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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男人點點頭,“你曉得我的綽號?”
微微說:“過去聽老張提過……!”
金髮男人說:“你看,我沒騙你吧!我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
微微笑了一下,忍不住說:“我覺得你這人還不錯,至少比老張他們強多了,所以我大着膽子說句本不該說的話。你現在竟然結婚了,那你最好甘於平淡的好……平淡是福……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這戴眼鏡的金髮男人再次點點頭,“你說的話,正是我這兩天正在考慮的事。”話落,他嘆了口氣又說:“只是這個世界上的事情,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跟着老闆那麼些年了,老闆一直對我不薄,更何況現在老闆的情況不比當初,說起來這都是拜你所賜……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爲你,我估計我這輩子都不會成家的,呵呵。”
微微說:“你也恨着我呢吧?”
眼鏡(金髮男人)望望微微,又垂頭掃了一眼微微懷中的小椹,說:“的確,在我沒見着這個孩子之前,我一直都很恨你,因爲你曾經那麼惡毒的傷害了老闆,我跟疤子一度感同身受。”
微微瞥了眼小椹,不禁失笑,“那你現在爲什麼不恨我了呢?”
眼鏡說:“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如果不是因爲你,我估計我這輩子都不會成家的……如果我持續不斷的跟着老闆幹,那我鐵定是不可能娶媳婦的,像我們這種人,是不適合有家有牽絆的。”語畢,他冷不丁的又補了一句,“我老婆懷孕了,很有可能是個男孩兒;不瞞你說,我正在考慮怎麼跟老闆解釋,解釋我打算撤夥回家好好養兒子的事情。”
微微說:“難道你忘了,光頭是因我而死的,你們老闆的舅舅,也是死在我二哥手上的。”
眼鏡眼中閃過一抹疑是輕蔑的光彩,“我沒忘,只是我已經成家了……正所謂,人不爲己,天誅地滅……自私是人的天性,我現在只想過一種正常人的生活而已,我不認爲我有錯。”
微微又笑了一下,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
微微不知道,像顧愷這樣兒的正在被全省通緝的要犯,成天往外跑,究竟是爲了什麼?顧愷他成天又在幹些什麼?他難道就一點兒也不畏懼那些公安警察麼?
直至這天夜裏,顧愷帶着疤子和小野返回這座位處遠縣偏郊的農家大院裏,在飯桌上,微微才從疤子和小野的談話中揣測出顧愷他成天往外跑到底是幹什麼去了。
簡單的來說:顧愷是跑去收賬去了。疤子和小野事先會跟欠款人打好電話,並敲定收款地點,然後他們仨就開着車跑去收一些早前就積攢下來的陳年老賬。
就目前這種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情況來看,顧愷他們現在幹這事兒,有多危險,微微心裏是明白的。微微心想顧愷眼下肯定是特別需要錢用。是以她一下就想到了三年前顧愷給她的那十萬塊錢,那十萬塊錢讓她存進銀行裏了,這三年來一分沒少,哪怕是在她最需要錢的時候,譬如父親過世的時候……她都從未想過要把那錢從銀行裏取出來辦事兒,因爲她始終認爲那錢不是自己的,那錢,僅是顧愷暫時放她那裏的罷了。
一時間,她有點兒坐立不安了。
飯喫到最後,聽疤子的口氣,截止當下,他們該收的錢已是收了個七七八八差不多了,他們打算撤回緬甸境內了。微微知道,他們這是想再次遁逃,微微忽然起念,覺得自己該悄悄的給公安局打個電話。
她不禁又在想:顧愷會不會帶上她和小椹呢?剛一想畢她就感覺自己有些可笑,都到這時候了,自己還在期待些什麼東西呢?顧愷肯定會帶上她和小椹的,疤子頭天傍晚不是才說過的麼,他要在過了邊境線之後,讓小野親手殺了她扔在山裏喂野狗。
