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能喫嗎
在陽曲縣，他本以爲會看到一片荒蕪，一片混亂，然而他所看到的，卻是一個井然有序的世界。街道整潔，屋舍儼然，百姓們來來往往，臉上帶着滿足和安詳。
反倒是在這本應該繁華的京城，無比的破敗！
和陽曲縣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李德賢的心中充滿了困惑，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林小風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聖人？
不，這不可能！那個男人明明沒有讀過聖人的書，他的行爲舉止也與聖人的教誨大相徑庭。
然而，他又該如何解釋眼前的這一切呢？
正當他愣在原地，陷入深深的思考時，王景文已經迅速地安排好了護衛。他們靜悄悄地跟在李德賢的身後，腳步輕盈，彷彿怕驚擾了這份寧靜。
終究還是躲避不及，鞋子上被濺到了些許髒污。
這破房子有什麼好進去的，百姓家裏燉魚，有什麼好看的？
王景文輕輕嘆了一口氣，朝着四周揮一揮手。
可能是因爲外城沒有官兵，所以生活的百姓數量，明顯要多了很多。
他感到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胃裏翻江倒海。
“滾一邊兒去！”
竈臺上的鍋中，一鍋魚湯正翻滾着。那原本應該是奶白色的魚湯，此刻卻呈現出一種渾濁的黃色。那氣味刺激着人的嗅覺，讓人不禁想要掩鼻而逃。但李德賢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般，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鍋魚湯。
“你就喫這個？”李德賢轉頭看向婦人，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王景文瞪大了眼睛，完全無法理解太子的行爲。
聽下來，這完全就是一鍋粥，而且是雜粥。
那裏的百姓，都是蹲在路邊，邊聊天邊喫飯。
可問題是，前些天李德賢剛在陽曲縣待過。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快速充滿了整個口腔。
“嗯········”李德賢也不會安慰人，沉默一會兒，感覺婦人心情平復一些後，繼續詢問道：“你們平日都喫什麼？”
這千金之軀，爲什麼要來她家裏。
那裏躺着一個滿臉慘白的男人，他的右腿被布緊緊地包裹着，此時昏睡着，哪怕李德賢進屋都沒被吵醒。
只見那髒水中泛着血色，裏面除了爛菜葉子，就是一些魚鱗雜碎。
屋子裏的光線昏暗，只有一扇窗戶透進微弱的光線。屋子裏瀰漫着一股腥臭的氣味，讓人不禁皺起了眉頭。然而，李德賢像是沒有察覺到這些，他的目光在屋子裏四處打量着。
“前幾天去內城搬磚，意外摔斷了腿········”婦人的聲音哽咽了。
李德賢拿過來一看，只見盆裏是一坨說粥不是粥，說飯不是飯的糊糊。
可眼前這糊糊，看着就不好喫，聞着更是有些嗆鼻子。
李德賢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眉頭緊皺，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驚恐。
“啊！？”王景文驚呼一聲，心中哀嚎不已。
王景文已經用袖口捂住了口鼻。
“魚燉魚”婦人小心翼翼地回答，聲音中帶着一絲不確定。
心中萬般委屈，可看到太子已經直截了當進了房間內，王景文只能小跑着跟了進去。
“那你喫！”李德賢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腥臭味，瞬間直衝天靈感。
王景文只好強忍着噁心，把袖子放了下來。
早知道就老老實實待在宮裏了，爲啥要跟這太子來這鬼地方？這下可好，攤上事兒了吧！
‘林小風啊林小風！你這挨千刀的傢伙，要不是你，陛下和太子怎麼可能變成這樣？！！！’
他忍不住彎下腰，手捂着嘴巴，準備嘔吐。
他開始慢慢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顯得那麼沉重。他的心中充滿了迷茫和困惑，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那是京城的氣息，帶着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陌生感。
