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後的第三十年 第35節 作者:未知 魚扶危深吸一口氣,他苦笑道:“他們是你的阿孃和阿弟,但他們也是大周的太后與聖人,歷朝歷代,沒有一個太后,也沒有一個皇帝,會爲了一個妓女,去殺了皇親國戚的。” 李楹張了張口,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她其實知道,魚扶危說的是對的,阿孃和阿弟,是不會爲了盛阿蠻,殺了沈闕的。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從她心頭涌現,除了無力,還有幾分絕望,她在爲盛雲廷覺得絕望,更爲盛阿蠻覺得絕望,還有,爲崔珣覺得絕望。 硃紅宮門終於緩緩開啓,渾身上下都被鞭笞到血跡斑斑的沈闕被肩輿擡着,出了大明宮,他俊美面容上也有數道被鞭打出來的血痕,看起來甚爲可怖,但疼痛若此,他嘴角卻始終掛着譏誚笑意,彷彿有一種惡氣得出的快意一般,他蔑視般的回頭望了眼巍峨氣勢的大明宮,然後對擡着肩輿的家僕說道:“走吧,回去辦喜事了。” - 沈闕出大明宮良久後,崔珣纔出來,他臉色是紙一般的蒼白,身體也在微微顫抖,他看到了魚扶危和李楹,但是他卻沒有像那日晚上一般惱火不快,而只是看了兩人一眼,就木然向前而去。 李楹抿了抿脣,她追了上去,亦步亦趨跟在崔珣身後,魚扶危苦笑了一下,他自嘲的搖了搖頭,然後便往反方向而去。 斜風細雨,崔珣緋紅官服已被雨水浸溼,緊貼在身上,顯得他身形愈發瘦削,李楹默默跟在他身後,一陣寒風吹過,崔珣忽掩袖劇烈咳嗽起來,李楹腳步快了快,幾乎要走到他身旁,但她又突然放慢了腳步,還是那般亦步亦趨,安安靜靜的跟在他的身後。 崔珣沒有回崔府,而是去了東市一家酒坊,酒坊主人認識他,戰戰兢兢的給他領到了最好的廂房,又上了最好的酒,崔珣於是就抓着酒注,往口中灌着酒。 一壺接一壺的烈酒都被崔珣灌入口中,他喝的太急,酒液嗆到喉嚨中,又是一陣劇烈咳嗽,李楹本來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陪着他,但見到此景,也忍不住去拿過他的酒注:“不要再喝了。” 崔珣原先慘白的臉色因爲酒液倒染上幾分酡紅,如夕照晚霞般綺麗穠豔,但李楹分明看出了那綺麗穠豔背後,藏着的無盡悲涼。 崔珣伸手,去向她索還琉璃酒注,李楹卻搖了搖頭,將酒注藏在背後,她道:“我知道,你想早點喝醉,醉了,就能忘記阿蠻的事了,可是,醉了,不是還會醒嗎?難道醒來後,一切就會沒有發生過嗎?你爲何不想想,若你今日醉死在這裏了,那阿蠻還能依靠誰?” 崔珣聽罷,卻只是喃喃道:“她依靠不了我,我也護不住她,聖人已經下旨,讓她嫁予沈闕爲妾,我,無能爲力。” 李楹一驚:“哪有這種事情?施暴者未受任何懲罰,反而要將受辱者送給他繼續受辱?這是哪門子道理?” “道理?”崔珣輕笑一聲:“這世間,哪有道理二字,有的只是大局二字,一個樂姬,一個國公,一個孤女,一個將軍,一個輕如鴻毛,一個重於泰山,道理?哈哈,道理?” 他說到最後,已是滿腔憤懣,喉嚨一陣腥甜,他捂嘴咳嗽,咳到後來,掌心已隱隱有一縷殷紅血絲。 