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李九的祕密
但李老頭顯然還是慢了。
當他匆匆忙忙走入福利院的時候，宿舍樓的門前，此時已經站着了好些人。
衆人都以古怪且忌憚的目光欲言又止地看着李老頭這個福利院的元老之一……而地上，則是從他的房間之中搜尋出來的一大堆帶着神祕色彩的物件。
殘破斷手的四面神像，一疊一疊不知意義的符咒，好幾塊尺寸不同的八卦鏡子——甚至高亮和他的隊員，還從李老頭的衣櫃之中找到了一件上個朝代的官員服飾。
琳琅種種，堪比一個恐怖片拍攝現場的道具組。
而此時，高亮的手下依然還在房間裏面搜尋着……只因爲藏在房間裏頭奇奇怪怪的東西實在是太多！
當李老頭看到了這一幕的時候，彷彿天都塌了般，本就尖銳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更爲的刺耳！
“你…你們這是要做什麼！誰允許你們翻我房間裏的東西！停手，停手！”李老頭連忙往房間裏面衝進去，“你們這是在犯法，犯法！！！”
高亮卻一把將李老頭給抓住。
一個是訓練有素的縣裏支隊隊長，一個則是年老力衰的糟老頭子，李老頭瞬間就被按在了牆上，動彈不得。
高亮直接自曝了身份，“我就是縣裏支隊的，你是不是還要報案！”
“……就算是執法，你們有什麼權利搜查我的地方！”李老頭神情激動：“放開！打人了，執法打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但四周圍觀的福利院護工，還有早早聞訊而來的紫玲媽等人，卻並沒有開口阻攔——主要是從李老頭屋裏面搜出來的東西，太過嚇人。
其實院長…其實福利院另一個地下密室之中供奉的【鬥姆】神像，一開始也是挺嚇人的，但當知道它的作用之後，紫玲媽就連【鬥姆】那尊神像上猙獰的面相都感覺順眼了不少。
“老李，老李！！放開老李，放開他！”
就在此時，一聲怒吼在人羣之中響起，卻見啊邦哥此時拎着一根扁擔便衝了出來，二話不說就朝着高亮砸去！
見狀，高亮連忙躲開，扁擔一下子敲在窗戶上，把玻璃直接敲碎！
“你要做什麼！襲擊執法嘛！”高亮不禁又驚又怒，頓時欺身上前，施展擒拿術！
但啊邦哥力氣極大，饒是高亮這個經驗豐富的老執法，也是花了好一番的功夫，方纔勉強將啊邦哥制服。
“放開我，放開我！好痛，好痛……”啊邦哥此時委屈大叫。
“敢襲擊執法，反天了是吧！”高亮死死地折着啊邦哥的手臂，“小子，我告訴你，你闖大禍了！”
“高隊長，高隊長！”劉素素連忙上前求饒道：“啊邦不是故意的！這孩子腦子不正常的，真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什麼！不信你問問我們院裏的人，啊邦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啊，高隊長，啊邦哥打小就這樣了。”
“聽說他小時候發高燒，沒來得及治……”
“啊邦，趕緊給高隊長道歉，不然你要坐牢的！”
“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
……
高亮最後還是將啊邦哥給放開，也不打算追究這件事情，只是吩咐福利院的護工好好地看着，別再鬧事。
他犯不着與一個有缺陷的人較勁，目前最主要的人還是李老頭。
他直接轉向了李老頭，“你現在可以解釋了，爲什麼要私藏這些東西？”
只見李老頭憤憤不平地活動了一下有被扭到的手臂，恨恨地道：“我這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嗎？這都是我一些個人的愛好而已！我就喜歡收集這些東西，我犯法了嗎？”
“那這個你怎麼解釋？”高亮冷笑了聲，直接從地上的一堆物件之中拿起來了一個瓶子，“這也是從你房間裏面找到的，別告訴我你不認識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李老頭頓時臉色微微一慌。
