知錯」。
袁鴻這時候才神色稍霽,緩聲問道:「聽說你戰勝了同爲明息境上品的李軒?」。
「是的」。
袁鴻神色中流露出幾分詫異,道:「不愧曾是天玄宮的人,到底還是有幾分
真本事的。試劍一事,確實是牧錚他們做得不妥,我認爲你有這個資格試劍,去
吧」。
他對陳卓確實是升起了不少興趣,李軒的水平他是清楚的,陳卓能夠獲勝可
並不簡單。要知道,兩人不僅在修煉資源的傾斜上有着懸殊的差別,而且在修煉
的時間上陳卓也無優勢,還有雜役活計在身的陳卓勢必要分心,然而比斗的結果
卻出乎他的意料。
「倒是可惜了一個好苗子」。袁鴻暗道。
陳卓來到試劍石前,上面劍痕密佈,若是仔細體會,能夠從上面的每一道劍
痕上感受到獨一無二的劍意存在。
那是歷代弟子留在這裏的劍意。
他緩緩閉上眼睛。
這些劍意開始逐漸淡化,最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宗門前輩留在
這裏的強大劍意。
陳卓微微動容。
一道模糊的影子出現在陳卓的精神世界裏,望着陳卓道:「我便是試劍石上
的劍意。在我這裏沒有境界之差別,唯有劍道之高低,可明白我的意思?」。
陳卓神色一閃,道:「也就是在這裏,不論是明息境還是凝元境,並無差別
麼?」。
影子點頭道:「不錯」。
緊接着一把模糊的長劍幻化而出,瞬息之間,便直逼陳卓眉心……
十息之後,周圍不少弟子已經按捺不住,迫切想要知道陳卓究竟能夠留下多
深的劍痕。李軒與陳卓動手過招之前,衆弟子可能只是爲了看陳卓的笑話,可現
在發現他們低估了陳卓,都開始好奇陳卓這一次的表現。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
下意識的生出幾分期待來,一介雜役弟子勝過蒼華峯一脈的弟子,從某種意義上
說,還是一件頗爲震撼人心的事。
隨着時間的流逝,墨陽有些坐不住了,道:「這一次這麼多人看着,袁鴻師
叔竟然也來了,不會真讓這小子一個鯉魚打挺就躍過了龍門吧」。
秦華寒聲道:「沒想到袁師叔會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此子身份擺
在那裏,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宗門勢必不會重用他。況且,只是是勝過一個李軒
而已,也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這話剛說完,秦華目光驟縮,神色微微一變。
試劍石上光芒大作。
「這……怎麼可能」。衆弟子騷動了起來。
袁鴻也忍不住動容,輕聲道:「此子可真是不錯」。
陳卓緩緩睜開眼睛,只見銳利的光華在石壁上逐漸隱沒,顯露出一道足有五
寸深的劍痕。
須知八年前剛成爲劍子的袁鴻也不過如此了。
秦華面色陰沈無比,緊緊盯着陳卓剛剛留下的那一道劍痕。
原本想要讓陳卓在衆目睽睽之下丟盡臉面,卻不曾想竟然讓這小子出盡了風
頭,而且還得到了袁師叔的賞識。
正欲轉身離開的當口,又看到了何薇薇欣喜的迎上陳卓的一幕,他臉色更是
黑了幾分,不再停留,轉身便離開了崖壁。
何薇薇自然不知道今日劍華峯上發生的爭端還有幕後黑手的存在,她看到了
陳卓揚眉吐氣了一回,不知爲何心裏面有種說不出的喜悅,不過她還是做出一本
正經的模樣,老氣橫秋道:「這回表現尚可,師姐我很是欣慰,但要切記不得驕
縱」。
陳卓笑了笑,道:「遵命」。
第十三章、天離劍。
回房之後,陳卓沒有再強打精神修煉,畢竟試劍耗費了他不少心神,所以當
夜便直接就寢。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陳卓發現房內多了一封信,上面寫着一行字
——「傍晚,後山楓葉林」。陳卓心頭一動,白洛華那風姿絕代的身影抑制不住
的在腦海中浮現,許多莫名的情緒緊跟着紛至沓來,他猛的搖了搖頭,默唸了幾
句清心咒,終於壓住了心中的雜念。
自從昨日在劍華峯上揚眉吐氣之後,宗門內不少人對他這個雜役弟子的態度
也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有人對他愈發厭惡,也有些人開始有了朝他示好的跡象。
那些厭惡他的人,儘管眼神依舊不善,可做起事來卻收斂了不少。陳卓試劍石前
的表現得到了袁鴻的賞識,現在琢磨不清宗門內長輩的態度,沒有人敢輕易與陳
卓接觸。不過陳卓也樂得清閒,早早便做完了雜役的活計,避開了門中弟子的視
線,來到了雲華峯後山。
白洛華已經佇立在火紅的林子之中,見到陳卓後便露出微笑,道:「眼下宗
門內已經傳開了,都在說你在試劍石上留下五寸深的劍痕」。
陳卓平靜道:「我只是做了一件平常的事」。
白洛華輕笑道:「沒想到你依舊這麼冷靜,不錯」。
陳卓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也沒有姨母說的這麼厲害」。
白洛華不置可否,而是話鋒一轉,突然問道:「你覺得你那何師姐如何?」。
「何師姐?」。
陳卓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白洛華指的是何薇薇,因爲不知道白洛華忽然問
這個的用意何在,他不敢多說只是道:「我覺得何師姐人不錯,平易近人,還有
一副熱心腸」。
白洛華歎了口氣,道:「我指的是你們之間的感情發展到哪一步了?」。
「啊?」。
陳卓吃了一驚,白洛華這句話卻是勾起了他前些日子在明華峯上的旖旎回憶,
一絲不自然的神色從他臉上閃過。
儘管這個外甥掩藏的很好,不過白洛華還是明察秋毫,明白陳卓與那何薇薇
肯定是有些什麼,沒有由來的感覺到有點不是滋味,就像親自養熟的白菜竟讓人
偷了一樣,「這些日子你們成雙入對,好生親近。你在劍華峯與牧錚等人起衝突
的時候,她還對你處處維護,真的只是出於師姐對師弟的關心嗎?」。
陳卓解釋道:「何師姐她一直都很關照我……」。
白洛華一語道破天機道:「依我看來,何薇薇是對你有意思了」。
陳卓聞言一震,何薇薇的一顰一笑出現在眼前,當時被自己佔了便宜後那張
因爲羞惱而通紅的俏臉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何師姐……她真的喜歡自己麼?陳卓
從未想過這種事情,眼下白洛華點了出來,卻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衝擊,他小聲
道:「這……不會吧,我不過是……」。
白洛華打斷道:「傻小子,有些事情也只有女人才能看懂女人,這些天我也
一直在注意何薇薇,看得很是明白,不會錯的」。
陳卓心裏頭五味陳雜,「想不到師姐她……」。
白洛華將陳卓所有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她說道:「你若是對你那何師姐有
想法,不妨試試。日後你們二人若是能成,待時機成熟之後我會幫你向她的父母
提親,你看如何?」。
提親?!
這一下直接讓陳卓有些猝不及防,他從未考慮過這些事情,眼下唯一讓他關
心的事情,便是追查當年的真相。如今白洛華突然說起提親,他不知道應該如何
回答,而且他總覺得姨母今日的這番話好像另有玄機,似有種酸味在其中,更讓
他隱約聽出了幾分不快。他一時想不通姨母爲何不快,莫非她對何薇薇並不滿意?
