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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世味煮茶
袁野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可你還是幫到我了啊,我認你這樣的做朋友了…啊,不好意思,有些冒昧了。”

  大約是留洋回來的習氣吧。許杭還是把手伸出去,就只握到第一指關節那裏,蜻蜓點水一下就收回來:“國內不比國外,世道亂,不是每次你都能這麼好脫身的。”

  “嗯…或許吧,不過下次見到這樣的事我還是會做的。”袁野笑了一下,一點也沒有被人反咬之後的憤懣,很難得的赤子心懷。

  鶴鳴藥鋪這點子吵鬧,過了一會兒也就煙消雲散了,被人間煙火氣衝得絲毫不見。

  可是,租界區裏,英國領事館裏的硝煙,可就沒那麼好聞了。

  第4章

  英國領事館裏,領事詹姆斯和段燁霖可以說是針鋒相對,兩邊坐着的各家商會會長都面面相覷。

  賀州城統共就三個碼頭,洋人想在這兒買賣往來,靠的就是這三家商會,只是之前很多年仗着洋籍避過很多檢查,因此有些賊心的做起來些不乾淨的買賣。

  現在到了段燁霖這裏,一旦發現風吹草動,自然絕不姑息。

  詹姆斯很生氣:“段先生,我們英國的船隻一向沒有被檢查出問題,你這樣的要求我們不能接受!”

  段燁霖翹着二郎腿:“我今天來不是請你同意,而是告訴你一聲。往後三個碼頭,大小船隻進來都得查,掛誰的旗都不管用。以前沒查到是以前的事,以後要是查到了,我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一旁的澎運商會的會長顧嶽善就放下茶杯,眼睛眯了一下,打個圓場:“要我說,司令長無非是想立個新規矩,咱們也不能不聽。詹姆斯先生覺得貴國受到怠慢,這也可以理解嘛。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凡英國領事的船,定期抽查,這樣一來也好讓段司令交差,二來詹姆斯先生也算是給我們政府一個交代,你們看如何?”

  詹姆斯聽完翻譯,表情顯得好了許多,低頭沉吟一下:“這樣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不接受。”段燁霖嘴角一勾,直看得這羣商會的老油條背脊一涼,“我說了,一概不例外,只要是到了賀州的碼頭,哪怕是個紙船都要翻過來查一遍!”

  “你……我要打電話給你們總參謀長,反應給你們大總統!這是對我們大不列顛帝國的歧視!這個碼頭,我們已經獲權進出四年了,自然也算是我們的碼頭!”

  啪嗒一下,段燁霖厚厚的鞋跟敲在地上,他斂了臉上的笑容,摸着軍帽帽檐:“用了四年就敢說是自己的東西了?呵……”他站起來,俯視詹姆斯,“老子腳下的賀州城踩了三十五年,也沒敢說是自己的,你算什麼東西?”

  說完轉身就朝外走,邊走邊落下一句話:“明兒起就這麼辦!誰不依,就按危害安全罪處置,槍刑!”

  領事館會議室裏的詹姆斯已經氣得鬍子翹得老高,一衆商會會長竊竊私語,商討着日後的辦法。

  唯有顧嶽善摸着下巴,衝着段燁霖走的方向若有所思,竟然還露出些很欣賞的笑意來,然後招了招手,一旁的助理俯下身來,他便在耳邊說了幾句話。

  不一會兒,一封請帖就送到了小銅關的案牘上。

  請帖倒是好意,說是賀州城南戲樓來了一個百花幫的戲班子,唱的一出越劇,邀請司令明天前去聽一出《西廂記》。

  不過一起聽戲的人就很有意思了,是澎運商會的千金,顧芳菲。

  這哪裏是請人去聽西廂記,分明是希望他們演一出西廂記。

  “這顧會長還真是懂攀附,看樣子是要點鴛鴦呢。”喬松瞥了一眼,問道:“司令,要去回絕了麼?”

  段燁霖摸着請帖上的暗紋,突然就想起自家那個冷冰冰的小東西來,越想越有些意思,然後把請帖往喬松懷裏一丟:“告訴他們,我去。”

  “啊?”

  “你再去做一份一樣的請帖,送去金燕堂,就說我讓他去的。”

  喬松捏着請帖,掙着了一下,問:“許少爺要是說……不去呢?”

