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坦言
阿靈阿垂眸,聲音都有些悶悶的:“不好,爲夫覺得可不好了。”
淑寧:?
“日前皇上主動開口讓咱們隨扈的時候,福晉還挺歡喜。知道皇上未盡之意後,相關準備上都不那麼積極了。聽說四阿哥也一道,福晉卻立即生龍活虎起來……”
淑寧臉上一赧:咳咳,有那麼明顯麼?
阿大人點頭:不止明顯,還過分!
“前頭福晉送爲夫那海東青荷包時,爲夫如獲至寶。走哪兒炫耀到哪兒,爲此沒少被皇上打趣、同僚揶揄。揆敘那犢子甚至說爲夫是窮漢得了狗頭金——走一步拎拎。只四阿哥的眼神奇怪,似有些嘲諷又似帶着點同情還有滿滿的炫耀。”
彼時阿靈阿還雲裏霧裏,不知道那位爺好好的是整哪一齣。
現在知道了,人家分明嘲笑他井蛙未見過汪洋,纔會把區區個荷包當成寶貝。不像他,有富貴桌屏,富貴圖樣的鞋子、荷包、香囊,還有件兒海東青圖樣的袍子。
越想阿大人就越酸得慌:“爲夫只一個荷包,四阿哥那裏卻一茬接着一茬地換,福晉未免太厚彼薄此了些。那個是你親外甥,這個還是親夫婿呢。白日與你畫眉,夜來爲你解衣……”
阿大人還欲詳敘自己與福晉更好、更親近,合該在福晉心裏佔據更大、更重要的位置。嘴就被他家福晉捂得死死的:“要死啦,青天白日,丫鬟們還都在呢,竟什麼渾話都敢胡唚……你……”
溫熱的觸感從手心傳來,意識到那混賬做了什麼的淑寧瞠目,旋即跳開,臉上紅得能賽過天際晚霞。
咬牙狂瞪登徒子。
那可愛的小樣兒,讓阿靈阿不禁想起當年額娘養過的那隻波斯貓。平時瞧着玉雪雪,軟乎乎。伸着爪爪給你看肉墊墊,咪咪叫地撒嬌。一旦炸毛,可就直接罵罵咧咧,甚至擡手一爪子了。
爲了不被撓,阿大人趕緊長臂一伸把人攬在懷裏:“好寧寧莫羞,爲夫進來那會就把人都打發出去了,纔不給旁人見咱們私下相處呢。”
淑寧:!!!
不但沒被哄好,反而更氣了。
怪道這兩天婆婆眉開眼笑,再不肯讓她有絲毫勞累。連侍個膳都不許,更拘着小姑子不許她往正院來。幾個妯娌常私下說笑,見她過來後又立即顧左右而言它,形色間頗有輕視之意。
原來罪魁禍首在這兒。
淑寧小臉兒一板,臉罩寒霜。
連阿大人自認登徒子,烏雅家一姑娘的專屬登徒子,都沒成功換她一笑。
阿靈阿能怎麼辦呢?
只生生從有理便成理虧,任她予取予求。
但求愛妻消氣。
如此,淑寧才終於有點笑模樣:“吶吶吶,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男子漢大丈夫,一言重於泰山,你可不許給我出爾反爾。”
“那寧寧要這麼說,爲夫就得問問到底何事了。否則你若要罰爲夫睡貴妃榻甚至書房怎麼辦?”
牀頭吵架牀尾和。
阿大人表示可以被福晉想怎麼捶就怎麼捶,但絕不接受分牀。
淑寧咬牙:“真想拿出做九珍九藏、肉燕餛飩那個勁頭來狠狠捶你一頓,看你還胡言亂語不?”
阿靈阿趕緊給人揉肩:“嘿嘿,寧寧溫柔良善,斷捨不得那般心狠。好了好了,你莫氣。除了不願與你生疏外,其餘的事兒寧寧儘管說,爲夫斷然無一話的。”“當真?”
“果然!”阿靈阿輕笑,言說自己向有重信之名,連皇上都幾度讚許。
最誠實守信不過了。
淑寧頷首:“如此,我可就信了。放心,你我夫妻,最是榮辱與共。就好比一條繩上的螞蚱,飛不了我也跑不了你。從這點上,妾身就不會提些個讓夫君左右爲難的要求。”
阿靈阿點頭,說就知道寧寧最好。
接着,他最好的寧寧就說自己深受阿瑪與嫡額娘重恩,又得了嫡姐廕庇才能脫離包衣身份成爲八旗秀女,與他締結這段緣。因此而銘感五內,常思報答。
偏嫡姐有聖寵、有位份,身邊僕婢如雲,她所能做的實在有限。
只能想法子多照顧四阿哥些,也讓她能安心。
橫豎皇貴妃前頭因爲衣裳事兒似真似假地挑過她的理兒,膽小如她可不就戰戰惶惶,再不敢有絲毫怠慢了?
