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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世味煮茶
一個如耕耘,一個如織布。耕耘的年老色衰,織布的卻是玉體橫呈。

  低啞的吼聲一出,一切安靜了,年老的男人披上衣服拉開門走了。

  榻榻米上的女人躺了很久,才慢慢坐起來,推開窗戶,讓氣味散出去,然後衣服都沒穿,就點了根菸抽起來。

  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一個年輕的男人站在門口。

  女人只背影對着他,眼睛盯着窗外,臉上無悲無喜:“健次,回去告訴將軍,欲拿東南戰區,必先攻賀州,他若想用研究的武器,我已經得到運用之策了。”

  健次在門外站了一下,然後走進來,拾起地上的衣服給她披上。

  然後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

  “惠子!我帶你走!就算將軍大人責備我也不管了!我不想在看着你爲了任務把自己……惠子,只要你點頭,我一定拼了命帶你離開!”

  黑宮惠子任由他抱着,即便光裸着身子,她也沒有絲毫羞恥。她的眼睛越過窗戶,往外能看到遠處山上,法喜寺的檐角。

  正因此,她纔會把地點選擇在茶樓。

  她心裏有那個人,可身體在做最骯髒的事,這似乎也是一種褻瀆,可她忍不住。只有想着那個人,做這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她纔不會嘔吐。

  菸灰落在榻榻米上,黑宮惠子的眼眸動了動,撥開健次的手:“我不走。”

  健次的手一下子就沒力了:“因爲…他?因爲一個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和尚?”

  她微微閉上了眼睛。

  健次一下子把她轉過來,按着肩膀搖着她:“惠子!這不值得!你喜歡他,卻只敢在這裏遠遠地看着那座寺廟,就連他本人都毫不知情。得不到迴應的感情,不如捨棄!”

  “捨棄……”黑宮惠子喃喃出聲,然後苦笑了一下,“你說這話,等於讓我挫骨削皮,你說我做得到嗎?”

  “那你就得到他,不惜一切手段得到他!你應該知道,賀州早晚都是日本帝國的東西,那個時候,一個和尚還能活得下去嗎?”

  手裏的煙陡然被掐滅,黑宮惠子慢慢把臉轉過來,帶一點狠意看着健次。

  “他絕不會有事,我也絕不會讓他有事。”

  健次的拳頭狠狠砸在榻榻米上:“他對你,和對待芸芸衆生是一樣的。你知道嗎?”

  “不,不一樣,”黑宮惠子把自己光裸的身子縮起來,微微一笑,“衆生是衆生,我是我,哪怕他對我能有那麼一點點不同,我就很滿足。”

  “那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我怕嚇着他。他已經會對我笑了……很快、很快他就會覺得,我是不一樣的。”

  再說下去也是枉然,健次咬了咬舌頭,憤然地出去了。

  他的眼睛裏有火光,想要發泄一些什麼。踏出茶樓的時候,他往山的方向看過去,有一些慍怒。

  他們在這裏一片狼藉,憑什麼有人就可以躲在山林裏那麼輕鬆愜意,不問世事?既然不好過,那大家就都別好過了!

  健次臉色陰沉地揚長而去。

  而這場小風暴的中心,對這些一無所知的長陵,收拾着自己的禪房。

  他打掃牀底的時候,掃出了一方手帕,在整理書櫃的時候,看到一頁書角紅色的脣印,在收拾茶臺的時候,發現被遺忘的一串紅珊瑚手鍊。

  長陵怔愣了一下,什麼時候,不知不覺間他的房間多了這麼多女子的東西?

  好像都是同一個人的。

  她說自己叫文惠,這還是某一次她從醉酒中醒來,託着下巴巧笑嫣然地對他說的。

  在曬枕頭的時候,看見勾在枕頭上的一縷青絲,長陵將它小心地取下,放在掌心看着。

  “師父!”小沙彌從外面笑着跑進來。

  長陵驚了一下,下意識就把那縷頭髮塞進了袖子裏,這才轉身:“每天都毛毛躁躁,今天功課做完了?”

  “嗯!”小沙彌撲進長陵的懷裏蹭,“師父剛在站在這兒想什麼呀?”

  “沒想什麼。”長陵揉揉他的光頭,“最近……那位女施主都不再來了。”

  小沙彌把腦袋拔出來,略有點心虛地問:“黑衣服的,很漂亮那個?”