衆人這時候才盯着高亮手中握住的瓶子，仔細一看，便見那瓶子上赫然寫着：【屍油】
嘶——！！
福利院的職工羣體裏，絕大部分都是女性，一下子就被嚇的神色發慌……就連有心想要幫李老頭求情的劉素素，此時也不禁下意識地往後躲了好幾步。
“【屍油】！”高亮冷哼道：“誰家好人屋子裏會藏着這種東西？別告訴我這裏面裝着的只是花生油，我們能夠檢查出來！”
李老頭此時吱吱唔唔，一張老臉瞬間漲紅。
“隊長，裏面搜得差不多了。”便見屋子裏那名搜尋的執法此時提着一個老舊的藤編箱子走了出來，“這是從牀底下找到的，應該是最後的了。”
“還給我！”李老頭頓時大驚失色，二話不說就朝着那執法撲了過去！
高亮眼明手快，一下子就再次將李老頭摁住，並且沉聲喝道：“小於，打開看看裏面是什麼東西！”
“不要！！”李老頭尖聲驚叫。
執法小於連忙將藤編的手提箱子打開——這玩兒並不耐造，很是輕鬆。
只見小於看了一眼箱子裏面的東西，便連忙嚇得往後一坐，神色驚恐，指着箱子裏的東西，彷彿失聲了般，張開口努力想要說些什麼。
“小於？”
“隊、隊長……”小於顫聲道：“眼睛…好多眼睛！！”
藤編的箱子之中，一顆顆的眼球正浸泡在防腐溶液之中，裝在一個個碘伏瓶大小的透明瓶子當中，
它們整齊排放着，甚至每一個瓶子之上，還貼上了寫有日期的標籤紙。
高亮強忍着生理不適，仔細地數了一下，這裏面的瓶子，一共有十七個之多。
十七……那個魔窟一樣的地下室裏的骸骨，恰好也是十七具。
這未免太巧……若不是巧合，那就是故意！
“李老頭，你老實坦白，這些眼珠子，是怎麼得來的！”高亮深呼吸了一口氣，沉聲質問。
“不…不是我，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李老頭此時見鬼一樣，“這些東西不是我的！冤枉，我是冤枉的！”
“不是你的？”高亮冷哼道：“不是你的，剛纔要打開箱子的時候，你爲什麼那麼激動？哼，東西是從你房間裏找到的，這件事情和你脫不了干係！跟我回去，老實交待！”
“小於，喊人過來，把這裏的東西全部帶回去調查來源！”
“這個房間也要封起來！”
很快，福利院便來了不少的執法，將李老頭的屋子給封了……而李老頭，也第一時間被帶回去了縣裏的派出所進行審訊。
……
……
“聽說玲丫頭在追查晶晶事情的時候，跑到上水村的舊址去了，還發現了一個魔窟，死了好多人！”
“沒想到，李老頭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這老不死的，一天天神神叨叨的，就感覺他不是好人！你剛纔是沒在，那麼大個藤箱，裏面裝着的都是挖出來的人眼……哎嘛！”
“哎嘛…老李這一天天地暗搓搓地盯着我看，該不會……”
“這老東西，這麼大歲數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說話又陰陽怪氣的……原來是個變態！”
吧啦吧啦……
職工辦公室裏，衆人在嘀嘀咕咕着……查天天有些受不了這裏的氣氛，默默一個人走了出來。
“天天姐！”
“小嵐？你怎麼來了？”
“天天姐，李爺爺是不是真的被抓走了？”張嵐走近問道，“我聽說……”
“別聽說了。”查天天搖搖頭，“如果執法一天沒有定罪，我們都不要妄自揣測。”
“天天姐，今晚我還能和你一起睡嗎……”張嵐弱弱問道。
“好，沒問題。”查天天安慰着摸了摸張嵐的腦袋，“現在，你陪我一起去安撫孩子們吧，你也是大姐姐了，要照顧弟弟妹妹。”
“嗯……”
經過宿舍樓的時候，便見一名執法此時正守在了李老頭的房間門前……而不遠處，啊邦哥則是蹲坐在了水井的旁邊，默默地看着。
查天天與張嵐對視了一眼，便往啊邦哥走了過來。
“啊邦哥，你臉上擦傷了，給你！”張嵐懂事地掏出了一包紙巾。
便見啊邦哥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頰。
