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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也凝望着他剛毅的面容,望着望着,她一鼓腮幫子,兩掛淚水奪眶而下。
微微這一掉眼淚,顧愷的神色就變得很複雜了,痛惜,無奈,冷冽,無畏——數種表情在他眉宇間一一閃過,他不禁伸手繞過微微的脖頸,攬住微微的肩頭,卻終是沒有告訴微微,他兜裏到底有沒有胡蘿蔔可以賣給微微。
在微微跟善美說到這一段的時候,善美似懂非懂,問微微這胡蘿蔔代表什麼意思?微微笑得很苦澀,說:這胡蘿蔔代表我的愛情,代表這段讓我欣喜又害怕的愛情,我就是那隻小白兔,我想跟顧愷這雜貨鋪老闆買根胡蘿蔔,如果他賣給我,那就代表他會作出抉擇,不再販毒,給我的愛情創造一個美好的將來,讓它能順利的開花結果。
善美說:那他後來賣給你了麼?
微微點頭,說:是的,他賣給我了,只是,我從來沒想過,我根本就買不起這根胡蘿蔔。
微微說完就哭了,於是善美也就不好再揪着這個話題繼續深問,微微跟着又告訴善美后來發生的事情,而我,在這裏作爲第三人把善美轉述給我的這個故事繼續講給你聽。
當天入夜,顧愷帶着微微、疤子和光頭在一個阿卡族村莊裏找了個地方住宿,喫東西,隔天一早又重新啓程,傍晚十分到了另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停車休息,十幾個緬甸小孩子圍着越野車轉悠,微微很高興,從揹包裏找出兩塊巧克力,又翻出兩隻簽字筆、橡皮擦什麼的分給這些小孩子,她還用數碼相機給這些小孩子拍了照片,這是自打進入緬甸以來,她第一次有“旅遊”的感覺。
他們在這個小村子裏又住了一宿,第三天早晨起來,顧愷讓微微把行李擱在越野車上,讓光頭開車走陸路去孟代,他自己帶着疤子和微微走水路,三人坐船沿着薩爾溫江(中國的怒江)的一條支流蜿蜒而上,下船後徒步穿過一個茵達人的村莊,與早已等在村莊外圍山路岔口上的光頭匯合,四人又坐上越野車,這天夜裏顧愷沒再找地方住宿,車一直開着,第四天凌晨六點鐘,他們一行四人最終抵達了顧愷此行的目的地——孟代,一個全部人口加起來不足兩千人的小鎮子。
越野車開進孟代鎮的時候,顧愷和光頭下車鑽進路邊的廁所裏去方便,疤子趁機埋怨微微,說:“秦小姐,若不是因爲你,我們最起碼能提前兩天到。”
微微聞言滿頭霧水,不明就裏,疤子解釋說:“你沒看出來?老闆心疼你,這幾天他帶你這個村那個村的去住宿,就是爲了讓你喫好喝好睡好玩好;他帶你去坐船,就是爲了完成你到緬甸來旅遊觀光的夢想;要是按我們早前定好的路線走,頂多一天半就到地方了,那還有那麼麻煩!秦小姐,我們老闆對你有多好,你自己最清楚,後邊你回去了,可別抖出我們老闆來。”
原來,不僅只有光頭害怕微微會跑到公安局去舉報顧愷,連疤子也怕;微微呆了一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說:“老張,照你這話的意思看來,我跟你們老闆遲早有一天會一拍兩散了?”