  長陵捏了捏他的臉:“嗯,大概她再也不需要喝醉酒了吧…這樣也好。”

  小沙彌長舒一口氣,他可不敢說,那個女施主是他聽了許施主的話用對聯氣走的。來來往往那麼多善男信女,這還是頭一次聽師父惦記起來。不過那個女施主長得真是漂亮,小沙彌看了也開心,何況是師父呢。

  他咯吱咯吱笑得像只小老鼠,一味在長陵的懷裏撒嬌。

  ————

  許杭今日雖然休息,不去問診,但是早起還是去山裏採藥了,回來的時候蟬衣幫他換衣服時低聲說了一件事。

  “早上有一些人拿着沈先生的照片到處問呢,問到咱這兒,我雖然是給打發了,可老覺得有眼睛在咱外頭盯着。”

  許杭用腳趾也想得到是章家的人,能打聽到他這裏也算不錯了,只是動作太慢,人已經轉走了。

  蟬衣又問:“當家的可有什麼吩咐的?”

  “你如今越來越聰明瞭,我還沒開口就被你看出來了。”許杭有些讚許地看着蟬衣。

  蟬衣嘟着嘴:“阿彌陀佛,就是佛前一條鯉魚,聽多了經也會念的,當家的這話說得我從前多笨似的。”

  “好了,就是你脾氣最小性。這幾日你不用送藥去了,省得被人盯上了。上回讓你送的藥方就夠沈老師這陣子用的了,就讓蕭閻麻煩去吧。”

  “咦?不用找人提醒那個鬼爺看好沈先生嗎?”

  許杭笑了一下:“剛誇你聰明,你怎麼又笨了?”

  蟬衣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哦——咱這兒不去送藥,又不曾說此時需要停藥,就等於在告訴他們,有人盯上咱們了,讓他們小心?哎呀!所以前幾天少爺才讓我給他送藥方的啊!”

  許杭輕點了一下頭。

  這點暗示和差別,許杭自信蕭閻一定能明白。只是沈京墨卻不一定明白,也不好讓他爲此擔心。

  章家人會發現沈京墨只是時間問題,他不能留沈京墨在金燕堂,省得成爲章家的靶子而暴露自己,不利於日後行事。

  蟬衣又碎碎念:“原以爲那個鬼爺是個惡人,沒想到竟這麼好!倒是那個章家的……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呢。沈先生和您一樣,縱然以前苦,可好日子都在後頭呢!”

  “興許吧。”

  換好衣服的許杭拿起剪子,預備修剪窗臺上的幾盆花卉盆栽。

  媚而無品的月季,乖張放肆的富貴竹,堅硬難載的小葉紫檀。

  從哪兒下刀呢?

  蟬衣左看看右看看,犯難:“當家的,這幾盆都挺扎眼的,你要先修理哪盆?”

  許杭的剪刀在花朵莖葉處來回比劃,像一個西洋大夫解剖的準備動作,心中有譜之後,才咔嚓一刀下去。

  “最簡單的最容易處理,”他露出一個頗有城府的眼神,“就從那金玉其外的花開始吧。”

  第110章

  夏天的太陽曬在地上,如烤爐一樣。

  許杭就是稍微起晚了一點點,就已經熱得出了一身的汗,還沒來得及出門,就聽蟬衣說蕭閻的手下,那個叫廖勤的要見他。

  “這個節骨眼上,你來找我,是沈老師出事了?”

  廖勤有一些哭笑不得:“鬼爺要把沈先生送回來。”

  許杭一聽就皺了眉頭:“送回來?他在想什麼?”

  廖勤最近在賀州城待着,稍微也知道許杭的聰明,便也不隱瞞他:“其實…唉,鬼爺和沈先生有些鬧不愉快了。”

  這件事其實是昨天發生的。

  自從那驚詫的一吻之後,蕭閻躲了沈京墨幾天,沈京墨一個人待着,心裏頭一上一下,這幾日連濟慈院也不去了。

  廖勤夾在兩個人中間,看着心裏急,嘴上又不知道該如何轉圜。

  直到有個小堂主爲了討好蕭閻,送了幾箱上好的水果來,廖勤便在蕭閻耳邊吹起耳旁風。

  “沈先生前幾日還唸叨着想喫橘子呢。”

  蕭閻白了他一眼:“就你話多。”然後拎着水果就走了。

  呆在昌隆酒店裏的沈京墨倒也沒有別的什麼事可以做,吹吹口琴,發發呆,竟然一整天腦子裏想的都是那個傢伙。

  相處了幾天,沈京墨沒有最初那麼怕了,他其實也知道這人對他是好的,雖然不明白這莫名其妙的善意來自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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