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改變

作者:滿汀洲
淑甯越想越覺得對不起大侄子,一直到了永和宮,她這小臉兒都還略微有些緊繃呢。

  德妃心下微沉,面上卻笑得如山花般爛漫:“喲,這是哪個不曉事的惹着咱們一等公福晉了?瞧這小嘴兒撅的,都好拴頭驢了。”

  都被看出端倪了,淑寧也就不瞞着。

  結果……

  “哈哈哈哈,你,你啊……”德妃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特別無奈地瞧着自家妹子。

  直看得淑寧臉色爆紅:“人家都要急壞了,你還笑啊!虧妹妹昨晚連夜多做了幾罐子嵌字豆糖,好以給各宮送喜糖、沾喜氣的名義過來瞧瞧你。結果……”

  淑寧這回真個撅嘴,給了她個‘具體怎麼我不說,你自己反省’的小眼神。

  德妃起身,親自給她斟了杯茶:“好啦,好淑寧莫氣。爲姐不是揶揄你,是欣慰。嗯,就是欣慰。爲何?因爲人人都道皇子伴讀是個好差事。能與皇子朝夕相伴,感情非比尋常。”

  “在無逸齋唸書,聽許多名儒講課。還有頗多面聖機會,一旦入了皇上的眼,日後還愁仕途不暢?”

  “諸多好處之下,這皇子伴讀的差事早成了香餑餑,讓世人趨之若鶩。也只有你這疼侄子的好姑爸爸纔會想着先生嚴厲,孩子可能會受苦。不信回頭你問阿瑪額娘跟你哥嫂,他們肯定說玉不琢不成器。小男子漢家家的,受點苦算什麼?”

  淑寧不信。

  畢竟作爲家裏唯一的孫輩,小虎頭也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

  而且阿瑪素來規行矩步,未必願意走那個捷徑呢。

  德妃笑笑不說話,接着就把話題轉到了秋獮上。耐心細緻地跟妹子傳授經驗,告訴她都該準備些個什麼,沿途有什麼不能錯過的好風景。到了圍場後,最該注意、最惹不得的是哪幾尊大佛。

  對此堪稱一無所知的淑寧忙認真聽講,還拿小本本記下來。

  唯恐錯漏絲毫。

  而在她專心致志的時候,德妃就認認真真地打量她。等大體交代好了,才屏退左右,細問她新婚生活如何。從婆婆可還慈愛,小姑子是否省心一直到夫妻間夠不夠和諧。

  真·事無鉅細。

  可把淑寧給窘的,都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偏德妃還風情萬種笑:“爲姐都已經把奴才們清出去了,只咱們姐倆,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呢?別怕羞,那事兒關係到夫妻是否和順與子嗣傳承,再大意不得。”

  “你啊,別看你那婆婆前些年壓着妹夫不給他安排人,也不輕易許婚,就以爲她是個不同俗流的。今時不同往日,妹夫都已經襲爵了,你們也大婚。人家下一步就該着急孫輩了,你可千萬仔細着點。莫一個不注意,院子裏就花團錦簇了。”

  知嫡姐是真打心眼裏關心她,淑寧便也拋開羞窘,稍稍給她透露了些個大婚以來的小細節。

  比如阿大人幫她立威啊,上交財產啊。

  還有婆婆教給他的那些啊,她一頓飯成功收服婆婆小姑子啊。

  聽得德妃直狐疑:“真的?不是爲了安撫爲姐而報喜不報憂?別的不說,就法喀跟他那個福晉都不能平平順順,一點都不給你們添堵吧?還有你們府上那個了不得的側老福晉……”德妃一樣一樣地問下去,直讓淑寧五體投地:不愧是一路從官女子到妃位再到皇太后的宮鬥王者,寥寥幾問,句句正中靶心。

  淑寧瞞無可瞞,只好把赫舍里氏作爲、法喀反應與舒舒覺羅氏態度都交代了。

  還把自己有些疑惑的點說了出來。

  德妃笑:“這有什麼不好理解的?舒舒覺羅氏雖只有法喀一子,但支撐她超然地位的從來都是兩個女兒啊。貴妃地位穩固,纔沒人敢怠慢她。你救了貴妃,就等於救了她。甭管心裏如何想,面兒上她都得對你高看幾分。”

  再者,闔宮賞賜,聲勢浩大,誰都知道烏雅家二姑娘頗受宮中各位賞識。除了法喀福晉那個沒長腦子的,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挑釁啊?

