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奧西里斯神與皇帝 其五
這是一項古老的酒席間助興的遊戲。
根據明代詩人謝肇淛的《五雜俎》記在，甚至可以追溯到後漢時代的手勢令。而後伴隨着亞歐貿易的不斷髮展傳到了歐洲，之後又發展到了全世界。
如今這個世界上對猜拳一無所知的人，就只剩下剛剛出生的嬰兒以及遠離塵世的落後部落了。
“一局定勝負的猜拳……”
達比看着尼祿伸在身前的拳頭，陷入了沉思。
這個動作有什麼意義嗎？
忽然間，達比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你的表情，似乎是想明白什麼了啊，賭徒。”
“噓，安靜一點。”
達比不想和尼祿交流。
而賭徒的心中，則是打量着眼前的拳頭，瘋狂的進行着思索。
達比是這麼想的。
‘這是一場心理戰。
‘正常的情況下，石頭剪刀布的概率各是均等的三分之一。然而你現在將拳頭伸在這裏，這裏的概率分佈便發生了變化。
‘首先是第一個隨機事件——變、還是不變？我首先要賭這個小鬼會不會「變更」你的手勢，這也就意味着拳頭和非拳頭的概率各是百分之五十。
‘如果變的話，進入第二個隨機事件——變成什麼？餘下的布和剪刀則平分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也就是各爲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
‘這也就意味着拳頭勝率的「數學期望」是布和剪刀的兩倍。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我出布的勝算是石頭和剪刀的兩倍！但是賭博只有在小金額、大回數的時候，數學期望才擁有相當價值，而在這種一回合決生死的賭局裏，能做的僅僅只是參考。
‘重要的是這個數學期望的背後，尼祿·齊貝林的心理——
‘——他知道我能算明白這其中的概率，他在引誘我出布！
‘他會在我出布的同時改變自己的手勢，變更爲剪刀，那樣的話我就應該出拳頭！更何況他現在的手勢就是拳頭，假如他保持手勢不變的話，充其量也就是平局一回合，沒有任何問題！’
達比做出了決斷——
——拳頭。
他緩緩的擡起了手，準備落下。
然而就在他的手臂落到一半時，達比卻猛然間看到了尼祿那雙清澈的眸子。
‘不對！
‘這個小鬼不是一般的小鬼，他連這一步也算到了！
‘他要出的既不是剪刀也不是拳頭，而是布！爲了應對他的布，我應該出的反而是剪刀！迎着這個立在眼前明晃晃威懾着我的拳頭出剪刀——
‘勝平率僅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剪刀！’
賭徒的手臂僵在半空中。
而看着賭徒的動作，尼祿歪了歪腦袋:“不過是一回合的猜拳而已，有必要這樣婆婆媽媽的嗎，達比。”
“這可是賭上一切的猜拳，哪裏能那麼馬馬虎虎呢，齊貝林。”
達比嘴上是這麼說，心中卻是笑了起來。
這個小鬼，果然不是什麼賭徒的老手。
但凡在賭桌上鬼混過一陣子的人，這種時候絕對不會放過用語言來騷擾他，擾亂他思考的機會！比如故意叫錯他名字！
雖然只是上不了檯面的小技巧，但卻非常實用。
正當達比這麼想着的時候，尼祿卻忽然開了口。
“你的弟弟，是什麼樣的人？”
“嗯？！”
達比愣住了。
尼祿只是理所當然的道:“你剛纔不是說過你被你弟弟拎着衣領子，懸在帝國大廈最頂層的窗戶外面嗎？你和你弟弟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不關你的事吧？”
“喂喂喂，不要那麼無情嘛賭徒，明明這個話題是你起的頭，結果現在又不往下說了，你這樣不是很欠揍嗎？”尼祿若無其事的說道，臉上的表情不知爲何有些欠揍。
