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他話裏的意思,莘奴明白,可是說她拈酸喫醋,卻不能認,只拱了拱身上靠過來的偉岸身軀,氣惱地說:自己站直些,這般讓我怎麼走路再說你有無妻兒同我有何關係?何須同我解釋?
王詡卻微微一笑,終於站直了身子,牽着她的手,一步步慢慢移進了莘奴的臥房。待得入了臥房,他自打開了妝盒的小抽屜,在裏面抽出了一條紅繩,挑了挑眉,揮了揮道:過來,我給你係上
他手裏的那條,正是那日被莘奴扔甩在了地上的那一條。
那日他負氣走後,莘奴也氣鼓鼓地出了院子,可是鬼使神差一般又迴轉了過來,將那孤零零地躺在落葉之中的紅繩撿起,帶回了自己的屋室之內,放到了妝盒之中。
卻不成想他是何時發現的,今天又自拿了出來。這樣的情形,若是再繃着臉,將紅繩扔了出去,一定會讓男人再次變了臉色。再說那次二人因爲紅繩鬧得不歡而散,莘奴實在不想再經歷那樣沉悶而尷尬的窘迫,於是遲疑的走了過去,被他一把拉入了懷中。
男人直握着青絲的大掌甚是靈巧,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
只因小時莘奴頑皮得緊,穿入枝椏鬧得頭髮凌亂。又怕回去被母親責罵,都是王詡替她收攏長髮,各式的髮辮編紮起來也是有模有樣,得心應手。
如今荒廢了多年,卻不曾減損了技藝。不一會的功夫,瀑布般的黑髮兩邊挽起,有層次的聚攏到中間,再用紅繩細細地纏裹,打出一個別致的髮結,再從耳後繞過垂至胸前,竟是有幾分新嫁娘的嫵媚嬌態。
王詡低下頭看着自己懷中的麗姝,曾經頑猴一般的女娃娃,如今已經出落得美眸顧盼,華彩流溢,那一點紅脣嬌豔若滴,腮邊垂下的髮絲更是顯得那臉蛋如月一般的皎潔,而三千青絲俱被紅繩束縛,在滾圓而又飽滿的胸前勾勒出一抹誘人的弧線。
他也曾質問自己究竟是着了什麼魔,爲何偏偏對這個懷裏冷心硬情的女人戀戀不放。可是莘奴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與他共享年少最美好之人,就好像樹藤纏繞,在歲月靜好之時,緊緊地糾纏之間,樹與藤早已經將對方狠狠地揉到自身之中,就算撕扯開,也是連着筋骨,疼痛不已。
還記得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莘奴竟然對自己這般痛下毒手時,心內涌起的憤怒與絕望。
可是當看到她的書信時,他才知,她雖然急於逃離自己,可是到底有幾分的捨不得。
只這份分便夠了,也足以讓本已絕望痛苦的心抓握住一線昇天之機。
兩年前的那場酒精與嫉妒點燃的怒火,將他與她之間燒燬得殘垣斷壁,如今在一片荒原之上,終於萌發出了一點新綠,有這一點便足夠了,也足夠他重新謀略,徐徐圖之,這一次,他不會再重蹈覆轍,讓她的心離得自己那麼的遠
靜靜地凝視間,他慢慢地低下頭,吻住了她紅豔的脣。
許是窗外的秋日灑入得太過美好,莘奴竟然沒有躲閃,只是閉上眼與他的熱脣纏繞。
這樣的吻,似乎有別於以往牀榻間的激情吞噬,男人的脣舌好像在品嚐着最嬌豔的一朵花兒,不忍重力一般輕輕地品嚐輕啄。可就是這般溫柔纏綿的吻,竟讓莘奴的胸口升起一股說不出的,從來沒有過的,如梅子一般酸甜難解的滋味
這般的滋味竟然讓人有種難以剋制的羞澀之心,莘奴彆扭地推了推王詡,卻再次被他摟入懷裏,纏綿不休
晚上食過了飯,莘奴從白圭送來的奇巧禮物中,揀選了些給姬瑩送去。
可到了她暫居的府宅裏時,卻發現她並沒有在府上,問過服侍她的侍女才知,下午時,她帶着一名婢女上街區買布料去了。
莘奴不以爲意,只想等姬瑩回來,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回來。
就在她準備着人去尋時,那跟隨姬瑩出門的婆子,頭髮蓬亂一臉慌張地回來,看見莘奴裏立刻說道:快快派人去救,我們遇到了一羣亡命之徒,姬被人擄走了!
☆、第109章
莘奴聞言皺眉,立刻命人給她遞水,飲了一大口後,總算是安穩了情緒,再命她細細地將經過道來。
原來,姬瑩下午閒極無聊,帶着這個婆子出門買布,可是現如今鄴城涌入了許多外來的客商,新鮮的玩意極多,一時叫人看花了眼。這般細細的逛下來,便道了散市的時候。
原本她們購得了東西后便可以往回走了。可是因爲買的東西實在太多,除了婆子手裏拎提的外,姬瑩的手裏也抱着兩匹布料,結果正撞在一位路過的男子的身上。
那個男人長得斯斯文文,滿臉帶笑,偏偏那嘴裏的話都是橫着出來的,只罵得姬動了怒,同他吵了起來。姬似乎又跟他先前認識,她的話更是橫着出來的,老奴一時都學不上來,最後那男的罵不過姬,便喝令自己的手下,將姬抓走了!
莘奴聽那婆子磕磕絆絆地講完了經過,這才皺着眉道:那男人的口音可是魏人?