  呵呵。

  不愧是儲秀宮那位的姐妹,都一樣的沒腦子。

  也怪赫舍裏家,嫡女當寶養,庶出當豬養。到頭來鍾神毓秀的嫡女早早去了,只剩這倆又蠢又毒的庶女。

  嘖,專業拖後腿,昏招迭出。

  哪像她阿瑪額娘對嫡庶都悉心教導,妹妹知恩感恩。如今姐妹情深,守望相助?

  淑寧不知嫡姐心中對小赫舍里氏這般鄙視,以及對比後對她的倍加滿意。

  只一臉受教地點頭,道被姐姐點撥幾句後,整個人都明晰透徹許多。

  德妃卻連說妹子果然好命,皇上這個婚啊,算是指着了。

  淑寧臉上羞紅,離席一禮:“這都得感謝姐姐,多虧你爲妹妹求了皇上恩典。不然皇上日理萬機,哪注意得到妹妹一個區區待選秀女?”

  德妃趕緊把她扶起來:“自家姐妹,不說這個。只你好好的,就不枉爲姐與萬歲求這一回了。”

  她喫透了宮中沉浮多年,九死一生到如今的苦。

  只盼妹子能當個體體面面的正頭娘子,不必面臨那些血腥傾軋。不必磨平了自己去柔和婉轉,拼命取悅。不必骨肉分離,母子生疏……淑寧含笑點頭,直到阿靈阿來接,她才一步三回頭地離了永和宮。

  滿眼落寞的勁兒讓阿靈阿好生心疼,上了馬車就好一通悉心安慰:“如今雖取消了外命婦入侍,但每年端午、中秋、頒金節、冬至、年宴還有皇上萬壽,太皇太后、皇太后千秋之類的宴會也不少。平時你也能往宮中遞信兒求見,姐妹相見的機會多着呢,不難受啊。”

  淑寧托腮:“姐姐好見,外甥難得啊。除了乾清宮短暫一瞥外,今兒竟再沒機會見着四阿哥。沒能單獨給他送一份喜糖,算是對他那個彩繪葫蘆的回饋,只能託十阿哥轉交。”

  嗯?

  阿靈阿愣,讓出了名饞嘴的十阿哥轉交……

  確定他不會監守自盜麼?

  淑寧攤手:“不確定,但沒有更合適的人選啦。”

  嫡姐幫不上,皇貴妃不居中破壞就不錯了。只能重重賄賂胤俄這個小使者,盼着他擁有誠實守信的美德了。

  胤俄:……

  他有,但是不多。

  主要也是那醒獅酥太可愛,也酥酥脆脆太好喫。一份根本不夠,貪婪的小手手只能伸向屬於四哥的食盒。從淺嘗到喫光光,盤子都空空了他還意猶未盡呢。

  最後只能帶着所剩不多的糖果跟空了大半的食盒,大眼睛眨啊眨的,可憐巴巴跟他四哥認錯,試圖萌混過關。

  胤禛再氣還能對個板凳高的小孩兒怎麼着?

  只能含笑原諒他。

  過後在阿靈阿旁敲側擊,問他有沒有收到食盒時提起這事兒。成功換掉了十弟那個剋扣東西的小郵差,改面對阿大人那幾欲能開醋廠的臉。

  嗯,除了美食外,還別有一番勝利的滋味在心頭。

  多年後,雍正帝陪姨母講古的時候,還提及他姨父那酸到極致卻只能死死忍着的彆扭呢。

  彼時,已介古稀卻耳不聾眼不花的阿大人冷哼:“皇上這話說得就有失偏頗,什麼叫奴才酸?擱誰誰酸!誰願意見自家福晉長年累月地用心給別給男人送膳食、送針線呢?”

  外甥?

  呵呵!阿大人瞧自家幾個混小子都礙眼,更何況外甥呢!