琢磨不透的陳卓不敢輕易回答,只好趕緊轉移話題:「姨母說的卓兒未曾考
慮,眼下大仇未報,卓兒不敢分心。不過說到何師姐的父母,卓兒有一事好奇,
不知姨母能否解惑?」。
白洛華深深看了他一眼,輕聲道:「說吧」。
陳卓說道:「卓兒聽聞宗內好幾位通玄境的前輩一同前往西域,至今已一月
未歸,而何師姐的父母也在此行,不知……」。
白洛華沈默了一陣,才說道:「據說此事與那天離神劍有些干係」。
「天離神劍」。
陳卓似乎聽到了什麼非常了不得的東西,失態道:「莫不是有了天離劍的下
落?」。
白洛華點頭道:「宗主得到消息,天離劍曾在西域出現過,幾經查證之後宗
主認爲可能確有其事,便委託宗門內的五位通玄境高手前往西域一探究竟」。
陳卓久久無法平靜,吸氣道:「原來如此……」。
傳說六百年前,從天門中落下一塊神鐵,被天華劍宗的祖師陳天皓獲得,並
將其鑄成一把神劍,這也就是後來令天下人聞之動容的天離神劍,隨後天華劍宗
就此誕生。陳天皓本就是承天境的大長生修士,再憑藉其親手所鑄的天離劍,將
天華劍宗帶到了天下頂尖宗門的位置上。
第一代宗主陳天皓羽化之後,天離劍卻留了下來,這把祖師爺的遺劍也從此
成爲了天華劍宗的聖物。數百年來,不論朝代如何更疊,江湖上的宗門派系如何
起落,天華劍宗始終都在這些風風雨雨當中屹立不倒。然而在一百五十餘年前天
華劍宗卻發生內亂,宗內弟子死傷近半,明華峯和木華峯這兩脈更是元氣大傷至
今尚未恢複,而天離劍也在那時也失去了蹤跡。有人說是天離劍內有劍靈,對劍
宗內亂失望,神劍自行消失了,還有人說這把神劍可能已經在內亂中損毀,更有
人說是被邪道魔門趁亂盜走了。
然而現在,這把神劍重現江湖了。
白洛華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此事你別與其他人說,目前宗內只有通玄境
以上的前輩才知道,畢竟事關天離劍,沒有確切結果之前不宜在宗門內傳開」。
陳卓頷首道:「卓兒明白輕重,定然不會外傳」。
白洛華點頭道:「回去修煉吧」。
待到林子裏再也看不見陳卓的身影,白洛華一雙美眸卻依舊望着陳卓離開的
方向,目光微微閃動。
她這位外甥的身份並不只是曾經的天玄宮少主這麼簡單。
白洛華和她的姐姐——陳卓的孃親,同屬於一個鮮爲人知的隱世宗門。陳卓
不僅是兩大勢力聯姻的產物,而且在這個隱世宗門之中還有着極爲特殊的身份。
天都,瓊露殿內。
「陛下,一月前天華劍宗派遣五位通玄境修士前往西域,至今尚未有迴歸宗
門的意思,卑職覺得奇怪,便派人查了一查」。天策府統領李玉棠作揖說道。
皇帝淩雲端坐在金絲楠木椅之上,一雙眸子耀眼如太陽,刺的足有通玄境上
品修爲的李玉棠不敢對視。
「查清楚他們去做什麼了沒有?」。
李玉棠肅然道:「據打探到的消息,我們推測可能與天離劍有關」。
淩雲目光如劍,「天離劍,真會在西域麼?」。
李玉棠在皇帝的目光下不自覺流下了冷汗,他下意識將頭埋得更深,道:
「屬下也不敢妄言」。
淩雲收回目光,搖頭道:「也罷,畢竟這天離劍都已經失蹤一百多年了,真
要你說出個所以然來,也太過難爲你」。
「其他宗門呢?有什麼動靜?」。他微微一頓,又問道。
李玉棠答道:「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無憂宮派了些人跟着去了。除此之外,
雲嵐派,兩儀宗還有煙雨閣這三個宗門也跟着去湊了個熱鬧……不過,他們應當
是不知曉其中內幕的」。
淩雲笑了笑:「這下子,西域倒是熱鬧得緊了」。
李玉棠道:「卑職會加派人手盯緊這些宗門的動向。此外,卑職還有一事向
陛下稟報」。
淩雲擡眼望了他一眼,饒有興致道:「哦?」。
「四日之前白溪城有匪人作亂,殺死殺傷二十餘人,靈州知府康明的長子也
因此受了重傷」。
淩雲一邊用手敲着椅子一邊說道:「白溪城……離斷風山可不遠啊」。
旋又緊緊盯着李玉棠,問道:「匪人身份查清了麼?」。
白溪城與斷風山於景國而言有着非同尋常的意義,這兩地緊密相連,又恰好
位於景國、北羌和西域的交界之處。斷風山地勢險要,是三方的緩衝之地,而白
溪城則是三方私下裏的通商之地,一旦出了亂子,影響可不小。
李玉棠目光微垂,道:「據查,這些匪人自斷風山而來,而那匪首擁有凝元
境下品的修爲。
淩雲道:「此事便交由你們天策府來處理。來而不往非禮也,調遣一些人手
去斷風山吧」。
李玉棠頷首道:「卑職領命」。
正在這個時候,瓊露殿外的太監朗聲道:「永明郡主淩楚妃到」。
淩雲聞言露出笑容,道:「快請她進來」。
李玉棠見狀,道:「陛下,卑職先行告退了」。
第十四章、永明郡主。
李玉棠剛出瓊露殿,便停下腳步,望向迎面走來的那道倩影。久居高位的李
玉棠已經見過太多風姿卓絕的女子,遠的不說,就說與天策府並駕齊驅的神監司,
其掌司沐穎便是當世罕見的美人,可若是與這位比起來,卻仍要在「動人心魄」
上差了兩分。倘若把沐穎比作一朵高貴的薔薇,那淩楚妃便是鮮豔的玫瑰。沐穎
的美,在於內外兼修,可淩楚妃之美,卻在於其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風情萬種,傳
聞她是天生的玄媚之體,從骨子裏便能散發出撩人心神的氣息,令人防不勝防,
哪怕只是一眼的功夫,也可能就此陷入其中。
然而她的氣質卻媚而不妖,更有一種端莊優雅的從容在其中。
可謂尤物。
李玉棠微垂下目光,不敢正視那張傾世絕代的秀靨,道:「見過郡主娘娘」。
他不敢直視淩雲,是因爲對方挾一朝龍氣,擁天子之威。
他不敢直視淩楚妃,只是生怕因此無法自拔,犯下不敬的罪過。
永明郡主盈盈一笑,卻沒有開口,擦身而過的時候才輕啓朱脣:「李統領身
負軍機要事,還請不必多禮」。
那宛若天籟一般的聲音攜着令人神魂顛倒的幽香一起傳來,讓人心裏一顫。
李玉棠深深吸了一口氣。
當他再次擡眼的時候,佳人已經遠去。
「當真是妖孽啊」。
他駐足半晌,這才動身離開。
要說起天底下哪個女子最讓人羨慕,那還真是非永明郡主淩楚妃莫屬了。哪
家姑娘不想擁有顛倒衆生的絕色姿容?不渴望天生富貴?
淩楚妃可謂是兩者兼具。論姿色,她在景國之內儼然已經有了第一美人的地
位,尋常人自然是見不到她,可但凡見過她的王公貴族,都被其徹底傾倒。論地
位,淩雲對淩楚妃之父端王淩峯無比信任,雖說「無情最是帝王家」,可淩雲與
這位同母所生的親兄弟卻是情誼深厚,而淩楚妃也八面玲瓏,愛屋及烏之下,淩
雲對她寵愛非常。加之淩雲膝下無女,只有一位年僅七歲的皇子,久而久之,淩
雲更是將淩楚妃視爲己出,她在地位上已經等同於景國的公主。
除此之外,淩楚妃的天賦也是驚才絕豔,乃是萬中無一的先天劍胚,如今還
是天下五大頂尖宗門之一無憂宮的聖女,年芳十九便有凝元境上品的修爲,這份
天資世所罕見。
沒有讓淩雲等久,淩楚妃便來到瓊露殿內,她優雅端莊的施了一禮,神色恭
敬適宜,道:「永明見過皇上」。
淩雲擺了擺手,道:「這裏沒有外人,朕的好侄女兒何必如此見外」。
淩楚妃輕笑道:「那妃兒就依皇叔的」。
淩雲感慨道:「一看到你,朕就覺得舒心,什麼煩惱都扔到九霄雲外了,便
是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吧」。
淩楚妃落落大方的回答道:「在妃兒眼裏,皇叔早便與親爹一樣了」。
淩雲大笑,他欣賞的望着自己的這個已經出落得明媚動人的侄女,儘管已經
有過多次見面的經歷,可他仍舊還是禁不住爲淩楚妃的美麗所驚豔。儘管還不到
雙十年華,卻已非常成熟迷人,玄媚之體當真了得。他淩雲也就是有着龍氣加身,
才能夠面不改色,否則便是倫理綱常也難以壓住這份騷動。
「紅顏禍水」之說,指的便是淩楚妃這樣的女子。
任誰第一眼見到她,首先注意的都不是她的修爲境界、底蘊內秀,而是她那
