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放手
他看向周老，眼底都是期待。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周老沉思了一會兒，拇指不斷的在柺棍上摩挲着：“我聽說國外一所頂尖的醫療團隊，有新的手術方案，並且治癒率很高。”
“但……現在全球範圍內申請手術的患者很多，我不敢保證。”
紀明深吸一口氣：“拜託您。”
周老離開後，他一個人在走廊裏站了會兒。
緊接着，病房裏傳來許卿卿的尖叫。
紀明衝進去，把人緊緊地抱在懷裏。
許卿卿還未醒，像是陷入夢魘，雙手不停的擺動着，吊瓶的針頭被拽下來，藥水不停的往下滴。
他把人摟住，貼在許卿卿耳邊叫她的名字。
“卿卿，別怕。”
“卿卿，我在。”
“卿卿，你一定要堅持住。”
“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他根本不敢鬆手，拼了命的抱着，感受手心裏傳來的溫度。
害怕自己鬆開，就要失去。
周老的話再次在腦子裏迴盪。
國內癌症方面的專家都面露難色，她的情況，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許卿卿緩緩睜開眼，呆滯的看着病房裏的一切。
紀明見她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聽清。
“你說什麼？卿卿，再同我說一遍。”
許卿卿的眼睛沒有聚焦，明明睜着，人卻像在看別的畫面。
“不要……”
“孩子，留下……”
紀明渾身一震，又聽許卿卿說：“我不要……”
她話說的顛三倒四，根本分辨不清是「留下孩子」，還是「我不要孩子」。
紀明不自覺的將手攥緊。
他感覺到懷裏的人在抖，也知道她現在很疼。
可是他沒有辦法。
癌症後期，病人一隻腳踏進閻王殿，已經失去作用。
周老再回來時，許卿卿已經疼的失去理智，捧着紀明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
周老叫護士替許卿卿重新將吊瓶掛上。
針扎進血管的時候，她忽然劇烈的顫抖起來，捧着紀明的手，嗚嗚的哭出聲。
紀明立刻將她的手心攥住，哄道：“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馬上就不疼了。”
他把還在康復的手指塞進她的掌心，溫和道：“你要是難受，就掰兩下。”
“是我對不起你，你就算把手指都掰斷了，我也不會怪你。”
許卿卿現在根本沒有恢復理智，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冒着，一邊狠狠的咬着他的手腕，一邊把身體的疼痛通過掰手指傳出去。
許久之後，紀明終於下了決定。
“周老，我想好了。”
不論許卿卿想不想留下這個孩子，他都不能留。
讓她活下去，纔是最主要的事。
“讓手術室做準備吧，我是孩子父親，我來簽字。”
這時，許卿卿突然弓起了身子。
剛剛還是小聲的嗚咽，突然變成痛哭。
“小遲……寶寶，小遲……”
吊瓶的針頭再次甩了出去，護士衝進來，怎麼都沒辦法再將針扎進去。
周老一看許卿卿的狀態，頓時大驚。
讓人把監護儀拿來卡在手指上，望着監護儀上的數字，向來平穩的他都忍不住驚呼：“不好！”
監護儀上顯示的數據很低，心跳血壓等重要指標，還在以一種詭異的速度下降。
紀明急了：“快想辦法呀，周老，求求你了……”
周老的助手拿着束縛帶從外面衝進來，把紀明推開，將許卿卿緊緊的纏在病牀上。
接着是各種急救的藥物。
然而最大的劑量推進去，監護你的數字依舊沒有變化。
周老拿出小手電，翻了翻許卿卿的眼皮：“情況不好。”
紀明臉色瞬間由慘白變青，一點血色都沒了，心更是涼城寒冰。
“怎麼會不好？她咬我的時候那麼用力，怎麼會不好了？！”
周老招呼人把許卿卿推進搶救室。
紀明被攔在外面。
他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手指不斷的來回滑動，卻不知道該找誰。
連周老都說不行的話，還能有誰呢？
他想不到，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涌了出來。
醫院走廊裏，醫生護士腳步急促。
紀明靠在牆上，擡頭望着天花板，眼淚從眼角滑落。
他的雙腿逐漸癱軟，摔坐在地上。
搶救室內，已經離職的裴衍之穿着手術服，站在最顯眼的位置。
他胸有成竹，對着手術護士下醫囑。
慢慢的，許卿卿的情況平穩下來。
周老看着最新的檢查報告：“根據她現在的情況，身體穩定不了幾天，必須立刻送出國手術。”
“衍之，你確定都聯繫好了？”
裴衍之點頭，“得知卿卿病情惡化那天開始，我就在爲今天做準備。”
“那邊的醫療團隊已經通過了我的申請，隨時過去隨時手術。”
“只是……要委屈老師撒一個謊。”
裴衍之看了眼搶救室外。
紀明正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看着搶救室的方向。
周老點頭：“你放心，我待會出去就跟紀明說孩子沒了，許卿卿的情況非常不妙，已經由醫院的車轉運去了機場。”
“不過，你確定紀明沒看到人，會信這些？”
裴衍之不敢保證。
他垂下眸子，沉默了很久，緩緩開口：“機場有一躺前往意國的飛機上帶着病人。”
周老並沒有告訴紀明，能夠做手術的團隊來自哪個國家。
裴衍之在賭。
賭紀明會默認飛機上的人是許卿卿，相信醫院把人送去了意國。
更在賭紀明爲了她能活，不會強行攔下飛機檢查登機的人。
這樣，裴衍之就能暗中將許卿卿送去花旗過。
他不能保證手術之百分之百成功。
但是他想，最後爲許卿卿拼一把。
萬一她活下來，就能借此機會徹底擺脫紀明，在花旗過開始新生活。
他希望許卿卿向死而生，從今以後，不再被任何人束縛。
救護車往機場疾馳時，紀明開着跑車跟在後面。
遠遠地看着醫護人員推着醫用平推車，把病人送上飛機。
張祕書問他：“不去看一眼嗎？”
“卿卿應該……不會想看見我。”紀明低下頭苦澀的勾起嘴角：“在這兒目送，挺好的。”
與此同時，機場巨大的玻璃上倒映出一行醫護人員。
在紀明身後，裴衍之推着許卿卿，登上了另一架飛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