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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尾音一落,三個班子的戲子們紛紛退了下去,西洋戲法登臺亮相,衆人這才重新打起精神,再度拼酒。
按照規矩,唱得好的戲子是要拿賞錢的,今日軍統府大喜,賞錢更是多得驚人。
楊管家死後,府裏一個叫賴二的家丁被擡了擡身份,幫着料理事務。這人雖然幹活兒算勤快,但是唯有一個缺點,喜歡狎妓,尤其喜歡男旦。
賴二將所有戲子叫到一個小房間裏,一雙賊眼在幾個唱戲的青衣面前看了看,突然見着一位身着大紅戲服的戲子,打扮像是方纔唱《鎖麟囊》的,眉眼分外剔透,腹內便是一熱。
他故作正經地將賞錢匆匆發給其餘幾人,便叫他們退下,對着那個戲子說:“你先等一等,方纔老爺說你唱得好,要格外賞你。”
那戲子點了點頭,便留下了。
賴二等着其他人都走光了,把門一鎖,賤笑兩聲,色眯眯地說:“我問你,想不想要賞錢呀?”
戲子點點頭:“想。”
“光想可是沒用啊,你得表示表示呀!”賴二坐在椅子上,大腿微張,拍了拍自己的腿,“來,這兒就咱們倆人,讓哥哥我愛一愛你,自然這賞錢就有了。”
“這,這不妥……”戲子面上微微露一點惶恐,退了兩步,似要跑走。
賴二當時就變了臉色,一拍桌子:“怎麼,你個下九流的玩意,可別給臉不要臉啊!爺就是心疼你們賺錢不容易,才讓你有點甜頭嚐嚐,換了別人,爺瞧都不瞧一眼!”
那戲子垂下眼眸,眼珠子左轉右轉的,把賴二那顆色眯眯的心也看得隨波盪漾。
他馬上軟了軟口氣:“你別慌,也別怕,現在我可是軍統面前的紅人!我開心了,便跟軍統說,讓你離了這苦兮兮的行當,謀個正經職業,豈不是喫香的喝辣的?”
這話自然是信口胡說,賴二隻想騙個一夜溫存,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他不過欺負這個戲子身份低微,不敢惹事罷了。
他一面說着,一面撩起這戲子的衣襬,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香得他只想把人壓在身下:“臊什麼?讓咱們哥倆愛上一愛,保你喜歡這銷魂滋味兒……”
一直不說話的戲子聽到這兒突然開了口:“可是……來來往往忒多人,叫別人聽去了可怎麼好?”
賴二見他鬆口,心下大喜,忙說:“不怕不怕,我已經吩咐那些下人,都往別處忙去,一時三刻沒人打擾咱們親熱!”
“果真麼?”戲子扭扭妮妮,面上浮起紅色。
賴二最喜歡看扮成女妝的少年郎,見他這可口模樣,一下子就色慾上頭,活像個沒喫過天鵝肉的癩蛤蟆。
“真真兒的喲,我的心肝肉!若是騙你,你便拿走我的命。”
賴二說起肉麻話一點也不害臊。
聽到這裏,那戲子頓時收起了所有害羞表情,整個臉如換了個人一般,立即冷下來。
甚至,就連嗓音與口吻都毫無軟糯之感,變得清冽而直白,暗藏一點涼意。
他嘴角微微一勾:“好,這可是你說的。”
第79章
賴二一聽這話,本以爲這小傢伙是願意從了,剛邪笑一下,誰知那戲子從長長的袖子中伸出一隻纖細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怎麼了,心肝兒……唔!”
他話還沒說完,脖子就是一緊,那手像鐵箍一樣,竟動不了分毫。他嚇得像伸手去打,誰知那戲子動作更快。
“何必掙扎,不是你說的可以把命給我麼?”
那戲子冷笑一下,另一隻手也伸過去,飛快地將賴二的脖子一擰,只聽咔嚓一聲,賴二發出沉悶的一聲哀鳴,隨即便合上眼睛了。
他一鬆手,賴二就癱倒在椅子上,頭擱在桌上,像是睡死了一般。
戲子從懷裏掏出白帕子,擦擦手,扔在賴二臉上:“從前你姦淫了不少少年郎,今日折在這裏,死的不冤。”
隨後,他摸了摸賴二的腰間,拿到一串鑰匙,便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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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野喝空最後一瓶酒的時候,天已經是有些昏暗的深色了。
顧芳菲雖然沒怎麼喝,然而已經顯出了一點疲態。
按規矩,一會兒放過了煙花,送了客人,就要去祠堂祭祖。
袁森大腹便便地站起來,拱拱手:“各位先喫着喝着玩着,我先回房換件衣裳,一會兒就來!”