旋即達比只聽尼祿問:“該不會是什麼調戲了弟弟的女朋友之類的事情吧？不不不，應該不會是這樣，好歹也是替身使者了，應該沒必要做這麼沒品的事情……”“閉嘴！！！”
達比忽然喝道。
尼祿卻是一愣:“難不成……我猜對了？你這傢伙還真調戲了自己弟弟的女朋友？不會吧不會吧！”
“……”
達比不想說話。
尼祿卻是更囂張了:“啊……也對啊！想想看之前碰到的灰色之塔和暗藍之月，淨是一些沒品的傢伙，和這種傢伙混在一起的你想來應該也是個「別具一格」的傢伙纔對。”
“囉嗦！！！”
達比收回之前的感想。
尼祿這個傢伙雖然年輕的很，但心思卻比許多成年人還要深，更知道怎樣用陰陽怪氣的話語輕易的挑起別人的情緒波動。
而越是這樣的表現，越是堅信了達比的信念。
——剪刀。
——只要出了剪刀，就能取得勝利！
“我要出了！就是現在，就是立刻！”
“請？”
“唔啊啊啊啊啊——！！！”
這是賭上生命的猜拳。
靈魂。
金錢。
女人。
如果輸了，一切的一切都將如同過眼雲煙般消散，就如同那些敗北於自己，早已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的賭徒那樣。
要麼榮華富貴。
要麼一無所有。
這就是賭徒的宿命。
然而就在達比即將出手的瞬間，達比忽然明悟了。
自己必須再前進一層纔行！
“放馬過來吧，達比。”
“受死吧，齊貝林！”
“石頭、剪刀——”
達比的右手狠狠的落下。
伸出的，是張開的手掌形成的手勢令。
“——布！！！”
達比愣住了。
停在自己伸出的布前的，是尼祿悠哉悠哉的兩根手指——剪刀。
“不可能，爲什麼是剪刀！
“你不可能是這麼膚淺的人，尼祿·a·齊貝林！十五歲就成爲羅馬大學三年級學生的你，二十四小時內輕而易舉戰勝多名替身使者的你，怎麼可能會膚淺的停留在區區第一層！！！”
“……第一層？你在說什麼？”
尼祿眨了眨眼睛，他完全想不明白達比在說啥。
旋即尼祿恍然大悟。
“你大概是在說什麼賭徒的心理戰吧？就像1980年的香港電影《千王之王》那樣。
“那種東西我可不擅長喔，畢竟長這麼大我唯一干過的和賭博相關的事情，就是小時候家裏打撲克牌，和爸爸媽媽決定誰輸的最多誰洗碗……”
“那、那爲什麼？”
“之前揍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我的天堂階梯的「速度」以及這份基本能力衍生出的，反饋給我這個本體的「動態視力」比你高很多。”
“……動、動態視力？”
達比愣住了。
看着自己身邊的奧西里斯神，又看了看尼祿身邊的天堂階梯，回憶着尼祿之前揍自己時候的場景卻是忽然間明白了。
達比全都懂了。
尼祿微笑着解釋道。
“只需要在你作出手勢的同時，根據你手部的「肌肉動作」來確定你要出的手勢。一動不動就是拳頭、食指和中指末端動了就是剪刀、五根全動了就是布。
“思考？心理戰？
“我什麼都沒有去思考，我甚至完全放棄了思考，我需要做的僅僅是根據你的手勢作出相應的手勢就可以了。
“反正以你的觀察力，也看不出我是慢出的。”
“啊？”
達比心中一片茫然。
一股發自內心的敗北感涌上賭徒心頭。
而在敗北感升起的那一刻，尼祿右臂上的抓痕消失了。那本收藏冊中無數的靈魂籌碼向着天空中飛去，一名又一名的幽魂在空中向着尼祿或是鞠躬或是招手的道着謝。
有的飛向自己的還能拯救的軀體。
而那些軀體已然不在的幽魂，則向着夕陽下的埃及天空中飛去。
踏上了前往天國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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