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省廳會議室內,痕檢劉子威正興奮地指着照片中的金佛訴說着。
“我們和周康盛當年留下的指紋和掌紋比對過了,金佛上基本都是他的指紋和掌紋,密密麻麻。但我們檢測出了三枚不算完整的指紋,初步判斷爲左手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不屬於周康盛。金佛之上的血跡不是周康盛的血跡,目前送了DNA檢測,結果大概到明天出來。”
物檢顧成平補充道:“金佛高63公分,大致相當於獎盃的大小,重3.2公斤,材質是不鏽鋼鍍金,血跡沾染部位有棱角,其上金漆剝落。我們猜測,周康盛曾經拿着這尊金佛毆打過某個人,以至於留下血跡。此外,這尊佛的底座有刻字,其上寫着生辰八字,以及周康盛、劉湘琴和劉燕的名字。但是,大家注意看……”
顧成平把照片調整放大,衆人看清了底座,這底座是個並蒂蓮的造型,金佛站在並蒂蓮的其中一朵蓮盤之上,而底座的姓名與生辰八字都不是完整的,而是都少了一半。周康盛的“康”字和劉湘琴的“湘”字都只有一半,而劉燕的“燕”字直接消失了。
“金佛還有另一半?”陸念文愕然道。
“是的。”顧成平點頭,“我們諮詢了一下宗教專家,專家說這個金佛塑像是很少見的雙面佛塑像,我們持有的這一尊是阿彌陀佛,其背面應該是一尊藥師佛。兩座佛像背靠背,模仿的應該是河北正定隆興寺的明代戒壇雙面佛。”
陸念文立刻問道:
“這兩尊佛區別大嗎?”
顧成平遲疑回答:“區別?好像不大,至少不了解佛像造像的人是看不出來多大區別的。”一邊說着,顧成平搜索了一下隆興寺雙面佛,將其影像投影在了屏幕上。大家仔細看了看,細節上確實有區別,但不仔細看真看不出來。
這時候李東越舉手道:“假設,佛像上的血跡是劉家母女的,這隻能說明周康盛用佛像毆打過她們,並不能證明她們殺了周康盛啊?”
酈學明回道:“說的是,不過這會加強這母女倆的犯案動機。”
佟嘉華無奈攤手,這不還是沒辦法定罪?而王明乾則問道:
“佛像另一半在哪兒?車上沒找到嗎?”
“沒有。”劉子威和顧成平同時搖頭。
張志毅開口:“小劉,小顧,你們先去忙吧,查找一下佛像的源頭,最好能找到製作佛像的人,這個人是個比較關鍵的證人。”
劉子威和顧成平點頭應下,隨即離開了會議室。
“小陸、小許,說一下你們跟蹤劉燕母女倆兩天,有什麼發現。”張志毅看向會議桌邊正在沉思的陸念文和許雲白,道。
許雲白看了一眼身旁的陸念文,陸念文反應慢半拍地開口,將這兩天跟蹤的細節觀察仔細說了一遍。
“張隊,我想申請查訪康家珍的家屬,我有些問題要問他們。”陸念文最後說道。
“理由是什麼?”張志毅問道。
陸念文看了一眼許雲白,許雲白眼神示意她來說。於是她繼續道:
“就像我剛纔說的,我和許雲白都懷疑,劉家母女曾經在市三中的花壇之中埋過關鍵物證。但這個關鍵物證應當並沒有在那裏被保存很久,而是被轉移了。我現在有個想法,我懷疑……曾經被埋在那花壇裏的,就是失蹤的那一半佛像。而這尊佛像……可能之後被康家珍取走保存了。”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陷在震驚之中,腦海裏飛快運轉,將所有的線索逐漸拼接在了一起。
“你的意思是說!”佟嘉華猛然站了起來,“那尊失蹤的佛像就在案發現場?!”