衆人紛紛點頭笑送。袁野走上來,道:“爸,你喝得多了些,多找幾個人送你回房吧。”
“不用不用,我還清醒着呢!”
這時,一直很安靜的袁老太太也發話了:“既喝了酒,就別逞能,萬一給小野出醜了怎麼好?”
這話雖然是埋怨,但也出於關心,袁森多年未聽到自己母親的叮囑,自然不敢不從,於是點了兩個家丁扶自己回房。
看着袁森走得歪歪斜斜的路子,袁野多看了兩眼,就又被客人拉走了。
酒勁兒上頭的人便覺得路子走得特別遠,袁森醉眼迷離,只跟着攙扶他的家丁走。過了迴廊,進了後院,穿過亭子,到了房前。
一個家丁說:“喲,忘了叫賴大管家開個門,要麼你先扶着老爺,我去找他?”
另一個家丁盯着門瞅了一下:“誒,這門好似是開着的?”
他二人試着推了一下,果真就推開了。
袁森用鼻子哼氣:“今日雖然忙,可連關門落鎖的事情也忘了,這個賴二真是沒長腦子!”
“老爺彆氣,”家丁一聽就急着討好,想把賴二拉下馬,自己上位,“賴大管家疏忽一下總有的,他是去是留,還不是隨老爺高興嗎?來來來,哎呦,您慢點……我扶您坐下。”
屋裏沒有點燈,二人也來不及先點,只能接着一點微弱的光芒把袁森扶到牀上。
袁森坐下,舒服地嘆了嘆氣,這二人便在房裏找起燈來。可是在開關處按了按,怎麼都不亮。
“咦?這是壞了不成?”
又搗鼓了一會兒,沒辦法,只能翻箱倒櫃找起蠟燭來。
袁森坐在那裏酒氣從喉嚨口冒上來,有些想吐,脾氣自然也就不好了,見那兩個廢物一點小事也做不好,更是心煩意亂。
“沒用的東西!平日裏只知道好喫懶做,現在連個東西都找不到!不就在那燭臺上嗎!”
他二人轉頭一看,果真呢,一根嶄新的紅蠟燭立在桌上的燭臺上,連火柴都在一邊備好了,忙不迭上火點燭。
房間裏一下子就有了光,火苗跳動着,顯得很溫暖。
正這時,袁森聞到一點清淡的沉香味,胸膛裏的悶氣纔好了一些。
“誰點了香?拿過來給我順順氣。”
兩個家丁對視一眼,皆是一頭霧水:“老爺,沒人點香啊?”
他們二人鼻子動了動,這纔跟着覺察到一股淡淡的氣味。這氣味十分幽靜,一點點從鼻子下鑽進去,不似尋常的香那麼濃烈。
他二人順着味道嗅了一會兒,直追到桌上的蠟燭臺。拿手撲了撲,這才驚呼:“老爺,是這蠟燭,這蠟燭是香的!”
“胡說!蠟燭怎麼會是香的!”
家丁捧着蠟燭端到牀前,在牀邊櫃子上放下:“是真的,老爺您聞聞,是不是這個味兒?”
袁森眯着眼,身子一側,那絲絲氣息就順着蠟燭燒出的煙透出來,果真是香的。
這可真是有意思,府裏竟買了這樣上等的蠟燭。
“還真是這個味兒……”
家丁沒見過世面,道:“您別說,還挺好聞的!”
“哎呀…”袁森動動脖子,“真是喝多了,覺得有些提不上勁兒…身子麻麻的…”
“那老爺您躺一躺,索性離祭祖還久着呢,一會兒放煙火您就甭去了。”
他還想再開口叫家丁拿衣服,耳邊就聽得兩聲沉悶的倒地聲,兩個家丁跟倒栽蔥一樣,臉着地,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個人倒了,許是意外,兩個人一塊倒了,就跟離奇了。
袁森頓時醒了一點酒,那腳去踢那兩人:“喂?喂?醒醒?”
“喂?你也醒醒?怎麼了這是!”
可這二人如昏死過去一般,一動不動。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這怎麼回事?來人……來……”
他剛站起來想喊兩句,突然覺得昏天黑地,眼前白茫茫一片,腦子漲漲的,十分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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