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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子跟光頭對視了一眼,估計兩人用眼神交換了一下意思,光頭低聲說:“老闆,不是你想的那樣;雖然我和疤子走了不同的路線,但我和疤子都敢給你保證,在我們倆押送的路上,沒有一個人曾經動過貨車上的木材;疤子早我一天回到家裏,他說在他回來的那天晚上,他在門前山路上看見一個形跡可疑的人……!”
顧愷聞言一下就意識到了什麼,他擡起頭來,失聲問:“誰?”轉頭,他面朝疤子重複提問:“你看見誰了?”
話頭就這樣轉移到了疤子身上,疤子瞥了眼光頭,看似頗有些哀怨,悶聲說:“好像是洪那公安局的人,三十多歲;不知道老闆你還有沒有印象,去年八月我和你開車到洪那北面的洗車場裏去洗車,他跟在鍾馗身後從公安局裏往外走,當時你還指給我看,說這禿頂大伯就是在整個雲南4060公里的邊境線上極具盛名的鐘長和;那是我第一次看清傳說中的鐘馗的長相,所以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前幾天晚上回來,車開到鎮上就熄火了,我找了個電話打給我們常去的那家修車鋪,讓他們的夥計過來幫我修車,車修好後,修車的小崽說車還是有問題,沒能全部修好,要開回去換個零件;所以我只好讓他們把車開走了,一個人走路回來;當時黑燈瞎火的,我剛走到門前岔口上,就看見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揹着個包從路基下爬上來,他看見我,轉身就往另一頭走,我覺得他很奇怪,就追上去一把拽住他,問他半夜三更的呆在田裏做什麼?他沒回答我的話,甩開我的手就跑了。他跑得很快,我追不上他,但我看見了他的臉。我敢肯定,他就是去年八月我們從洪那公安局門口經過時,我見過的那個人,他是鍾馗手底下的人,我有八成的把握。”
疤子說完這番話,就垂下頭去盯着自己的腳尖;顧愷坐在椅子上,仰頭瞪着他,陰冷剛毅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與不信;微微也很驚訝,疤子嘴裏這人,肯定是她二哥秦武或者是老金;可是,二哥和老金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自己還沒曝光,他們倆卻有人曝露了。
微微只覺自己腦子裏好比盤旋着一羣蜜蜂,嗡嗡嗡響徹天地,她混亂得不知所措。
顧愷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他好似想說點什麼,但他彷彿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在這時,疤子驀然擡眼,用一種兇狠的眼神盯着微微看。驀地,疤子擡臂指着堂屋正前方鄭海龍所處的方向,厲聲問:“秦小姐,桌上的對講機是你的嗎?”
微微嚇得猛一哆嗦,頭皮一陣強似一陣的發麻,她知道自己真真的是躲不過去了;本來,在此之前微微已是想好了,死就死吧!承認了又怎麼樣?難不成當着顧愷的面,疤子還真敢把自己殺了?——話說到這裏,我不得不再次對微微的想法作出評價:微微她太任性了,她的想法也太幼稚太可笑了,疤子是什麼人?鄭海龍又是什麼人?她竟然打算跟這幫子把腦袋拴褲腰帶上到處晃的狠角子擡槓死磕,她這不叫自尋死路又叫什麼?
不過好在微微天性純善,她一聽疤子說他曾經在門前山路上跟秦武或老金打過照面,生怕自己藏有對講機的事兒會跟秦武或老金扯上關係;因爲秦武和老金現在還在那座小村子裏呢!微微害怕疤子會帶人四處去搜尋秦武或老金這兩個對顧愷他們來說是“形跡可疑”的人物,微微不想連累秦武和老金——事實上,微微已經知道疤子和鄭海龍他們現在早把對講機跟秦武或老金聯想到一塊兒去了,所以微微臨出口的肯定句一下就變作了否定句,微微說:“不是我的。”
這該怎麼說呢,咱們只能說:微微的運氣好吧!她的這點純善雖然沒能替自己博得所有人的信任,但至少取得了一個人的認可,緊跟着救下了她自己的一條小命;而這個人,就是顧愷。
疤子獨眼大睜,惡笑着說:“不是你的?那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你的旅行袋裏?”
微微說:“我問我我問誰去?在這兒瞧我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我怎麼知道是誰要陷害我呀!”