“爲什麼?我不理解。”彷彿被許雲白傳染了一般,李東越出聲道,“爲什麼周康盛把一尊佛像落在了車子的後備箱裏,只帶了一尊佛像去見母女倆?”
許雲白輕聲道:“因爲那尊佛像是藥師佛。”
霎時屋內再度寂靜無聲。
此時陸念文補充道:“兩個原因,一是周康盛並未用藥師佛佛像毆打劉家母女,他用的是阿彌陀佛佛像。我傾向於他只毆打了劉燕,我們觀察到劉燕的右手小指錯位,有可能遭受過虐待。二是藥師佛,本身有保佑身康體健,病痛全無的寓意,周康盛打傷了劉燕,他出於愧疚,想把藥師佛送到母女家中,以示賠罪。”
王明乾直搖頭,他覺得這個案子在某種意義上簡直匪夷所思,讓人頭皮發麻。
酈學明一臉嫌惡地說道:“用佛像打人,又送佛像討好……這個人到底把佛陀當什麼了?他到底是信佛還是不信,簡直有病!。”
周穎此時開口說話了:“確實有病。周康盛,恐怕對劉氏母女長期施加家暴。家暴過後又百般討好,這是典型的邊緣型人格障礙。且周康盛……我懷疑他曾經犯過罪,必須要細查,從他在孤兒院開始查,他如此迷信,且對佛教癡迷。以及他到底是怎麼賺取大量財富的,都要詳查。”
言畢,她習慣性地用關節扣了一下桌面。
張志毅最後出聲道:“小陸,你的申請我會和領導們報告,應該會很快批下來。到時候,我、穎姐和你一起去拜訪康家人。小許,你辛苦了,接下來可以迴歸省廳工作。小佟、小王和小李,穎姐的話你們都聽到了,接下來你們要做的是去查周康盛過去的事。你們收拾一下,明天出發,去秀州。”
“劉家母女呢?”佟嘉華問。
張志毅道:“等DNA結果出來,然後我們再找到那尊失蹤的藥師佛,證據鏈完整,我們就可以拘捕了。”
說着他偏頭向酈學明道:“也就一兩天的時間,讓開發區分局的兄弟們看緊點,一旦劉家母女有異動,立刻拘捕!”
酈學明重重點頭。
……
陸念文在停車場找到了自己的車,開了車門坐進車裏,她長長舒了口氣。
佟嘉華開着她的車跟蹤劉家母女,但她們哪兒也沒去,徑直回了辰月園的家。恰逢組長張志毅在羣裏召喚集合,於是佟嘉華開車帶着王明乾返回了省廳,把車停在了省廳停車場,並將車鑰匙還給了陸念文。
陸念文雙臂交疊,將下頜擱在其上,伏在方向盤上,理了理這兩天紛繁複雜的線索和思緒,基本釐清了整個案子的全貌。此時她的心情着實五味雜陳,難以言表。
接下來她能做的事不多了,等訪詢康家珍家屬的批准下來,她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向家屬確認藥師佛像的下落。
等找到藥師佛像,一切將塵埃落定。
她心裏空落落的,進專案組辦的第一個積案就是這樣一樁離奇又讓人難受無比的案子,她不知道未來她到底還要面對多少此情此景。
想着,好些天沒見到孫雅盛了,這會兒還真有點想她。她是陸念文的開心果,有她在,陸念文有再多的困難,都能熬過去。
她拿出手機,給孫雅盛發微信:【小雅,幹嘛呢?】
過了大概五秒鐘,孫雅盛回道:【在辦公室裏值班。咋了?】
【沒事兒,我第一個案子辦的差不多了,好些天沒回去,問問你情況。】
孫雅盛發了個感動流淚的表情,道:【媽耶,親愛的,你終於想起我了,我可想死你了!】
陸念文笑了,道:【你今兒加班嗎?要不我今兒回去和你搓一頓火鍋?】
【好啊!我今兒能稍微早點下班,我回去就把菜肉準備好,把鍋架上等你。對了,可以聊聊你辦的這個案子嗎?】
【還不行。】
【好吧,沒事兒,那就和我說說許雲白,你和她發展得如何了。】
陸念文:【……】
【咦?有情況,晚上好好拷問你。】
陸念文正飛快打字回覆,忽而有人敲她窗玻璃,她擡頭一看,發現竟然就是許雲白,登時吃了一驚,手一鬆,手機落到了駕駛座底下。
“Shit!”她咒罵了一句。
她沒急着撿手機,而是打開了車窗。許雲白似是有些踟躕地看着她,道:
“你有空嗎?”