  而此刻,還是意氣風發新郎官的阿大人棄馬乘車,一路與福晉溫柔敘話。車馬粼粼再度回到一等公府,親自把人扶下了車。

  小夫妻才並肩而行,往巴雅拉氏的壽喜堂而去。

  出必告,反必面,孝道之所在也。

  巴雅拉氏瞧着這和和睦睦蜜裏調油般的小夫妻,心裏頭也是萬分歡喜。

  還未等淑寧彎腰,她就趕緊把人拉住:“自家婆媳快別這般多禮,好淑寧都餓壞了吧?往宮中就是這點不好,約束忒多。爲防頻頻出恭鬧笑話,莫說水了,連點心都不敢多用幾口。”

  “額娘爲你們準備了一桌子好席面,淑寧也嚐嚐咱們府上廚子的手藝?”

  淑寧一臉感動:“多謝額娘,額娘您真是太體貼了。”

  “嗐!”巴雅拉氏擺手:“這有什麼?我當年也是餓過來的。總想着回府後,能用上點熱乎飯菜該多好。當初沒人替我張羅,現在就替你張羅張羅唄。”

  總不好讓兒媳再喫自己當年喫過的苦。

  巴雅拉氏雖讀書不多,卻自有股子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善良。

  這就比許多嘴上說把兒媳當自家閨女,實際上卻不管兒媳遇到如何苦難委屈都覺得不及自己當年的婆婆強出八百里去。

  讓淑寧感動不已:“嫡姐說得沒錯,兒媳果然好命,才能得額娘這樣萬里挑一的好婆婆。”

  突然被誇的巴雅拉氏一愣,繼而緩緩笑開:“德妃娘娘說得對,但不全然。得遇好婆婆是兒媳幸甚,可哪個婆婆又不盼着有個通情達理、知疼知熱的好兒媳?我有福,咱們七兒有福,才迎了你這麼個好姑娘回來。”

  言辭懇切,態度真誠。

  再不見起初接到聖旨後那百般痛悔,恨自己沒早早給兒子定下個高門貴女的模樣。

  看得雅利奇錯愕,忍啊忍,生忍到哥嫂相攜離開了,額娘揮退了滿屋子僕婢才期期艾艾問出口。

  巴雅拉氏特無奈地瞪了她一眼:“你也知道那是皇上剛下旨賜婚的時候啊?那怎不知此一時彼一時呢!彼時你哥還未承爵,咱們娘幾個都得看法喀臉色行事。額娘不說盼着他找個得力岳家,至少也別拖累太多。”

  而烏雅家小門小戶,除了早年的額參、如今宮中的德妃外,說得上一聲乏善可陳。

  淑寧流傳在外的,也只有好命二字。身爲庶女卻得一家子寵愛,與嫡母親厚不輸親生。可她也是個當嫡母的,最知道這恍如、不輸、等同背後的譏誚。若真等同,怎不記作嫡女?怎不見那孩子有何才名、賢名傳揚於外?

  種種疑問下,她對這個母女情深很報幾分遲疑。

  不想賜婚沒幾日,法喀被奪爵,自家兒子連承爵帶升官。讓她開始有幾分信兒媳是個小福星的說法,加上阿靈阿老大不小,聖旨賜婚又不能退。

  那就乾脆趕緊大婚唄,早過門早教導,實在教不出來她還可以直接教長孫。不想幾次上門間,親家母反應與她料想中全不一樣。後頭大婚時的陪嫁,更證實人家就是真心真意疼女兒。

  是她管中窺豹,以偏概全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巴雅拉氏還不忘提點自家閨女。日後遇人遇事兒的時候,千萬多想多看,切莫妄下斷語。經驗雖能預斷許多事,但總有人天賦異稟。能自己掙脫藩籬,成爲超脫常規之外的存在。

  雅利奇笑:“就像我嫂子那樣對不對?待人真誠,做事認真不敷衍。又溫柔又體貼的,誰能不喜歡呢?我哥命可真好……”

  巴雅拉氏:……

  眼睜睜瞧着閨女變成嫂子吹,張口必是我嫂子如何如何。

  瞠目結舌之餘,她想了想,不但沒阻止還勸呢:“既然你嫂子這麼好,你也得好好的莫淘氣。額娘一年比一年歲數大,日後還得靠你哥嫂給你撐腰。像你嫂子那般自己便能大放異彩的女兒家畢竟少數,對於普通姑娘來說,孃家纔是最大的依仗……”

  而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福星者多少能順遂些吧?

