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被围三道鳍
不得不說,這辽北大地的土确实肥沃。
叶无坷在京畿道和冀州所见的土地都是黄色的,西疆也是,在西蜀道最南边见到的土地是红色的。
唯有辽北道這边的土地是黑色的,粮种种进地裡仿佛就有吃不完的奶一样。
往旁边看了看,积雪已在融化,顺利過冬的小麦在积雪滋养之下会窜的很快。
毫无疑问,這必然又是一個好年景。
相对来說冰州這边比他老家要好的多,无事村那边哪有這么大片大片的田地。
生活在山裡的人不是在土裡刨生活,可以說是在石头缝裡刨生活。
好在是山也能养人。
大慈悲山下的村落很少,山裡的野物也够弥补村民们对于肉的需求。
他起身往四周看過去,田裡都是弯腰劳作的农户。
這场面真的很让人心裡莫名开心,也說不好是为什么反正就是开心。
站在他不远处的秦焆阳则戒备的往四周看着,這几日他心裡沒一刻是踏实的。
他希望明堂大人猜错,尉迟万年早就已经逃走了。
可他也知道明堂大人从不曾猜错過什么。
按照明堂的交代,他已经請赵九命和王草根挑选了更多的精锐民勇担负起斥候的重任。
将斥候巡查的范围,从方圆五十裡扩大到了近百裡。
尤其是针对冰州北侧有山脉的地方,那边派去的人更多。
“明堂,咱们得往回走了。”
秦焆阳看了看天色后小声提醒了一句。
他们离开冰州太远,就算现在往回赶都有些迟了。
“好。”
叶无坷倒也不固执,接過亲兵递過来的缰绳:“咱们回去。”
见他上马要走,田裡干活的农户有人看到了便使劲儿挥手。
叶无坷一边挥手一边催马,刚走出沒多久就见前边有两匹马疾驰而来。
两人正是赵九命和王草根。
见叶无坷一行人過来,赵九命一边催马一边大声呼喊。
“明堂!不要往那边走,有叛军!”
听到他喊声,叶无坷等人立刻就将战马勒停。
赵九命冲到近前后急切說道:“有大批的叛军過来,明堂往回走必中埋伏!”
不等叶无坷說话,秦焆阳急切道:“叛军有多少人,距离這還有多远?”
王草根道:“他们从北边過来,骑兵不多但也有数百人。”
秦焆阳看了看叶无坷:“几百骑兵倒也不算太多,明堂我們是杀回去還是绕回去?”
对于他们来說,要杀尽几百骑兵不算容易。
可要从几百骑兵围堵之下脱身倒也不算多难。
他们的战马更好,士兵更精锐,這裡地势也算开阔,几百人就想把他们堵住不是容易事。
可此时叶无坷看了看前边,田裡都是农户。
那几百人围堵他根本不怕,甚至還有可能遛狗一样将那几百叛军遛死。
可一旦這些叛军当着他的面杀百姓,他不可能不管。
秦焆阳见叶无坷看向百姓的时候,也懂了叶无坷的顾虑。
“那咱们就往后走,以咱们的马力甩开叛军不难。”
叶无坷嗯了一声后拨马:“绕回去。”
赵九命道:“明堂你们绕回去,我冲出去先回冰州找援兵。”
叶无坷摇头:“回城的路上必有封堵,若我是尉迟万年就会提前派一支队伍假意攻打冰州,实则封堵进出。”
赵九命大声道:“我不怕,明堂放心,我有一把子力气,寻常人拦不住我。”
叶无坷却阻止道:“我們从這往东,到钵盂湖那边就沒有多少百姓了,沿着湖边我們再一路往南走,绕過去往冰州东城门。”
赵九命想了想,這么走的话虽然距离要远一倍以上,但确实稳妥许多。
叛军就算人多可大部分都是步兵,只凭着那几百人拦不住也就更追不上。
只要堵不住追不上,叛军也就沒办法用百姓性命威胁明堂。
“那我去探路!”
赵九命道:“地形我熟悉,让草根在明堂后边坠着看看追不来路,他也熟悉地形。”
王草根道:“明堂放心,我一個人更灵活,我在后边就算被叛军看见了,其实他们也不会浪费兵力追我。”
叶无坷道:“你和赵九命一起在前边探路,有事也能照应。”
王草根看向赵九命,赵九命道:“咱们听明堂的。”
叶无坷道:“到钵盂湖往南走的时候会经過三道鳍,要小心些。
三道鳍,那边的地势有些奇特。
钵盂湖连着河道,河道又被三個地势高的地方分开。
北边那條高地最窄,南北只有十几丈,也沒什么高大的树木所以藏不住而。
最南边那條高地也差不多,南北有三十丈,但很平,也藏不住人。
唯独是中间那块高地大不少,确切来說那已不算是一片高地,而是一座山岛。
南北大概有六七裡,东边低一些,缓坡,西边则是一座矮山。
真要是被堵住,根本就无路可走,除非是有船来接。
赵九命听叶无坷說起三道鳍,对叶无坷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叶明堂竟然对冰州附近的地形如此熟悉,比此前道口和松河两县的官员何止强了百倍。
“明堂,我和草根過了南鳍坡子就发信号,你们先不要进北鳍坡子。”
赵九命道:“三道鳍之间只有一條路,不宽,但還算平坦,我們两個過了南鳍坡子之后你们再进北鳍坡子,如此就不会中了埋伏。”
叶无坷点头:“你们两個辛苦些。”
赵九命抱拳:“這算什么辛苦,明堂你们等我們两個信号。”
說完带着王草根催马先行。
秦焆阳道:“明堂咱们稍慢些走,也不能在這等着。”
叶无坷道:“先不急着走,一路呼喊让百姓们回家去。”
秦焆阳立刻应了一声。
他们顺着田间的路往东边走,一边向前一边呼喊百姓回家。
百姓们听到喊声之后都有些疑惑,纷纷起身翘首看向叶无坷他们。
只听见說有山匪出沒,百姓们拿上农具立刻就往回走。
此前叶无坷已经派人敲锣打鼓的宣传過,若有土匪出沒的消息就马上回家。
如同演练過一样,百姓们纷纷快速撤离。
就這样一路走一路喊,叶无坷他们到了钵盂湖边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逐渐暗了。
从北鳍坡子到過了南鳍坡子,中间這段路大概有七裡左右。
等叶无坷他们到了的时候,前边已经不见赵九命和王草根的踪迹。
他们到了北鳍坡子停下来等着信号,却不知道此前是否已经错過,毕竟一路呼喊百姓回家耽误了些時間。
這地方曾经遭過洪水,松河的水灌进了钵盂湖,在這冲刷出几條新的河道。
原本的堤坝都淹過去了,有些地方還有决口。
后来水退了下去,原本堤坝的地方就成了一條路,修了修能南北同行。
“還等嗎?”
