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晉江獨家首發,請勿轉載
沈星淮也沒想到自己有這樣的本事,能把巴掌打得這麼響,又清又脆,甚至聽到了迴音。
回聲過後,沈星淮從腳底生起一陣惡寒,沿着他的尾椎骨一路直衝後腦海,頭旋兒冒冷風。
此時他已經可以確認,瘋批沒涼,他自己先涼了。
望着瘋批那雙幽幽黑瞳,沈星淮堅信不疑,自己也會像這些傢俱一樣,被他拆吧拆吧,砸稀碎。
無比痛恨自己好好的一個人,爲什麼長了這麼欠的一隻手,巴掌能打得這麼響。
但凡聲音小一點,也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咬死了只說自己想摸摸他,不過摸得重了一些。
黑眸的主人還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似乎在計算,哪一秒起來撕了他最合適。
沈星淮這邊都快急哭了,真的急。自己剛剛哪裏是打了他的臉,完全是一巴掌打在了老虎屁股上。
終於,牀上的男人動了,他撐着胳膊打算起身。
來了!來了!他要撕自己了!
沈星淮心裏着了火,那雙惹禍的手又擡起來,一個俯衝緊緊將人抱住,死死摁回牀上:“哥哥!”
從前他都是甜甜軟軟的叫哥哥,今兒他愣是叫出了梁山好漢的氣勢,他自己也好意外。
葉修忱低頭看了看緊緊抱住自己的人,感受着臉上火辣辣的疼,黑眸中幾番雲涌:“沈星淮!”
沈星淮吞了下口水,揚起小臉,眼圈泛着剛剛硬擠出來的淚光:“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怎麼可以這樣不愛惜自己!”
葉修忱垂着視線,盯着沈星淮泛紅的眼尾:“所以你就打我?”
“打是親,罵是愛……”沈星淮越說聲音越小,又靠回葉修忱胸口,牢牢把人壓住,以防他暴走。
他這樣依着說話,甕聲甕氣,哭腔就更明顯了:“聽醫生說起你的情況,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剛剛打你也是因爲我太着急了。
答應我,以後不要這樣了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你出意外,害怕失去你。”
房間很靜,沈星淮靠在葉修忱胸口,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僵持了好一會兒,頭頂才傳來葉修忱不耐的聲音:“起來!”
“不起。”除非你說不會撕了我。
葉修忱深吸一口氣,雙手掐着他的胳膊,把粘在自己胸口的人薅下來:“出去!”
這人手勁兒真大,沈星淮被他掐得皺眉:“疼,你弄疼我了。”
掐着他胳膊的手僵了一下,力道輕了些,但依舊沒有鬆手,拎着他越過一地的碎片向門口走去。
沈星淮膝蓋還沒完全好,加上他的挾持,腳尖被掉落的櫃門絆到,一條腿跪到地上,剛好是他受傷的那條:“啊!”
葉修忱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把他從地上提起來,但沈星淮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膝蓋被地上的玻璃碎片硌破了。
狗男人!你完了!
好心好意從醫院跑回來,怕你把自己作死了,你卻弄傷我!
現在的沈星淮不止眼尾泛紅,眼睫都變得溼漉:“疼!哥哥,好疼!”
剛剛還冷得和冰雕似的葉修忱這會兒終於有了點人氣兒,目光也不晦暗了:“讓我看看。”
他伸手去撈沈星淮的褲子,手卻被拍開:“別碰,疼!”
葉修忱手落回身側僵了會兒,呼吸跟着變得急促:“送你去醫院。”
“疼,我走不了……”
葉修忱彎腰將人打橫抱起來,長腿闊步:“抱你去。”
沈星淮感嘆,這麼多天不喫不睡,還能穩穩地抱着自己走,果然是個精力充沛,體力驚人的瘋子。
但也怕他腳軟把自己摔了,雙手緊緊環住他脖頸,側臉貼着他頸窩,時不時地啜泣幾聲:“疼……”
等在一樓的明叔和傭人,看到幾天沒見的少爺終於下樓了,心裏一喜,沈先生果然有辦法。
匆匆圍過去,看清沈星淮滿是淚光的眼睛,又都停住,只有明叔靠過去:“少爺,沈先生怎麼了”
“劃破了腿。”
明叔在醫院照顧那麼多天,認出是沈星淮受傷的那條腿,急得碎碎念:“林醫生說沈先生的腿還沒痊癒,一定要仔細照顧,現在傷上加傷,這可怎麼辦,我現在就去叫林醫生過來。”
“不用,我送他去醫院!”葉修忱已經抱着人走到門口。
懷裏的人蹭着他的側頸,小聲嗚咽:“我不去醫院,不去。”醫院牀小睡不好,喫的清湯寡水咽不下去。
他最開始也沒想去醫院,就是想遛一遛葉修忱,狗男人和狗一樣,遛累了就沒勁兒拆家了。
葉修忱臉色倏地沉了,剛要兇巴巴地拒絕他,懷裏的人小貓似的,額角蹭着他側頸的皮膚,委屈極了,聲音顫得厲害:“不去,就不去。”
葉修忱張了張嘴,把人怎麼抱下來的,又怎麼抱了回去,上電梯前吩咐明叔:“叫林蕭馬上過來!”