讓人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姿容。
不過淩雲知道,這位侄女兒的本事可一點都不小,儘管年紀輕輕,心性卻相
當成熟。論手腕,與那個神監司的女掌司沐穎相比也是絲毫不差。只不過,沐掌
司的手段淩厲果決,而淩楚妃的厲害之處則在於綿裏藏針。她擅於借勢,在無憂
宮幾年,過得如魚得水,眼下不論是人脈還是修爲,都已經壓過無憂宮內其他的
天才翹楚。
淩楚妃面露不捨:「妃兒此行面見皇叔,是特地來辭別的。縱使萬分不捨,
可妃兒如今還是無憂宮的聖女,在天都逗留太久終究不妥」。
淩雲笑道:「嗯,還是修行爲重。朕就在這裏,哪兒也沒去,你什麼時候想
朕了再回宮便是。不過,侄女兒這麼念着朕,出行之前還特地來朕這裏辭別,朕
也得表示表示」。
淩楚妃搖了搖頭,輕聲道:「妃兒此行前來瓊露殿,只是爲了見皇叔一面」。
淩雲板起了臉,揚聲道:「怎麼,朕要送點東西給親侄女兒都不成?」。
眼見龍顏不悅,若是換作旁人,此時怕是早就嚇得跪倒在地,可淩楚妃卻從
容不迫,笑吟吟道:「既然皇叔這麼說,那妃兒可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淩雲聞言頓時大笑起來,道:「這還差不多」。
修行之人,要講法侶財地,除了侶,淩楚妃其餘三樣皆俱擁有。淩雲的一番
賞賜,卻並非金銀珠寶,而是教無數修行之人心馳神往的靈丹妙藥和稀世功法。
朝廷並非宗門,可擁有的資源,卻足以撐起修行界的半壁江山,淩楚妃此行得到
的賞賜可一點都不簡單。淩雲也對這個侄女寵愛非常,待到淩楚妃收下賞賜之後,
還特地命數位天策府的高手帶上一千騎軍護送。
淩楚妃款款走進馬車,車廂是由上等的紫檀木製成,其內鋪以雪白色的華貴
貂皮。浮雕透雕重疊一起,又鑲以金玉,一眼看去,雍容奢華,極具美感。淩楚
妃一進車內便慵懶的躺在了錦塌之上。她風姿萬千的舒展開身子,翹起一雙修長
的美腿,在這個獨處的車廂裏將曼妙無比的身段兒突顯的淋漓盡致。她的柳腰纖
細,柔弱無骨,無須束帶,便堪一握。酥胸豐美,挺拔異常,即便躺着,其形狀
依然圓挺,兩座乳廓分明的雙峯傲然聳立,將白色繡金的裙面高高撐起。怒突的
美峯和在衣裙包裹下的翹臀一起勾勒出了她那令人血脈賁張的身體曲線,當真是
一位絕色尤物。
「法侶財地我已佔三樣,如今還缺個侶字兒麼……」。她輕聲自語。
淩楚妃不由想起那封名存實亡的婚書來,那雙媚態天成的桃花眸子裏流露出
幾分光彩,俏臉上多了一絲狡黠的笑意。她腳上一動,便將穿着的白色繡鞋蹬了
下來,露出一雙白皙秀美的玉足。若是有哪位風流才子有幸目睹這一幕,只怕要
控制不住跪下來親吻那宛如一鉤新月的蓮足。纖細的玉足落在雪白的貂皮之上,
方顯這雙絕品玉足之完美無瑕,相比之下,那華美的貂皮貂皮都黯然失色。只見
其足背曲線優美,細骨柔肌,玉趾如一根根細細的蔥白,煞是可愛。
她嘴角微微一勾。
算起來,自從當年一別,已然有十年光景。
倘若那位陳公子再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大概會非常有意思吧?。
第十五章、來客。
不知覺間已經立冬,山上光禿禿一片,有些沒了生趣,殘葉斷斷續續的飄下
來,落在天華劍宗山下一輛頗爲華貴的馬車上,拉車的駿馬健壯十足,通體覆滿
銀色的毛髮,頗爲耀眼,就像是打了蠟一般發亮。車伕則是一位腰佩長劍的凝元
境上品修士,兩鬢微霜,穿着幹練,腰桿挺得筆直。他翻身下馬,來到車廂旁,
輕聲說道:「小姐,我們已經到了」。
如果說臨風、踏梯、下階、上轎是最能判斷一個女子修養的時候。那麼此刻
從車廂內出來的這位女子便算是做到了無可挑剔。只見一支蘭花般優雅纖長的玉
手伸了出來,不徐不疾的拉開了簾子,指尖嫣紅,五指白皙修長如春蔥一般,充
滿了一種讓人挪不開眼的神奇魔力。緊接着露面的是一張瑩白如瓷的嬌俏臉蛋,
細雪般的前額飾以淡紅色的三瓣梅痕,眼若桃花,秋波流轉,透着一股貴氣與高
傲。香肩披着白色狐裘,身着一襲精緻的紅裙,將那高挑豐盈的身段兒襯托得嬌
豔攝人。她優雅的走出車廂,擡眼望向迷霧下的宗門,望向石壁上書着的四個氣
勢磅礴的大字。
天華劍宗。
天下最頂尖的五大宗門之一。
她神色間的傲氣徹底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教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隨着從江南道遠道而來的客人來到天華劍宗之後,宗門內這些天熱鬧了不少。
若是尋常修士倒也不至於讓弟子們如此亢奮,畢竟是天底下最頂尖的宗門,可見
來客的身份並不簡單。
江南道地界遼闊,雨水優渥,農商興盛,其繁榮鼎盛向來爲人所稱道。江南
有一閣名煙雨,近年來聲名鵲起,儘管根基較淺,卻有後來居上的趨勢。而這位
來客便是煙雨閣閣主三個親傳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有着江南隋珠之稱的黃彩婷,
她不僅是煙雨閣中的明珠,還是整個江南道風流才子盡皆心馳神往的女子。黃彩
婷之所以如此受人歡迎,其一是身份高貴,她除了是煙雨閣閣主的關門弟子之外,
還是江南道的豪門世家黃家的大小姐,其二則是她容貌出衆,氣質絕佳。而且,
她還是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主兒,到哪兒都能夠左右逢源。
這不,剛來到天華劍宗沒有幾日的光景,便已經將蒼華峯上素來心高氣傲的
弟子迷得神魂顛倒。不過,倒也不是每個人都拜倒在了這位大小姐的石榴裙下,
何薇薇偏消就不待見她,尤其在黃彩婷來雲華峯的時候,她注意到陳卓還多看了
黃彩婷一眼,便更加不痛快起來。
今兒與陳卓切磋完了,何薇薇不吐不快道:「那狐媚子剛來到宗門的時候,
就讓宗門內的弟子都找不到北了。若不是宗主到場,怕是直接像是一羣餓狼似的
撲了上去,好像一百年沒見過女色一般,真是爲劍宗丟人」。
陳卓微微一怔,旋即才反應過來師姐指的是那個從江南道而來的黃彩婷,他
問道:「師姐不喜歡她?」。
何薇薇道:「我覺得她心機太深,與其說她是修士,更不如說是一個善於鑽
營的商人」。
陳卓苦笑不已,自從黃彩婷來了這裏,本該是宗門內數一數二美人的何薇薇
便有些黯然失色,論起姿容,兩人算是各有千秋,何薇薇胸前的飽滿仍然還是當
之無愧的第一。不過要比起能夠吸引異性的妖媚氣質和口舌上的本事,何薇薇便
要差上不少,這位黃大小姐不僅聲音動聽,而且能言善道,用個江湖話來說便是
「會來事兒」,比起心直口快的何薇薇,自然是要更加讓人討喜。
陳卓沒有去接這位師姐的話,而是問道:「煙雨閣距離咱們劍宗也有千里之
遙,她此行來宗門內做什麼?」。
何薇薇撇了撇嘴,說道:「還未明瞭,前幾日宗主屏退了弟子,與她私下見
了面,誰知道說了什麼。不過聽林師叔猜測,可能是煙雨閣或者她背後的世家想
要與咱們劍宗聯姻,這才讓她來這裏走走,尋個年輕有爲的弟子」。
陳卓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何薇薇見這位師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她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你說,她
要是看上了你,你會接受麼?」。
陳卓聞言不禁一笑,正準備開口,卻又忽然想起此前白洛華說過的話,不由
微微失神。
何薇薇見楚塵愣了一下,不知爲何升起幾分不快,柳眉倒豎道:「你不會真
喜歡上那個狐媚子了吧」。
陳卓回過神來,搖頭道:「不可能。我一心修煉,無心旁騖」。
