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把脈
心疼男人,果然容易害自己受累。
早知道……
咳咳,淑寧輕咳,在珍珠揶揄的目光中淡定飲了口溫水:“都這個時候了,你怎不叫醒我?”
說起這個珍珠就一臉冤枉:“奴婢倒是想呢,可也得敢。公爺曾反覆交代,福晉您生產艱辛,正該好生休養時候。便天塌下來,也不得攪擾您,奴婢哪敢造次?”
淑寧冷哼:“你這促狹丫頭,本福晉說你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這就給你看個黃道吉日打發出門去,讓費嬤嬤頭疼去吧。”
珍珠擡眼瞧了瞧,見淑寧竟不是打趣後登時便急了:“可別介。福晉嫌棄奴婢聒噪,奴婢日後謹言慎行,再不與您淘氣了還不行麼!”
“您可行行好,再別急着琢磨這個呢。不把您伺候好了,奴婢哪有心思琢磨這些風花雪月?”
小丫鬟勇敢擡頭,不閃不避,漂亮的瞳仁裏滿是真誠。
她從小就伺候在淑寧身邊,奉她爲主,早就習慣了一切以主子利益爲先。
再不能在主子需要的時候貿然離去,甭管什麼原因。
“傻丫頭。”淑寧笑捏了捏她水嫩嫩的小臉兒:“知道你最是忠心,捨不得我有半點不妥。可同樣的,我又何嘗能捨得你婚期一拖再拖,誤了花期呢?”
“可是……”
“乖,沒有可是。”淑寧笑着擺手:“林嬤嬤的手段你難道不知?還是你覺得,有誰能在她眼皮底下弄鬼?再者,你主子我也不是喫素的呀。還有翡翠、琥珀跟你婆婆幫襯呢。”
這你婆婆三字一出,直讓珍珠俏臉緋紅:“福晉,您竟打趣奴婢啊!”
淑寧白眼輕翻,難道不是你先動的手?
剛剛那揶揄的小眼神,本福晉看得可清楚分明瞭。
梳洗完畢,簡單用了點早膳,看過自家胖兒子後。淑寧就讓珍珠取紙筆來,然後親自提筆,給嫡姐德妃寫了封感情真摯的拜帖。
冬日寒涼,接着她月份又漸大。
爲策安全故,便再未入宮。算算,她們姐妹都有數月未見了。
也着實想念。
德妃也一直惦記着她,甫一接到帖子就命人開始忙活。等翌日淑寧進宮時,就看整個永和宮都煥然一新,喜氣洋洋的。
淑寧一愣,旋即想起夢中小外甥的出生日期。
難道……
心下有了思量後,淑寧進得永和宮便笑盈盈下拜:“臣婦見過德妃,給德妃娘娘請安。”
德妃快步上前把人扶起來:“自家姐妹,何必如此?”
“禮不可廢嘛。娘娘慈愛,臣婦卻不能仗着娘娘慈愛而恣意張狂。否則哪日被御史言官參一本,那可就坑夫又坑姐,還要連累阿瑪跟嫡額娘被那起子渾人指摘教女無方了。”
提起這茬兒,德妃就樂:“無妨,若起因是妹夫被參寵妻無度這種連累,受再多我與阿瑪額娘都甘之如飴。”
淑寧小眉頭一皺,嘴裏抱怨不停:“姐姐啊,你可快有點姐姐樣兒!虧妹妹日思夜想,就盼着與你相見。結果你啊,竟一見面就打趣人家。”
姐妹倆相視一笑間,數月未見那些微生疏瞬間消失殆盡。
用不了盞茶功夫,淑寧都能反調侃回來了:“瞧姐姐印堂發亮,滿面紅光的,可是有什麼喜事?”
德妃笑嗔:“你這妮子許久不來,來便調侃你姐啊?我能有什麼喜事,錯不過打昨兒起就翹首以盼,盼某個沒良心的促狹妮子呢!”