電梯回到五樓,葉修忱把沈星淮送回房間,輕手輕腳地放在牀上。
可屁股剛一挨牀,沈星淮環着葉修忱脖子的胳膊抱更緊了,縮進他懷裏:“疼!”
葉修忱彎腰頓了兩秒,又把人抱起來:“這樣疼嗎?”
沈星淮輕輕點頭,嗓子都啞了:“疼,但是比牀上好一點。”
葉修忱滿腔的煩躁都被他磨沒了,只剩無奈:“……”自己弄傷得,只能繼續抱着。
沈星淮在他懷裏動了動:“你走走,總站一個地兒,我累。”
葉修忱目色幽幽,寒着臉,抱着人慢慢踱步。
林蕭風風火火地趕來,一起的還有韓與戎。
進門看到他們倆的姿勢,杵在原地愣住,這怎麼還一直抱着呢?
葉少爺的小男友夠磨人的。
不過身爲醫生需要冷靜,意外的神情很快恢復如常,提着藥箱走到他們跟前:“修忱把人放下,我看看傷口。”
葉修忱沒動。
林蕭以爲他病情又加重,聽力受到影響,半說半喊:“把人放牀上!我看看傷口!”
葉修忱舒口氣,沒了冷聲冷調的口氣,只剩無奈:“放牀上他說疼,抱着看吧。”
“……”林蕭和韓與戎對視了一眼,這竟然是葉修忱說出的話?
真新鮮,他還有怕誰疼的時候?不都是別人越痛苦,他不是越興奮嗎?
男友待遇果然不一樣,瘋子發病這幾天見人就急,撩眼皮兒都嫌麻煩,這會兒倒是有耐心,抱着人家撒手。
韓與戎比林蕭還要意外,無聲地打量着他,以及他懷裏的人:“修忱,你……感覺累嗎?”
累嗎?
“你說呢?”葉修忱瞥了他一眼,這麼大個人一直抱懷裏,還得走,站一會兒歇歇都不行,你說累不累?
韓與戎笑笑,能感覺到累就很好。前幾天他的感官處於麻木狀態,現在能感覺到累,有問有答,不再封閉自己,說明已經在慢慢迴歸正常。
得到了積極的回答,韓與戎卻不敢多問,這位少爺性格不定,保準哪一句又惹火了,示意林蕭給沈星淮看傷。
“沈先生,你忍着點。”林蕭慢慢掀開沈星淮的褲管。
這……
林蕭探着腰又湊近了幾分,甚至眯起眼,終於在沈星淮的膝蓋上找到了一條淺淺的血痕。
“呃……需要趕快消毒包紮一下。”不然傷口就癒合了“不能一直抱着,沈先生你忍一下。”
沈星淮點點頭:“好。”
葉修忱將人放在牀上準備甩甩酸脹的胳膊活動一下,還沒來得及轉身,衣角又被拉住:“別走。”
他的力氣不大,卻偏偏把這頭髮怒的獅子給拽牢了。
一旁的韓與戎看着二人的小動作,眼神多了幾分深意:“人受傷時精神會比較緊張,加劇疼痛,有親近的人陪在身邊會減輕緊張感,緩解疼痛。”
葉修忱目光閃了幾瞬,將信將疑,但挨着牀邊兒坐下來。
沈星淮不客氣地將他當成靠忱,半依在他懷裏。
林蕭拿出消毒棉,仔細地擦拭着他傷口周圍消毒殺菌。
整個過程,沈星淮並沒有喊疼,只緊緊抿着脣瓣,但他身旁的葉修忱額頭卻是一層冷汗。
沈星淮嘴上是沒出聲,但他的手一直掐着葉修忱的胳膊,鬆開時,指甲在他胳膊內側留下了四個深深地小月牙兒。
傷口處理完,林蕭慢悠悠地收拾着自己的藥箱,並沒打算立刻走,時不時地瞄他們倆一眼,似有話要說。
韓與戎也在一旁醞釀中。
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林蕭清清嗓子:“修忱啊,你胳膊上的傷口很深,我順便幫你處理一下,別感染了。”
葉修忱穿着黑色襯衣,袖子擼到手肘處,兩隻小臂上長長短短掛着幾道口子,應該是砸東西時濺起的碎片割傷。
有的結了淺淺的一層血痂,有的泛着紅,動作幅度過大還時不時地向外滲血,沈星淮被他抱着,衣服上也蹭了幾塊血漬。
但這點傷,葉修忱根本就沒當回事:“不用,你們可以走了。”
卸磨就殺驢,用完就趕走,這很葉修忱。
韓與戎和林蕭對視一瞬,卻誰都沒多說什麼,他就是一個不定時炸彈,看上去平靜,但誰也保不準哪句話就扯掉了保險栓,嘭得一聲被炸得粉身碎骨。
林蕭把剛剛收起來的消毒棉還有包紮用的紗布又都拿出來放在牀頭櫃上:“那……修忱你待會讓沈先生幫你一下,傷口總是要處理的。”
兩位醫生臨走前,給沈星淮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沈星淮覺得肩膀一重,讀懂了他們眼神的意思。房間內重回安靜,葉修忱雕塑似的站在牀邊,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又緩緩鬆開,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半晌情緒才勉強平復,只剩語氣還有些急:“我回房間,不要再來打擾我。”