秦焆阳有些急切:“天马上就要全黑了。”
叶无坷道:“等等看,要信得過赵九命和王草根。”
正說着,忽然听到后边有一阵阵呼喊声,那是催马疾行的呼喊。
此时已经看不出去多远的距离,尤其是身后還有林子。
可听声音,追兵应该已经沒多远了。
“咱们得走了明堂!”
秦焆阳抽刀回身:“廷尉跟我断后。”
叶无坷拉了他的马:“不必断后,大家一起走。”
十余人随即再次催马,很快就過了三道鳍的第一道。
刚到中间那最宽的地方,就看到南边天空上炸开了一团信号。
可那不是让人過去的信号,而是有埋伏的信号!
“尉迟万年用兵倒是有点意思。”
叶无坷回头看了看,那群追不過了林子之后就能看清楚,大概有几百人。
就在秦焆阳准备带着人为叶无坷争取時間的时候,前边赵九命和王草根已经回来了。
“明堂往后走,前边有伏兵!”
赵九命大声喊道:“往后走!”
秦焆阳眼睛都红了:“前边有多少人!后边有追兵!”
赵九命到近前:“前边埋伏的人很多,還有不少弓箭手咱们冲不過去。”
秦焆阳一拨马:“廷尉,跟我向后为明堂开路!”
叶无坷却指了指那座矮山:“咱们上去。”
赵九命立刻說道:“不行啊明堂,上去就走不了,前后都有叛军唯独,這大鱼鳍两边的水道還最深也最凶,游水都游不出去。”
他拉了王草根:“后边追兵要是就那几百人,咱们为明堂开路!”
才說完這句话,就看到后边出现了一大片火把。
“上山去。”
叶无坷道:“山虽然不高却险峻,這几日我巡视的时候看過此地,上矮山只有一條路,也不宽,咱们手裡的装备足够挡住叛军。”
“把信号都拿出来,隔一個时辰就打一次,咱们的人会看到,若运气好,明日一早冰州的队伍就能来接应。”
“不行!”
秦焆阳急了:“万一被围死在這,想躲都沒地方躲。”
叶无坷道:“听我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就在身边,咱们何必要躲。”
他拨转战马:“进大鱼鳍山。”
赵九命看向秦焆阳:“其实明堂說的也不无道理,我們守着那條小路叛军人多也不好杀上来。”
秦焆阳先往南看了看,那边火把连成一片,再往北看看,北边的火把像是一條龙一样正在蜿蜒過来。
情急之下,似乎上大鱼鳍山是最好的選擇了。
他只好点了点头,带着手下亲兵跟着叶无坷往山上走。
這大鱼鳍山也就一百多丈高,有一條蜿蜒小路能上去,這山好像還是一块完整的巨大的石头。
白天的时候远远的看着這边,這裡就好像一头无比巨大的凶兽潜在水中。
這三道鳍,尤其是這大鱼鳍山,就像是那凶兽后背露出水面的部分。
到了山下,叶无坷让秦焆阳他们全都下马,拉着马往上走,到了特别难行的地方叶无坷就摆手招呼大家停了。
“不必到山顶。”
叶无坷道:“這裡地势最狭窄,且战马再往上也走不了了,把马鞍都拆下来堆在這当掩体,三人一组,大家轮流守着。”
他将战马拴在不远处的树上:“省着弩箭用,這裡碎石不少,下边的人上来先露头,石头也能砸死人。”
他指了指旁边:“九命,草根,你们俩看到旁边峭壁上那块悬石了嗎?”
赵九命和王草根抬头看了看,借着月色能看到那边有一块凸起的巨石。
叶无坷道:“你们两個上去,那地方视野好還能挡住敌人的羽箭,如果我們這守不住了,听我的喊声,你们俩就把那石头撬下来!”
俩人立刻应了一声。
這大石头若真能撬下来,往下滚落正好能砸在小路上,到时候路都能截断,叛军想過来就更难。
“秦焆阳,你带两個兄弟打打一阵。”
叶无坷往左右看了看:“大奎哥二奎哥,那两边地势好,你们俩捡石头,能捡多少就捡多少,敌人露头就砸。”
那俩大汉立刻答应了一声。
叶无坷道:“還剩下六個人,三奎哥带一组,我带一组,和秦焆阳交换着防守。”
三奎点头:“沒問題。”
叶无坷弯腰捡那些碎石:“露头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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