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天堂口(5)故人相見2
“大將軍到。”一聲高亢的聲音響起,不是平原公,是大將軍,或許會有所不同吧。
殿內的人恭謹的請安,符暉朗聲笑着:“快起快起。”慕容衝這纔有機會看清楚了符暉,個頭應該與自己差不多吧,與年少時節基本沒什麼變化,倒有幾分符堅發怒時的模樣。相比符宏的溫和,符暉的臉上總讓人覺着有幾分戾氣,但不管怎樣,如今他卻是一派意氣奮發的樣子。
符暉卻只笑吟吟的盯着慕容衝,待衆人行禮完畢,符暉卻繞過席案,走到慕容衝面前,恭恭敬敬的做了一揖,衆人不解的盯着二人。卻聽符暉說道:“諸位不必疑惑,慕容衝曾是我父皇的寵妃,理應是我庶母輩的人,他受得起這一拜。”
大殿本有些低語,如今符暉說完,卻啞然一片,全部目不轉睛的盯着慕容衝。慕容衝怔了下,這麼多年了,這種感覺又回來了,凌遲也不過如此吧。慕容衝只覺得自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不得不回拜道:“下官不敢。”
符暉復笑道:“你既自稱下官,便是我大秦的官員,怎麼你竟不穿大秦的官服,莫非你心裏記掛着你的大燕,要穿王爺的衣服。”
慕容衝聞言臉色煞白,早知道符暉是要找碴的,沒想到卻是這一環節,只得匆忙跪下道:“下官失察,願受大將軍責罰。”
符暉笑道:“內侍,大秦官員謁拜上級不穿官服,該當何罪啊?”
那內侍只稍微楞了楞便聽出了符暉的意思,便道:“這是大不敬,理應處以一百軍棍。”
符暉一愣,這也太狠了,“這一百軍棍下去,太守細皮嫩肉的哪裏受得了,雖說執法必嚴,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本公要在太原住上些日子,要輪流召見地方的官員,不若今日先打二十軍棍,等哪天想起了再續上。”符暉剛說完,已有人擡了凳子要進來行刑。
孫藺見這樣一幅情景,像是符暉要當着衆人的面責打慕容衝,有心想求個情,但看這形勢,竟像符暉跟慕容衝的個人恩怨一般,知道開口只能加重慕容衝的刑法,便只好站在一側,不忍相看。
慕容衝雖心裏早有準備,今天這侮辱必是逃不過去的,卻沒想到來得這般快,心中一陣冷笑,無非是想在這些下屬面前折辱自己,可是如今除了承受,哪還有別的法子,便站起身,趴在凳子上,等待行刑。
板子卻沒有落下來,卻聽符暉的聲音又在大殿響起:“太守的這個身姿果然誘人,想必以前在宮裏的時候,太守就是這樣的趴在牀上勾引我的父皇,讓他欲罷不能的吧。”
符暉蹲在慕容衝的面前,欣欣然的觀賞着慕容衝的臉部表情,開始還只是一會兒白一會紅,如今卻已慢慢成了蠟黃色,晶瑩無剔的鳳眼就這樣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失去了生機,如今慕容衝雖還睜着眼,符暉卻不能再在裏面看到些什麼了,空洞荒蕪,如同風沙肆虐的天空,不剩一絲色彩。
符暉略有些無趣,便道:“行刑吧,本公親與你點數。”
板子無情的落下,慕容衝只覺得臀背火辣辣的疼,卻不肯發出一點聲響,只能咬牙硬忍。
待符暉數到二十時,內侍早上來,尖聲叫道:“還不叩謝大將軍恩德。”
慕容衝艱難的下跪,拜道:“謝大將軍教誨。”
符暉卻一把扶起慕容衝,見慕容衝臉上一陣痙攣,心情大好,笑道:“時間不早了,開席吧。”
說着便拽着慕容衝向主席走去,邊走邊笑道:“以前宮裏宴飲,你總是坐在父皇的邊上,今日我特地叫人尋了張雙人席,太守便坐在本公的邊上吧,多年不聽太守撫琴,想念的緊,今日可要一飽耳福了。”
說完便盤腿坐倒,符暉見慕容衝楞在一邊,知道他臀背必是疼痛難忍,如今叫他盤腿而坐,無疑比刑法更厲害,便一臉得意的笑道:“太守還要本公三請四請嗎?”