沈星淮猜他估計是又要回屋繼續發瘋。
他好敬業,瘋批人設拿捏的死死地。
把剛剛包紮好的腿向前探了探,方便瘋批看見自己的罪行,又軟軟地叫他:“哥哥。”
葉修忱目光落在他膝蓋上,原本白潤的膝蓋現在裹着紗布,邊緣處還帶着淤青,印在白皙的腿上格外顯眼,葉修忱裝看不見都不行:“你走路不方便,想要什麼和明叔說。”
沈星淮低下頭,留給他一個失望的頭頂,小聲小氣地嗔道:“有些事不方便的,再說明叔也很忙。”
葉修忱已經不耐煩:“那就找其他人。”
“其他人都很忙。”沈星淮說完這一句,周圍瞬間靜下來。
半天得不到葉修忱的迴應,沈星淮慢慢擡起頭,正對上一雙審視的眸子。
此時的男人眼瞳深邃,看人時帶着不容忽視的壓迫感:“沈星淮,我看不出來你是故意的?”
沈星淮撲閃撲閃眨眨眼,就是故意的,看出來又能怎麼樣?動了動自己受傷的腿:“膝蓋真疼,腿可能廢掉了。”
葉修忱長長地做了個深呼吸:“你到底想怎麼樣?”
沈星淮看着他胳膊上的傷口,拿過一旁的消毒面和紗布:“我幫你包紮傷口。”
伸手去拉葉修忱流血的胳膊,瘋批還想躲開,但被沈星淮提前察覺,一把抓牢:“別怕,我很輕很輕,不會弄疼你的。”說完沈星淮不可控地皺了下眉,自己剛剛說的話怎麼有點彆扭呢。
沈星淮低垂着眼瞼,捻起消毒棉很認真地在幫他擦拭傷口周圍的血跡,怕他疼,還時不時地低頭湊近傷口,幫他吹吹:“不疼。”
人在認真做一件事時,總會顯得很有魅力,認真又溫柔的時候魅力就升級成爲讓人無法拒絕的吸引力。
葉修忱看着沈星淮俊秀好看的側臉,抗拒的情緒慢慢消失,緊繃的肌肉也放鬆下來。
沈星淮將染紅的消毒棉扔掉,拿出一片新的:“我對你好吧。”擡起頭,又乖又溫柔地望着他,等着他回答。
和他的視線對上,葉修忱目光頓了:“要不是一直抱着你會流這麼多血?”話雖然這麼說,但他眼裏的冰冷淡了一些。
沈星淮訕訕一笑,繼續幫他處理傷口。
傷口的血跡已經被他擦拭乾淨,輕柔地將紗布覆在傷口上,自說自話:“我傷還沒好就出院回來陪你,你把我弄傷了我也沒怪你,還幫你包紮傷口。”
葉修忱:“……”
沈星淮用紗布在他胳膊上打了蝴蝶結,剛想問問他好不好看,擡頭對上葉修忱嫌棄地眼神。
算了,不問了,自己認爲好看就行了。
房門這時被敲響,明叔和兩名傭人端着香氣四溢的飯菜出現在門口。
明叔看到葉修忱黑着的臉,以及他胳膊上的蝴蝶結,僵臉擠出勉強笑:“少……少爺,沈先生,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
葉修忱發病時會伴隨着厭食的症狀出現,雖然現在情緒有所好轉,但他還不大想喫東西,起身又要走:“我先走了。”
但他哪裏走的了,沈星淮已經先一步牢牢挽住他的胳膊,趕緊示意明叔:“明叔,放那邊桌子上。”
沈星淮行動不方便,房間裏的書桌暫時被當成了餐桌。
傭人們將餐具擺好,明叔兢兢業業地站在一旁:“少爺,沈先生,可以用餐了。”
沈星淮非常自然地衝葉修忱張手:“抱。”
一回生,二回熟,葉修忱這方面已經放棄掙扎,在傭人們意外的目光下,十分自覺地將人抱到桌子邊
沈星淮眼神示意旁邊的位置:“坐呀。”
葉修忱還在猶豫,沈星淮盛好一碗粥遞到他面前:“給。”
葉修忱沒有胃口:“我不喫。”
“嗯,我知道,不是給你喫的,是讓你幫我吹涼。”沈星淮說的很自然,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葉修忱站在桌邊定定地看着他,忍耐已經到極限了。
明叔見事情不妙,笑着打圓場:“沈先生,我來幫你。”準確地說是我來救你。
但沈星淮自己心裏有數,根本不慌,轉頭看向明叔:“明叔,這裏不用人照顧,你帶人把哥哥的臥室打掃一下吧。”
剛剛送餐時明叔路過那間房時瞄了幾眼,的確要好好清理一下,見自家少爺沒反對,立馬點頭:“好的,我馬上就去。”
明叔帶着人離開,房間裏又只剩他們倆,沈星淮衝葉修忱招招手:“快來吧,這會沒人看着了,你喜歡什麼就喫什麼。”
