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冰霜
他從不相信許卿卿會真的離開，更不信她離了他能活的下去。
實際上，他確實也是這麼做的。
爲了逼她，紀明一直拖着沒有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更沒有進行財產分割。
他卯足了勁兒的要給她難堪，甚至剝奪了她回紀宅的資格。
妻子無家可歸，丈夫美人在懷。
許卿卿緩緩地拆開勾住留置針的牀單，分明很生氣，卻忍不住笑出聲。
她到底還是太善良。
善良的相信虎毒不食子，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善良的不信有人能在兒子去世不到一個月再娶，然後被現實狠狠地扇耳光。
紀明確實這麼幹了。
各種消息傳進許卿卿耳朵裏時，她正在想辦法籌錢交住院費。
丈夫是罪魁禍首，救她、替她解決燃眉之急的男人成了裴衍之。
紀明耐着性子等許卿卿的回答，卻只得到了她嘴角勾起的嘲弄的笑。
笑他，也笑自己。
“隨你怎麼想，活得下去也好，活不下去也罷，都跟你沒關係了。”
她躺進被窩裏，閉上眼睛，祈禱能和小遲在夢中相見。
紀明沒走。
透過微弱的月光，他盯着她的後腦勺，眼圈不受控制的紅了。
記憶裏的許卿卿從不會這樣。
只要他回頭，她都露着一張笑臉跟在他身後。
“紀明，我今天的裙子好看嗎？”
“晚上又有酒宴啊？我能陪你一起參加嗎？”
“好吧好吧，我不去添亂，你好好照顧自己，少喝點酒。”
“拜拜，早點回家。”
不論多晚，紀宅永遠有一盞給他留的燈。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只能在黑暗中看她，她留給他的也只剩背影。
紀明鬼使神差的拍了張照。
快門聲沒關，牀上的人不安的動了動。
他迅速把手機藏起來，確定許卿卿沒有睜眼後，才悄默默的點開，一點點放大。
昏暗的光線下，照片上滿是不清晰的噪點。
趙曼推着小車進病房的時候，被房間裏的紀明嚇了一跳。
男人坐在椅子上，腦袋卡在牆角睡得正熟。
“他……他怎麼又來了？”
許卿卿緩緩搖頭，“我不小心把留置針弄歪了，要換新的嗎？”
趙曼檢查了一下，輕輕觸碰針腳都能帶來尖銳的疼，“要換，等我一下。”
裴衍之正好查完房，把剛開出來的檢查單遞給許卿卿。
“周老的返聘手續已經辦完，你的情況以後由他老人家親自盯着。”
檢查單上有幾條沒做過的項目。
許卿卿問：“裴醫生你呢？你以後不管我了嗎？”
交談聲傳進紀明的耳朵。
他緩緩睜開眼，眼神好像在看你一對狗男女：“許卿卿，賴着別的男人管你，你還要不要臉？”
裴衍之上前一步，想要解釋。
許卿卿拉住他，平靜的看向紀明：“紀總又有了新的老婆兒子，差點忘了祝你，家庭幸福美滿。”
她回頭敲了敲，喊躲在病房外的趙柒柒。
“紀夫人。”
“她不是！”
紀明厲聲否認。
趙柒柒牽着孩子走進病房。
這麼多人歡聚一堂，還是很久以前。
趙柒柒沒變，永遠是那個主動挑事的人，絲毫沒有覺得病房裏的場面有多荒誕。
“卿卿姐，幾天沒見，你怎麼瘦成這樣？”
不只是瘦了，渾身上下好似沒有一點血氣。
趙柒柒這麼一問，紀明才終於抓住心底的不對勁，眸光裏竟然閃過一絲心疼。
許卿卿覺得自己看錯了，他那樣的人是不會爲她心痛的。
“裴醫生就是這麼照顧病人的？”紀明冷嘲熱諷，“還真是醫術高超。”
這根本不關裴衍之的事。
前兩日急救，若非裴衍之在病危通知上簽字，她早就沒命了。
能維持現在的身體情況，許卿卿已經很感激。
而且，紀明有什麼資格指責他？
“裴醫生怎麼治療，是我的事情，跟你沒關係。”
許卿卿第一次，當着衆人的面讓紀明下不來臺。
以往不論受多大的委屈，只要有外人，許卿卿總會給紀明留點面子。
甚至連小遲受了委屈，她還要替紀明解釋：他對小遲那麼嚴厲，是因爲愛之深責之切，而非不愛。
哪怕他爲了趙柒柒和紀天賜，讓她和小遲受盡苦頭，她依舊會給他煮醒酒湯，不眠不休的照顧。
可那個許卿卿，早就跟着小遲一起死了。
趙柒柒看到了紀明眼中的不爽，故意當着許卿卿的面挽住他的手臂：“紀哥，我就說卿卿姐肯定沒事，瞧你，還特意不眠不休的過來照顧，人家不領情了吧？”
紀明將手抽走，拉開與趙柒柒的距離。
這時候許卿卿才注意，紀明的手指上沒有帶戒指。
趙柒柒在朋友圈裏顯擺的對戒，只剩她一個人戴着。
這是什麼意思？
許卿卿想了會兒，然後笑了，笑自己自作多情。
紀明可能只是不喜歡。
畢竟他們結婚多年，他也從沒待過婚戒，能陪趙柒柒拍照官宣，已經是偏愛。
趙柒柒尷尬的甩了甩手臂，把打包好的早餐放到小桌板上。
“卿卿姐，還沒喫早餐吧？這是我特意買的。”
趙柒柒說着，打開快餐盒蓋，濃烈的劣質油的味道讓人格外不舒服。
裴衍之把餐盒重新蓋上，“病人需要清淡飲食，不能喫重油重辣的食物。”
前幾天，幾根少辣的烤串也成了發病的誘因，更何況大早上一整晚的辣椒。
裴衍之默默地把早餐重新打包好，趙柒柒卻還嫌紀明的怒氣不夠大：“裴醫生果然很在乎卿卿姐，如果你們將來能走到一起，我和紀哥由衷爲你們感到高興。”
“畢竟……”趙柒柒再次挽住紀明的手臂，“卿卿姐陪伴紀哥這麼多年，雖然沒有愛，但情分孩子，紀家不會虧待她。”
她的話說的很自然，好似已經成了紀氏的女主人。
“說夠了嗎？”紀明神色變得僵硬，突然像炸了鍋的刺蝟，“說夠了就把嘴閉上！”
趙柒柒的身體瞬間僵硬，挽着紀明的手不自覺的放下。
尷尬和倉皇同時從臉上閃過，病房內的氣氛頓時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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