淑寧啊呀了一聲:“久別未見,妹妹也是甚想姐姐。”
德妃眉眼含笑,細細端詳了她好半晌才點頭:“嗯,不錯。身材纖儂合度,面如桃花氣色也好得緊。看來這一個月,淑寧沒有偷懶,也沒把爲姐的話當成耳邊風。”
那意有所指的小眼神,看得淑寧臉上一燙。嬌嗔地跺跺腳:“阿姐,你怎麼這樣啊?”
德妃噗嗤一笑:“不錯不錯,都已經成婚當了額孃的人了,還能有如此小女兒情態。說明我那妹夫是個好的,親家母跟親家小姑也不是那多事之人。”
“如此,爲姐便身在宮中,也能少幾許擔憂了。”
見她這發自內心替妹子高興的模樣,淑寧都顧不上被打趣的小羞惱了。只甜甜蜜蜜的好一通感謝,從德妃位列四妃開始。
說多虧姐姐被封了妃,恩及家人。她才能被擡旗,有機會參加選秀。
也全賴姐姐在御前懇求,方有妹妹良緣。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妹妹有今天,都是託了姐姐的福。所以不管何時何地,妹妹都忘不了姐姐。會在自己力所能及處,回報姐姐。
誰不喜歡付出被人珍視呢?
德妃笑着拉她的手:“跟你說了多少次?咱們自家姐妹,不講這些的。爲姐做這些的時候,也沒想着要你什麼回報。只要你好好的,就不枉爲姐此前多番籌謀。”
攏共就這麼姐妹倆,總得有一個幸福的吧?
德妃垂眸,遮住眼底一閃而逝的落寞。接着就問淑寧身體恢復的可好;身邊的奴才們可夠盡心;孩子省不省事……
事無鉅細裏問了一遍之後,她還屏退左右,直接憋紅了一張臉。猶猶豫豫了半晌,才含混提醒:“姐知道你們夫妻感情好,妹夫又爲了你身無二色。偏你們大婚沒多久,你就有了身子。此番……”
“哎呀,反正你長點心。可不能因爲心疼他而罔顧自己身體。”
才因爲心疼男人罔顧自己手腕子的淑寧騰地一下子紅了臉:“哎呀你,你你你,說什麼呢?沒有,真沒有!姐忘了麼?妹妹懂一些醫理的,再不會拿自己的身體玩笑。”
“那你這臉紅的跟什麼似的?”
“那,那是因爲,因爲我沒想到,你會說出那麼羞人的話嘛!哪有,哪有當姐姐的這麼……”
德妃氣呼呼的瞪了她一眼:“我這臉皮都豁出去不要了,到底是爲了誰呀?”
“爲了妹妹,爲了妹妹。”淑寧拉着她手搖啊搖,笑得諂媚極了:“好姐姐,妹妹怎不知你用心良苦?只是……只是你那話也太羞人了些。”
生怕她還在這個羞人問題上糾纏,淑寧火速轉移話題。笑言姐姐素來報喜不報憂,爲確保你確實健康無甚讓人憂心處,妹妹與你診個脈吧?
然後煞有介意伸手,微微蹙眉。
見她那嚴肅的小模樣,德妃還笑:“怎麼,小神醫還瞧出本宮有甚不治之症了?”
“呸呸呸!”
淑寧連呸了好幾口,雙手合十對着虛空虔誠碎碎念:“童言無忌,大風吹去,有怪莫怪哈有怪莫怪。”
完事兒後,還非讓德妃也如此這般了一回。
德妃:……
到底沒卻過妹子好意,跟着唸了一通。然後才被貼着耳邊放下了個顆重磅炸彈:“嘿嘿,不治之症沒有,小外甥卻是快來了,恭喜姐姐啊!”
“什麼?”
德妃霍然起身,接着又下意識地捂住小腹,眼睛死死地盯着淑寧,彷彿看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你說真的?沒有看錯?我……我真……真的有了?”
再未想到她會激動成這樣的淑寧愣,趕緊拿帕子與她拭淚:“姐姐莫哭,你都生了幾個皇子皇女,相關經驗豐富。其實,你自己也該有所察覺的。”
德妃雙眉緊皺:“月事倒是遲了些日子,也有些許倦怠。但……去年秋日裏,也有過一回類似事,結果太醫說是太過渴望而產生的假孕。所求未得,倒丟了好大臉,我還哪敢往那上想?”