“啊?又聊案子?”陸念文下意識問道。
許雲白忽而面上神色一變,只是搖了搖頭,有些艱難地開口道:“不是聊案子,我……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兒?”陸念文奇怪問道。
“後天,也就是週五晚上,我有個無論如何都無法推掉的飯局,我想請你幫我擋一擋。如果……如果你沒空,那就當我沒說……”邀請剛發出,她又連忙想要收回了。
“不是,等會兒,什麼飯局是你無法推掉的?我很好奇。”陸念文反倒被勾起了濃郁的好奇心。
“一個醫學行業內的聚餐會,我父母親和我都在邀請行列。我要是不去,就太駁了人家的面子,我父母親也會很難堪。我不想他們受到非議,所以還是得參加。”許雲白解釋道。
“那我出席不是很奇怪嗎?我又不是醫學行業內的人,也不在邀請行列。”
許雲白的面龐飛起兩朵紅雲,陸念文看得無比新奇。就聽她終於不得不硬着頭皮道:
“其實,舉辦聚餐會的東道主,他和我們家交情好,他一直都想撮合我和他的兒子結婚。我……我實在是不喜歡那個人,所以……”
“所以?”陸念文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吞了一口唾沫,內心瘋狂OS:你總不能拿我當擋箭牌吧,小許同志。你起碼找個男同胞啊?
“你幫我擋一下,幫我找個藉口應酬一下,拜託了。”許雲白十分鄭重地雙手合十,向陸念文行禮。
“我去,你別拜我!”陸念文心驚肉跳,許雲白這是把她當萬能的社交之神祭拜了嗎?
她忙從車窗裏伸出手扶了她一下:“你怎麼不找個男同胞當擋箭牌,我去了也無濟於事啊。”
“也不是非得要你去,你幫我想想辦法,看我怎麼樣才能……不失禮貌,不駁人面子,又能以後不必再去應付這家人了。”許雲白收回手,表情非常的糾結。
陸念文深表同情,可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總不能,她衝進人家聚會的場合,直接喊“許雲白,命案來了,跟我回去加班”吧。
況且陸念文問了一下,用工作當藉口這一招許雲白用過很多次了,這一回對方也是反覆確認了時間,確認她有空,才依着她的時間定了聚會時間。
人家就是爲了許雲白這瓶醋包了這頓餃子,所以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許雲白遲早要學會如何拒絕這位想要結親的熟人。
“我想了想,你還是得找個男同胞當擋箭牌纔是最穩妥的,然後事先和你父母親通個氣,讓他們知道一下,別到時候配合有誤。”陸念文道。
“可是……”許雲白似乎對此很不樂意。
“在警隊裏找個打配合的男同胞,這不難,我可以幫你找的。”陸念文說這話時,心裏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不行……會穿幫的,那家人和我外公有淵源,他們家裏也是有人在警隊裏。萬一人家有心打聽,很容易就露餡了。”許雲白考慮再三,還是搖頭。
陸念文想了想,最後道:
“這樣吧,我……今晚正好要回我家,和我室友喫飯。你要不和我們一起?也和我室友認識一下。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認識的朋友比我更多,尤其是男性朋友,她可以找到關係更遠的、比較靠譜的男生來幫你。”
許雲白想了想,將心一橫,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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