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三章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這些黑武人非比寻常,如果真的是那支铁浮屠骑兵的人,那来意也就显而易见了。
黑武只有一支重甲骑兵,所以领兵的将军必然是黑武汗皇深信不疑之人。
黑武只有一位武道亲王,就是铁浮屠的大将军......阔可敌金叶。
如果来的人真是阔可敌金叶,那目标除了叶无坷之外也沒什么更有說服力的理由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阔可敌金叶是阔可敌厥鹿的父亲。
阔可敌厥鹿,就是那個被叶无坷千裡追杀的黑武世子。
但如果這推测是真的,就說明黑武内部出了很大問題,阔可敌正我深信不疑之人,出了很大問題。
铁浮屠沒有随黑武汗皇南下去漠北,這直接导致了阔可敌正我死在了漠北。
现在叶无坷他们都已经能猜到,回到黑武红城主掌朝权的必然是那個叫阔可敌珈逻的女人。
而现在阔可敌金叶却到了大宁,似乎预示着黑武之内的权力斗争已经分出了胜负。
阔可敌金叶失去了铁浮屠大将军的位置,所以才会到中原来为他儿子报仇。
叶无坷杀阔可敌厥鹿不是今年的事,甚至不是去年的事。
阔可敌金叶今年才来,显而易见除了报仇之外還有其他因素,且是更大的因素。
這支黑武精锐队伍到了大宁,有极大可能是被珈逻逼迫来的。
所以金叶未必有后援,他是一支孤军,他只有杀了叶无坷才能回到黑武立足。
叶无坷還在脑海裡推演了一下当时的场面,這场面中的珈逻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但显然已在权力巅峰。
她能逼迫金叶来大宁,就說明她已经从金叶手裡将铁浮屠收服了。
基于這個可能来推算,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金叶站错队。
黑武之内想杀阔可敌正我的人比大宁想杀阔可敌正我的可能還多些,想法做法還要狠一些。
那位帝王過于玩弄权术,整個黑武之内的贵族全都生活在他的威压和阴影之下。
别說那些贵族,最终看起来都和他站在一起的剑门难道就不想他死?
金叶可能押宝了阔可敌君侣,也可能押宝了阔可敌夜澜,但不管是谁,他一定沒押宝珈逻。
這种情况下,金叶只有两個選擇。
一是靠着他在军中巨大的威望与珈逻对抗,不只是不服从珈逻,還要夺权。
二是向珈逻表示臣服,毕竟他只是不想让阔可敌正我继续坐在汗皇宝座上。
可如果金叶選擇的是二,那就說明他确实沒有反心所以下场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他可能是自己辞去了铁浮屠大将军的职位,也可能是被珈逻在短短不到一年之内就架空了。
以他的性格,大概会自己提出来大宁为他的儿子报仇。
而珈逻的眼中钉肉中刺,何尝不是叶无坷?
不管是金叶死在了大宁,還是金叶成功杀了叶无坷,对于珈逻来說,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這些,叶无坷就觉得等解决了大宁之内的麻烦应该去给珈逻好好上一课。
但接下来他有两件事必须先做。
第一件事就是把阔可敌金叶翻出来,而要翻出阔可敌金叶首先要把不问堂翻出来。
黑武入关了多少人现在无法确定,但肯定不只是看到的那些。
只抓了那些人就会有疏漏,把不问堂翻出来才能把所有入关的黑武人都翻出来。
所以叶无坷打算去会会那位司马家的大当家。
這件事,還是得从江湖入手。
而江湖事,离不开的人就是东广云汇的少当家曹懒。
高清澄已经离开林州,她要做的就是把江湖翻一翻。
辽北道這边的官商勾结如果說是对大宁律的不敬重,那不问堂和其他一些江湖势力也勾结其中,那就是对廷尉府的不敬重了。
曹懒跟着高清澄去办事,叶无坷也找到了一個人。
谛听少当家,那個看起来永远那么识时务的姚思渺。
在叶无坷面前,姚思渺的表现相当于三個余百岁。
叶无坷要坐下的时候,姚思渺就先一步将椅子为叶无坷拉开。
叶无坷看向茶壶的那一刻,姚思渺就的手就已经到了茶壶位置为叶无坷倒茶。
叶无坷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知道自己该保持什么距离。
不得不說,如果每一個当官的身边都有這样的商人,那被拉下水的可能实在是太大了。
姚思渺恭恭敬敬的站在叶无坷身边,态度端正的好像叶无坷是他老祖。
“明堂,關於不问堂的事我知道的其实不算多,但哪怕只是道听途說不见得能当真的事,我也会向明堂一字不差的禀报。”
他沒有向其他人那样时不时的就偷看叶无坷一眼,他对這位封疆大吏始终保持着最大程度的敬畏。
“不问堂崛起于楚中期,有人說是楚末,但在我看来,楚末只是露出水面了,而不是崛起。”
姚思渺道:“从生意上来說,不问堂其实和谛听有些重合,但实际上,谛听和不问堂相比就像是有人建造了不问堂之后把边角料用来捏了個谛听。”
“实际上,谛听能做的生意都是不问堂不屑于做的生意,所以连生意上的事,我們也是捡人家的下脚料来吃。”
叶无坷问:“不问堂的生意你们抢過沒有?”
姚思渺马上解释道:“是這样的,明堂,我們的生意只要能做的,就肯定是不问堂不要的。”
叶无坷:“你们就沒有主动去做過什么生意?都是等着人家上门?”
姚思渺:“如果我們主动做生意,那谛听可能早就被人家灭了。”
叶无坷问:“为什么江湖客人人都能找到谛听,却找不到不问堂?”