興許是因這天傍晚下過雨的關係,入夜以後房間裏的空氣醺涼冰爽,舒適異常。
屋子裏的燈關着,小椹早已睡下了,發出低低的呼吸聲。可微微睡不着,她悄無聲息的坐在牀上,盯着朦朧微光下小椹那稚嫩嬌憨的可愛臉蛋,她在想自己是否該打個電話報警,畢竟顧愷他們稍後便會動身離開,畢竟小椹他還那麼的小……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虧欠顧愷得太多……她只要一想到顧愷走路時那一瘸一拐的模樣,她就覺着心酸,她害怕自己打完電話後會後悔。
胡思亂想了良久,她才猛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來:她的手機讓顧愷沒收了。
得!啥都不用考慮了。
微微剛躺下身去閉上眼睛,房間門上的鎖孔便叫人從外邊輕輕的轉了一下,“嗒”的一聲,門開了。
微微不知道來人是誰,但她知道肯定是顧愷或者疤子或者小野;微微一想到疤子和小野,下意識的就打了個哆嗦。她在心裏祈禱:老天爺哪這半夜三更的你千萬別讓小野來探監呀,如果這人是小野的話今天晚上我秦微微還不得歇菜了。
門開以後,那人在門口站立了很久,半點兒聲響也沒有,這可把微微嚇得夠嗆。她這會兒已經把這人想象成小野了,她甚至已經想好了先用枕頭當武器,來抵抗小野的第一輪襲擊,然後她會抱起小椹翻下牀去,衝出門外高聲大喊救命。
她相信顧愷會跑出來相救的,只是她並沒有想到這來人,就是顧愷本人。
待她在黑暗中窺見顧愷一跛一跛的踱進來,她這才悄悄的吐了一口氣,緊緊的閉上眼睛,佯裝熟睡。
顧愷踱到牀邊,微微感覺牀沿往外傾了一下,不甚厚實的木板牀上隨即多出來一份穩穩實實的重量感。
又過了一會兒,一聲“微微……!”飄散在空氣裏,良久,良久,都不聞有下文。
微微覺得,顧愷這天夜裏的這一聲輕喚多少有些奇怪,以她和顧愷目前的相處局面來看,顧愷這聲“微微……”裏夾雜着的溫柔氣韻,顯然是不合時宜的。他們倆早已不是戀人了,哪怕說成是仇人,也不爲過。
然而正是這種溫柔氣韻,令微微心口一跳,眼熱得險些流下淚來。
顧愷嘶啞着嗓子又喊了聲:“微微……!”不知道爲什麼,他的鼻腔中竟然帶着隱隱的哭意。
微微的一顆心,瞬間難受到了極限。她很想哭,可她不能哭,她佯裝好夢正酣,哼出一道夢囈過後,轉過腦袋面朝裏,把自己的後腦勺對着顧愷。
仍然是那樣兒的一隻手,溫暖的、乾燥的、帶着淡淡肥皂味兒的手,撫上她的臉頰。難道時至今日,這個男人還對她心懷不捨,滿懷疼惜?微微一點兒想不清楚。
……
當黑夜退去,清晨來臨,面對着顧愷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微微再想起頭天夜裏的那點兒溫情,忍不住要去懷疑這點兒溫情是否是她做的一場夢。
因這夥人這天早上都沒有出門的原因,他們沒有再刻意的去關她,至少他們沒在她的房門上上鎖,房門虛掩,以致她能夠透過門上的夾縫瞥見院子裏疤子小野和那眼鏡翹着二郎腿在打牌。
十點鐘,眼鏡扔下紙牌跑來堆着滿臉笑容還讓她去燒飯,疤子和小野扭頭往她這屋掃了眼,看似默許了眼鏡的舉動。微微終是難改純善的脾性,她恍惚着覺得,疤子和小野對她的敵意好似沒有剛開始的時候那麼強烈。
午飯過後,顧愷帶着眼鏡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傍晚,兩人回來,帶了外賣,眼鏡招呼微微連同疤子小野一塊兒匆匆喫過晚飯,隨後他便是吩咐微微收拾東西,說是他們得離開這裏了。
天際剛一拉上夜幕,他們這夥人拖着微微和小椹分別乘着那兩輛來時曾經開過的越野車,施施然的開出這座農家大院,駛進了茫茫夜色裏。
窗外的夜空,點點繁星憋足了勁兒也映不了多遙遠。即將到來的,又是一次不知生死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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