李楹唬的魂飛魄散,她扔了酒注,抓住崔珣的手掌:“崔珣,你……” 這個“你”字一開口,她就哽咽難言,豆大淚珠也順着臉頰滑落,砸在崔珣掌心,崔珣怔了一怔,他忽從李楹手中抽出手掌,說了句:“死不了。” 李楹咬着嘴脣,她抹了把淚,說道:“沈闕的話,殺人誅心,他說是因爲你,阿蠻纔會遭遇這一切,可是,是他禽獸不如,是他欺凌弱女啊,他憑什麼將他的錯誤,反推到你的身上呢?你不要因爲他的話,這樣折磨自己。” 崔珣聽罷,卻慘笑一聲:“不,他說的對,若非因爲我,阿蠻根本不會遇到這種事,是我沒有保護好阿蠻,我愧對雲廷,不,不止雲廷,我愧對所有人。”他腦海中,又想起啞僕比劃的那句話:“曹五郎的母親,不堪受辱,上吊而死。” 他指節攥的發白:“六年了,已經六年了,若這六年,我能給他們昭雪,他們的家人,也不會被這般欺侮,我真是,無用至極!” 崔珣此刻內心,已經極度痛苦,剛剛灌下的幾壺烈酒如今後勁上來,他頭腦愈發昏沉,趴在紫檀酒桌上喃喃道:“我救不了他們,救不了他們的家人,我也救不了我自己。” 李楹眼中含着晶瑩淚珠,她輕聲說道:“崔珣,你不要這樣,崔珣。” 崔珣伏在桌上,漆黑雙眸看着李楹,她臉龐清麗,如天上明月,他忽又喃喃說了句:“你也救不了我。” 說完之後,他便閉上眼睛,沉沉醉了過去,只是眼角,卻無聲地滑落下一滴淚水。 李楹並沒有聽懂崔珣最後那句話,她內心也被極度的痛苦所充盈,她沒有接觸過天威軍其他人,但她接觸過盛雲廷,接觸過盛阿蠻,盛家兄妹,一個忠君愛國,一個敢愛敢恨,但是他們的結局,卻一個比一個慘烈,而她,根本幫不了他們。 李楹心中,快要被滿滿的無力感壓垮,幾乎要無法呼吸,她只面對兩個人的血與淚就這般痛苦,崔珣卻是要面對整整五萬天威軍,以及他們家眷的血與淚,那他,該承受了多大的壓力,這六年的日日夜夜,他該如何痛苦? 李楹胡亂擦拭掉自己臉上淚痕,她看着酒醉的崔珣,他醉着的時候,也是眉頭微微皺起,彷彿夢中也有極度難受的夢魘折磨着他,他醉之前忽然說,李楹也救不了他,李楹雖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仍然伸出手,指尖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水,她輕聲說道:“不,我一定會救你的。” 第050章 50 兩日後, 國公府敲鑼打鼓,十里紅妝,去教坊迎娶了阿蠻。 這其實也是太后與聖人的意思, 兩個四品官員爲了一個妓女大打出手,而且這兩個四品官員,一個是天下高門之首的博陵崔氏, 一個是當今聖人的表兄, 簡直是丟人現眼,不但丟崔珣與沈闕兩個人的臉, 更丟大周朝的臉,若傳到番邦屬國去,讓聖人的顏面何存? 按照左僕射盧裕民和右僕射崔頌清的意思,是要殺了阿蠻,以正清風, 以儆效尤, 盧崔兩派, 分屬朝中兩大黨派,兩人都要殺了阿蠻,就等於羣臣都贊同殺了阿蠻,聖人也有此等想法,不過敕旨將下之時,珠簾後的太后卻悠悠說了句:“兩個男人打架,倒要殺一個女人了事?” 衆人面面相覷, 因爲太后這句話,阿蠻的性命是暫且保住了, 但左僕射盧裕民最是固執嚴肅,他說道:“先秦有西施用美人計葬送吳國江山, 漢朝有貂蟬施美人計挑起董呂矛盾,自古紅顏最是禍水,盛阿蠻被崔珣和沈闕相爭後,名聲必定大噪,將來門庭若市,少不得還有其他官員效仿崔沈二人,長此以往,我大周朝堂還有寧日?” 