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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是詔獄裏的重要人犯出了事,父親爲此…”
忽然打住。
白妗已然添完最後一筆,將畫上墨吹乾,便送給了顧知春。
她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勉強一笑便匆匆告辭。
行到半路,卻被人拉住,轉到樹後。
“杜小姐?”
“顧小姐。”
拉住顧知春的人,正是杜茵。
二人自幼相識,是爲詩茶之友,曾同飲春酒同行茶令,旗鼓相當,一度引爲知己。
只是後來刑部尚書力保筇王,而杜家乃太子母族,各自爲政,女兒們便也慢慢地疏遠了。
杜茵開門見山:“方纔那位今昔姑娘,與顧小姐說了何事,還請告知。”
顧知春迷茫:“只是討論了一下鄭石元大師的畫技…”
杜茵笑笑,“我想知道,更加具體的內容。”
她覺得,這個今昔一定有問題。
那些男子便罷了,畢竟貌美的女子總能受到他們的追捧。可爲何連一向驕橫刁蠻、目中無人的槐序公主姜虞都對她青睞有加。
她眯了眯眼。
顧知春長相只能算是清秀,又因常年服藥有些蒼白。
對着這豔色照人的面孔,她難以直視,微微別開目光,小聲將與白妗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複述。
杜茵抓着她的手腕緩緩放鬆。
直覺,敏銳的直覺,那人目的必然是顧知春後面所說的話,而話中的關鍵在於…天牢。
她看顧知春一眼,褪下了手腕上的血玉鐲子,“知春,今日也是你的生辰吧?”
放在她纖瘦的掌心:
“方纔之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好麼。”
顧知春小小地“嗯”了一聲。
宴會結束後的當夜,卻有一個消息傳入宮中,令得陛下震怒,下旨全城戒嚴——
槐序公主中毒昏迷!
牙玉在門外轉來轉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若是公主當真出了什麼事,依照陛下與皇后對公主的寵愛程度,整個公主府都要給她陪葬!
白妗卻陷入沉思,宴會上的食物都有專人試喫,皆無問題啊,公主怎麼會中毒呢?
第61章交易
公主中毒昏迷,宮裏人來了好幾波。
太子殿下匆匆進府,帶來了宮裏資歷最深的許太醫。
許太醫身後跟着個小太醫,竟是那愛哭鬼豆芽菜!
白妗下意識想掩住臉,反應過來,他不認識這張臉。
婢女端着水盆進出,偶有捧着白帕的,上面都是公主咳的血。
許太醫診過脈後,搖了搖頭。
牙玉跪在牆角,見氣氛凝重,公主又咯血不止,急得直掉眼淚。
“怎麼辦呀…”
許太醫詢問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貼身侍女們:
“今日公主可有什麼異常?或者,府內有沒有出現什麼古怪的東西?”
作爲公主府之人,白妗也同跪一隅。
擡目一看,姜與倦便站在許太醫身旁。
這是半月以來,第一次與他正面相對。
他的目光掃了過來,隱隱冰冷,好似與她全然陌生,迴歸了高高在上。
忽有人指着她道,“今日公主…與這個畫師待在一起的時間最長!”
說話的是公主身邊的一等侍女,名叫言心,與同爲一等的牙玉一向有齟齬。
見牙玉與白妗關係好,又想爲自己開脫,便將白妗推了出來。
牙玉瞪她一眼:“公主昏迷不醒,你怎可不思分憂,卻一味地推卸責任?”
言心:“我所說難道不是實情?她日日與公主待在一塊,逢迎諂媚,引誘公主玩樂,荒廢時日,其心可誅!”
“你!”
“還請殿下重審此人,嚴刑拷問,一定能從她嘴裏撬出點什麼!”言心向太子叩地。
姜與倦輕輕一哂,“聽着很有道理。”
“你呢,有什麼話可說。”感覺到他走了過來,梅香淺淺逸散。
“妾無話可說。”她垂目。
他沉吟良久,“此人確有嫌疑,押關下去,聽候發落。其餘人看護不力,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責…三十。”
牙玉言心幾人臉色發白。
“等等,”白妗忽然開口。
“妾確實承蒙公主賞識,爲公主作畫,至於引誘公主玩樂一事…人生在世,誰無幾個趣好?公主年少貪玩,也並非無解之事。”
“你倒是瞭解她。”
“‘瞭解’二字,小人不敢自居,只是將心比心罷了。”
他漠然。
見氣氛不對,許太醫忙問這畫師,“你今日,可有發現什麼可疑之人?”