而伴隨着的，是這裏空氣中的異味，也越發嚴重。
可一擡頭，發現太子並沒有捂口鼻，反而還在努力適應着這裏空氣中的味道。
這太子，怕是和靖江帝一樣，根本不讓人省心。
一聲乾嘔，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裏迴盪，顯得格外刺耳。
“嗯？”李德賢皺起眉頭，不解的詢問道：“這不是京城周邊嗎？爲什麼會不屬於京城管轄範圍？”
饒是李德賢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也不由得捂着嘴乾嘔了起來。
“這裏面都有啥？”李德賢揉着眼睛問道。
婦人信誓旦旦的說道。
把心一橫！
深吸一口氣後，李德賢用指甲蓋扣了一點，放在了嘴裏。
“回殿下，這裏是京城外城，不屬於京城管轄範圍，所以會有些許不堪········”
突然，李德賢聽到身後有聲音，回頭一看，是王景文。
“咋不能吃了，俺們家每天都喫這個！”婦人回答道，語氣中透着一股子理所當然。
太子這一身綾羅綢緞，走到外城，豈不是羊入虎口？
要知道外城可是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關鍵是還髒亂不堪，臭氣熏天。
“要不，我嘗一口？”
說着，李德賢擡腳便走，大步朝着外城走去。
王景文話音落地，隱藏在周圍的侍衛們，也頓時警惕起來，右手更是直接搭在了腰間，隨時準備出手。
李德賢趕緊向後躲，可誰知撞上了身後的王景文。
“啊········稍等，喫這個！”
酸、苦、餿、鹹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個個惡魔在他口中跳舞，挑釁他的味蕾。
一旁的王景文見狀，趕緊上前扶住他，一邊拍打他的後背，一邊遞過去一個水袋，讓李德賢漱漱口。
李德賢卻根本顧不上，一個勁兒的嘔。
難不成太子也被林小風蠱惑，跟以前不一樣了嗎？
‘嗚嗚嗚~~我王景文咋這麼難啊！’
李德賢還是有些不信，他的好奇心被激發了，他想嘗試一下這神祕的糊糊。
可也因爲如此，外城擁有了更多的百姓。
說着，婦人轉身從竈臺上，取了一個瓷盆，遞到了李德賢手裏。
可就在這時，突然有一戶人家打開了門，一盆髒水直接潑到了街上。
“這········能喫嗎？”李德賢有些質疑。
有端着蓋飯的，有端着褲帶面的。
李德賢皺着眉，他的心裏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他小心翼翼地踩在乾燥的地面上，儘量不讓自己的靴子沾染上泥污。他看着前方，那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世界，也是一個讓他無法理解的世界。
李德賢走過去，低頭看了看那男人的腿。“他腿怎麼了？”
隱藏在周圍的護衛們，趕緊悄悄跟上。
“起來吧，帶我去看看！”
王景文端着瓷盆，眼巴巴地看着李德賢，心裏五味雜陳。李德賢則是滿臉的戲謔，嘴角掛着壞笑。
辣眼睛，實在是有些辣眼睛。
“不敢了吧？不敢喫就還給我！”李德賢把瓷盆搶了過來。
平日裏王公大臣們上朝路過都得捂着口鼻。
這東西看着········確實不是能喫的樣子啊！
周圍的民衆也開始聚集過來，他們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破屋之上。
婦人的話，讓李德賢不由得皺起眉頭。
糊糊在李德賢的口中慢慢地化開。
此時正值中午，不少孩子在外面玩耍，婦女們則在街邊洗衣洗菜。
眼看着李德賢穿着雍容華貴，顯然是內城的公子爺，婦人直接跪地求饒。她的聲音像是被卡在了喉嚨裏，每一個字都帶着無盡的恐懼和驚慌。
“你········今兒喫啥？”李德賢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問這個。
可一聽到陛下二字，李德賢內心不由得一陣煩躁，擺手說道：“讓他等會兒吧，不着急會！”
但看到她那驚恐的眼神和顫抖的身軀，他心中的怒火竟然平息了下來。
到了外城，路邊的破敗情況，更加嚴重了。
一時間，髒水四射。
李德賢看着盆裏的糊糊，心裏七上八下的。
“殿下，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別讓陛下等着急了········”王景文討好的說道，希望能勸李德賢放棄去外城的想法。