婆子搖了搖頭:聽口音倒像是秦國人,一身的富貴打扮。莘奴聽了那擄走姬瑩的是秦國人,心內更加不安。便又問這些人隨後去了哪裏。
這老奴實在不知,看到姬被他們擄走,老奴本想跟着,去問被那些隨從推搡在地,半天才得起來
事不宜遲,莘奴立刻派人給鄴城令送信,請他派人搜捕城中可疑之人的影蹤,而她自己也命人準備了馬車準備出去搜尋。
可是當站在府門口等着上馬時,王詡也立着門口,看着她皺眉道: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因爲中午的無言的一吻,二人之間倒是驟然起了些許波動。莘奴也不知這到底意味着什麼,不過在面對王詡時,突然多了許多意味不明的不自在。
也幸好此時情況緊急,竟是顧不得心內的波動,她無心多言,只簡短地說道:姬瑩被歹人抓走,我要去尋他。
若是先前,只怕王詡一早便皺眉冷聲命令不許了。可是現在莘奴才是家主,哪有惡奴命令主子的道理?當下也只是將脫口而出的不行硬生生嚥下去,只說了一句:我去找尋吧,你安心呆在家中,此時天色將晚,城中來了許多的商人,身份不定,你懷着身孕,若是有意外便不好了。
可是這話也提醒了莘奴,此時城裏有各國商人,若是其中混雜了想要行刺王詡之人可如何是好?當下倒是毫不猶豫地說:不行!
可惜王詡也是不是個乖奴,就算主子說話斬釘截鐵,最後依然軟磨硬泡,最後二人一同出了門。
那一夥秦人的下落很好打聽,最後是王詡向陪同嬴姬而來秦國侍官打聽到,原來陪着她來的還有一位秦王室的宗親,乃是嬴駟的異母弟弟,名喚嬴疾,因爲封地在樗裏,又被人喚作樗裏疾。
不過他並沒有居住在城裏,而是紮營居住在城外的墓地附近
荒涼的冬日,墓地附近更是別無美景,有的也只是陰風颯颯,狐聲陣陣。這位秦國公子的喜好還真是與衆不同。
不過莘奴發現,當王詡聽聞那人是嬴疾時,表情卻是一鬆。似乎是認得這歹人的模樣。
可是當她問起的時候,王詡卻是含糊地說道:似是故人。
待得近了營帳,侍衛冷聲喝問來者何人,王詡沉聲道:長野故人拜訪公子疾。
聽聞此言,帳內傳來了一陣朗朗的笑聲,有人大聲道:久候多時,只等鬼谷子一人耳!
說話間,一位少年立在了營帳前,恭謹地朝着王詡施禮道:當年承蒙您的點撥,疾莫敢忘記,此番能在此地與鬼谷子再見,實在是心內歡喜!
王詡笑着道:當年你雖尚小,但謀略膽識過人,日後必成大器,豈是我的三言兩語能點撥的?與這少年寒暄一番後,他並引着戴着紗帽的莘奴入了營帳。
這一入營帳,早有一人在那裏暢飲,只喝得是放蕩形骸,衣衫半解袒露着胸膛,正是那位齊國的亡君之後,刺客的一代宗師姜雲君是也。他見了王詡自然是慡朗地大笑。上下打量了走路遲緩的王詡後,不由調侃道:聽聞君近日頻頻受傷,此乃凶兆,定然是與祖墳的朝向有關,莫不如叫公子疾與你看上一看,調適下祖墳的穴位可好?
正所謂臭氣相投,能引得姜雲君與之暢飲者,也不會是什麼正經的好鳥。
原來這位公子疾有一癖好,將上古的占卜與墳穴之說融會貫通,竟可憑藉墓穴方位平叛後人的福禍。
他幼時,因着一番機遇,競與王詡和姜雲君二人結爲忘年之交。姜雲君對於這位聰慧異於常人的小友也甚是喜愛。不過卻對他癡迷的穴位風水一說嗤之以鼻。
而今日二人難得相遇,竟是藉着酒勁打起了賭來,只守在這篇墓地的邊上,然後由姜雲君任意指點出墓穴,再由公子疾根據墓穴的朝向方位,判斷出其後人現在的大致境遇,又請來了兩位熟諳當地人口的里長,判斷公子疾之言的對錯。
打賭輸了的人,便要飲上一罈子老釀。
而如今,姜雲君已經連飲五罈子,走路都已經輕擡重落,踉踉蹌蹌的了,只笑嘻嘻道:你來得正好,這贏家豎子多日不見,可是成了精,只憑墓穴位置便猜得八九不離十!剛纔我明明選了個墓碑破爛的墳墓,一看便是個十代翻不得身的破落戶。
可他偏說這墓穴乃順水朝向,臥山而居,乃是臥牛寶穴,後人必定因爲田地而發達。接過喚了鄉里一問,這後人竟然果真是因爲在貧瘠的土地裏挖井,掘了一罈不知何人埋藏的老金而陡然發達了。這便是要喝死我了,快!你來!定要滅一滅豎子的威風。
莘奴以爲這般無聊的行徑,王詡定然會一口回絕,畢竟他們來此乃是爲了找尋姬瑩的下落,怎麼可以在這般不正經的賭約上耽擱。
哪裏想到,王詡竟然也興致勃勃地跟隨那二人一同出了營帳,在磷火點點,陰氣森森的墳墓圈子裏轉來轉去。
過了好一會,王詡終於在一座新墳那裏站定,直看墓穴裏尚未及掩埋的那一口新棺材道:聽聞姜雲君之言,你甚是會看穴,那這一穴位由我來言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