疤子說:“那你的意思是我有意要陷害你?”
微微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說的。”
疤子愣了一下,神情越發顯得猙獰,他說:“秦小姐,你是不是想逼我拿槍對着你,你才肯承認?”
微微說:“老張,你拿槍對着我也沒用。我已經說了,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就算你殺了我,我還是要告訴你,這東西不是我的。”
微微的態度堅定得近乎可以用斬釘截鐵這四個字來形容,疤子一下就哽住了,他無話可說。
與此同時,鄭海龍笑吟吟的插進話來,說:“秦小姐,疤子只是問你對講機是不是你的,就算不是你的,你的反映也不用這麼激烈啊!你一張口,就說有人要陷害你,如果你不是知情人,如果你不瞭解所有的內幕,一個普通的對講機,談何陷害?爲什麼要陷害?陷害什麼?秦小姐,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我們乾的這些具體事情,不知道我們是怎麼操作這一切的,那你現在就該像你剛開始所表現出來的樣子,茫然,無知,不解,懵懂;可你現在不是的,你就像被人刺中了軟肋,急着要反抗掙扎,急着要狡辯申冤,你這難道不是心虛嗎?
鄭海龍不愧是涉世精深的老油條,他一語就道破了微微的心思;微微驚恐的瞪着他,突然有種偷雞不着蝕把米的感覺——微微更覺心慌了。
顧愷此前一直默默的聽着微微跟疤子的對話,這會兒他也反映過來了,他清楚了一切事情,瞭解了其中所有的原委,他估計也猜着了對講機跟疤子見過的那個男人之間的聯繫來——他面罩寒霜,鷹隼般的目光在疤子光頭等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微微身上,定住。
他沉聲問:“微微,對講機到底是不是你的?”
準確來說,這是顧愷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懷疑微微。
微微窒了一下,再次堅定的回答說:“不是我的。”
顧愷說:“真的?”
微微說:“真的。”
良久以後,顧愷點點頭,竟是說:“我相信你。”
微微騰然哽咽,繃在胸口的那股氣飄散到空氣裏。她有點兒慶幸又有點兒竊喜,但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感動和羞愧。若不是堂屋裏還站着其他人,她真想撲進顧愷的懷裏,抱着他大哭一場。
鄭海龍忍不住大聲呵斥顧愷,說:“阿愷,你瘋了!事實擺在眼前,你還要護着她?”
疤子隨後也跟着喊說:“老闆,你不能相信她啦!對講機是從她的旅行袋裏搜出來的,肯定是她的,她用這對講機來跟鍾馗的人聯絡呢!否則咱們那裏會失手?老闆,難道你忘了嗎?她早前曾有好幾次躲在暗地裏偷聽我們說話,周智林徐偉還有趙鼻子他們三個被抓,都是她泄的密,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疤子說話的時候顧愷太陽穴上的青筋一直在跳,終於,他受不了了,一腳踢翻了旁邊的一把椅子,怒吼:“夠了!”喘了兩口氣,他再接再厲又咆哮:“疤子,我給你鑰匙不是讓你隨便亂動我東西的,你在我房間裏亂翻亂找,這一點首先就不對;無論你怎麼討厭微微,你都不能找藉口冤枉她,她說對講機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疤子一直以來都是顧愷最得力的心腹,所以顧愷房門的鑰匙,疤子那裏有備份。
疤子頓了一下,不禁扯着嗓子又喊:“我沒有呀老闆……!”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失望。
顧愷一把拽住微微的手腕,把微微從椅子上拖起來,說:“行了,這事到此爲止,我也不想再追究是誰的責任,反正剩下的錢已經收不回來了;晚了,我累了,要去睡覺了。”
話落,顧愷拉着微微擡腳就往門口走,鄭海龍卻突然一拍桌子,大聲吼說:“你給我站住!”
顧愷牽着微微愣在原地,鄭海龍說:“阿愷,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不可理喻了?啊?我方纔說的話你是沒聽懂呢還是當我在放屁?這個女人明明就有問題,你還……。”
顧愷頭也不回的截斷他的話,說:“舅舅,我知道咱們折了那麼一大筆錢,你很痛心,但事情已經這樣了,不可挽回,我不希望你們把責任全都推到微微身上,她那麼單純,她什麼都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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