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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話快說!別他媽大姑娘似的!”
“您還記不記得……章家先前說,要送個人給您當人質的?”
廖勤這一提醒,可讓蕭閻想起來那件被他丟到腦後的事情了。
前段時間,蕭閻在碼頭扣了一批槍械,是日本人的船,卻掛着中國的旗幟。原來是章堯臣替日本人做幌子,幫他們偷運軍需。
被截下以後,章堯臣派人送了很多錢來,軟硬兼施,想讓蕭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好跟他一起合作。
蕭閻對日本人雖然沒什麼好感,卻也知道,跟章堯臣撕破臉皮對雙方都沒好處。
於是他隨口開了個條件,就說槍可以還,但是這批東西經過他的手,日後一旦出了事賴在他身上,他嫌麻煩。所以爲了表示彼此信任,請章家送個親兒子到他這裏押着,算個擔保,要是一切順利,他再把人還回去。
本以爲這麼無理取鬧的要求,章堯臣不會答應,誰知次日他們就派了人說要送人過來。
原本蕭閻還奇怪,章堯臣怎麼肯捨得,後來才知道,不過是個私生子。又過了兩天,聽說那個私生子偷跑了。
跑了也挺好。
蕭閻覺得那傢伙也可憐,就沒派人去抓,但是藉着這個事好好做了一通文章,稱章家人言而無信,也有藉口把章家的勢力好好打壓了一番。
現在廖勤提起這件事……難道說…
他臉色變了一下:“你是想說,章家送來又逃走的,就是沈京墨?”
廖勤點點頭:“……是。”
真是兜兜轉轉繞回了起點,早知道事情這麼簡單,又何至於走麻煩的一條路。
蕭閻又拿出一根菸,剛想點火,又問道:“他……有家室嗎?”
“根據調查的結果,沒有。”
“那他跟這家人什麼關係?”
“他從前在這裏做過家教,這家主人和您同歲,好像也是師生關係。”
這回答似乎並不使人滿意,蕭閻蹭一下就把煙扔到地上,用腳碾了碾,眉心浮起個川字。
“去準備一下。”
“啊?”廖勤傻了,“準備什麼?”
蕭閻目光如炬,乾脆利落給了兩個字,擲地有聲。
“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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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和段燁霖吵完架的許杭,依舊有條不紊在藥堂做事。
段燁霖的性子是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所以許杭從來不會因爲惹毛他而影響自己的事情。
可是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就是他再有把握,也總有意外。
就譬如現在,他剛抓了一包分量較輕的迷藥,想着回去哄沈京墨喝下,再帶他去醫院驗一驗,那雙眼睛若是能救得回來也得早點治療。
可是,偏偏出了岔子。
蟬衣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就連發髻都有些歪了,來不及扶一扶就衝到許杭面前。
“當家的!沈、沈先生被人搶走了!”
許杭腦子轟一聲炸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誰幹的?”
“不知道,今兒他剛回來,突然就闖進來好多穿黑衣服的人,爲、爲首的…眼角還有塊刺青…他們看起來凶神惡煞的,我…我眼睜睜看着沈先生被他們拖進車裏帶走了……這可怎麼辦呀……”蟬衣急得哭了起來。
好大的膽子!
敢闖進金燕堂抓人,來人名頭一定不簡單,難道是章修鳴的人?可是章修鳴是怎麼知道沈京墨在他這裏的?
不對,許杭否認了這個想法。
章修鳴的爲人不會這麼魯莽,哪怕知道了,也不會大搖大擺的,陣仗這麼大去抓人。
許杭一時有些頭疼,之前看沈京墨那副害怕的模樣,無論來抓他的是誰,只怕都有危險。
現在…他該怎麼做呢?
蟬衣倒是給他出了個好主意:“當家的,咱們趕緊找司令吧,讓他出兵去救人呀!”