何薇薇聞言神色稍鬆,說道:「便知道你不是讓那狐媚子勾勾手指頭就能拐
跑的人」。
陳卓下意識裏還在琢磨着白洛華的話,禁不住多看了何薇薇幾眼。
察覺到他的目光,這位師姐俏臉微微一紅,小聲道:「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陳卓連忙移開目光,說道:「沒有什麼……」。
何薇薇的心跳卻是禁不住快了幾拍,她掩飾一般的攏了攏耳邊秀髮,閃爍其
辭道:「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陳卓並不擅長應付這樣的情景,目送何薇薇離開之後,便打道回府。不過有
些出乎意料的是,何薇薇才提起那位來自江南道的大小姐,陳卓在回去的路上便
與之相遇了。這幾天裏儘管有過幾面之緣,但都是遠遠望見,不如這一次來得仔
細。
儘管還未飄雪,不過立冬之後,夜幕便來得早了一些。四下幽暗,枯葉零丁,
盡是一片蕭瑟的景象,可在這樣的天地中卻立着一位雍容明媚的女子,好似突然
又有了光彩。她的一身紅裙,爲這片天地帶來了一抹亮麗的雪色,額上綻放的梅
花紋飾在此情此景之下更是顯得驚豔無比。
陳卓薇薇瞇眼。
黃彩婷打量了他一眼,儘管也知道天玄宮分崩離析之後,那位曾經的少宮主
就在天華劍宗內修行,不過黃彩婷卻沒將陳卓與天玄宮聯繫起來,只是覺得這位
少年郎俊俏得很而且氣度不凡,因而提起幾分好奇。黃彩婷細細一看,發現他還
擁有着明息境上品的修爲,雖然這一份修爲在人才濟濟的天華劍宗並不特別出色,
但以這位少年的年紀而言,倒也不算差,當初自己在他這般年紀的時候也不過是
這個境界。念及此處,黃彩婷心頭不由微微一動。
「黃小姐有所不知,方纔那位便是曾經天玄宮的少宮主陳卓」。與陳卓擦身
而過後,秦華輕聲說道。
「哦?」。黃彩婷聲音中透着幾分詫異,還混雜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惋惜,「他
就是陳卓?」。
秦華點頭道:「原也是個可造之才,只可惜突逢鉅變,眼下怕是一蹶不振了」。
黃彩婷沒有接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在她看來,若非那陳卓這天玄宮遺孤的身份過於尷尬,還要比身邊這位侃侃
而談的秦華更加適合作爲自己聯姻的對象,天玄宮曾經比起天下五大宗門都有過
之而無不及,底蘊非凡,這少年應該不止表面上這點程度,只可惜天玄宮早已成
過去,所以就不能選這個少年成爲她的枕畔之人了。
第十六章、聖蓮濯。
今日蒼華峯上熱鬧非凡,弟子圍聚在一起,觀摩同門切磋。劍宗武風盛行,
比試切磋早已司空見慣,而此次能夠招來這麼多的觀摩弟子,這切磋之人必然在
宗門內頗負盛名。
黃彩婷眸子微微一閃,好奇道:「秦公子可知道是哪位同門在場內比試,居
然能夠引起這般轟動」。
秦華往前走了幾步,看清楚場內之人的容貌後,笑道:「原來是有人挑戰曹
宸秀師兄了,怪不得這裏這麼熱鬧」。
自從黃彩婷來到劍宗之後,秦華便逐漸將心思從何薇薇轉移到了黃彩婷的身
上。一來何薇薇並沒有那麼待見他,又被陳卓那小子給攪了局。二來,黃彩婷舉
手投足之間盡顯大家千金的優雅氣度,比之何薇薇更有女人味,相處起來很是有
情趣。
黃彩婷問道:「曹宸秀?」。
秦華點點頭:「不錯。儘管曹師兄在江湖上的名號遠不如袁鴻師叔來得讓人
震耳發聵,可在劍宗之內,他的名氣卻是不小,修爲已經到了凝元境中品,是十
分了得的大才,只是袁師叔驚才絕豔,壓下了他的風采,才鮮有外人聽說過他的
名號」。
黃彩婷聞言心頭微微一動,說道:「原來如此」。
衆弟子忽然發現這位絕色佳人也來此觀摩,紛紛讓開道來,從曹宸秀那邊收
回了幾分心神放在了黃彩婷身上。宗內有傳聞說黃彩婷來到天華劍宗是爲聯姻,
親自到這裏選一個如意郎君。儘管眼下黃彩婷看上去與秦華走得挺近,不過她也
始終未曾表態,便意味着大家還有機會贏得美人芳心,現在逮到機會,都一副躍
躍欲試的模樣。
黃彩婷讓這羣熱情的弟子簇擁到了場內,這時候纔看清楚了這位曹宸秀。只
見他一襲青衣,手中木劍使得極爲飄逸。雖說長相上差了秦華幾分,不過也算入
得了眼,而且這曹宸秀在內蘊上還要勝過秦華,這下倒是讓黃彩婷來了些興致。
曹宸秀出招靈動,見招拆招之間皆可以看出此人心思活絡,於劍道的悟性很
高,這才能夠將對方壓得喘不過氣來。興許是聽到了黃彩婷那邊傳來的熱鬧,曹
宸秀一劍逼退對方,便瞥了一眼旁邊,一下子就看到了被衆星拱月般簇擁在中間
的黃彩婷,身姿婀娜,雪靨櫻脣,額上紅梅綻放,一雙媚人的眸子正目不轉睛的
盯着自己。一時之間,曹宸秀感到了驚豔,直教他有些失神,忽見佳人的玉靨上
流露出一絲擔憂,心中不由一緊,便忽然想起什麼。
一道淒厲的劍光已經不由分說劈了過來,曹宸秀神色一凜。
修士之間的交手,都是瞬息萬變,戰鬥中出神更是大忌。
眼看勝負就要分了出來。
一片驚呼聲響起。
正在衆人都以爲曹宸秀要惜敗於此的時候,卻見他手上一蕩,劍刃上驟然爆
開一蓬青色的劍氣。
他的身前驟然散開無數道劍影,猶如頃刻間怒嘯而起的狂風,將那即將欺身
的長劍擊飛。
劍氣散盡,他收回木劍,長身而立,輕聲道:「師弟,承讓了」。
有幸見到曹宸秀使出全力,衆弟子皆是高聲喝彩。
曹宸秀卻是寵辱不驚,轉而望向正目光閃動的黃彩婷,嘴上動了動,最後卻
仍舊沒有開口。
黃彩婷將一切看在眼底,朝他微微點頭,抿嘴輕笑。
見到黃彩婷的反應,曹宸秀那不起波瀾的心上也蕩起了層層漣漪,暗道:
「這位黃小姐……果真是國色天香」。
秦華眼見分出勝負,微微一笑道:「都說美人傾城又傾國,黃小姐也差不離
了,曹師兄向來以認真專注稱道,如今黃小姐一來,他卻破天荒的分了心,可見
黃小姐之魅力」。
黃彩婷搖頭一笑,道:「秦公子過獎了,我哪有這麼大的面子」。
秦華不置可否,轉而問道:「聽聞黃小姐近日便準備打道回府,爲何不在這
多逗留一陣子?在下正好尋了一些有趣的樂子,還望與黃小姐同享之」。
眼見曹宸秀博得美人好感,秦華便立刻想要表現表現。
黃彩婷柔聲道:「秦公子的好意心領了,離別之際,小女子也很不捨,不過
家中長輩催得緊,實在容不得再行耽誤」。
淩楚妃昨日纔回到無憂宮,在住處流韻軒中休息了一晚,便開始打坐修煉。
她之所以能夠在蜇龍谷力壓佛門大才弟子覺心,甚至勝過各大宗門天之驕子幾分,
憑藉的可不是顛倒衆生的美貌,而是其遠超常人天資與心性,更重要的是她所修
之功法。
一爲紫璇劍訣,一爲聖蓮濯。紫璇劍訣曾是天玄宮所藏的三十
二門修煉典籍之一,而聖蓮濯乃是無憂宮的無上功法。
無憂宮乃是五百年前一對神念境的夫妻修士所創,創立之初並非是天下聞名
的大派,不過隨着兩百多年前無憂宮的天女商羽清橫空出世後,無憂宮便一躍成
爲頂尖宗門,加之近年來與景國皇室來往密切,更是愈發的興盛。
淩楚妃修煉的這門無上功法聖蓮濯,便是那位天女商羽清所創。
天女商羽清爲當時的天下第一美人,同時還是踏足大長生的承天境修士,風
華絕代,仙姿傾世,其光芒蓋過當世所有翹楚。而商羽清親自創下的聖蓮濯亦是
非同尋常,於修煉上另闢蹊徑,這門功法有成後,可在丹田之中結出一朵聖蓮,
此聖蓮由本命真元所結,平時引入靈氣滋養,與人爭鬥之時,便能從聖蓮中催發
出生生不息的真元。
修煉者入凝元境下品之時,聖蓮堪堪結成花苞,待到精進至凝元境上品,聖
蓮初綻,只是尚還稚嫩。唯有當修煉者踏入通玄境之後,聖蓮纔會完全綻放開來,
那時美豔絕倫,不可方物。到了神念境,真元在體內自成循環,孕化更進一步,
聖蓮將開得更爲絢爛,蓮瓣依次生出,修爲愈是深厚,蓮瓣便越多,到了傳說中
的承天境,聖蓮將生出九九八十一片蓮瓣。
九九歸一無窮盡,聖蓮濯的境界越高,聖蓮生成真元的速度也就越快,而到
了承天境生出八十一片蓮瓣,更是不再需要藉助天地靈氣,單憑丹田中的一朵聖