慕容衝聽聞,只得慢慢彎腰坐下,底下的孫藺不由捏了把汗,符暉見慕容衝臉上浮着細密的汗水,臉色蒼白,眉頭微微皺着,一隻手緊緊扣着桌案,知道他肯定極度的痛苦,心裏一陣暢快,見僕人紛至上菜,便道:“太守耐着些飢餓,先與我等撫琴作興如何。”
慕容衝低聲道:“下官沒有拿琴。”
符暉笑道:“這個不怕,琴麼,我早替你準備好了,還是我十五歲的時候,在宮裏陪王丞相宴飲聽聞你的琴聲後親手做的。”
底下的人聽聞面面相覷,不敢發出一點聲響,這與其說是招待平陽地方官員的宴飲,還不如說請他們來當觀衆,主角正是符暉與慕容衝,每分每刻高潮迭起,底下看的人不許叫好也不許說不好。
早有下人拿着一把琴上來交給慕容衝,慕容衝見那琴,做工極其粗糙,琴面僅三根琴絃,琴絃極粗,也不知道用什麼材料做成的,從未見過。
符暉卻滿臉笑意道:“我聽說你以前有把琴叫鳳尾,是琴中極品,後來被父皇毀了,父皇又找人高價買了一把,那名字我卻不敢叫,本公這琴,自是不能跟你那兩把琴相比,但這琴卻是本公親手所作,耗費了不少心力,你知道這上面的弦是什麼做的嗎?”
符暉見慕容衝只顧低着頭,不加理睬,卻毫不在意,反而臉轉向底下坐着的人朗聲道:“十年前,王丞相帶領我們大秦軍攻打鄴城,但是鮮卑鐵騎聞名天下,王丞相於是就用了這天蠶絲,你別看它只是細細的一根,卻堅硬鋒利無比,丞相命人在鄴城外雪地上每隔三尺布一根這細絲,鮮卑鐵騎一出城,便向我秦軍狂奔而來,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前方等待着的便是‘死亡陷阱’,由於狂奔的加速度效果,戰馬一接觸細線,便被割斷了馬腿,那士兵從戰馬上拋下來,掉到雪地中便被割成幾段。我大秦不費一兵一卒,便打敗了號稱‘天下第一雄獅’的鮮卑鐵騎,本公聽說太守那時是燕國的大司馬,是掌管全燕的兵馬大元帥,應該有所耳聞吧。”
符暉見慕容衝臉色更加慘白,心裏禁不住更加開心,不由笑道:“太守不要害怕,這細線雖鋒利無比,但幾股線相合,威力就大大減弱,你看這琴絃這樣的粗,本公可是用五股線合成的。對了,你說這琴叫個什麼名好呢?”
符暉也不理睬慕容衝的沉默,這個態度以前他在宮裏見慣了,明明是個男寵,卻高傲的緊,那渾身上下散發的貴氣甚至蓋過了他那當太子的哥哥,因此他心中老早就存了恨意,如今這恨意才找到了宣泄口。
“你說叫‘三絃琴’好不好,太文雅了,是不是?”符暉扭過頭問道。
“很好,大將軍的名字取得甚好。”卻是慕容衝不卑不亢的聲音。
符暉見慕容衝說話,竟一陣欣喜,正色道:“既如此,便開席吧,大家開懷暢飲,不醉不能出殿,要是有人還清醒着,必是慕容衝這個太守約束屬下無方,就不要怪本公軍法處置。”
說完舉起酒杯,自己先飲了一大杯,扭頭對慕容衝道:“有勞太守彈琴助興。”
慕容衝本是坐得十分艱難,臉上細密的汗水也漸漸打溼了前發,臉色卻異常蒼白。符暉心裏卻很高興,這纔是他認識的慕容衝,那個在秦宮的慕容衝,剛纔在殿裏乍一見到,他都不敢認了,他心目當中那個有着蒼白麪色像水底青苔般柔嫩的少年如今竟這樣的挺拔俊秀,竟以這樣一種凌厲的男人的姿勢面對着他,他比以前更加俊美了,那豐俊的光芒耀着大殿,簡直幌得他睜不開眼,那晶瑩的鳳眸,他曾經在多少個夜裏夢見過,雖依舊陰暗着,卻不似以前那般冰寒,符暉莫名其妙的發怒,這個男寵,竟可以活得這樣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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