殺不得,又放不得,羣臣激烈爭論後,一致認爲既然沈闕佔了阿蠻身子,那就讓他將這個紅顏禍水帶回家去,好生管束,對於一個教坊樂姬來說,能脫離賤籍,做國公的侍婢,算是她上輩子燒了高香了。 至於崔沈二人,應該一人罰一個月俸祿,以示懲戒。 羣臣商榷出這種解決方案,崔頌清和盧裕民兩個宰相都表示同意,珠簾後,太后久久未語,良久,她纔對站在簾後,烏泱泱的男人們意味深長說了句:“這天下的道理,都是諸君定的,筆墨紙硯,都在諸君手裏,諸君說盛阿蠻是禍水,她便是禍水。” 正當衆人揣摩她話中含意時,太后頓了頓,又道:“沈闕可以帶走盛阿蠻,但不是爲婢,而是爲妾,也不是一頂小轎,接回家去,而要十里紅妝,風風光光,迎娶進門。” 羣臣譁然,哪有堂堂國公迎娶妓女爲妾的,但羣臣又轉念一想,迎娶妓女爲妾,反正丟的是沈闕的臉,而沈闕驕橫跋扈,仗着是聖人的表兄,眼睛長在頭頂上,就沒看得起幾個人過,所以又何必爲他的顏面再去向太后據理力爭? 聖人於是一道敕旨,將盛阿蠻賜給沈闕爲妾,但讓所有人沒預料到的,沈闕歡歡喜喜接了旨,一點也不覺得難堪,還真的十里紅妝,風風光光,迎娶了盛阿蠻。 - 國公府納妾那日,接親的轎子敲鑼打鼓,經過了察事廳,李楹聽着屋外的鼓樂喧天,她皺了皺眉,阿蠻住在平康坊,沈闕住在安仁坊,按理來說,接親的轎子根本不會經過位於義寧坊的察事廳,所以,沈闕定然是故意的。 崔珣在辦公的二堂,他這兩天不眠不休,一直在督辦武侯找尋老道玄誠的蹤跡,一刻都沒合過眼,此時他正伏在紫檀木書案上,翻閱着長安城所有道觀的卷宗,明明是陽春三月,風和日暖,崔珣卻仍然裹着一件黑色鶴氅,因爲連日勞累,他面色愈發蒼白,猶如山巔皚雪,他不斷輕咳,但翻閱卷宗的手指卻一直沒有停歇。 當聽到喜樂聲聲時,他翻着卷宗的手指停滯了下,李楹擔心的看着他,這幾天,崔珣不眠不休在察事廳辦公,她也不眠不休的陪着他,她不說話,也不苦勸,就是安安靜靜的在這裏陪着他,崔珣聽到鑼鼓聲後,本就蒼白的面容又失了幾分血色,李楹微微抿脣,她手掌綠色鬼火閃現,鬼火化成熒光,飛到窗櫺和木門邊,將鑼鼓聲擋在了外面。 整個房間瞬間靜悄悄起來,崔珣沒有擡眸,波瀾不驚的神情也沒有變化,只是鴉羽般的長睫微不可見的顫動了下,他纖長手指繼續翻着卷宗,房中只能聽到竹簡被翻開時的清脆嘩啦聲,李楹一直用鬼火封堵外面動靜,等鑼鼓聲終於散去,她才撤去鬼火。 她使用鬼火的時間有點長,此次念力損耗不少,加上她也兩日都沒有閤眼,頭暈乎乎的,她扶着額頭,想起身緩解下暈眩感,但是她剛剛站起,眼前就一片漆黑襲來,她身軀晃了晃,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 昏昏沉沉間,李楹似乎感覺到有一雙臂膀將她抱起,是崔珣麼,她迷迷糊糊的想。 但是她卻睜不開眼睛,她好像還聽到崔珣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將她抱到房中的鏤雕矮榻上,又牽起榻上錦衾,蓋在她的身上,他似乎還在榻前守了她一會,等確定她沒有大礙後,才轉身,準備回青檀桌案辦公。 但他的衣袖,卻被輕輕拉住。 崔珣回首,李楹側過身子,她費力睜開有些迷茫的眼睛,她好像要起身,但頭暈目眩之下,身子軟的根本動不了,崔珣眉頭微微皺了皺,說道:“不要動。” 他又說:“你休息吧。” 可他的衣袖仍然被李楹輕輕拉着,李楹眼神如霧靄朦朧,不是很清明,但白玉一樣的柔荑扯着崔珣的衣袖,始終不肯鬆開。 