只怕再一次誤會,又要成闔宮笑料了。
淑寧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安心,妹妹雖學藝不精,但基本的滑脈卻也能把出來。姐你這雖時日尚短,但確實脈如走珠。姐姐你身體康健,排除症候之嫌,該是喜脈無疑。”
“且左疾爲男,右疾爲女。依着這點來看,姐姐懷的該是個小阿哥。”
喂定心丸嘛,當然要一步到位。
才能起到絕對定心安神再不胡思亂想的終極效果,讓對方徹底打起精神來。當然最後,淑寧還加了些個她到底只是粗通,肯定不如太醫院的太醫專業。姐姐若不放心,儘可以再宣太醫確定一二。
德妃整個人都懵住了,腦海中只不停盤旋着有了,是個小阿哥之語。
想着想着,豆大的淚珠子又噼裏啪啦掉下來。
嚇得淑寧趕緊安慰,結果越安慰,她還就哭得越兇。守在門口的宮女、嬤嬤們大急試圖入內伺候,結果都被德妃罵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德妃才啞着嗓子,瞧着淑寧被洇溼的衣襟訕訕地笑了笑。
“讓淑寧見笑了,我……我這一年,真是太憋屈、太難了。明明生了兩子三女,到頭來身邊只剩一個小公主。那起子賤人明槍暗箭,笑我永和宮無福,留不住皇嗣。笑我碌碌半生,卻只會爲他人作嫁衣裳。”
“每個人瞧我的眼神,都透着那麼股子意味深長。偏我還得溫柔、淑婉。得對着承乾宮那位稱頌褒揚,誇她會養孩子,把四阿哥養得很好……”
無盡嘲諷與對未來的惶恐中,德妃盼着再度有妊成魔,甚至到了假孕現象的地步。
曾經被單獨封嬪,一度寵冠後宮的她儼然闔宮笑料,豈能不急不怒?
偏困囿於固有形象,還不敢狠狠發作一場。
一根蠟燭兩頭燒,可把她煎熬得夠嗆。這纔有妹子進宮與她請安,她恨不得將永和宮上下翻新一遍的鄭重。她真是,憋屈了太久,太想與個全然爲自己着想的親人說說心裏話了。
不想才見面,妹妹就送了她這麼個絕大驚喜。
果然,這丫頭就是小福星吧?
不但自己順風順水,還能福佑家人。自從這丫頭去年因緣際會留在永和宮伺候她月子開始,大大小小的可幫了她不老少。
對此,淑寧只扶額:“我的好姐姐誒,知道你疼妹子,對妹子如珠如寶。但也不帶這樣的吧?最多,我最多也就是因緣聚會間,發現了這麼樁喜事而已。真正的有功之臣,是姐姐你自己呀。”是你自己一直力爭上游,不氣不餒,才終於靜待花開,如願以償的。
今上僅有的那點長情,都給了鞏華城裏的元后娘娘。
剩下這些入宮早的嬪妃們,泰半都已經不如何承寵了。也就是她家姐姐,今年都二十八了還能盛寵不衰。
德妃笑着颳了刮她鼻子:“你這小甜嘴哦,怎麼就這麼惹人疼?”
淑寧嘟嘴:“哪有?姐姐淨冤枉人,我這分明是發自肺腑。哼,明兒我就回府,非跟嫡額娘好好唸叨唸叨你這隨口攀污妹妹的惡劣行爲,好讓嫡額娘與我做主。”
這就是她近日要回孃家,孝敬二老的意思了。
德妃作已經被威脅到了的樣子,各種賄賂,以期好妹妹不告刁狀。
淑寧卻表示沒有那麼便宜的事兒,一等公福晉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你那些賄賂,都將成爲呈堂證物。
笑鬧了好一陣,德妃才由衷感嘆:“一入宮門深似海,對家人再多關心惦念也都落在金銀錦繡之物上。虧得妹妹在宮外自由,能時不時過府探望,聊以慰藉二老思女之苦。”
“嗐!瞧姐姐這話說的。”淑寧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那也是我的阿瑪跟嫡額娘,孝敬他們,也是妹妹應盡之責。而且呀……”
淑寧壞笑:“姐姐你都不知道,妹妹每次回家與阿瑪跟嫡額娘說起你近況。嫡額娘都萬分歡喜,會親自下廚給妹妹做她最拿手的香酥雞。妹妹每次都把自己那份吃了,再替姐姐品嚐一二。”
盡孝又解饞,真滴半點不虧噠。
所以姐姐不必介懷,更不用怕妹妹難做,頻頻賞賜我婆婆。公府規矩雖也嚴,但咱可不是尋常小媳婦,是堂堂一等公府的女主人!