蓮,便已經能夠擁有無窮無盡的真元。
如此神妙的功法,兩百多年來令無憂宮內無數弟子心馳神往,不過這門功法
委實過於艱深,且偏向陰柔,只適合女子修煉。
無憂宮創立之初,那對神念境夫妻修士當中的妻子便收了一些女性弟子,後
來天女商羽清出現令天下爲之傾倒,慕名而來的女性弟子也就更多了,時至今日,
無憂宮中的男女弟子已各佔五成,然而自天女商羽清之後的兩百年來,真正修成
這門功法的,唯有淩楚妃一人。
由此,淩楚妃便理所當然的成爲了無憂宮的聖女,將來的成就更是難以估量。
她如今已有了凝元境上品的修爲,丹田內靈氣充盈,一朵聖蓮絕世獨立,含
苞初綻,隱有紫氣繚繞,看着蓬勃欲展,可見距離那通玄境也不過是一線之差。
忽聞外面傳來幾聲敲門的聲響,淩楚妃緩緩睜開鳳眸,吐出一口濁氣後,輕
聲道:「進來」。
一位身穿珍珠白綢裳的少女走了近來,不過十七八歲的碧玉年華,腰間掛一
把白鞘長劍,劍柄上牽着一根紅繩,紅繩的另一端系在瓷白纖細的手腕之上。她
的一雙美眸光彩動人,淺棕色的瞳仁正看着那位盤着修長美腿坐在榻上,兩隻玉
手捏作蘭花放於膝上的絕色佳人。少女微微一笑,說道:「師姐昨日纔回來,今
天便開始潛心修煉,看來踏入通玄境已是指日可待,真不愧是咱們無憂宮的聖女,
待到神功大成,到時候獨步天下,便能成爲第二個天女啦」。
淩楚妃見到這少女,露出盈盈笑意:「師妹又貧嘴了……說吧,什麼事兒?」。
這位師妹名爲柯夢雪,擁有明息境上品的修爲,在這個年紀,能夠有這般高
度十足不簡單。
她是無憂宮這一代宮主的小女兒,亦是一位罕見的美人兒,只不過比起在宮
內如衆星拱月一般的淩楚妃就稍顯黯然了。
柯夢雪說道:「先前護送你回來的那位天策府高手於都尉又去而複返了」。
淩楚妃神色一動,「去而複返?」。
柯夢雪笑瞇瞇道:「不錯,據說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帶給師姐呢」。
淩楚妃聞言便從牀榻上站了起來,道:「帶他來見我」。
無憂宮宮主的千金將於都尉引來偏廳之後,便先行離開。
於都尉跪拜下來,恭聲道:「屬下參見郡主娘娘」。
淩楚妃輕擡玉手,「免禮」。
於都尉起身後低垂目光,說道:「我們在迴天都的路上得到了密諜傳來的消
息」。
淩楚妃鳳眸微瞇,問道:「什麼消息……竟如此急切?」。
於都尉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雙手奉上,「請郡主娘娘過目」。
淩楚妃低頭一看,見到了密函上黑色的火漆,不由心神一凜。景國密諜所傳
消息分爲五個等級,愈是機密,火漆的顏色愈深,而這封密函顯然是最高的機密
等級。
她拆開密函,緊接着秀眉微蹙,似是有些驚訝,到了最後卻惋惜的輕歎了一
聲。
「你也看看吧」。
「屬下不敢」。
淩楚妃搖了搖頭,輕聲道:「無妨,這密函裏的內容怕是很快就要天下皆知
了,也算不得什麼祕密」。
第十七章、驚聞。
聽說黃彩婷準備離開劍宗,不少年輕弟子坐不住了,想盡法子對她獻慇勤。
這位有着江南隋珠之稱的黃大小姐樂在其中的同時態度卻始終曖昧,儘管也引起
了一些閒言碎語,但她本人卻充耳不聞。
今日,黃彩婷去劍華峯上看了一眼那傳說中的試劍石之後便回到了住處,她
手託香腮,考慮着自己的終身大事。
黃彩婷很明確自己此行的目的,眼下不論是煙雨閣還是她的家族,想要更進
一步都需要一個契機。與天華劍宗結好,便是這麼一個契機,而結好的最好方法,
莫過於聯姻。她來到這天華劍宗,便是來此一觀,物色一個年輕有爲的翹楚。黃
彩婷並不反感宗門與家族利用自己,但凡能夠爲宗門與家族帶來好處的事情,她
都會去做,何況她比起某些毫無選擇餘地的女子要好太多了,至少她還能由自己
來挑選對象。
儘管劍宗內也有人對此頗有微詞,可黃彩婷卻是有所收穫,天華劍宗畢竟人
才濟濟,還是有幾位年輕一輩的弟子能入她法眼,其中一位則令她有些意動。
此人便是蒼華峯上的大才弟子曹宸秀。
在修爲上,曹宸秀已然達到凝元境中品,比起僅有凝元境下品境界的自己還
有秦華都要高出一籌,只是他並沒有那麼能說會道,相貌也並非特別出色,相處
起來並不如秦華來得有意思。令黃彩婷惋惜的是,她早有耳聞天華劍宗有一劍子,
不過而立之年便有通玄境上品的修爲,他不僅在劍道上造詣極高,而且還是頗負
盛名的才子,可謂人中龍鳳,只可惜她無緣得見。若是能夠令其傾心自己,那她
便不再需要絲毫猶豫,此行也算是功德圓滿。不過,這到底也只是想一想,緣分
一事強求不得,眼下來看,這曹宸秀當比秦華要更爲適合。
忽然之間,一道身影閃過她的腦海。
陳卓。
那天匆匆見過一面之後,因爲從秦華口中得知了他便是天玄宮的曾經的少主,
當即有些在意,便讓隨行而來的車伕何志暗中調查了一番,發現這個陳卓確實沒
有如秦華說的那般不堪。在劍華峯上擊敗蒼華峯弟子李軒,爾後還有膽氣與牧錚
相爭,更是在試劍石上留下五寸劍痕。其非同尋常之處,可見一斑,只是可惜…
…
她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摸宗主應該有了空閒,便放下心頭雜念,準備動
身前去辭別。
宗主劉晏平看上去像一位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一頭烏髮垂散在身後,只是
兩側略微攏在一起,面相英俊,靜雅出塵。只是站在那裏,便讓人有一種清心平
和之感,很難想像他乃是一位神念境上品的修士。劉晏平望着前來拜訪的黃彩婷,
笑問道:「黃姑娘這些日子在劍宗內可還住的習慣?」。
黃彩婷溫婉一笑,道:「貴宗弟子熱情好客,令晚輩實在受寵若驚。儘管在
異地他鄉,不過劍宗卻讓晚輩有種身處煙雨閣的親切感」。
劉晏平笑了笑,點頭道:「聽黃姑娘這麼說劉某人就放心了」。
黃彩婷說道:「承蒙貴宗這些日子的款待,晚輩感激不盡。只是家中還有要
事需晚輩去處理,無法久留,晚輩準備明日一早動身離開,先行來此與宗主告辭」。
劉晏平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行挽留。什麼時候黃姑娘再想要過來,
提前打聲招呼便可」。
黃彩婷恭敬道:「多謝宗主」。
劉晏平目送她離開之後,轉身負手望向窗外。平時這個時候蒼華峯頂的天色
應該還有些夕陽餘暉,此時卻已經天地無光,黑雲已經覆壓而下,似是正在醞釀
一場暴風狂雨。
寒風不知何處起,吹起鬢邊的髮絲。
不多久,風起滿樓。
劉晏平身上的袍子獵獵起舞,只聽他自語道:「這個天象,風雨欲來啊……」。
話音剛落他眉頭一皺,回過頭去,只見他的師弟林喆匆匆趕來。
「師兄,天離劍有消息了,可是……」。
是夜,天華劍宗上下突然一片騷動。黃彩婷正提筆準備寫封書信寄回,她停
下筆,一雙美目望向窗外,寒風襲捲,吹落外面樹梢上殘留的枯葉,似是發生了
什麼大事一般,從門外經過的弟子都議論紛紛,看那神情,都帶着一種狂熱與激
動。她眸子裏光芒一閃,正待出門看看,但她的車伕何志便已經推門而入,來不
及向她見禮便說道:「小姐,整個宗門都已經傳遍了,天華劍宗的鎮宗神劍天離
劍在斷風山重現於世。不僅劍宗的人知曉了,其他宗門也得到了消息,天下震動」。
黃彩婷神色震驚,說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天離劍是如何被發現的,如
今又在何人手上?」。
何志道:「據悉,在景國、北羌和西域交界之處的白溪城有匪人作亂,靈州
知府康明的大公子也被匪人重傷,驚動了朝廷。六日之前,天策府派出高手前去
追查此事,卻不料在匪人手中折戟,傷亡不小,令朝廷震怒」。
黃彩婷倒抽了一口冷氣,竟然能夠讓天策府陰溝裏翻船,當真是了得,「那
些匪人是何方神聖?」。
