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副駕上的許雲白被車子啓動的動靜吵醒了,迷迷糊糊轉醒,驚覺自己睡着了,睡意霎時褪得一乾二淨。
“出來了嗎?”她忙問。
“出來了,在那兒。”陸念文指了指不遠處的非機動車道,劉燕正騎着車往前走。
許雲白有些懊惱地揉了揉太陽穴,暗道自己怎麼還是睡着了。也許是最近太累了,也許是陸念文車子裏面的薰香非常催眠,這一覺睡得真沉,她近乎失憶了。
陸念文把一袋子漢堡和一杯可樂遞到她手裏,笑道:
“你睡着的時候我點的外賣,喫吧。”
許雲白頓時感覺到胃內空空,真有些餓了。雖然她下午一直在睡覺,但似乎睡這一覺消耗了不少能量。
她還是沒喫,這會兒處在跟蹤之中,她實在沒心思喫東西。她有些緊張地盯着遠處的劉燕,彷彿一眨眼劉燕就會消失一般。
陸念文穩定地駕車,不疾不徐地綴在電動車的後面。她的跟蹤很有技巧,並不是死死跟在後面,有些時候彷彿對劉燕的車會去哪裏有所預判,她能夠繞到別處跟上。
其實是因爲她知道劉燕家在哪裏,看大方向就能判斷她應該是要回家。所以可以不必跟那麼緊,不怕她丟了。
不過劉燕中途繞道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買了點生活用品,除了超市店員,中途沒有和和任何人接觸過。
她家所在的辰月園距離美輝園區不遠,騎電動車也就10分鐘到。劉燕中途繞去了一趟超市,也就花費了15分鐘抵達家門口。她騎車進了小區,陸念文和許雲白則在外的街道靠邊停了下來。這新式住宅區要進去,訪客得做登記,註明要訪問哪一戶人家。陸念文並不想因此打草驚蛇。
“你喫晚飯吧,我們再等等。剛纔張組長在羣裏發了消息,周康盛在洛城的落腳點有眉目了,咱們可能會被召回去。”陸念文道。
許雲白正拿出漢堡,默默拆開包裝紙,忽聞陸念文這麼說,她頓時皺起眉頭。
“咱們不查劉燕了嗎?”
“嗯,如果周康盛那裏有線索,我們就沒必要繼續查劉燕了,本來劉家母女這條線就難查,幾乎找不到實證。”陸念文有些無奈地說道。
許雲白小小地咬了一口漢堡,思索了片刻,道:“你應該還想再查點什麼吧,你想知道什麼?”不然陸念文也不會執着地守在小區門口,不肯離開。
“我想多跟蹤她一段時間,看看她除了家和公司兩點一線之外,會不會去一些其他的地方,會和什麼人接觸。”陸念文說道。
“今天是週五,她明天如果不加班,應該時間比較自由了。”陸念文看了眼手機日曆,她日子都快過糊塗了。
許雲白喫完了漢堡,正咬着吸管喝可樂的時候,陸念文解開了安全帶,開了車門下車。
許雲白不明白她要做什麼,於是也跟着下車。就見陸念文上了一旁的人行道,透過小區的鐵藝圍欄向內部望去。光線昏黑,小區內部的街道照明做得不算非常好。這會兒,不少人正在小區內部的漫行道上散步、遛狗。
劉家母女居住的二期8幢其實就在她們車子停靠位置的不遠處,臨街。陸念文下車是爲了更仔細地看到8幢樓棟門口的進出情況。
忽而她眼前一亮,看到了8幢出來一個人。這是個中年婦女,燙着微卷的短髮,體型發福,穿了一身略顯土氣的羽絨服。她出了樓棟,手裏提着個垃圾袋,看來是去扔垃圾的。
“是劉湘琴。”陸念文輕聲道。
許雲白也注意到了,正在認真觀察。
劉湘琴一路走到了小區大門東側的集中垃圾投放點,將垃圾扔進垃圾桶,還和身旁一個同樣倒垃圾的中年婦女聊了兩句。
“劉大姐,今天不去跳廣場舞啊?”那中年婦女問。
“不去,省着點體力。明天我們家閨女要帶我去爬山去。”劉湘琴笑道。
爬山?!陸念文和許雲白頓時一驚。
“爬哪座山?”