崔珣低頭看她,她也望着他,朦朧雙眸中,還帶着一絲小鹿般的怯怯和懇求,崔珣心絃輕微撥動,他抿了抿脣,沒有離開,而是盤腿坐於李楹榻前。 李楹側躺在榻上,睜眸看着他,屋內門窗緊閉,還燃着火盆,溫度能讓人沁出薄汗,崔珣卻仍裹着一襲厚重鶴氅,李楹想起兩日前,斜風細雨中,崔珣身上暗緋官服被雨水打溼,緊緊貼在身上,顯得他身形伶仃如鶴,相比兩個月前,她初見他時,他好像又清瘦了許多,是的,這兩個月,他經歷了聽到盛雲廷囑託時的痛極嘔血,經歷了要了他半條性命的一百笞杖,還有他伯父的事,阿蠻的事,樁樁件件,都是誅心之舉,他又怎麼能不清瘦呢? 李楹鼻子忽然一酸,她悄悄垂下眼瞼,烏黑睫毛遮住眼眸,不讓他看出自己的神色變化,崔珣卻忽說了句:“你先休息吧。” 李楹睫毛微顫,她擡眸,輕輕搖頭:“你不休息,我也不休息。” 崔珣沉默半晌,道:“又何必呢?” 李楹也沉默了,片刻後,她忽問道:“崔珣,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崔珣大概是沒有預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沒有說話,李楹輕聲道:“我以後,不會不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張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李楹說到後來,神情有一絲緊張,崔珣定定看着她如一汪清泉般的眼眸,他從來不願跟人解釋什麼,也從來不願意跟人敞開心扉,就如李楹之前所說,他總是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裏,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面對她清泉般的雙眸,他終於開口,說道:“其實,也不是。” “不是什麼?” “剛開始的時候,是有點生你的氣。” “後來呢?” “後來……生我自己的氣。” “爲什麼,要生你自己的氣?” 崔珣自嘲一笑:“大概是,氣我找不到貓鬼,氣我需要一個弱女子以身作餌,氣我還是,什麼都做不到。” 李楹眼眶微微有些溼潤了,他還是在氣自己的無能爲力,正如此次阿蠻的事情一樣,明明是沈闕作的惡,他卻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爲此自虐般的兩日不眠不休,只爲了早日抓到玄誠,將阿蠻從沈闕處解救出來。 這種事情,六年來,他想必已經經歷了千次萬次,那顆心,也早已傷到痛無可痛,李楹忽然隱隱有些明白,那日酒醉,他爲什麼跟她說,她救不了他,這世上所有人,都在罵他,罵他貪生怕死,罵他辱沒家聲,罵他以色惑主,他們都厭惡他、唾棄他、鄙視他,包括他一直保護的阿蠻,以及天威軍的家眷,他們都在憎恨他,卻沒有半個人,願意停留下來,問他一句,這些事,是不是真的? 他大概也掙扎過,求救過,他應該也想讓人幫他過,他跟他自幼敬仰的伯父試探性的說起盛雲廷的案件,但只換來冷冰冰一句:“你爲什麼不死在突厥”,他大概是徹底絕望了,所以寧願一人扛起所有的事情,寧願將一顆心永遠封閉起來,寧願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辯,這樣,或許能少受些傷害。 