何志接着說道:「傳言稱那些匪人來自距白溪城不到五十里的斷風山中。匪
首名爲吳澤旭,是斷風山中騰鷹寨的寨主,擁有凝元境下品之修爲,曾是一個江
湖修士,但在三年前劫了左相周彥的生辰綱,之後便落草爲寇」。
黃彩婷目光一閃,道:「天離劍莫非就在這個匪首吳澤旭的手中?」。
何志點頭道:「小姐說的不錯。能夠進入天策府的修士絕非等閒之輩,之所
以會在那吳澤旭手裏頭栽了跟頭,便是因爲天離劍的緣故。天策府辦事向來以滴
水不漏着稱,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料到吳澤旭手中竟有天離劍。剿匪一役,修爲
僅有凝元境下品的吳澤旭憑藉神劍之威大殺四方,實力堪比通玄境修士,無怪天
策府會吃了大虧。而天策府的修士當中有人認出了這把劍,事後上報了朝廷,但
消息剛出靈州就走了漏風聲,據稱是靈州知府康明府上的一個幕僚酒後失言不小
心說了出去,這才鬧得天下皆知」。
黃彩婷儘管已經有所猜測,不過聽聞何志這般說仍舊覺得心中震撼,很早之
前便聽說這神劍的厲害。可沒有想到竟然能夠霸道至此,硬生生讓一個凝元境下
品修士越過一個大境界匹敵通玄境高手,如此神兵,落在一個小小的斷風山匪人
手中尚且如此,若是讓通玄境乃至神念境的高手拿到,豈不更加可怕。
真不愧是庇佑天華劍宗數百年風雨的神劍。
正當黃彩婷心緒難以平靜之時,何志望了她一眼,問道:「小姐,接下來你
準備怎麼辦?」。
黃彩婷美眸輕瞇,若是沒有變故,她明天這個時候已經在返程的路上了,只
不過眼下都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不能就這麼輕易回去。此行前來,本意便是
想要爲煙雨閣和她家族尋求契機,這天離劍重現一事,便是老天爺親自送上門的
一大機緣。黃彩婷放下筆墨,輕聲道:「先看看天華劍宗如何應付,我們再做打
算」。
陡然轟隆一聲,打破了千里陰翳的沈悶,電閃雷鳴之間,大雨滂沱落下。
第十八章、命裏有時終須有。
翌日,蒼華峯,天瀾殿。
殿外飄着冰冷的雨,殿內的氣氛卻無比的熱切。
六峯五脈的弟子齊聚一堂,五位客卿到了四位,白洛華也在其中,若是擱在
平日,衆弟子的注意力恐怕都要被她一人所吸引,不過今日卻不同往昔,所有的
目光都投注在宗主劉晏平身上。
劉晏平負手立於大殿中央,神色凝重。
他先前調遣宗門內五位通玄境高手前往西域,便是得到了天離劍的消息,想
要在天下皆知之前,悄悄摸清楚天離劍的下落。結果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
前往西域的通玄境修士毫無所獲,天離劍並非在西域,而是在斷風山,更沒料到
的是消息走漏之快令人喫驚,這一切好似有一雙他看不見的手在推波助瀾一般。
劉晏平目光拂過衆弟子,緩緩開口說道:「對於我今日想要說的事情,諸位
心裏都應該清楚。不錯,我宗在一百五十年前遺失的鎮宗神劍天離劍已重見天日。
神劍不久前出現在斷風山,這斷風扇位於景國、北羌和西域的交界之處——白溪
城的附近,如今天離劍被斷風山中騰鷹寨的寨主吳澤旭所持。既然天離劍已經現
世,那我們迎回屬於本宗的神劍便是名正言順之事」。
不少人目光炙熱,情緒高漲。站在楚塵身邊的何薇薇也躍躍欲試,眸子裏閃
着亮光,「沒有想到我爹孃祕密前去西域,是爲了迎回鎮宗神劍。傳說天離劍擁
有顛倒乾坤之能,若是有機會的話,真想要看一眼這把神劍是什麼模樣」。
陳卓對身邊的何薇薇說道:「如今天離劍已經捅破了天,據說現在除了咱們
天華劍宗,其他各個宗門都已經傳開了。既然擺在了明面上,那麼宗主也不再需
要藏着掖着,應該會調遣人手前往白溪城,說不定我們也有這個機會」。
正如陳卓所說,劉晏平接下來說的便是調遣人手前往斷風山的事情,衆人都
豎起耳朵,儘管都知道此行兇險,不過劍宗弟子對於天離劍卻懷有一種非同尋常
的崇敬之情,爲了迎回這把神劍,他們願意爲此赴湯蹈火。
「孟長老、袁師侄,此次斷風山之行便以你們二人爲首。任重道遠,茲事體
大,還望全力以赴」。劉晏平緩緩說道。
孟長老指的是劍宗的執法長老孟長風,修爲已至神念境中品,在宗門內是有
名的高手。至於蕭宗主的師侄,便是先前在劍華峯上以一劍攔下楚塵與牧錚二人
的袁鴻,是劍宗劍子,不過而立之年便有通玄境上品的修爲。
孟長風與袁鴻同時走上前來,齊聲道:「還請宗主放心」。
劉晏平微微點頭,繼續說道:「王客卿,此刻儘管並非本門生死攸關之際,
不過也是一百五十年來最重要的事。此番還請你出手,助劍宗迎回神劍,再登巔
峯」。
「宗主放心,定當不負重託」。王觀劍輕聲說道。
劉晏平與王觀劍私交甚好,王觀劍還是景國的頂尖國手,兩人時常手談,頗
有惺惺相惜之意,這也是劉晏平放心將迎回天離劍的重任交予王觀劍而非讓其他
客卿出手的原因。「
殿外大雨傾盆,冰冷的寒意並沒有澆滅衆多年輕弟子們的熱血,聽了劉晏平
的一番話之後,盡皆熱血沸騰,目光中的火熱愈加盛烈。
「接下來應該輪到到咱們了吧」。
「不知道宗主會選中誰,真是緊張得很」。
劉晏平望着年輕一輩的弟子,說道:「凝元境弟子上前」。
三十餘人齊刷刷站了出來,目光灼灼。
劉晏平看到這些弟子臉上流露出來的熱切,暗自點了點頭,肅然道:「此次
迎回神劍,走的絕非陽關大道,其中之兇險,難以預料。天策府剿匪一役,死傷
不小,便是前車之鑑。如今天離劍現世已是天下皆知,等我宗趕到白溪城,必定
已經魚龍混雜,各宗各派和邪道魔教皆有意染指我宗聖物,說不定連朝廷也有這
個心思,到那時多方角逐,局勢錯綜複雜,危機重重。我給你們半個時辰考慮權
衡,之後我會挑選數人一同前往,即刻出山」。
衆弟子頷首道:「遵命」。
何薇薇俏臉上寫着一絲失望,她可不在乎白溪城或者斷風山是什麼龍潭虎穴,
一想着不能親自迎回宗門神劍便覺得遺憾無比,尤其是自己已經到了明息境上品,
距離那凝元境不過就是一層窗戶紙的差距,可眼下卻因爲這半步之差,無法和長
輩一同前去迎回天離劍,令她後悔不疊,倘若平日多花上幾分心思,沒準兒今天
就可以跟着袁師叔他們一同出發。
陳卓說道:「師姐,此行並非兒戲。沒能隨袁師叔他們一同前往,雖然遺憾,
但也不會置自身於險地」。
何薇薇歎了口氣,道:「這些我都明白,只是仍然覺得可惜……你呢,你怎
麼看?」。
陳卓目光低垂,微不可查的握了握拳,輕聲道:「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
時莫強求」。
何薇薇沒有覺察到這位師弟的異樣,說道:「也對,我們就莫要強求了……」。
黃彩婷也來到天瀾殿外等候,袁鴻出來的時候,她第一眼就從人海中認出了
這位劍子。儘管藏劍於鞘中,可卻有一股令人眼前一亮的銳氣,劍眉星目,鬢若
刀裁,說不出的俊逸瀟灑。儘管未曾有過接觸,可黃彩婷眸子裏卻是已經異彩連
連,下意識露出動人的笑容。袁鴻是才貌兼備的劍子,可黃彩婷也不差,這顆江
南隋珠到哪裏都是耀眼的存在。從大殿裏出來的袁鴻一眼就看到了黃彩婷,但不
知是否因爲肩負重擔而無暇熱絡的緣故,他只是匆匆一瞥便收回了目光,頭也不
回的直接與黃彩婷擦身而過。
黃彩婷的神色微微一僵。
正在這個當口,從殿內走出來的秦華注意到了撐着油紙傘站在雨幕之中的黃
彩婷,心中一動,溫聲問道:「黃小姐在殿外等候已久了吧。山上嚴寒,又是這
等天氣,當心傷了身子」。
黃彩婷不着痕跡的掩飾住臉上的尷尬,再次露出笑容,柔聲道:「秦公子真
是體貼呢,小女子雖在殿外等了這般久,可聽到秦公子的這一番話,便都值了」。
秦華笑道:「這麼說黃小姐是特意在這裏等我了?」。
黃彩婷羽睫微垂,笑容裏多出了兩分羞意,耐人尋味。
秦華望了望她那精緻的容顏,心中微微一動。與何薇薇比起來,黃彩婷在姿
色上絲毫不落下風,雖然胸前的尺寸不如何薇薇那麼壯觀,但也豐美挺拔,頗具
