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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金吾衛白振羽按倒在地,一個青年護在父王身前,劍刃深深刺入他的肩膀,血液一股一股涌出,眉眼因疼痛而微蹙。
青年動了動嘴脣,依稀是“二哥。”
而陛下,看他的目光冰冷,又似夾雜着一點恐懼。
筇王這才意識到,
他對自己的父皇拔了劍。
被押着退出金鑾殿的時候,他看見弟弟渾身是血地跪了下去,而陛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身爲太子,毓明,這是必經之路。”
什麼必經之路?
殺掉自己的兄弟麼?
姜與明茫然地回頭,他們身影逐漸地在視線中縮小,直到成爲兩個黑點,他恍然大悟,終於感覺到了一直以來,那種微妙是什麼了,他的三弟弟與陛下,當真纔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父子。
他好像被劃在了外圈,孑然一身,那邊是一路扶持走來的父子,嫡親的骨血。
而他,是陸惜玉的兒子,只是陸惜玉的兒子。
仰天大笑,口中血腥瀰漫。
坐牢的日子枯燥,乏味,又無趣。
偶爾哼兩句風雅詞兒,還要被那些個大字不識的獄卒譏諷。
難聽!
像唸經!
筇王就翻着銷.魂的小白眼,其實吧銀詞豔曲老子也會,就怕哥幾個扛不住。
那些人也是浪的慌,嚷着,來啊。
還有人從鼻子裏哼,就你這大白嗓,能有什麼聽頭。
這就不能忍了,歷數來,筇王渾身上下引以爲傲的,也就這一點“才華”,若這都要被無情地否定,還讓不讓人有點生趣了。
這裏就不得不提一樁舊事。
據說姜家這倆還小的時候,太皇太后一手牽過一個到跟前細看,她年紀大了,摟娃娃的手臂都是顫抖的。
一邊抖,一邊慈愛地打量。
先是小小年紀就繃着一張臉,但出落得水靈標誌像個小姑娘似的姜與倦。
“嗯,白嫩,瞅着是個敞亮人物。”她嘬了嘬嘴道,“正是我大昭的,明珠兒。”
皇后也高興,這是誇她會生呢。
姜與倦謙遜禮受。
那邊一個不樂意了,猴兒一般上竄下跳。
“那孫兒呢?孫兒呢?祖母是天上菩薩下凡,也給孫兒賜個號吧?”
美滋滋想,看他威武霸氣的吧,也得有個威武霸氣的名頭來配,泰山?金陽?紫電?金剛杵也使得。
“哎喲。小嘴兒甜的喲,你就叫,”對着那雙眨巴眨巴的充滿希冀的大眼睛,太皇太后無比慈愛和藹地道:
“黃鶯兒。”
姜與明差點蹦起來。
您老消遣我呢?
他慌地搖頭,撥浪鼓一般:
“可別,可別。讓人聽了可不得笑話死孫兒。”
晚了,滿殿人都聽着了,正憋着一股氣呢。
只有姜與倦肅着小臉,一點不覺有什麼好笑的。
太皇太后沒聽清,還捏了捏二皇子的小肉臉,“真好聽。來,給祖母唱兩句曲兒。葫蘆精會麼,一根藤上一朵花,結個胖娃娃?”
姜與明徹底不說話了。
滿殿人笑得背過氣去,一時間空氣裏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連久在芳華的貴妃聽了此事,也樂得滾下榻來。
大昭黃鶯兒的美名不脛而走。
只是隨着筇王年歲漸長,不再成天咋咋呼呼的,並揚言誰敢讓他亮嗓兒,他能把人皮都剮下來,極盡惡毒之恐嚇。
這名號也漸漸被淡忘了。
筇王是誰?常年混跡風月場所,多少傳唱大江南北的香豔情詞,都是他給譜的曲兒。
一個破鐵碗,一雙筷子,兩根鐵柵欄,現場奏樂,敲得叮叮噹噹。
吟哦哼唱,威風不減當年,調子裏更是帶了些花旦腔兒的嫵媚,跟爪子撓人似的。
幾個獄卒聽得熱血沸騰,空虛難耐,眼瞅着正你摸我一把、我掐你一下的時候,有人來探監了。
毓明太子。
他取下紺青色的披風,面無表情,着幽均衛把那幾個獄卒扔出去打了一頓。
姜與明愣了一下,又笑道稀客稀客,把人迎了進來。好似這是在筇王府邸一般。
姜與倦也很上道,便當是正正經經的登門拜訪,不曾空手而來,給他這哥哥捎了兩罈美酒過來。
結結實實的兩壇,酒香四溢,封蓋完好。
筇王狐疑:你該不是想毒死爲兄吧?