查天天沒好氣道：“肯定是剛纔弄傷的……啊邦，你長出息了，執法都敢打！”
“他們要打老李……”啊邦哥委委屈屈說道，“老李對我很好的，我不要他們欺負老李！”
查天天搖搖頭。
福利院的職工之中，平時確實也就李老頭和啊邦哥會走得近些……院長雖然是帶啊邦哥回來的人，但平時太忙，許多時候也顧不上的。
“對了啊邦。”查天天心中一動，便蹲了下來，柔聲問道，“你平時和李老頭那麼要好，我問你…李老頭房間裏的東西，你知不知道？”
啊邦哥搖搖頭道：“李老不喜歡我進去他的屋子。”
他是不喜歡所有人進入他的屋子！
查天天搖搖頭，“好了，你也別蹲在這裏看着了，不然等會執法叔叔就要把你抓走，去坐牢了！”
“我纔不要坐牢！”啊邦哥臉色大變，連忙站起身來，撒腿就跑！
查天天莞爾一笑，回頭喊上張嵐，“我們走吧。”
卻見此時，紫玲媽一行人，不知何時來到了李老頭的屋子門前，正在和那位駐守的執法交涉着什麼……
……
“對不起，這裏被封鎖了，你們無權進去。”
“執法小哥哥，通融一下唄……”紫玲媽好言道：“要不你進去再仔細檢查一下也可以……老李我認識很多年了，他性子是古怪一些，但人真的挺好，不會做出那種事情來的……拜託拜託，再仔細找找，或許有什麼遺漏？”
“能帶走的都帶走了，難不成還要把這屋子給拆了嗎？你們別在這裏了！快走快走！”執法小哥直接趕人。
紫玲媽無奈，她在當地一丁點人脈也沒有，可硬氣不起來的，只能敗退。
“姐，你對這個李老頭是不是有什麼童年濾鏡啊？”梨子遲疑着問道，“那個好人會在自己的房間裏面藏着【屍油】哦…這玩意聽着就邪乎！”
紫玲媽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當時李老頭的反應，都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的……分明就是自己的祕密被撞破了之後惱羞成怒的模樣。
“我也是嚇了一跳。”紫玲媽搖頭苦笑道：“不過，我總感覺那個藤箱打開的時候，老李的表情有些不對……可不知道爲什麼他又不吭聲，我總感覺他好像在隱瞞什麼事情。”
梨子枕着雙手邊走邊說道：“就算有，我們也沒有辦法不是？這裏又不是【麒麟城】，沒有馬SIR關照，這裏誰認你這個執法啊嫂哦！”
“對啊，老馬！”
“？？”
……
……
“……不是，你平時來霍霍我也就算了，下面縣的你都不放過？？”馬路上，正蹲在路邊攤喫着酸辣粉的馬SIR一邊呼着氣一邊擦着汗水，“沒門！”
“老馬，老馬~~老馬~馬葛葛~”
“……滾犢子啊！”
雞皮疙瘩從天靈蓋直衝涌泉，又從涌泉迴盪到天靈蓋的馬SIR一下子感覺酸辣粉都不辣了，愣是哆嗦了一下。
“探視，探視總可以了吧？”紫玲媽退而求其次，“萬一我能問到什麼，也是協助破案對不對？人現在就關在縣裏，又跑不掉，我就進去看看老李而已……你這都不答應？”
“這個……”
“馬大炮，我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半夜三點都用小號給你發短信，你信不信！”
“臥槽……”馬SIR頓時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我的姑奶奶耶，你又來這個……會家破人亡的！！”
“老馬~~”
“……行了，只此一次，下不爲例！”馬SIR嘆了口氣，“高亮是吧…我記得他，市裏開會的時候見過幾次面…應該是能通融的。”
……
……
……
……
“……任小姐，希望你能從李九的口中問出一些東西來。”
高亮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麼——但確實安排了這次單獨的探視。
“謝謝你，高隊長！”紫玲媽滿臉感覺，“老李這是交待了嗎？”