阿靈阿倒抽了口冷氣:“乖乖,你這哪兒是照顧四阿哥?分明是老虎身上拔毛啊!好福晉,爲夫沒有怪你的意思,但是……你不在宮廷,不知其中內情。”
見愛妻一臉迷茫,阿靈阿不由長嘆。
作爲臣子,原本他不該擅講帝王私事。但爲防愛妻不明就裏,糊里糊塗摻和到那等要命的事兒中去。他直接把人拉到書房,進了密室,杜絕一切被偷聽可能後,才把皇貴妃跟德妃之間起落的奪子戰說了個透徹。
並言只要有皇貴妃在的一日,德妃絕無半點勝算。
淑寧皺眉:“可是……”
“沒有可是。”阿靈阿正色:“好寧寧你要知道,皇上雖因太子與顧忌本身命格故,沒有立皇貴妃爲後,也沒把四阿哥玉牒改到皇貴妃名下。但也因如此,原就對皇貴妃眷顧頗深的皇上對其更添幾分愧疚與縱容。她只要不出大格,皇上不會細究。”
如今皇八女幼殤,皇貴妃再孕無望。自然把四阿哥當成眼珠子,決不許任何覬覦。
至於失了六阿哥膝下空虛,同樣也不大可能再孕的德妃娘娘?阿靈阿遺憾搖頭,瞧着福晉滿目擔憂到底提點了句:“她只能忍着,便打落牙齒和血吞,也得笑容溫婉地謝過皇貴妃娘娘恩典。否則對她跟四阿哥來說,絕對是禍非福。爲今之計,她若真聰慧,便不能再使任何手段,反而要對四阿哥冷。她對四阿哥越冷,四阿哥纔會越寒心,越全心全意孝敬皇貴妃。”
如此,皇貴妃放心,四阿哥也不會再左右爲難。
能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也是阿靈阿極爲愛重自家妻子。不忍她稀裏糊塗地摻和進去,到時候目的沒達到,反而受盡苦頭罷了。
淑寧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此舉有那麼點火中取栗的意思呢?
只仗着皇貴妃時日無多又極好臉面,她現在好歹也是一等公福晉了。想皇貴妃便再如何憋悶,也不好太過爲難她罷了。
但這話可不好說,無何奈何下,她也只能使出苦肉計。
只見她垂眸,吸了吸鼻子,接着那眼淚就好像散落的珠,滴滴答答地順着如玉的臉頰滾落。
偏她連擦都不擦一下,只認認真真福身:“多謝夫君提點,妾身心思淺,竟沒想過這許多。只感念嫡姐深恩,欲報答一一。到底若不是她,妾身還是區區包衣,定早早入了內務府,沒準隕在哪處。到底選秀那日,你也親眼見着了的。若非……”
若非嫡姐提前求了皇上,若非趕上他們倆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巧宗。她如今大概率是被留牌子,成爲諸妃給她嫡姐添堵道具的話淑寧沒說,但阿靈阿又哪裏不知?尤其淑寧在這感恩之外,又加上了自己對胤禛同病相憐式的憐惜。
再連連認錯,保證回去就毀了那香囊再不提此事的時候,阿靈阿的憐惜瞬間到了頂峯,趕緊把人摟在懷裏細細安穩:“不毀不毀,寧寧莫慌。是爲夫太危言聳聽了,一個香囊而已又值當什麼呢?”
“了不得讓府上巧手的繡娘再多準備幾個,從皇上到隨扈的諸皇子人手一份。如此,便是咱們鈕祜祿氏的孝心了。皇上都只有誇你蕙質蘭心的份兒,皇貴妃自然也就無話可說。”
畢竟誰都知道,皇貴妃最是賢良淑德,素以皇上贊爲內廷良佐的繼後爲標杆。
皇上說一,她再不會說一。
淑寧幾度皺眉,都被阿靈阿柔聲勸住,一遍遍保證。只讓她放手施爲,不管如何後頭都有他。
那澄澈而又認真的眸,生看得淑寧心生幾許愧疚。
不管夢裏這人如何眼神不濟,膽量破天,站錯隊將她跟孩子們連累慘。可現實中,他從聖旨賜婚的那一刻起,就沒流露出哪怕絲毫的嫌棄。反而如珠如寶,處處呵護。
倒是她,算計他,爲難他,還要把黑鍋甩給他。
簡直壞極了。
淑寧在心裏悄悄自我唾棄了下,湊過去吻在腮邊:“多謝夫君體貼,爲妻回頭就給你準備裏衣、袍子、荷包、香囊、扇套,四阿哥有你的你有,他沒有的,你也有!”
阿靈阿挑眉:你當爺是那麼好哄的?
嘿!
他還真是。
只聽這話,他就忍不住眉飛色舞。欣喜之餘還唯恐累壞了愛妻,連說那諸般繁瑣還是交給府上繡娘們。福晉若得閒,只隨意繡個荷包、打個絡子便是。
夠他炫耀福晉體貼便是。
淑寧微笑:“好,夫君放心,只你初心不改,妾便竭盡全力讓你成爲全大清最被人羨慕的幸福男人。”
這個大大大甜話一出,阿大人頓時呼吸急促,眼尾都有些發紅。
正巧夕陽已經沒過樹梢,暮色漸漸四合。
再無顧忌的阿大人直接親過去,淑寧驚呼:“夫君別,我們明兒還要回門。而且書房聖地,委實不該……”
話沒說完,就直接被以吻封緘。
接着她就陷入無盡的驚濤駭浪中,再不知今夕何夕。直到沉沉睡去,第一日被費嬤嬤戰戰兢兢敲門:“公爺,福晉,時候不早了,該啓程往烏雅府了。否則……”
兩府誰也不會說公爺無狀,卻不免腹誹福晉不懂規矩。
阿靈阿瞧了瞧淑寧恬靜的睡顏:“要不再往後延兩日?爺覺得九日歸寧也是極好的,皇子阿哥們娶妻都是九日。連天家都推崇的,定然錯不了。”
半夢半醒中聽到這句的淑寧趕緊起身,慌忙阻止:“可別介。正常日回門,夫君說要往宮裏謝萬歲跟皇貴妃的大媒倒也罷了。虎頭雖不願,但亦能理解,只在府上翹首以盼。”
“再推遲,你信不信小傢伙打上門來,讓你還他小姑爸爸?”
還未等阿靈阿回話,就聽着窗外遠遠傳來熟悉的童音:“小姑爸爸,小姑爸爸,虎頭來接您回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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