“就洛鳳山。”
“城北的洛鳳山?怎麼去那兒呀,荒山野嶺啥也沒有的。”
“嗨,其實是家裏有個親戚的墓在那裏,去那裏掃墓。”
“哦,洛鳳山公墓是在那兒。”
劉湘琴簡單聊了兩句,就返回了樓棟之中。陸念文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拿出手機向二組羣裏發語音消息:
“幫我查一下,劉家母女有什麼親戚是葬在洛鳳山公墓的?她們明天要去那裏掃墓。”
不一會兒張志毅的消息就來了:
“小陸,我們找到周康盛在洛城的住址了,你說的很對,他就是住在廢品場裏。是洛鳳山半山腰的廢品收購場,我們和秀州的人恰好查到一塊去了,他們也追到了洛鳳山。我們明天正好要去那裏偵查。”
陸念文啞然,和許雲白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又過了一會兒,周穎發來語音消息:
“劉家人都葬在秀州,只有劉家母女在洛城。我查了一下,她們倆身邊的人,只有那個老師康家珍是葬在洛鳳山公墓裏的。康家珍去世的時間是1月15日,她們現在去掃墓,大概是因爲兩週年祭日。多半是因爲要和康家珍的家裏人錯開時間去。”
陸念文乾脆打了個微信電話給組長張志毅,詢問接下來該怎麼做。她自己內心有想法,但她不能擅自行動。
張志毅道:“你和小許先撤回來,明天我再派一組人跟你們一起,你們負責跟蹤劉家母女。我們這邊則照常前往洛鳳山的廢品場,雙線並行。”
陸念文應承下來,然後對許雲白道:
“走,回去早點歇息,明天估計有的忙了。”
……
1月11日,早5點鐘,陸念文就已經爬起來了。昨晚她沒睡好,一直處在一種莫名的亢奮狀態之中。
她能看得出來,許雲白今天比昨天還要緊張。見面後就說了聲“早”,然後就再也沒說話,一直繃着臉。她今天穿上了那身硬核的迷彩衝鋒衣,套上了登山靴,看上去全副武裝,嚴陣以待。
今天張志毅給她們派了佟嘉華和王明乾做幫手,四人一大早匯合後,就直接出發了。因爲不知道劉家母女到底什麼時候出發去掃墓,他們要儘量早點去蹲點。
趕到辰月園門口時,陸念文看了一下時間,是早間6:30不到。
車內,衆人開始解決早餐,一邊休息,一邊盯梢。大約等到了7:30,眼尖的陸念文率先看到了劉家母女從大門口走出,她道了聲:
“出來了。”
所有人精神爲之一振,立刻開始緊盯目標。
不論是劉燕還是劉湘琴,都沒有駕照。因此她們選擇打車出行,劉燕叫了一輛網約車,母女倆上車後,車子便開始往北行駛。陸念文立刻驅車跟上,車內沒有人說話。
即便知道這不是抓捕行動,也知道嫌疑犯只是兩個女人,不是什麼窮兇極惡的犯人,可總有種莫名的緊張感籠罩在心頭,不知從何而來。
如果是不小心打草驚蛇了,嫌疑犯意識到被警察盯上,所以專程去銷燬證據去的呢?