  淑寧哪兒知道,就因阿靈阿恰到好處的襲爵,因緣際會幫了貴妃一把,再獲闔宮添妝,皇上主動着她們夫妻隨扈塞外,婆婆就給她蓋章小福星了啊!

  她現在只積極列單子,結合嫡姐所說與自家阿大人多次隨扈經驗,準備要往塞外帶的東西。

  聽說那邊溫差大,八月返京的時候很可能已經飄雪。所以夾襖、甚至大毛衣服都得帶着些。

  再者路途遙遙,其間還要路過許多荒無人煙之地。求醫難,所以各色藥品等備齊了。退熱的,止瀉的,暈車的,水土不服,蚊蟲叮咬的。林林總總寫了一大堆,阿靈阿都懷疑她到底是隨扈還是去草原開藥鋪子。

  淑寧一個嬌滴滴的白眼翻過去:“你懂什麼?這叫有備無患!”

  “是是是,福晉思慮周全。”阿靈阿拱手,一臉佩服地道:“不過,皇上爲防你說的這些情況,會帶不少御醫隨行。求醫再難,也斷不會難爲到福晉頭上的。”

  畢竟夫貴妻榮,他可不是個徒有虛名的一等公。而是一品大員,天子近臣,等閒的宗室貝勒都不如他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

  “所以?”

  “所以福晉不妨少帶些個藥材,多帶點食材。此話說來有些大不敬,但爲夫覺着皇上就是看重福晉廚藝才主動提及讓你我夫妻一道隨扈。”簡言之他饞,想蹭飯。

  淑寧:……

  並不是特別想當這個廚娘,畢竟伴君如伴虎。

  可聖意如此,便由不得她不準備。

  阿靈阿歉意地摸了摸她的發:“委屈福晉了。”

  淑寧搖頭:“渾說什麼呢?這可是旁人家求都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妾身妒性強,怕是改不了。也做不得世俗意義上的賢妻,能在這方面噹噹夫君的賢內助也無不可。”

  同獨佔欲強烈的阿大人非但不以爲忤,還特別驚喜地笑:“不改不改,爲夫就喜歡你這樣。而且誰說給丈夫納妾蓄婢纔是賢惠?放任縱容其沉迷美色、不思進取還有功了不成?”

  “福晉莫被那些世俗蠢言給騙了,真正的賢妻在於鞭策、襄助夫婿。管理好府中事物,讓男人能心無旁騖地建功立業。而不是給安排了幾個丫鬟,納了多少妾。”

  說罷,阿大人拿諸葛亮、房玄齡、司馬光等人舉例。

  言說真正幹大事兒的男人也不耽於酒色,只一愛妻便勝卻人間無數。

  爲了哄愛妻歡喜,阿大人連臉都不要了,怎麼溫柔繾綣怎麼說。又是揉肩,又是捏腿的伺候着,夜裏都無盡溫柔憐惜。

  準備隨行東西時也不插言了,福晉覺得什麼好、什麼必須就帶什麼。

  淑寧可享受這份溫柔了,不免佯裝一手好興致缺缺,哄着阿大人各種小意討好,呵護備至。

  直到三日後,諸皇子那篇以嵌字豆糖爲題的策論比試出了結果。

  四阿哥榜上有名,獲得隨扈資格。皇貴妃卻因身體原因不宜長途跋涉的消息傳來,她才瞬間振奮:“七哥哥說真的?四阿哥的策論果然被皇上表揚,獲准同往秋獮?”

  “那我可得多準備準備,那孩子挑嘴着。這曠日持久的,可別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點肉給餓沒了。”

  而且近水樓臺,簡直天賜之機有木有?

  嘿嘿,淑寧竊笑,馬上列單子,備食材。務必把這秋獮之路走成美食之旅,讓大外甥喫得歡喜,喫得滿意!

  什麼肉乾、果脯、小點心。醬菜、零嘴、祕製調料的,帶着帶着都帶着。

  不但喫得精心,藥上都細緻了。不再是效果雖好,但苦得能讓人懷疑人生的中藥。取而代之的是各種藥膳方,好喫又有效。爲防備大外甥暈車,淑寧還特意給繡了個富貴滾繡球圖樣的香囊,裏面裝滿了可解暈車症狀佩蘭。

  阿靈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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