葉修忱盯着沈星淮淺笑的眉眼,就剛剛那一瞬間,他忽然回想起自己十歲時,被葉老先生救出葉鼎家,帶回老宅的第一頓飯。
當時他也是站在桌子邊不動,葉老先生讓所有傭人都離開,笑着對他招手:“小忱,來吧,沒人看着你了,自己想喫什麼就喫什麼。”
那頓是他在餐桌上喫的第一頓飯,不是殘羹剩菜,也不是葉鼎家裏陰暗潮溼的地下室。
望着桌子上的飯菜,以及坐在桌邊正笑盈盈看着自己的人,葉修忱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裏,卻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這一餐沈星淮喫的很滿足,葉修忱吃了幾口粥。
沈星淮也沒勉強,畢竟他好幾天沒喫東西,突然喫得太多,腸胃會不舒服。
人喫飽以後就容易犯困,傭人收拾飯桌的功夫,沈星淮靠在牀頭已經接連打了兩個哈欠,最後實在挺不住了:“午睡時間到。”
葉修忱目光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躲開他的視線:“我去見韓與戎。”這次不等沈星淮有動作,葉修忱已經走出房間。
沈星淮望着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舒了口氣,轉身鑽進被窩。
等他一覺醒來,天都快黑了,喫過晚飯,明叔推着他在花園裏的小路上逛了會兒。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明叔對沈星淮沒有了最開始牴觸情緒,已經慢慢地接納他,把他當成這裏的主人之一。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會天,明叔簡單地提了幾句葉修忱的過去,但說的並不多。
沈星淮根據自己已知的劇情,加上明叔的補丁,將葉修忱的童年拼湊了個大概。
葉修忱是葉鼎的私生子,母親是個十八線的小演員,二人一夜放縱,小演員懷孕以後偷偷生下了他。
在他剛滿兩週歲的時候被親生母親送回葉家,換了一大筆封口費。
那麼小的他,甚至完全不記得他母親的樣子。
對於葉家來說,他再小也是一位不速之客,那時葉鼎的妻子謝瑩第二個孩子剛剛懷上不久,得知這件事以後氣得第二天就流產了。
葉鼎一方面出於對謝瑩的愧疚,一方面怕醜事傳出去影響自己在葉家的地位。
葉家那時繼承人可不止他一個,葉老先生前後娶了兩任妻子,葉鼎的兄弟姐妹加起來有六人,明爭暗鬥不可開交。
葉鼎根本不想留他,但又不得不捂緊這件醜事,不敢把葉修忱丟出去不管,怕被哪個兄弟或是姐妹發現,捉住把柄。
養在家裏又礙謝瑩的眼,乾脆將年幼的葉修忱和葉修鈞養得幾條鬥犬一起關在地下室,每天有傭人給口喫的,其餘一律不管不問,其實本意就是想讓葉修忱‘意外’喪命犬口。
但葉修忱沒有被狗喫掉,就這麼毫無尊嚴地在葉鼎家地下室裏被關到十歲,要不是葉修鈞有一次在葉老先生面前說漏了嘴,葉老先生把他救出來,他恐怕一輩子都要被關在見不得光的地下室裏。
養尊處優長大的沈星淮不能對葉修忱的感同身受,但也能大概能理解他爲什麼會是這種性格。
逛得有些無聊,明叔又把沈星淮送回房間。
按照慣例,沈星淮拿出手機,剛想點開遊戲,卻發現田園遠給自己發了消息。
自己受傷住院的事沈星淮一直沒有和他說,田園遠這幾天剛好去家裏的公司上班,每天被他爸提着耳朵數落,也沒有心情出來浪,兩人只在微信上偶爾聊幾句。
點開微信,之前生機勃勃的小菜園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蔫巴菜。
蔫巴菜:——淮淮,我想離家出走。
蔫巴菜:——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
沈星淮對蔫巴菜發出了誠摯的關懷。
沈星淮:——【爸爸抱抱】
蔫巴菜:——別讓我看到爸爸這倆字!!!【咆哮】
沈星淮失笑:——【父親抱】
田園遠把電話打了過來,壓着聲音狗狗索索的:“你彆氣我了,我已經崩潰了。”
沈星淮也學着他的語氣,壓着調子:“你說話聲音爲什麼要壓這麼低?”