大家有意無意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尤其是陸念文和許雲白,她們是目前專案組中唯二真正接近過嫌疑人的人,她們內心繃着一根弦,生怕是她們不夠小心,驚動了嫌疑犯。
行車20分鐘後,陸念文基本可以確定,這母女倆確實是按照計劃前往城北的洛鳳山。行車路線完全就是網上地圖的導航路線,網約車司機是完全按照導航在走。
“嫌犯大概還有10分鐘抵達目的地。”這是佟嘉華第三次在羣裏彙報跟蹤進度。
而此時在洛鳳山西南山腰的廢品收購場中,專案組和調撥而來的當地分局刑警,已經提前一個多小時到達現場展開排查了。
他們要搶在母女倆抵達之前,完成對廢品場的排查。
廢品場的看守人是個老頭子,今年已經有七十多歲了,在此地生活了五十多年,從來沒離開過。據他回憶,15年前,確實有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壯年男子寄宿在廢品場。因爲這個廢品場這麼多年來沒有接收過陌生人居住,所以他印象深刻。
這個青壯年男子自稱也是個收廢品的,開着一輛二手的桑塔納,穿得倒也有模有樣,滌綸體恤配西褲,還系一條亮閃閃的皮帶,看着像是個老闆。
他塞給老頭好幾百塊錢,說是要在這裏借宿一段時間。老頭哪裏見過這陣仗,有錢白不賺,於是就讓他住在隔壁的鐵皮棚子裏。總共住了大概十多日,每天一大早這個人就開車到外面去轉,一直到傍晚回來,也沒見他收什麼廢品。
某天這個人突然對老頭說找到家裏人了,要去投奔去。於是收拾行李,開車就走了,然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專案組仔細詢問,他離去前後那段時日,是否是夏季8月,是否有下大暴雨。那老頭表示,確實記得那人是冒着大雨走的。走後沒多久,廢品場還淹水了。
“警察同志,我看他好像不是個好人,正經旅館不住,跑我們這裏寄宿,怕不是見不得人哦。”這老頭淨說些風涼話。
詢問的酈學明沒理他的馬後炮,問道:
“你有沒有保留他用過的東西?”
老頭只是搖頭:“我要他東西做什麼,我就要他幾百塊,那幾百塊早花掉了。他自己的東西,他都帶走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把車開去哪兒了?”
“這我哪裏知道,反正下山了,走的是進城的路。”老頭一問三不知,而且車輛牌照也完全不記得了。就算記得估計也沒有意義,那輛車估計是黑車,牌照多半是套牌。
他唯一記得是,那輛黑色桑塔納駕駛座上方的後視鏡上,掛着一串耀眼的金佛和金葫蘆,看上去挺值錢的。
專案組又一次陷入無頭蒼蠅的困境,但考慮到下着大雨,周康盛如果要開車進城,恐怕半路得拋錨。而周康盛是個東躲西藏的黑戶,他是不可能按照正常程序來叫人處理車輛的,可能會丟棄車輛,然後徒步或者搭車進城。
車輛可能被他丟棄在路邊,如果被過路的有心人看到,可能會把這輛廢棄車拖走。畢竟15年了,這輛車的命運實在難測。
人員開始進山搜索,儘管可能不會有結果,但該做的努力還是要做。
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竟然有了戲劇性的突破。廢品收購場的下山路途中段,有一處名叫善雲寺的寺廟。周穎猜測,死者的車上掛着顯眼的金佛,說明他可能信佛,也許寺廟裏的人會見過他。
專案組抱着試試看的心情進去打聽了一下,沒想到這個寺廟的老住持表示,15年前確實有一位施主在大雨裏把車開進了寺廟,因爲前面山路泥濘積水,打滑可能會摔下山去,車子開不過去了。他把車子寄存在了寺廟的停車場裏,說是過兩天會來取車,然後就徒步下山了。沒想到過去了十多年不曾回來。
老住持說這個施主是個善客,當年來時還給廟裏的善緣箱捐了500塊,這放在當時可是鉅款,廟裏有登記在冊,可以查到。這麼多年,他一直不敢擅自處理這輛車,就讓這輛車停在寺廟的停車場角落裏。到現在,這車子還停在那裏。寺廟馬上就要翻修了,他正犯愁該怎麼處理這輛車。
於是專案組在老和尚的帶領下,找到了這輛停在寺廟停車場角落裏的近乎報廢的桑塔納。所有人在看到這輛車時,難掩激動之情,不禁要感嘆一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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