姚思渺:“因为我們做的是底层生意,也就是走量。”
他格外仔细的解释道:“不问堂做的生意都太大,一单生意可能就是谛听三年的生意收益总和了。”
“而谛听的人也都是底层,我們的人在绝大部分时候以示人的面目就是算卦的。”
“而找我們的,其实九成九的都是为了跑路,而跑路的人中九成九的其实不是犯了什么大罪,而是得罪人或是欠了钱。”
“其中欠钱的,尤其是欠了高利贷的,又占去其中七成以上,得罪人的占两成多些,剩下那些散活儿才是些做了有风险的。”
叶无坷:“展开說說。”
姚思渺:“明堂,展开說說我今天就得被您斩开了。”
叶无坷笑了笑。
姚思渺道:“這些欠了高利贷的其实最好拿捏,放贷的怎么拿捏他们,我們就能怎么拿捏他们。”
“欠了贷的人,他们能拿捏谁?他们能拿捏的只有至近亲人,愿意帮他们的人,外人他们谁也拿捏不了。”
“而且這些人,一旦家人亲戚朋友可怜他们,给他们凑了些银子出来让他们去還账,多数都不会去還账。”
“一部分拿着银子继续去赌,去玩,去享受,就是不去還账,实在不行了,就拿着剩下的银子跑路。”
“但实际上,這些银子其实......十之七八会落在我們手裡。”
說完這句话,姚思渺才小心翼翼的看了叶无坷一眼。
“我們這样做当然不对,可江湖人說恶人自有恶人磨......這些欠贷的家裡人管不了,自然有人能管。”
姚思渺道:“但那都是以前,我向明堂大人保证以后這种事谛听肯定不做了。”
对于這种承诺,叶无坷理会都懒得理会。
姚思渺连忙继续解释:“谛听从来不赚不贪不抢老百姓的钱,一個铜钱都不碰。”
叶无坷:“所以你们只赚你口中的那些恶人的钱?”
姚思渺:“是是是,只赚他们的钱。”
叶无坷道:“比如契布?”
姚思渺:“谁?”
片刻后反应過来:“就是前阵子被抓的那個会易容术的......都是明堂计划周全高瞻远瞩,不然的话,那般狡猾狠厉的家伙,光靠谛听怎么可能拿得住。”
叶无坷微笑着說道:“我听曹懒說,你拿了契布的银子,用十二分的诚意帮助他脱逃离开林州。”
姚思渺:“是是是,毕竟也得让他相信。”
叶无坷依然微笑:“然后一扭头你们就把契布给卖了。”
姚思渺:“那......咳咳,算是两单生意,不能,咳咳,不能混为一谈。”
叶无坷就那么看着他。
姚思渺:“确实是算把他卖了,但和他的生意已经结束算是银讫两清......”
叶无坷道:“這种事你们不是第一次做吧。”
姚思渺根本就沒有想過隐瞒,看起来格外诚实的回答:“不是,但不多,绝对不多。”
叶无坷道:“你知道我這個人最喜歡什么?”
姚思渺:“不知道,不敢知道,請明堂明示。”
叶无坷道:“最喜歡胡思乱想。”
姚思渺:“明堂那怎么能算胡思乱想呢?明堂都是在思谋家国大事,要考虑的都是国计民生!”
“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因为被明堂想了想所以日子就過的富足起来,又不知有多少人因为被明堂想一想,就转变了命运。”
叶无坷:“我小事也想,比如......”
他侧了侧身子,正对着姚思渺。
“比如刚才你說,那些欠贷的要跑路,银子多数是被你们拿了,家裡人拿捏不了他们你们能拿捏。”
姚思渺:“是......刚才草民确实多說了几句。”
叶无坷:“那這些欠贷跑路的给了你们钱,你们安排他们跑路之后也算是银讫两清。”
姚思渺:“是,谛听的口碑還是不错的。”
叶无坷:“银讫两清之后再有什么事就算下一单生意了,比如再把欠贷的卖给放贷的?”
姚思渺的眼睛猛然睁大,這惊吓的样子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叶无坷看起来依然是那么温和。
“欠贷的知道找谛听跑路,放贷的自然也知道,你们一手拿了欠贷的钱,一手再拿放贷的钱。”
他看着姚思渺:“還不必担责,因为欠贷的就算失踪了谁都觉得是正常,這世上不知有多少欠贷的,家人们以为他们是藏了起来,不敢回来,连封信都不敢写,其实是人沒了。”
姚思渺听到這的时候,脸色已经不是惊吓了,而是惊恐,是发白,很白。
愣了片刻,他扑通一声在叶无坷面前跪下来。
“明堂开恩,谛听此前确实做了些对不起人的事,但毕竟沒有伤害過任何一個良善百姓,也绝不会主动坑害任何一個良善百姓。”
叶无坷笑呵呵的看着他:“這些事是以前了,我只是猜测又沒有证据。”
姚思渺心裡悄悄松了口气。
叶无坷道:“說說现在的。”
他還是笑呵呵的样子:“不问堂联络各地的人是不是叫信使?我在辽北抓了很多做官的和做生意的,這些信使跑路的必然不少。”
“如果信使是不问堂的人,那么他们跑路当然不敢去走不问堂的路子,你猜是为什么?”
姚思渺硬着头皮回答道:“因为他们不敢,他们若真的是不问堂的人,那不问堂对他们的态度就只能是......灭口。”
叶无坷嗯了一声:“生意人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他问:“這天下,除了不问堂之外還有谁能安排他们跑路?”
叶无坷看着姚思渺的眼睛:“银讫两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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