疤子點點頭,轉瞬又慌忙搖頭,嚴肅的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今天先把醜話給你放這裏,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和我們老闆一拍兩散了,無論是誰的錯,我都希望你別記恨我們老闆,一個人回去過屬於你自己的生活,悄悄的忘記這段旅程,忘記我們,忘記你知道的,關於我們乾的一切;我提醒你,你千萬不要試圖去做某些會對我們構成威脅的事情,如果你有犯了這類似的錯,就算老闆不答應,我還是會要了你的命。”
疤子說到最後一句話,表情兇狠且殘戾,微微明顯的能感覺到他話裏的那股子陰寒狠勁兒,她有點兒害怕,又有點兒驚惶,說:“怎麼會呢!我相信我跟你們老闆會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
縱然微微嘴巴上這樣說,但實際上她心裏對這事兒也沒底。致使她忽然間又憂心焦慮起來。
第6章
孟代鎮僅有兩條主要街道,成“十”字形,越野車駛到中央,往北拐,一直開到街道的盡頭,穿過好幾片農田,有條人工修築的長不過百米,寬不過六米的盤山土道,從公路上往公路旁的半山腰上延伸,末端有道跟山道寬度平齊的粗鐵拉門,兩旁用石頭砌了圈圍牆圍住,裏面佇立着偌大一排二層小樓房,小樓房的一側和後面,還有分佈着好幾間零散平房,怎麼看怎麼像個經營餐飲娛樂的農家山莊。
微微心裏很清楚,這兒,就是顧愷他們這個販毒集團的老巢大本營。
第一個出來迎接顧愷微微他們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子,顧愷叫他老潘頭,老潘頭拉開大鐵門,疤子把車開了進去,微微下車的時候,就已經把這個地方粗略的打量了一遍;那棟間屋子長的二層小樓房通體刷着一層暗白的白灰,牆上裝着明亮的窗玻璃和厚實的木板門,看似經過了簡單的裝修;一眼看過去能瞧見的三間平房面積皆是很寬,拉着銀白色的卷閘門,老潘頭接了疤子的活兒,把越野車開過去,用遙控器開啓卷閘門,最後把車停了進去,這三間平房應該是做車庫用的。
小樓房前端,是個十來米寬的院子,半空中拉着黑繩,掛着好幾盞白森森的大燈泡,下方水泥地板上打掃得很乾淨,片塵不染,圍牆角擱着一溜煙的大花盆,種着好些個翠綠的寬葉植物和藤蔓植株,沿着圍牆牆壁一直攀爬到外面去。
老潘頭停好車出來後,顧愷就吩咐他說:你給舅舅他們說,我們四個人需要休息,有事等我們睡醒了再說。然後顧愷就讓提着揹包的疤子和光頭各自去睡覺,自己拎着一大一小兩隻旅行袋引領着微微往右側樓梯間裏走。
顧愷的房間在二樓最右邊,微微進去後,發現裏面鋪着白色的大理石地板,裝修雖簡但明亮寬敞,組合沙發,液晶電視,豪華音響,實木桌椅……一應俱全,居然還帶有臥室和衛生間。
顧愷把旅行袋擱在客廳中央的茶几上,走過來替微微卸下她肩上的雙肩包,扔在沙發上,推了她一把,讓她去洗澡。
微微詫異,說:“這兒還能洗熱水澡?”
顧愷失笑,說:“到家了,怎麼不能洗熱水澡。”
微微說:“你父母沒在家?怎麼沒見着他們。”
顧愷說:“你不累麼?廢話怎麼這麼多。”說完,他扳住微微的肩頭把她轉了個面,推着她穿過客廳,推進了衛生間裏,順手替她打開了衛生間裏的白熾燈。
微微有點兒尷尬,扭過身來,紅着臉說:“要不……你還是另外給我找個房間住住得了,讓你父母看見我跟你住一塊多不好。”
顧愷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一記,淡淡的說:“你就別再廢話了,快去沖沖,架子上有毛巾和沐浴液。”跟着,他再不理微微,拉上衛生間的門走了。
微微洗完澡後發現沒拿乾淨衣服進來換,就順手扯了衣架子上的白色大浴巾裹住自己的身子,出來顧愷說他已經把微微旅行袋裏的衣服掛到了臥室的衣櫃裏去了,說牀上的牀單被褥他也全換過了,讓微微安安心心的先去睡覺。
顧愷說完後就當着微微的面脫了個精光,僅着一條褲衩進到衛生間裏去洗澡。本來以顧愷的身份和學歷,他那麼用功的愛看書愛學習就已讓微微感到驚奇了,這會兒他居然還會收拾屋子,更讓微微覺着不可思議。
微微並沒有聽顧愷的話躺到牀上去睡覺,她先在顧愷的臥室裏轉了一圈,發現裏面擺設的極簡單,除了一張鋪着藏青色牀單被褥的大牀和一個佔據整個臥室五分之一的乳白色壁櫥衣櫃之外,就有對簡單的白色沙發,微微信手翻了翻他仍在沙發裏的那疊書,發現全是些有關歷史和軍事方面知識的雜誌,中英文版的都有,微微驚異,心想這高中文化的半文盲居然還能看懂這些複雜的東西,真是想不到。
轉完了臥室,微微沒發現什麼對她來說值得注意的東西,於是就走出來站在客廳裏,見沙發上擱有兩隻白色的大方枕,拎過來抱在懷裏,順勢坐了下來;從衛生間裏傳來得嘩啦啦的流水聲響徹了微微的耳膜,她環視着周圍空間裏的一切靜物,空調、壁畫、飲水機、檯燈、矮櫃、地毯……視線最後停滯在不遠處的液晶屏上——她突然有點兒眩暈和恍惚,她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北京,回到了她跟善美租住的那套公寓,她彷彿已經聽見了善美的聲音……如此的親切熟悉和溫暖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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