“交代了，但有沒有完全交待。”高亮想了想道：“他只是說了屋子裏的東西是怎麼來的，但是對於木家舊宅的事情，還有人眼標本的事都矢口否認……你們進去吧，聊完了就喊我，我就在外邊等着。”
紫玲媽點點頭，這次探視只允許紫玲媽一人進去。
陪同而來的梨子，還有洛邱則是隻能在外邊等待。
看着兩個年輕人，高亮心中微動……其實來自【麒麟城】那位馬隊長的面子，他可以給，也可以不給，不過他其實更好奇任紫玲這幾個人的身份。
這次通融是否能夠旁敲側擊出來一些？
“任小姐，平時也是這樣的嗎？”高亮冷不丁看着洛邱與梨子問道，“比較…具有正義感？”
梨子眨了眨眼睛，沒有發表意見。
洛邱想了想道：“高隊長的意思是，多管閒事？”
高亮搖搖頭：“任小姐對福利院有特殊的感情，對於熟悉的人感情用事，人之常情，能夠理解……可能是比較激進吧，尤其她還是一名女性。”
洛邱不予置否，反而好奇問道：“高隊長，如果李九堅持不認罪，你們會打算怎麼做？”
“目前，我們正在覈對人眼標本與木家舊宅那些骸骨的關係。”高亮直言道：“如果李九不能自證，或者有沒有新的發現，大概率會直接起訴移交出去……畢竟就目前的情況看來，證據鏈也算足夠的。”
“嗯……”
……
……
“老頭，你倒是說句話啊，這不是你沉默就能應付過去的！”
探視室裏，李老頭…李九已經被銬着雙手，旁邊還有執法在現場盯着，他看了眼紫玲媽，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連我也信不過？”紫玲媽嘆了口氣，“我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你也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老頭，我在這個世上，沒有多少親人的了！”
“玲丫頭……”李老頭喉嚨不禁咕咚了一下，長嘆了口氣，“你就別問了，就當我是個老變態吧…反正我年紀也大了，活也活不了幾年。”
紫玲媽沉聲道：“他如果真的被冤枉了，坐實了罪名，難道你就真的要承受罵名？你要這樣子，你們村的祠堂靈牌都不會給你造！你丫的死了，清明誰給你燒衣！你就想想吧！”
“別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李老頭一咬牙，“你走吧，別再來了！”
“我可以一走了之，可福利院怎麼辦？”紫玲媽嘆了口氣，“院長怎麼辦？這麼多年了，你和院長，劉姐一直守着福利院，你讓院長她們怎麼看你？”
“我……”李老頭張了張口，臉上浮現出一抹掙扎之色…忽然，他一低頭，以很低的聲音說道：“我…我其實是個天閹，屋子的東西，都是我爲了恢復男性能力才弄的……”
“什麼？”紫玲媽怔了怔。
李老頭捂着臉道：“我不是個完整的男人，我一輩子都記掛着這件事情，整個人就像是魔症了一樣……後來，我聽人說，身上抹【屍油】可以讓我恢復，我信了！說拜神有用，也信了，後來有人說養鬼也行，我就癡迷鬼神之道……總之，什麼古怪的方子我都用過，可是都不管用。”
“可…可你的牀底下，爲什麼那麼多人眼標本，難度也是偏方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李老頭連忙說道：“我真的不知道那裏面爲什麼會變成人眼標本…原來，那裏面裝的都是我…我的治療報告。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這個祕密，所以那時候才……誰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裏面的東西爲什麼是人眼標本的！玲丫頭，你的信我啊！嗚嗚嗚嗚……”
老李這會兒，是真的哭出了聲來，尤爲的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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