份量。何況黃彩婷二十出頭的年紀尚不至花信年華,正是一個女子最爲誘人的時
光,且氣質明媚又是個懂得取悅男子的妙人兒,到了牀上定是尤物,這可就比何
薇薇更有味道了。要論起身世,黃彩婷不僅在煙雨閣中頗有地位,還是江南道世
家的大小姐,出身富貴,底蘊豐厚,若是能與之結成連理,那便是財色兼收的美
事。
之前他追求何薇薇的打算因爲陳卓的緣故已然落空,而何薇薇也對他無任何
表示,但如今這位黃彩婷卻出現在眼前,真可謂是柳暗花明。
想到此處,秦華有意無意的說道:「眼下天離劍現世的消息傳遍天下,宗主
也下令迎回神劍。以孟長老還有袁師叔爲首,王客卿相助,並挑選蒼華峯的曹師
兄、牧師弟、玉華峯的劉師妹以及在下這四位年輕一輩的弟子一同前去,在西域
的五位通玄境前輩應當也得到了消息,說不定已經在去往白溪城的路上了……一
想到此番能夠親自迎回宗門聖物,我便心神激盪,美中不足的是沒有佳人相伴」。
黃彩婷目光一閃,似笑非笑道:「秦公子希望我能夠同行麼?」。
秦華道:「黃小姐若能一同前往,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黃彩婷似有幾分意動,卻又搖了搖頭,輕輕捋了捋耳邊的髮絲道:「我倒是
想與劍宗的各位同行,不過擔心宗主大人不答應,畢竟我只是一介外人……」。
秦華錯身一步,輕聲道:「倘若黃小姐願意,在下可去宗主那裏請求一二」。
黃彩婷抿嘴輕笑道:「如此便有勞秦公子了」。
聽聞黃彩婷一口答應下來,秦華微微一笑便轉了身返回天瀾殿。
黃彩婷看着秦華的背影,嘴畔卻浮起一抹微嘲的笑意。
這秦華儘管看上去慇勤得很,可表現得太過急切,所謂的關心,只怕是貪圖
自己的美色罷了。且這幾天相處下來,她發現秦華有些浮於表面,她需要的是一
個真的能對煙雨閣和她家族有好處的人,而非一個急功近利的花架子。
至此,黃彩婷的心底也就不再考慮秦華,不過既然他一片熱忱之心,黃彩婷
也就順水推舟,最後再利用他一次。
第十九章、決意。
袁鴻從天瀾殿出來之後,便在人海中尋了一番白洛華的身影,然而無果,他
便決定直接前往雲華峯上客卿的住處。正如劉晏平所說,此行不是去遊山玩水,
前方是刀山劍林,天下宗門都聞風而動,說不定朝廷也在覬覦着這把神劍,誰都
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因此臨行之前,他想要與白洛華見上一面。
來到竹屋外,他深吸了口氣,然後敲了敲門。
毫無迴應。
「也不在這裏麼?」。
袁鴻稍加感應,便察覺到屋內無人。但他卻想不到白洛華可能的去處,旋即
暗自一歎.
長廊簷影下,雨瀑如珠簾。
這位天華劍宗最年輕的師叔,此時挺直如劍的身影卻顯得有些落寞。
他是劍子,二十四歲便入通玄境,是這百年來劍宗最優秀的弟子。
可這樣的他,卻不知道何時起,便被一個人深深吸引。
天華劍宗的客卿,也是神念境高手當中數一數二的美人兒——白洛華。
袁鴻沒有表露過這份心思,只是將其深藏心底,他肩負着天華劍宗往後百年
的盛衰榮辱,不能輕易兒女情長。而且,在面對這位洛華神女的時候,他總是覺
得兩人之間隔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他是劍子,天資縱橫,萬衆矚目。可白洛
華猶有過之,二十出頭入通玄,三十不到入神念,自從她現身江湖便伴隨着無數
傳說與美談。袁鴻引以爲傲的身份,在那個人面前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更重
要的是他發現每次自己面對白洛華時,都能感覺到一股淡淡的疏離感。
袁鴻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白洛華自是不知道袁鴻曾在她的屋外佇足良久,離開天瀾殿後,她便到了陳
卓在雲華峯山腳的住處。當陳卓推開門之後,見到站在屋裏的白洛華時,禁不住
流露出詫異的神色。白洛華的目光從窗外的雨幕中收回,轉身望向陳卓,問道:
「天離劍現世,你有什麼想法?」。
陳卓沈默了一陣,這才盯着白洛華說道:「我想要得到天離劍」。
白洛華頓時蹙起了秀眉,目光也變得凝重。陳卓說「得到天離劍」而非「迎
迴天離劍」,這當中的差別可大了。在劍宗六百年的歷史當中,算上祖師陳天浩,
天離劍也只有過四位主人,每百年纔會有一位驚才絕豔的劍宗弟子能得到天離劍
的認可,即便是劍子、掌門也不一定有這個資格,直到一百五十年前宗門內亂,
神劍失蹤,這個傳承才斷掉。
「你真的想要天離劍,成爲它的第五位主人?」。
陳卓平靜卻堅定的說道:「是的」。
白洛華微微搖頭,道:「可你只有明息境上品的修爲,並沒有資格隨同孟長
風和袁鴻他們一併前往白溪城,莫說你有沒有這個能力得到天離劍的認可,便是
能否見到這把傳說中的神劍,都成問題」。
陳卓迎着白洛華的目光,認真道:「所以卓兒需要姨母幫我個忙」。
白洛華問道:「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她羽睫微斂,儘管語氣溫婉,卻自有一番威儀在其中。
陳卓道:「如今我距離那凝元境不過一步之遙,我有信心在兩日之內跨出這
一步。一旦破鏡,我當快馬一鞭,趕往白溪城」。
白洛華搖頭道:「這一步看似近在咫尺,卻有許多人耗費十年二十年也無法
跨出。你若想要強行突破,即便成功也可能留下隱患,哪怕再小,也是破綻,你
日後的修行便可能因此而陷入泥沼」。
陳卓直視白洛華,將這位姨母絕美清麗的容貌盡收眼底,道:「我只知道,
富貴險中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白洛華看了他半晌,側頭望向窗外的風雨,輕歎了一口氣。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放在木桌上。
「這是冰蓮露,可護你經脈」。
留下這句話,她便離開屋子。
只留陳卓默不作聲的站在原地。
巧的是,白洛華前腳剛走,不到半個時辰之後,何薇薇後腳便到了陳卓這裏。
儘管與白露華說要在兩日內突破瓶頸,凝天地之元氣,煉化真元,成爲真正的凝
元境修士,不過陳卓並沒有馬上就開始閉關,他正在調整自己的狀態,力求做到
最好,也正因爲如此,何薇薇纔沒有吃了閉門羹。
注意到陳卓的面色似乎不太好,何薇薇略一思索便心中瞭然,緊緊望着陳卓
道:「師弟,莫不成你還在想着天離劍的事?」。
陳卓搖了搖頭,不過又點了點頭。
何薇薇見狀,沒好氣道:「你啊你,真是口是心非的主。白天還跟我講『命
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結果還不是不甘心。跟我有什麼好遮掩的,
我自己都後悔不疊呢,怎麼可能笑話你?以後可不許你跟我打馬虎眼」。
陳卓望了一眼正叉腰瞪着自己的師姐,緊緻的小腰上方挺出一對豐碩飽滿的
胸脯,杏眼含嗔薄怒。儘管風華氣度不及姨母、雍容明媚不如黃彩婷,可卻別有
一番風情,明明只是個憊懶任性的姑娘,但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激人奮進的活
力。這讓他方纔因爲固執己見而讓姨母失望的陰鬱一下子散去不少。
如此,陳卓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卻讓何薇薇頓時霞飛雙頰。不知爲何,她總
覺得陳卓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惹火的胸部之上。不僅褻衣下的兩點蓓蕾又浮起了幾
分酥麻,一顆心也是噗通噗通的亂跳一氣,羞惱的同時在內心深處又有幾分竊喜,
嘴上則氣呼呼的說道:「正教訓你呢,你看哪兒?