李楹望着他,他盤腿坐於榻前,離她很近,昳麗如蓮的臉上面色蒼白到幾近透明,厚重鶴氅裏的身軀病骨嶙峋,修長如玉般的脖頸隱隱還能看到猙獰傷疤,但那雙眼眸,神色卻淡到彷彿什麼傷害都沒發生過一般。 李楹鼻子一酸,她垂下眼眸,不敢看他,聲音中,卻帶了些許酸澀:“崔珣,你以後,可不可以 ,不要像這次一樣,生了氣,就躲在察事廳,十幾天都不見我?” 似乎是怕崔珣拒絕,不等崔珣回答,她又繼續說道:“不管你是生我的氣,還是生你自己的氣,都不要像這次一樣不見我,你心裏自責,可以告訴我的,你什麼都不說,我也會什麼都不知道,我會以爲是我做錯了什麼,我會很難過的。” 她垂着眼眸,輕輕吸了吸鼻子,睫毛遮住眼瞼,試圖藏起眸中的心酸和難受,她可能以爲崔珣沒有看到,但崔珣看到了,他定定看着她長如纖羽的睫毛上掛着的細碎水珠,忽輕聲說了句:“好。” 第051章 51 崔珣兩日不眠不休, 倒真讓他找到了玄誠蹤跡。 原來玄誠一個道士,居然剃了頭髮躲在和尚廟裏,讓察事廳武侯一頓好找, 武侯將其抓回察事廳後,用刑拷問,但玄誠倒是嘴硬, 一連三日, 都硬是不吐一言。 劉九沒了法子,請示崔珣該如何行事, 崔珣正在翻着書案上一幅聯珠團窠紋織錦,紅色織錦燦若雲霞,更襯得他手腕潔白如冷玉,崔珣眼都沒擡,只是道:“你們抓到玄誠的時候, 他是什麼神情?” “他有點驚訝, 但又不是太驚訝, 可能是知道我們會來,但沒想到我們會來的這麼快。” “既然知道你們要來,若真的忠心爲主,就應該提前自盡,以免祕密泄露,他既不願自盡,就不會嘴硬到底, 繼續用刑,一定要他吐出實情。” 劉九回了聲“諾”, 便領命離去,他走之後, 李楹便從外面進來,她一進來,便看到書案上那幅聯珠團窠紋織錦,這織錦,似乎有點眼熟…… 崔珣的書案上,還放着之前蔣良臨死前塞給李楹的巫蠱人偶,木偶所穿宮裝,和織錦的花紋,是一模一樣。 崔珣見她進來,於是拿起那幅火紅織錦,遞給李楹:“你仔細看看。” 李楹捧着織錦,翻了翻圖樣:“這好像是太昌十九年,阿耶賜給我的織錦。” 崔珣頷首:“這是揚州綵衣坊進貢的織錦,只在太昌十九年進貢,而且只進貢了一匹,之後,綵衣坊兩個兄弟因爲爭奪家產分崩離析,繡女也四散而去,再做不出這如雲似霞的織錦了。” 李楹道:“你的意思是,這木偶所穿的衣服,和阿耶賜我的織錦,是同一匹布?” 崔珣不置可否:“你手上的織錦,是從沈闕府中搜出來的。” “沈闕府中?”李楹喃喃道:“難道這巫蠱人偶,和沈闕有關係?” “這織錦,已是三十一年前的事了。”崔珣提醒李楹:“你可還記得,這織錦你有給過誰?” 李楹蹙眉,耳邊似乎迴響起了那個端莊少女抿嘴輕笑的聲音:“明月珠,這織錦紅的像火,鮮豔奪目,可真是好看。” 她盈盈笑道:“蓉姐姐喜歡?” “這麼漂亮,誰能不喜歡呢?” “既然蓉姐姐喜歡,那我就把這匹織錦送給蓉姐姐了。” “這怎麼能行呢?這是聖人賜給你的東西。” “賜給我的,就是我的了,我自然有權將它送給蓉姐姐,而且,姨母給我做了那麼多雙鞋,我送織錦給蓉姐姐,是理所應當的。” 李楹咬了咬脣,她對崔珣道:“這織錦,我送給了我的表姊,沈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