“我在上禮儀培訓課!我爸新生的妖蛾子。”
他聲音壓得太底,沈星淮沒太聽清:“你爸又生兒子了?那幹嘛讓你上禮儀培訓課?”
田園遠早晚被他氣死:“妖蛾子!妖蛾子!不是幺兒子!”
沈星淮在電話裏笑得無情:“對不起,我聽岔了,不過你上禮儀培訓課幹嘛?”
“爲了參加月底的臨城峯會啊,我爸嫌我儀態不好。”何止是嫌他儀態不好,田園遠他爸看他哪哪都嫌棄。
臨城峯會?沈星淮腦子裏閃過的信息只有一個,在這次盛大的商業酒會上,陸衍認識了一個和自己有幾分神似的安維,從此開啓了霸道總裁和替身愛人的愛恨糾葛。
這個安維被陸衍那個渣渣pua傻了,知道自己被當做替身以後,他不怪陸衍,卻報復原身,和陸衍‘兩面夾擊’,讓原身和瘋批之間誤會頻出,最終成功地把原身搞死了。
“淮淮,怎麼不說話?”田園遠喊回沈星淮的思緒。
沈星淮定了定心神:“剛剛信號不好,峯會具體哪天?”
“31號,你也會去吧?有你陪我還好一點。”
去,當然要去,陸衍和安維之間怎麼折騰他不管,但是讓自己當背鍋俠不行:“嗯,到時我們一起。”
掛了電話,走廊裏傳來電梯開闔的聲音,沈星淮跛着腳蹭到門口,探出腦袋。
葉修忱不經意間看到門口長出的毛絨絨頭頂,不自覺地皺了下眉毛:“你怎麼下牀了?”
沈星淮手扶着門框,挪出屋子:“聽到電梯聲,來看看是不是你回來了。”
葉修忱下午去見了韓與戎,應該是願意配合治療,他的狀態比上午時好了很多。
但仍舊板着一張臉,看了看他包着紗布的腿:“不疼了?”
“疼。”
“疼就回去躺着。”
狗男人,說話的語氣就不能溫柔一點嗎?非得兇巴巴地拉着臉?:“那你抱我回去。”
不過好在他的良心還沒有全黑掉,冷着臉把人抱回臥室。
沈星淮指指一旁的櫃子:“枕頭和被子在櫃子裏。”
“讓明叔找人幫你換!”葉修忱發現他現在使喚起自己來越發順手了。
沈星淮把自己擺在牀中間的枕頭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位置來:“不是換洗,是你今晚要睡的。”
葉修忱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鐘:“什麼?”
沈星淮拍拍空出來的位置:“你睡這兒,我們試試。”
試試?葉修忱眼神又開始列函數方程:“試什麼?”
“當然是試試一起睡,你不是自己睡失眠嗎?”沈星淮今天聽明叔說了,因爲童年陰影,葉修忱缺乏安全感,一直睡眠不好。
他知道一個人習慣很難改掉,葉修忱的已經成了他的心病會更難,但任何事都要敢於嘗試:“你躲那麼遠幹什麼,我們就只是睡覺而已,放心吧,我不會對你作別的,不交流。”
他不說還好,一說葉修忱又往後退了一步:“沒用。”其實明叔沒有完全告訴沈星淮,他不是自己睡會失眠,而是他沒法像個正常人一樣躺在牀上睡覺。
這麼多年他一直再嘗試,他換過各種各樣的房間,睡過各種各樣的牀,但無一例外,都會睜眼到天亮。
從葉修忱記事起,就被關在地下室,冬天又潮又冷的水泥地他凍得渾身青紫,根本睡不着。
小小的他拖着凍傷的手腳小心翼翼地擠進狗窩,那時的他覺得狗窩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舒服的地方。
十歲時他被葉老先生救走,擁有屬於自己的房間,躺在舒服的牀上,蓋着柔軟的被子,人卻失眠了,他睡不着,整夜整夜睜眼熬到天亮。
最後實在頂不住,他拖着被子,蜷縮進逼仄昏暗的寫字桌下,才能勉強入睡。
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痛恨幽暗狹窄的環境,可偏偏離了那樣的環境會令他更加不安。
他痛恨,可是他逃不掉。
只有蜷縮進陰暗的角落,他身體裏潛意識才會放鬆,纔會入睡。
反之他會一直緊張,雖然他心裏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再像小時候一樣被葉鼎拖走毒打,但他就是無法放鬆下來。
沈星淮伸出食指比了個一:“就試一晚,我的牀很舒服,你會喜歡的。”
葉修忱臥室的牀和他同款,這幾天他一直逼着自己在牀上睡,但還是失敗了:“我臥室的牀和你的一樣。”
沈星淮晃了晃自己立着的食指:“不不不,你的牀和我的不一樣!”
