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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脊背直挺,端坐在案前,手持青皮書卷,折屏上投下頎長的影子。
青蟒金漆燈臺,燭火通明。
姜與倦擡起面孔。
視線膠着。
她看來,青年面容俊美,烏髮披散,慵懶如同雪狐。
他看來,少女未施粉黛,清新如同雛雀。心頭卻是一絲可恨,淡淡別開目光。
竟似不悅?難道是自己發怔太久?
被常嬤嬤抓去惡補了半天的禮儀,此刻終於派上用場,白妗斂起裙裾,嫋嫋下拜:
“臣妾拜見殿下,殿下金安。”
卻不徑直向他走來,而是突然轉了身,腳步輕盈,往門口走去。
姜與倦眸裏嗔黑翻涌。
他要動怒,聽她柔婉溫美的嗓音:
“打一盆水來。”
低聲吩咐後,便將殿門輕輕闔上。
姜與倦湛涼的視線看來。書卷在手邊一擱,並無多少神色。
“何不過來?”
她安靜地站着,抽出發中木簪。半綰的發頓時垂落,已經半乾,更如新墨般鴉黑。
又輕輕彎身,將腳上的鞋襪褪下。
她赤着腳,踩上了白毯。
他心知肚明,十分耐心。
靜靜地看她大膽地引誘。
她卻說:
“妾陋顏,羞於見君。”
綿綿地看他一眼,以長袖掩面,背過了身去。
姜與倦愣了一愣。
木盆盛水來。
少女將盆置於託座之上,取出藥瓶,倒入水中,雙手浸過,撫摸面頰,將易容的粉膏洗去。
青軟的眉毛,無辜的眼,與微揚的脣。
傾城之色。
擡眸,太子的目光凝着自己。
白妗輕輕一笑,嫋嫋婷婷地走近。
常嬤嬤說,太子與姬妾燕好,不比尋常人家。是的,不可孟浪。
她優雅地跪坐下來,在他身邊磨墨,小指微微翹起,發間帶着幽幽的香氣。其實只是做做樣子,她心不在焉。正將墨硯放置好,腦袋微擺,卻正好與姜與倦對視。
他眉眼一動,書卷放下,要來吻她。
她忽然輕輕一擋,羞澀地說:
“殿下,妾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殿下…可不可以一全妾的心願。”
鼻尖瑩潤,袖面結絲單薄,猶抱琵琶半遮面。
他眸光愈來愈深,只問:
“何願。”
“將來,殿下一定會娶太子妃的,是不是?”
她將袖子放下,悽然望來。
姜與倦手指一頓,微微蜷縮。
“娶又如何?不娶又如何?”
“妾知,殿下是儲君,需有相配的嫡妻。若非殿下厚愛,妾不會有如今的位置。妾這樣的女子,除了容色…一無是處。”
“…”姜與倦咳,“並非如此。”
又說,“莫要妄自菲薄。”
她忽然說:
“可是妾也有私心。妾會嫉妒的。”
幾乎是一擊必中。
他看了她半晌,忽然笑,
“妒婦。”
白妗見時機成熟,姜與倦大有動容之意。
立刻柔聲道:“今夜,是妾與殿下洞房花燭。”
“洞房花燭”四字,令他心口一蕩。
“可,即便在如此尊貴的殿下身邊,妾卻豔羨那小民…曾得償所願。”
“妗妗,”他咬了咬牙,逐漸陰鬱,“你是想說,今夜前來,非你本願?”
她默默搖了搖頭。
“妾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她說心甘情願。
姜與倦終於忍不住伸臂,將她擁入懷中,啞聲而道:
“孤信你。”
白妗回抱他,在他頸邊說:
“民間夫妻結緣,有合巹禮。”
“殿下,可否全妾心願?”
她忽然從他懷裏起身,舉起什麼,目光晶亮。
姜與倦愕然:她從哪兒弄來的瓢兒?