聽罷,許杭頭疼又緊了些。
纔剛剛和段燁霖吵了一架,現在去找他,正是最尷尬的時候。以前吵架的時候都是怎麼和好的?許杭仔細想了想……似乎都是段燁霖主動放下身段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終於也有他不得不低頭的一次了。
第100章
其實,坐在小銅關裏的段燁霖也正煩着。
每次對許杭發了火,回頭先後悔的也是他,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再拉下臉去勸哄,既能讓自己下臺也能讓許杭點頭。
因爲這是個難題,所以他總會一個人呆幾天,互相冷靜一下。
送禮也不好使,乾脆讓喬松去買一塊搓衣板?估摸着許杭也應該不會真的讓他跪吧?
就這麼心不在焉地,他忙完了今天的公文,就見喬松突然有些興奮地進來,連門也不敲:“司令司令!來了來了!”
段燁霖被他嚇得一口水差點嗆着,擦了擦嘴:“來什麼來,我沒讓你進來!”
“不是我,是許少爺來了!”喬松知道許杭從來沒在吵過架後主動找段燁霖,所以他的驚訝不亞於看見太陽從西邊出來。
段燁霖一愣,喝了口水冷靜了一下。
“你要是開我玩笑,我現在就讓你出城修碉堡去。”
喬松撓頭髮:“我哪兒敢啊……哦對了,您快收拾一下,許少爺這就往樓上走來了。”
說話間似乎就聽到腳步聲了,段燁霖擺了擺手示意喬松出去,自己將襯衫釦子繫了系,本想着出門迎接,轉念一想不對,便又坐了回去。
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翻身做主了一回,怎麼能不好好擺擺譜呢?
敲門聲響起,咚咚兩下。
段燁霖道:“進來。”公事公辦的語氣。
門一開,許杭拎着一個食盒進來了。段燁霖只是擡頭瞄了一眼,又埋頭回已經批改過的公文上,等着許杭開口。
“有事麼?”段燁霖臉上看不出一點熱情,客氣得像遇見一個普通人。
這份冰冷讓許杭宛如吃了一個閉門羹。
許杭把食盒往桌上一放,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瞥向一邊:“蟬衣…蟬衣特意給你做的荷花糕,說放久了就壞了,一定要我送來。”
段燁霖從案牘中擡了一眼,心裏其實有些偷樂。
蟬衣就算真的要做糕點給他喫,也是使喚不動許杭的,換了從前,許杭寧肯讓這盤糕點放餿了也不肯親自送來。
今日,真的是轉了性子了?
段燁霖還想再拿喬一會兒:“嗯,放着吧。”
許杭見他冷淡,原本就不擅長貼人冷臉,此刻更開不了口。半天才說:“你很忙麼?”
“你不是都看到了?”段燁霖終於擡頭看他,用鋼筆頭敲了敲堆積的公文,“忙得沒空喫東西。”
話已經有些過分了,甚至算是段燁霖這些年對許杭說得最冷淡的話了,頗有幾分趕人走的意思。
其實段燁霖就是得了幾分顏色就想開染坊,享受一下今日反欺許杭的快感。
許杭的臉微微涼了一下,嘴角一繃,轉過身去:“那司令繼續,我不打擾了。”
“你就是爲了送東西來?沒別的話說?”
“……”許杭站在門邊,抿着嘴不說話。
“好了好了…”段燁霖知道不能再裝下去了,再二五八萬的模樣高高在上,可就真把人氣跑了。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自作自受沒地哭去。
雖說逗得這傢伙一時爽,可是事後再哄是火葬場。
段燁霖語氣軟了軟,無奈地說:“你都來了,我還能再忙下去嗎?”
許杭聞言才微微轉回身,只見段燁霖仍然坐在那裏,卻伸出了一隻手:“少棠,過來。”
許杭知道了他方纔是在耍自己,在甩門離去和順臺階下之間猶豫了很久,覺得還是不能在這個時候任性,就走到段燁霖面前了。
手被段燁霖握住,狠狠一帶,他就坐在了段燁霖腿上。
段燁霖問:“你不餵我,我怎麼喫?”
“你手沒斷。”
“要不然,我餵你也行?不過我不用手,用……”
許杭忙抓起一隻荷花糕塞到段燁霖嘴裏,堵住他這張一得意就不知道會吐出什麼話的嘴,卻沒想到塞得狠了,段燁霖被噎了一下。
好好的荷花糕,愣是給糟蹋了。
“咳咳……咳咳!許少棠…你!咳咳…你謀殺親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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