葉修忱沒忍住打量了一下,沒發現不同:“哪裏不一樣?”
沈星淮指指自己:“你臥室的牀上沒有我。”
葉修忱:“……”
見他不爲所動,沈星淮又把自己受傷的膝蓋亮出來,幽幽地嘆了口氣:“我走路不方便,如果夜裏想喝水,想去洗手間都沒人幫我。”
葉修忱靜靜地看着他演戲:“……”
沈星淮慘兮兮:“我好可憐,受傷了男朋友把我丟在醫院不管不問,回家也不照顧我……”
葉修忱的臉色越來越冷:“……”
沈星淮繼續悽婉地望着他:“和男朋友訴苦,他也不安慰我,就知道黑着臉瞪我。”
葉修忱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又緩緩鬆開:“別陰陽怪氣,被子和枕頭在哪個櫃子裏?”
沈星淮一秒變臉,頓時露出甜笑:“你都打開看看,我也不知道。”
負責沈星淮睡前的傭人今天工作比較輕鬆,因爲有少爺替自己頂班。
沈先生的洗澡水是少爺放的,洗澡時水果點心果汁飲料也是少爺端的。
沈星淮被抱到浴室的小沙發上,看了看浴缸的準備,很滿意:“幫我拿防水繃帶,謝謝。”
葉修忱這輩子就沒像今天這樣被人使喚過,閉了閉眼,把繃帶遞給不知天高地厚的某人:“給你。”
沈星淮把膝蓋裹好防水繃帶,葉修忱剛剛接過,還沒來得及轉身放回去,沈星淮欻得一下就把自己褲子脫了。
他上身穿着寬鬆的t恤,剛好遮到腿根,兩條白花花的腿暴露在空氣中。
啪!繃帶脫手掉在浴室的地上。
沈星淮看得清清楚楚,葉修忱這次的眼裏沒有冰也沒霜,滿滿的全是慌亂。
“你怕什麼,我只是脫掉了外褲。”說完怕葉修忱不信,撩起t恤下襬,把自己的短褲露出來:“沒光着。”
葉修忱彎腰撿繃帶,並沒看他:“我知道,衣服放下。”
沈星淮看出他是在躲着自己,眼中玩味兒更濃了。
他還挺純情的。
叫放下,偏偏不放下,誰家泡澡穿着衣服啊。
兩手抓住t恤下襬一揚,這回上身真光着了。
他丟衣服的時候剛好是葉修忱撿起繃帶擡頭的時間。
葉修忱抓着繃帶的手握出青筋:“……”
“可以了。”沈星淮沒有一點自覺性。
葉修忱半晌回過神兒,把手裏的繃帶往旁邊一丟,滿眼的無奈,彎腰將人抱起。
沈星淮皮膚不僅白皙,摸着還很軟滑,抱在懷裏只覺得……燙手。
葉修忱抿了抿脣,兩大步走到浴缸邊,將人放進水裏,隨後腳下生了風,轉眼刮出浴室。
沈星淮泡完澡重新換上睡衣,叫了葉修忱好幾聲,人才出現把他抱回牀上。
葉修忱洗澡要比他快的多,一會功夫就出來。
他的頭髮沒有吹,溼漉的垂着,平時留在前額的劉海向後梳,露出飽滿的額頭,襯得眉眼更加英挺立體。
沈星淮早就覺得,如果單純只看瘋批的顏值和身材,他真的可以。
但是一想起他狗脾氣,默默嘆了口氣,就做朋友吧。
葉修忱將手裏的毛巾按在頭上擦了擦,丟進門口的籃子裏,明天早晨傭人會來收走。
轉身看到沈星淮正在看着自己:“關燈。”
沈星淮看了看時間,馬上十一點,也該睡覺了,早睡早起身體好:“嗯,睡覺。”
房間裏陷入黑暗,沈星淮感受到旁邊的牀沉了一下,緊接着挨在一起的枕頭被人拖向另外一邊。
沈星淮不屑:“……”躲什麼,我只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他的牀很大,非常大。
兩人各睡一邊,抻着胳膊都碰不到對方。
沈星淮蓋着被子躺在牀上,屋子裏很靜,身旁躺着的人也很安靜,甚至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跳着,半個小時過去了,睡不着的不止葉修忱,沈星淮下午睡多了,現在兩隻眼睛瞪得比燈還亮。
好無奈地舒了口氣,慢慢轉身,慢慢向葉修忱旁邊蹭過去。
在他即將要碰到某人的時候,額頭被兩根手指抵住,黑暗中的聲音不僅冷,還透着幾分落寞:“又要做什麼?”