名義與實際上的一把手。
是的,經過近一年的仔細觀察後。巴雅拉氏確定了自家兒媳婦雖年幼,但開店經驗豐富,對中饋上很有些見地,還算得一手好賬。便積年的老賬房,也別想在她眼皮底下弄鬼。
於是早有放權之意的她欣然放權了,將府中中饋一股腦交給了淑寧:“就在昨兒下午,我接到了好大一串各庫房鑰匙跟些個摞起來比我都高的賬本子。婆婆徹底交權,以後我就是一等公府內當家了。”
當時,淑寧簡直慌極了。
既怕自己難當重任,左支右絀。又怕焦頭爛額之間,婆婆要幫她分擔,把虎威抱到壽喜堂去養。
婆婆勸,小姑子鼓勵,夫君給撐腰。
多方支持下,才讓她打起了精神,願意勉勵一試。畢竟婆婆說得對,這一等公府是她們夫妻的,早晚要交給她這個女主人打理。
所以趕早不趕晚。
早早交付,她有什麼不懂、拿不準的地方,還能請婆婆從旁教導。萬一出現了什麼紕漏,也有婆婆幫着補救。若真等婆婆臨終末晚了才交權,豈不是要讓她老人家勞累一輩子不說,還讓真正女主人沒有個鍛鍊機會?
德妃愕然,良久才嘆:“再想不到,遏必隆這個三繼福晉竟通透至此,果毅至此。這其中道理或者泰半人都懂,可又有幾個能急流勇退,甘心將權柄與自身命運交付到繼任者的良心上呢?妹妹實在有福,且好生珍惜着,這年月好婆婆比好夫君還稀罕難得,偏你兩者都遇上了。”
淑寧笑眯眯點頭:“還不是託了姐姐洪福麼!”
德妃搖頭,明顯不願意跟她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歪纏下去了。只微笑起身,鄭重地對她行了個禮。嚇得淑寧趕緊把人扶起來:“我的個親姐誒,這可使不得。好好的,你這不是折煞妹妹麼?有話您就說,但凡不違背國法人倫的,妹妹都全力以赴。”
宮中風譎雲詭,她這麼多年從區區官女子到四妃之一,不說樹敵無數,也頗有幾個老對手的。所以這胎坐穩前,德妃不希望走露任何風聲。
便是自家額娘那,她也希望妹妹能暫且保密。
就這?
淑寧眨眼,繼而連連點頭:“好好好,不說不說,連夫君都不說,姐姐可能放心了?不過宮中無祕密,便妹妹不說,姐姐怕也瞞不住太久。每月換洗,還有平安脈事……”
德妃笑着擺手,表示自己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
永和宮也不是篩子。
再有兩三個月罷了,仔細些應是無虞。
“只是在這期間,不免要勞煩妹妹勤跑幾回永和宮探望爲姐了。”趁機給她把把脈,帶點止嘔的蜜餞等,確保她此生最後一個孩子的安全之外,也別讓她這個孕早期過得太辛苦。
“嗐,這不都是情理之中的麼?咱們姐妹可數月未見了,妹妹好不容易‘刑滿釋放’,可不就是要往姐姐這多走動幾回?實在不成,我還能去感謝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皇貴妃、貴妃等人對犬子的厚愛呢。”
做飯這一塊,淑寧可不帶怵的。
就是那三腳貓的把脈技巧有必要提升一下,嗯,回去就找府醫精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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