王景文也探過頭來看了一眼，立馬就縮回去了。
畢竟這邊的氣味兒實在是太難聞了，酸臭味直鑽天靈蓋，如果不是爲了走路，他都想把眼睛唔上。
看到李德賢徑直前往外城，王景文頓時覺得頭疼無比。
“這個世界和我在書中學到的，不一樣啊！”他低聲對自己說，聲音裏帶着一絲無奈和困惑。他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巨大的迷宮之中，四周都是高高的牆壁，讓他找不到出路。
這玩意兒看着就難喫，自己爲什麼要遭這罪啊！
縮在牆角的婦人，看到李德賢這幅模樣，也有些心疼。
於是他開口詢問道：“王公公，這裏怎麼會這麼破敗？！”
“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房子並不大，只是一個開間，全靠中間一層布簾子，將房子分成兩部分，區分出了臥室和廚房。
想要走過來說些什麼，卻被李德賢下意識的一把推開。
李德賢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轉向了臥室內。
至於客廳········
沒有多餘的地方當客廳了。
婦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這裏面有米，有麥粒，還有野菜，對，還加了一點兒鹽········最近鹽可貴了········”
一旁的王景文立馬嚇得渾身一顫，他猛地撲過去，搶過了瓷盆，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
李德賢被嗆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啪！
瓷盆掉在了地上。
“公子，這不能喫啊！吃了會出事的！”王景文帶着哭腔喊道，同時惡狠狠地瞪了婦人一眼，“要是喫壞了身體，老爺是會殺了我的啊！”
“殿下您隨我往這邊走吧，進入京城內城後，就好啦，雖然比不上陽曲縣，但也差不了多少！”王景文邊說邊要帶着李德賢往裏走。
說着，李德賢毫不遲疑地走進了那個破舊的屋子。
王景文心急之下，還想要搶回來，結果被李德賢一腳踹開。
王景文微微一笑，解釋道：“殿下您是第一次出宮，不瞭解也正常。京城實際管轄的只有內城，這外城啊，是近幾年由衆多難民投奔過來後，自行搭建起來的。因爲沒有人統一規劃，難民們也沒有錢，所以都是從簡易帳篷一點點積累起來的，破敗一些，也正常········”
端着瓷盆，看着裏面的糊糊，李德賢想要嘗一口的心思，再一次猶豫了。
“這真能喫？”他轉頭看向牆角的婦人，又問了一遍。
“嘔~~”
李德賢皺着眉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又看了看婦人潑出來的髒水，不由得皺起眉頭。
婦人有些哆嗦，她不知道眼前這個貴公子，究竟想做什麼。
此時，李德賢也終於有一些適應了這股腥臭味兒，原本想走到婦人面前將她呵斥一頓。
那婦人也是被問啥了，半天沒反應過來，還在跪地求饒。
隱約能看到裏面有米粒，有菜葉，還有些看不清楚的東西。
幾乎每人碗裏都有菜有肉，喫的可香了！
李德賢都想去跟他們蹭一碗。
可能也不是看不清，而是這糊糊散出來的搜味兒，讓人眼睛直迷糊。
這是咋回事兒？
連着漱了七八回，李德賢才終於好受了一點兒。
李德賢卻是噘着嘴，一把推開王景文，倔強的說道：“不，本宮就是要看看這外城！”
“你喫的什麼？”李德賢又問了一遍。
王景文終於抓住了機會，連忙捂着口鼻，跳出來破口大罵道：“你憑什麼在街上亂倒髒水，弄髒了我少爺的鞋子，你賠得起嗎？”
“能！”
那潑髒水的婦女被嚇了一跳，等看清李德賢和王景文的長相後，手中的盆，直接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不不不，這是給家裏男人準備的。”婦人連忙解釋道，“他受傷了········需要魚湯補身子。”
婦人被他的目光嚇得瑟瑟發抖，趕緊縮到牆角，儘量給自己一點兒安全感。
力氣之大，直接把婦人推了個屁股蹲兒。
“該死的，你爲什麼要騙我，這東西怎麼可能能喫？！！！”
感謝各位彥祖和熱巴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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