沈星淮屈指彈了自己額頭上的指節一下:“我看看你有沒有睡着。”
“沒有。”
沈星淮喪氣地摔回牀上:“我也睡不着。”
空氣靜了一會兒,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某人坐起來:“我回自己房間。”
離得近,沈星淮擡手就能揪住他的衣服:“我是下午睡多了,又不是因爲你。”
葉修忱沒有動,但也沒有躺回來,直挺挺地坐着,也不說話。
沈星淮抓着他睡衣下襬的手扽了扽:“回來,躺下吧。”
葉修忱在猶豫,沈星淮就一直不鬆手。
最後無聲地舒了口氣,重新躺回牀上,睜着眼睛看天花板。
沈星淮無聊地在牀上滾了一圈,duang地撞到他身側:“睡不着,講個故事吧。”
葉修忱望着天花板的眼睛生出問號:“誰講?”
沈星淮撐起半個身子,理所當然到:“你。”
葉修忱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想不通自己當時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會答應他睡過來。
久久沒有得到回答,沈星淮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是病人,自己遷就他一下吧:“那我唱個搖籃曲。”
又是良久的沉默,葉修忱在自己講睡前故事和他唱搖籃曲之間選擇了後者:“唱吧。”
沈星淮清了清嗓子:“睡吧,睡吧,我親愛的……”
葉修忱望着天花板的眼睛慢慢轉向忘情歌唱的人,喪失了表情管理功能:“沈星淮。”
靈魂歌手不滿被打斷:“幹嘛?不要打斷我!
睡吧!睡吧!”
葉修忱實在是沒控制住自己的手,嚴嚴實實地捂住了沈星淮的嘴:“你不是搞音樂的,會彈鋼琴嗎?”
黑暗中,沈星淮眨眨眼,隔着他的手回答他:“嘚呀,窩會,…~”
知道自己的問題會很傷人,但葉修忱還是沒忍住:“那你唱歌爲什麼沒有調兒?”
沈星淮:“!?!”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什麼叫唱歌沒有調兒?自己難道在詩朗誦?
瘋批以前不幹人事,現在人話也不會說了?拍掉某人的爪子:“你唱歌纔沒有調兒!你全家唱歌都沒有調兒!”氣死人了。
葉修忱靜了半晌,把炸毛的唱歌沒有調的歌手摁回牀上,妥協道:“躺好,我講故事。”
沈星淮不滿地哼了一聲,自己不和瘋批一般見識,不鹹不淡地應了聲:“嗯,講吧。”
葉修忱搜腸刮肚的想了好一會兒,半天愣是沒憋出一句,他從小到大就沒接觸過這方面的內容。
沈星淮等得不耐煩,陰陽怪氣的勁兒又上來了:“要不我給你講一個。”
沒等葉修忱答應,他已經開始了:“從前,有一個黑兔子和一個白兔子,白兔子讓黑兔子出去找喫的,黑兔子不去,白兔子就自己去找喫的,還帶回來一些分給黑兔子,黑兔子吃了一口白兔子帶回來的胡蘿蔔就吐掉了,還問白兔子‘你找的胡蘿蔔怎麼沒味兒啊?’
白兔子擡手就抽了黑兔子一個嘴巴‘叫你去找你又找不到,還敢嫌我找的胡蘿蔔沒味兒!’”
沈星淮講完了笑呵呵地看葉修忱:“哥哥,我講的故事好聽嗎?黑兔子是不是欠打?”
黑暗中,葉修忱摸了摸自己的臉,莫名和黑兔子產生共情:“好聽,困了。”
“真的困了嗎?那正好,我再講一個,你就會睡着了,從前一座山上有兩隻老虎,它們……唔!”
葉修忱不想再他的內涵小故事,一手捂住他的嘴:“別講了,睡吧。”
沈星淮膝蓋有傷,沒法踢開他,只能扭來扭去掙扎:“放開,我要講!”