陳卓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正準備收回目光,卻注意到何薇薇手上還拎着
一個藍綢小包,不由得好奇道:「師姐,這裏面是什麼?」。
何薇薇哪裏不知道這家夥是爲了轉移話題,不過也算陳卓有眼力,剛好就問
到了點上。她兇巴巴的瞪了陳卓一眼,輕哼了一聲才說道:「原來看你淡然,是
準備找你商量,讓你爲我開解開解,又記起明天便是你十九歲的生辰了,順便送
你點東西……喏,這便是我準備送給你的生辰賀禮」。
她解開小包首端的繫帶,露出一件銀白色的薄軟甲冑,一看便知貴重無比。
陳卓心頭微微一暖,接過手感受了一番,又將軟甲退了回去,拒絕道:「這
軟甲我不能收,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便是價值不菲的銀蠶軟甲……師姐
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禮太貴重了,恕師弟不能收下」。
何薇薇早就猜到了會有這麼一出,一下子板起臉來,薄怒含嗔道:「潑出去
的水,焉有收回來的道理。我家那麼多寶貝不用白不用,你不必跟我客氣。倘若
不肯收下,便是瞧不起師姐我」。
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陳卓還能說什麼?心裏面又是無奈又是感動,道:「那
師弟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何薇薇眼見陳卓終於肯收下,當即喜逐顏開,笑瞇瞇道:「這還差不多」。
說到這裏她話音一頓,水汪汪的杏眼滴溜溜一轉,道:「我今個兒找你,其
實還有一件事情」。
陳卓詫異的望向她那精緻無暇的臉蛋。
何薇薇也不賣關子,說道:「天離劍是當世最了不得的神兵,更是咱們天華
劍宗遺失了一百多年的聖物,眼下正值宗門盛衰榮辱之時,要是不能去親眼見見,
怕是要抱憾終身。聽說袁師叔還有孟長老他們已經動身,黃彩婷那個狐媚子不知
道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讓宗主同意她隨行。既然那狐媚子都去成了,我們二人更
加不能讓人給比下去了。不若咱倆相互鼓勁,今兒一同閉關,沒準兒心有靈犀之
下,還真的能夠一夜破境凝元……哪怕趕不上這趟,等孟長老他們迎回了天離劍
我們再破鏡出關,那也算是雙喜臨門啦」。
陳卓楞了一下,正猶豫着是否要阻止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師姐,不過轉念又想
到自己之後,便也釋然了。況且何薇薇的說法也算合乎自己的心意,於是點頭說
道:「就依師姐的」。
何薇薇點了點頭,歪着腦袋對陳卓眨眼一笑,如百合綻放。
第二十章、相助。
送走師姐之後,屋子裏一下子少了許多動靜。陳卓不自覺又想到了那天在明
華峯上發生的事情,當時手上柔軟細膩的感覺,如今仍舊記憶猶新。那是一種說
不出的微妙感覺,只可惜,那種美妙滋味的怕是再也沒機會……正心緒難平的時
候,陳卓猛地晃了晃腦袋,將這些雜念統統甩到腦後。
「破境一事,不可操之過急,姨母所說絕非危言聳聽。修煉一途,水到渠成
爲上,只是時不我待,眼下能夠做的,便是儘可能安神清心」。陳卓暗道。
他盤膝坐在牀上,掌心朝天,緩緩閉上眼睛。
傾聽着外面大雨拍打地面的聲音,想像着一朵朵晶瑩透徹的水花在地上濺起
的畫面。
幻滅之間,天地逐漸甯靜下來,萬籟俱寂。
不知覺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陳卓呼吸趨近於平穩,心中雜念盡去。他緩緩
睜開眼睛,目光一片清明,自語道:「可以開始破境了」。
陳卓打開白洛華留給他的那一瓶冰蓮露,一股清寒之氣從瓶中溢出,白霧氤
氳。他能夠真切的從這冰蓮露中感受到白洛華對自己的那份關心,本已經平靜下
來的心境禁不住再次泛起了一絲波瀾。
「是卓兒任性了,只不過卓兒真的不願再等了」。陳卓暗道。
他吞服下冰蓮露,開始在榻上打坐。
凝元者,凝天地之靈氣,融彙爲體內真元。
想要踏入這一層境界,首先要做的,便是凝神聚氣,感受天地靈氣的存在。
在閉上的眼睛的時候,他便已經完成了這一步。儘管同修兩門至高功法加大了他
的負擔,可也爲他打下極爲牢固堅實的基礎,相較於其他修士,陳卓能更容易的
感受靈氣,吸納靈氣。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他能夠一帆風順的破境。
以梵音寺爲首的佛門有因果一說,凡是藉由因果,愈是不尋常的因,便能結
出愈是驚人的果,而要面臨的險阻便愈是艱難。陳卓兼修兩門至高功法,因果業
障極重,尤其是在這樣至關緊要的破境當中。倘若沒有天離劍一事,陳卓還需醞
釀半年的時間才能夠破境,如今強衝境界,此番閉關必將兇險。
正是因爲看明白了這一點,白洛華纔會給予陳卓一瓶冰蓮露。
陳卓如今已經將這些顧慮放下,若是不冒一次險,等到天華劍宗弟子將天離
劍迎回,他怕是再無任何機會,想要魚躍龍門,只能趁勢而爲。
此時已是陳卓閉關的第二日傍晚,破鏡也到了最爲關鍵的時刻。他正驅使靈
氣,使之在經脈當中緩慢穿行,朝着丹田之地彙集。
時間一點點流逝。終於到了最爲緊要的關頭,陳卓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正當陳卓正要運轉啓天訣將靈氣轉化成真元的時候,卻不知爲何,靈氣
遊走的速度陡然增快,在經脈裏橫衝亂撞。
劇烈的痛楚如潮水般涌來,陳卓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他咬緊牙關,承受着這難以言語的痛楚,將這些暴動的靈氣強行轉化成真元
之後,不曾想本應該平靜下來的真元,卻好像勾動了丹田內一股他從未發覺的力
量,一同發了瘋似的奔流起來,甚至比起那些靈氣還要難以駕馭,竟然從丹田中
逆行而出,倒流入經脈之中!
突破之時最怕的便是真元逆行,極易傷到經脈丹田,致使修爲不進反退。
陳卓只覺肝腸寸斷,比先前還要強烈的劇痛讓他差點昏厥過去。
就在這個當口,一股涼意自發的產生,繚繞在百脈之上,護住不斷崩裂的經
脈。
「冰蓮露……姨母……」。陳卓喃喃自語。
但下一刻,他心頭一沈。
此番真元逆行如同決堤洪水,奔流不止,甚至衝破了冰蓮露的藥力。
「怎會如此」。此番突破的兇險,遠遠超過陳卓的預料。即使是以他的心性,
此刻仍舊產生了慌亂。尤其是想到經此後,他極可能會一蹶不振,便是凝元境這
道坎,他也再難跨越,頓時有種天崩地裂之感。
這裏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沒有人能夠幫他渡過難關,面對體內這一片亂象,
他也已經無能爲力。
難道真的到此爲止了?
他十餘年的努力便要付之一炬了麼?當年的真相,父母身死的仇恨,難道都
要就此放手?
陳卓心中淒然之際,卻忽覺到一陣溫暖護住自己的經脈,鎮壓了體內暴動的
真元。
「這……怎麼可能?」。楚塵滿心震撼。
有人出手幫助了自己。
心中隱隱有了答案的陳卓猛然睜開眼睛,卻見白洛華正站在面前,氣度非凡,
儀態萬方。她正看着自己,那素來威儀的美眸中流露着溫柔與疼惜,一隻柔荑正
搭在自己的手上,源源不斷的真元順着手腕流入自己體內的經脈當中,方纔他感
覺到的那股溫暖,正是白洛華強大而柔和的真元。
「姨母……」。
「卓兒,以你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平定體內亂竄的真元,讓我來幫你,不
要反抗……」。
陳卓微微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那春蔥般的玉指便在陳卓頷下一勾,白洛
華逕自俯下了身子,不由分說的將溫熱的薄脣貼了上來。香茗叩關而入,直探口
中。
陳卓此時根本沒有心思去體會姨母柔軟香舌的滋味,只是覺得腦際一片空白,
儘管白洛華容貌極美,是宗門內衆多弟子傾慕的對象,更是是無數人盡皆神往的
洛華神女,可因爲白洛華與自己的親緣關係,他從來不敢生出這些不着邊際的妄
想,即便是有時候難以抑制的產生一絲念頭也會被他立即掐滅。然而眼下這樣的
發展,卻是過於出乎他的意料,他想不到白洛華會出現在這裏,更想不到身爲自
己姨母的她竟然會對自己做出如此親暱的舉止。
正在他愣神的功夫,白洛華已經勾住他的脖頸,將他推倒在榻上,幾許柔軟
的髮絲垂下,香風撲面。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更別提這人還是他的姨母,
只是任由着白洛華送上香舌的同時爲他寬衣解帶。眼見他已經赤裸,露出一身精
幹好看的肌肉,白洛華擡起頭來,微微喘息着,望着身下怔怔出神的陳卓,柔聲
說道:「放心交給姨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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