  段燁霖沉默了一下,看得喬松低下了頭,他笑道:“那你就告訴他,請他出門他不出,以後求我讓他出也沒得出了。”

  說實在話,真要讓喬松做這兩個人之間的傳信人,他寧願帶兵上山剿匪去。

  驅車到了金燕堂,許杭也前腳剛回來,喬松走進前廳的時候,許杭正在喫飯,他面前只有兩菜一湯,炒青菜、清明果和豆腐湯。

  喬松放下請帖,忍不住就溜嘴道:“咦?司令不是說您不喫清明果的麼……”

  話剛出口,他就後悔莫及。因爲許杭擡起頭,眼睛倏地一下定在他身上,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這許少爺哪裏是不喫清明果,他分明是不喫自家司令送的清明果!

  許杭很輕飄地說:“喬副官,是打算要去告狀嗎?”分明是一臉無懼無恐。

  喬松一看他這副神情,就會想起第一次見到許杭的時候,那時候他像個禮物一樣被金洪昌送到段燁霖身邊,還是喬松開車送的他。

  一路上他都是這樣的表情,沒有俗世中人能攀上高枝的喜悅,也沒有被迫的憤懣和屈辱。

  他只是在看到小銅關的森嚴大門時,眼眸微微擡了一擡,略有一點喟嘆和不甘地出聲:“原來是這裏麼?”

  好比現在,明明喬松回去多一句嘴,這幾天大概許杭就不會舒服了,可是他仍然氣定神閒。

  喬松搖頭,然後說:“我只是來送請帖的,其他一律都沒看到。許少爺休息吧,我回去向司令覆命了!”

  許杭看着喬松走掉的背影,又看着桌上那疊綠油油的清明果和紅豔豔的請帖,扶住了額頭。

  段燁霖啊段燁霖,這個人,四年來都做着一樣的事情。偏偏,偏偏他許杭就是不能把他怎麼樣。

  第5章

  這場廝磨的開始,本身就是一種不公平。

  許杭既是自願留在段燁霖身邊的,也是被迫留在段燁霖身邊的。

  十一歲那年,家破人亡,他從蜀城跋山涉水來到舅舅家,寄人籬下,過了整整七年。

  金燕堂裏,有一處很美的小園林,叫綺園。小時候許杭的娘就經常告訴他自己小時候在綺園裏的故事,說得許杭總是浮想聯翩,可是等他真正到了住進金燕堂,住進綺園之後,他才覺得美則美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越美越骯髒。

  遇見段燁霖就是在綺園裏,他是金洪昌請來的貴客。每次家裏來貴客的時候,金洪昌都會讓許杭出來見一見的。

  那一日睡迷了,差點誤了時間,他衣裳都沒繫好,腳下慌慌張張,只怕被鵝卵石滑了便低頭小跑,踩碎了一地的芍藥花瓣,染了一身襲人的味道,就這樣撞在段燁霖的懷裏。

  “好香…”

  段燁霖說的其實是芍藥。

  可剛滿十八的許杭最厭惡旁人用這樣形容女人的話來編排他,於是惡狠狠地踩了段燁霖的腳,推開他,極其嫌惡地啐了一口。

  從來沒受過這等‘款待’的段燁霖怔愣一下想摁住要跑的許杭,可只輕輕掠過飄起來的衣袂,那人就像魚一樣滑走了。

  綺園芍藥,果真是又濃烈又嗆人。

  到了前廳酒宴的時候,隔着兩桌的人,許杭都能感受到段燁霖投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曾離開的眼神,赤裸、簡單、充滿佔有,好像他從頭到腳都是光的。

  他感受到了,自然舅舅也感受到了。

  第二天,金洪昌就用一種好像上天垂憐甚至大喜臨頭的語氣對許杭說:“我白養你這麼久,這是你最大的用處了!”

  當被塞進車裏送到小銅關的時候,一路上許杭無數次想過跳車逃走,可是他知道,跳下車也出不了這條路,出了這條路也逃不出這座城。

  小銅關,銅雀臺,銅雀春深鎖二喬。

  段燁霖見到許杭進來的時候,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吧。”

  許杭慢慢走過去,他垂着頭,臉上陰陰的。

  然後在靠近段燁霖身邊的時候,驟然擡頭,精光一現,一把抽出藏在袖子裏的刀片往他喉嚨上劃!

  稚嫩的殺意,稚嫩到讓人爲他喟嘆。

  段燁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眼眸一擡,單手就把人的虎口給捏住,一折,刀片掉下來,然後掐着人的手臂一擰,就往沙發上壓。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乖順的。不這樣折騰一下,你不會死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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