“未曾發現。”
太醫有些失望,只得從小太醫揹着的藥箱中翻出了針布來,坐回榻邊。
白妗忽然道:“要說唯一有問題的,便是此物,”她從袖子之中,拿出一個竹蟋蟀。
“這個…?”牙玉掩脣,“有什麼問題嗎?”
“這是小人從公主那兒得到的,想來各位都知,此類物品多是空心,可此物…”
輕輕一捏,竹條爆開,從中掉出一根類似墨芯、通體漆黑之物。
豆芽菜湊了過來,面露驚訝:“咦…此物我曾在爺爺的一本醫書上見過!”
姜與倦看一眼他。
爲槐序施完針的許太醫見此情景,忙拉住小太醫,顫巍巍地跪下,低斥道:
“太子殿下還未說話,你這小兒插什麼嘴!”
“我明明就是見過啊…”豆芽菜委屈,伸出手,捻了捻那炭黑色的東西。
“讓他說下去。”姜與倦凝目。
許太醫這才鬆了一口氣。
“梨草烏,”豆芽菜將東西放在鼻尖聞了聞,愈發確定,登時搖頭晃腦地:
“此物又名藥草烏,果實黑褐色,可以磨成粉末。辛、熱,入肝、脾經、祛風溼,散寒止痛,消腫。多生長在爬山松下側、渠邊,盛京城中並不常見。”
“無毒?”
“可以入藥,應是無毒的。”
“你確定了?”
“確定!”
線索又斷,姜與倦卻覺蹊蹺,爲何一個小玩意兒中會藏有此物?
豆芽菜突然一拍腦袋,叫道:
“對了,那書上還有一行小注。服用此物後,半個時辰內不能用膳!”
“爲何?”
“回殿下,此物被吸收到體內後,遇到油脂則生毒性,大毒!”
“這便是了。既然能夠磨成粉末,說明此物質軟,且易剝落。公主不時把玩此物,必定會吸入口鼻。”白妗道,“而公主愛喫的芙蓉酥中,便有豬油。”
她將今日公主府外的事一說,衆人這才恍然,此毒竟是與那個胡言亂語的乞丐有關!
姜與倦立刻下令,命幽均衛全力搜尋那乞丐的蹤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施針以後,槐序出了滿頭熱汗,囈語不止。白妗正用一塊浸過熱水的白絹,輕柔地給她擦拭。
有人走了進來,淡淡道:
“你待她倒是體貼。”
“…畢竟是妾的飯票。”白妗端起粥碗。
姜與倦看她一眼,大意是之前孤也是你的飯票怎不見你如此?
接過還燙的清粥,動了動勺子。
“讓孤來吧。”
榻上的槐序臉色蒼白,手抓着墊褥無意識喃喃:
“母后…”
皇后來過公主府,守了兩個時辰便回了宮。皇家規矩,帝后宮妃不能在宮外滯留,而公主狀況,則不適合頻繁移動。
只在離府前,單獨留下了太子問話。
問到最後,女人的神色已經有些崩潰:
“她年紀這樣小要出來胡鬧,本宮本就不甚放心。你父皇縱容便罷了,你這個當兄長的,也不勸着點!看看這才幾天啊,便出了這樣的事…”
她抹着淚數落,“本宮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要真有什麼好歹,你讓本宮怎麼活…”
而他跪着,不作辯駁。
皇后瞧了太子一眼,想起舊事,竟恨道:
“到底不是跟前長大的,肯爲別人肚子裏爬出來的逆子開脫,卻不把自個兒的親妹妹放在心上!”
戛然而止。
“倦兒…”皇后面上露出些悔色,卻只是嘆了口氣,由常嬤嬤攙着回宮了。
姜與倦只能久久沉默。
他體諒母后心急如焚,因擔憂姜虞口不擇言,可在聽到那一句還是覺得心口微刺。
姜虞是她唯一的女兒,那他呢,就不是她的孩子了麼?
一道溫柔的嗓音,將他從遊離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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