……
青年怔着,眸裏暗了暗。而她卻始終巧笑倩兮,像是知道他一定會應。
她不笑的時候,眼睛是冷的。笑起來卻春暖花開,紅脣翹着,眸如星子,頰邊露出甜甜的梨渦,迷惑人一般的甜美真摯。
好直白的美人計,他卻特別配合地咬鉤,白妗打蛇順杆,立刻給他滿上了酒,素手纖纖,親自喂到他的脣邊。
他淡淡看她一眼,傾身過來,擡袖半掩了,低下頭去飲。先是嘴脣靠近,沾了沾玉瓢的邊,再一口一口地吞嚥。她沒把握手勁兒,手腕微傾,喂得急了一些。
晶瑩的酒液便一路,從青年的下巴滑落到脖頸,沾溼了凸起的喉結,再浸入那分明的鎖骨。
她不知怎麼手一抖。
他忽然擡手,把她的五指緊握。
修長的指紋絲不離,覆蓋着她的,不容逃避的強橫霸道。而口裏仍然一點點將酒水飲着,似乎有意無意,脣瓣擦過她的拇指,那溼潤而柔軟,是他的舌尖…
白妗有一瞬間腦子空白、魂飛天外。
她想,這人道行太高了。
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將酒飲下,這便罷了,還要眸光瀲灩地將她一看。恐怕滿盛京的雍容貴女,也沒有人受得了這樣。
方纔,方纔她竟有種衝動,想要撲上去把他撕了。
這想法…太糟糕。
他偶爾看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幾乎是慢條斯理地,喝下了整整一瓢楊花落盡。
白妗屏住呼吸,她覺得臉上肯定是火辣辣的,到底是心虛,還是別的什麼情緒,已經分辨不出,她覺得呼吸加快、心跳劇烈…
她覺得自己要死了!
這個人…實在是…
姜與倦喝完了整整一瓢兒的楊花落盡,仍舊穩坐如鐘——他自己以爲的穩坐如鐘,在白妗眼裏,已經晃得像不倒翁了。
爲了防止摔倒,白妗立刻靠了上去,用身體承接他的重量。把他半拖半抱到臥榻,給他脫.衣裳,脫靴子,脫到襪子的時候,還不由自主地有點欣慰,這次沒碰到您老的肌膚了吧。
掐了自己一把,這該死的奴性。
把安靜坐着的他推倒,扯來一旁錦被,細心蓋上。
忍不住摸摸他滑滑的臉:
“殿下安寢~”
轉身欲走,卻被拽住。
他拉住她的衣袖,一把將她拽倒。
白妗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在了地上,腦袋磕到牀頭,頓時一陣悶痛。眼前忽地一暗,梅花香氣鋪天蓋地。他竟順勢滾下了榻,修長的身軀傾軋而來,將她嚴絲合縫地,壓在了榻邊。
那一年,通明殿內,東風夜來,燈如長龍。
白妗手撐着地,腰要斷了。惶惶別首,青年面容雪白,眼底有幽幽的影。
跟她的視線糾着,將少女整個地籠在身下,袖袍委地,烏黑的長髮在地面上交纏。
白妗愣了愣,試探地一掙扎。
又是老招數,他腿腳都來鉗制,將她緊緊地壓着。手卻摸摸索索,摸到她的柔軟,白妗極度敏感的一顫,剛要大怒,他卻不作停留,一路往上,準確無比地扼住了她的喉嚨。
白妗剛短促地發出“呃”聲,他便俯了下來,墨玉石般冰涼的眼裏,有她的倒影:
“對孤情深一片,卻與他人有染…”
第41章醉酒(上)
呢喃着,酒氣撲面。
白妗卻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眼底有殺意。幾乎是在溫柔地滌盪着。他的五指在輕輕地用力,逐漸愈收愈緊。
玉石般漆黑的瞳孔卻是安靜的。
姜與倦被綠了?她怎麼不知道?
趁他掐死自己之前,她連忙露出一個笑:
“殿下,妾能跟誰有染呢…”
“妾都還沒染您,怎麼有心思染別人呢…”
說完,覺得這句話很奇怪。
她自己皺了皺眉,他也跟着皺了皺眉。
姜與倦突然說:
“你不能這樣。”
“呃…”白妗納悶,“不能…怎樣?”
她儘量放輕聲音,他的手不再用力,變成虛虛地圈握,拇指摩挲來去,只覺得癢。
“孤是大昭的太子。你…你不能這樣。”
他忽然抱她起來,將她整個人推倒在榻,又附上身去,兇狠地咬上她的肩頭。
白妗懷疑他真是毫不惜力,隔着布料的撕咬,牙齒嵌入皮肉的瞬間,痛得她呼吸都忘了。
他很用力地咬着,又很用力地抱緊她。
少女揚起的脖頸在空中劃過白膩的弧度。
她終於找回聲音:“姜與倦!你是狗嗎!爲什麼咬我?招你惹你了?”
話出口,才發現帶着濃重的鼻音,又覺得特別沒氣勢,索性五指成爪,狠狠往他背撓去。可惜今夜太輕敵,月牙刃沒有一併帶來,否則能讓他背上桃花朵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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