葉修忱無奈一個翻身將人攬進懷裏鎖住:“閉嘴老實點,不然我去拿膠帶把你嘴封上,手腳捆起來。”
瘋批好事不會做,但這種捆綁變態行爲他看上去就很在行,更何況他現在還處在不穩定的發病期。
沈星淮不甘不願地點了點頭:“不動了,睡覺。”
葉修忱鬆開扣着他的手,將人平移着推出一個身位:“回自己位置。”
沈星淮回到自己的枕頭上,剛剛一通折騰,已經過了十二點,閉着眼睛眯了會兒,睏意很快襲來。
不過葉修忱就沒他那麼容易入睡,遲遲睡不着,他的情緒逐漸焦躁,身上每一根神經都在收緊叫囂,呼吸跟着變得急促,就在他忍受不了即將要起身的時候,一條腿很沒有禮貌地砸在他的肚子上:“嘶……”
沒禮貌地不僅僅是腿,胳膊也跟着得寸進尺,一招鎖喉壓得他呼吸一滯。
某人在睡夢中用腿和胳膊成功驅散了他的焦躁,看着半邊身子都壓在自己身上的人,葉修忱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
現在才明白他爲什麼一直喜歡大牀,按照他的一招一式來對比,牀小了根本發揮不開。
正琢磨着是先把腿掀下去還是先把胳膊丟開時,某人又動了,屁股靠在他身側,竟然想把另一條腿也甩他身上。
葉修忱無語望黑暗,翻身攏住沈星淮的手腳將人推開。
可還沒等他躺穩,某人又貼過來……
睡着的沈星淮很倔犟,大有不把他壓在身底不罷休的意思。
來來回回推了幾次,葉修忱心都累了,沈星淮再再再一次湊過來時候,他先出手了。
大手扣住他的腰,將人揉進懷裏,有胸膛擋着,腰也被自己摟得死緊,某人沒法翻身亂動。
沈星淮不滿地蹭了蹭葉修忱的胸口,終於安生下來。
葉修忱怕他再往自己身上壓,只能暫時摟着。
沈星淮地薄削的背嚴絲合縫地貼着他的胸口,過近的距離讓葉修忱不用低頭也能聞到他身上的香味。
是淡淡的果香,甜甜的卻不膩人,很像葉修忱在國外讀書時養得那盆小植物。
小植物喜陽,被他放在窗口,每晚他蜷縮在書桌下睡覺時,一有風吹過,就會帶起一陣香甜略過他鼻端。
縈繞在周圍的香氣和小植物很像,但今晚他的心情卻大不一樣。
他沒有不堪地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裏,而是堂堂正正和每個正常人一樣,躺在牀上,等着入睡。
意識到這一點,葉修忱不得不承認,他冰冷陰暗的心,伴隨着某人溫熱的體溫透出了一絲光亮,是欣喜的。
欣喜過後,他又變得貪婪,將某人摟得更緊一些,埋首在他頸間……
這一夜,把沈星淮累壞了。
他做了好長的夢,起初自己在攀巖,身手矯健,飛檐走壁,即將要登頂的時候,天降繩索將他給捆了個結實。
接下來的一整夜,他都在捯身上的繩子,但繩子太長,捆得還緊,忙活了一夜也沒解開,最後把他給累醒了。
終於不用解繩子了,他長長做了個深呼吸,準備舒舒服服地伸個懶腰。
嗯?怎麼還動不了。
睜開眼睛,是某人貼近的臉,腰上是他的胳膊,自己和他貼得嚴絲合縫。
剛醒來的懵懂瞬間退個乾淨,下意識地吞了下口水,捋清了現在的狀況。
自己窩在葉修忱懷裏,葉修忱抱着自己睡了一夜?還抱得死緊?
沈星淮動了動僵直的脖頸,把兩人的距離拉遠了一些。
身邊的人依舊閉着眼睛,眉頭卻有些皺,似乎很不滿他躲開,下意識地隨着他的動作又蹭過來一些。
他這是睡着了?
這不是睡着了嗎?
沈星淮欣喜地睜着大眼睛看着他,失眠這不是治好了嗎?自己妙手回春!
可能是他驚喜的目光過於熱切,某人感覺到了,慢慢地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黑泠泠的眸子映着他的影子,有瞬間的空白,隨即才慢慢恢復以往的幽沉。
沈星淮試探着輕輕開口:“早。”
葉修忱眼神沉了沉,移開視線,跟着說了聲早,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沈星淮重獲自由,想動一動身體,一轉身緊跟着嘶了口涼氣。
葉修忱抱得太緊,導致他一個姿勢睡了一夜,腰又酸又麻:“你幹嘛抱我那麼緊。”
葉修忱起身坐在牀邊,望着地毯的眼神罕見地有些恍惚:“不抱緊一點,你就要騎我身上了。”
“……”沈星淮懷疑他在說謊,自己睡着一定是安靜又乖巧的,不會做出騎到他身上那麼狂野的姿勢:“瞎說。”
葉修忱哼了一聲:“下次我錄下來。”說完人已經起身去浴室。
沈星淮賞他一個大白眼,自己也算幫他克服了心結,不感謝還要錄自己睡覺的醜態?不幹人事。
伸着脖子衝浴室喊:“昨晚你睡着了吧!我就說我的牀很舒服,對吧。”
迴應他的只有沉默。
葉修忱褪去睡衣站到花灑下,看着開關發愣。
睡着了嗎?
睡着了。
一夜無夢,睡得很飽。
沈星淮膝蓋上的傷已經基本好了,可以扶着東西着地。
但是昨晚他的腰僵了一夜,現在是腰比傷疼,喫早飯時,還是葉修忱抱着去餐廳的。
剛剛捱到椅子上,腰疼沒忍住,哼了一聲。
一旁的明叔聽到,急忙找了軟凳過來:“沈先生墊一下腿吧。”
沈星淮擺擺手,扶住自己的腰:“不是腿疼,是腰痠。”
是腰痠。腰痠。酸。
坐在對面的葉修忱撩起眼皮,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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