太子微笑:是的,哥哥安心去吧,也好令孤高枕無憂。
頭一次聽這弟弟說冷笑話,筇王瞪圓了眼,然後覺得一點也不好笑,接過酒罈便飲了起來。
楊花落盡。
姜與倦只倒了一小杯,慢慢地酌着,兩兄弟悶悶喝了好一會兒,姜與明才嘆道,
“是芳華宮桃花樹下埋的那兩壇吧,日子算來,該有十八年了。”
太子道,“是。平日裏你不惦記得很,總等不及要挖出來麼。思及你一向無酒不歡,這便取了過來,”
想了想,又加上,“天冷了。暖暖胃。”
這番話很體貼了,豈料姜與明不識趣,卻把眉毛一皺:
“一罈萬金的楊花落盡,一歲一千金啊。兩壇,你就這麼刨出來了?敗家!”
“……”
太子板着張臉。
姜與明哈哈大笑。
筇王平生有三大樂事:
一喝酒,
二喝酒,調戲女人。
三喝酒,調戲這貌美如花卻古板無趣的弟弟。
後來喝高了,姜與明更是什麼話都說。
他說,有時候我總覺得你纔是母妃親生的,不然怎麼見你就眉開眼笑,見我就橫挑鼻子豎挑眼,裏外不是人呢?
太子:二哥是有福氣的人。
他說:別,是晦氣吧。唉!也是,我該少惹她生氣。跟你說,哥其實特別後悔一件事,這事誰都沒說,連哥的小情兒也不知道。
不該的,八歲那年,真不該偷偷拿母妃的香胰子泡腳的。嗚嗚嗚。
太子:娘娘…不會怪你。
姜與明是一句也沒聽進去,顫巍巍擡起酒罈子,跟太子碰了杯,繼續嚎。
“命這東西,真是一下子就沒了,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勸你惜取眼前人啊。”
說到這個,太子猶猶豫豫,隱晦地跟他表達了個意思:
他好像喜歡上一個人。可這個人不是該喜歡的,很有可能在騙他,利用他。但是他又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很想靠近。可是那個人很狡猾,總感覺抓到手裏就溜了,怎麼辦?
說得語序混亂,遮遮掩掩。毓明太子也有這種爲情所困的時候?
筇王一拍他的肩:
“弟啊,哥是過來人,”
“你要是真喜歡她,就該好好地留住她。”
“不瞞弟弟,哥哥其實有個特別喜歡的姑娘。心尖尖兒上放着呢,呵。可惜那個時候做了許多混賬事,混賬到今兒想起來,都忍不住抽自己一頓。”
他說着真給了自己一耳刮子,又疼得慘叫,涕泗橫流,抽噎着說,“結果,讓她跟着別的男人跑了,如今不知身在何處,想追也追不回來了。”
太子似乎也有點醉了,眼裏濛濛,不知該不該表達一下同情。
兩兄弟長吁短嘆,酣飲至天明。
太子告辭的時候,筇王頂着兩個黑眼圈,叫住他。
“哎。其實哥哥有樁心事…”
受到開導的太子鄭重道:
“二哥請講。”
筇王幽幽嘆息了一聲:“母妃生前最遺憾的,就是沒能抱上大胖孫子…”
姜與倦平淡的面容皸裂。
“二哥且在此處,好生養養性子!”
他拂袖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姜與明:還有,我不該泡完腳後還放回去…
姜與倦:娘娘沒把你打死真是個奇蹟。
大家想不想看王爺的感情線?想的話,作者就當支線寫…其實他官配有在文裏出場yo~
姜與明這貨連男三都不算…話說我的男二在哪裏啊怒摔?!
沒事,下一章就出場
未來三天日更六千(腎虛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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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宴會
皇后要見她?
白妗不明白,她一個小小內人,堂堂皇后做什麼要見她,太子又做什麼特地來同她說。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抱着這樣的想法,酣然甜睡,一夢天明。
第二日,她連同杜相思等人被常嬤嬤召集了起來,都是當時被選入東宮的隨侍,說是皇后會在宴會上見見她們,再定個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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