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步西岸應該很經常給初中生上課,幾本數學課本被他翻得滾瓜爛熟,他坐在陳昊旁邊,每當陳昊問個問題時,他都能在下一秒準確無誤地翻到知識點所在頁面。
陳昊集中注意力的能力弱,看到步西岸這行爲就想說話:“嘿嘿,哥,帥哈。”
步西岸掃他一眼,完全沒有被諂媚的表情,而是冷漠一句:“希望你在結束時也能這麼帥。”
陳昊聳肩,非常有自知之明:“我可能不太行了。”
步西岸讓他看書。
陳昊“哦”一聲,把注意力挪到課本上。
前後沒有十分鐘,他扭頭看向書房另一張桌子上的鬱溫,發出很真誠的疑問,“姐,你和哥不是同學嗎?怎麼他還能當你老師?”
鬱溫想說你管我,但是礙於步西岸在旁邊,她就說了句:“看你的書吧。”
步西岸聞聲也扭頭,鬱溫一頓,下意識縮了縮肩膀,她眨眨眼,和步西岸對視,看着很無辜的樣子。
步西岸這才發現,鬱溫換衣服了,頭髮也打理了一番,步西岸不太記得鬱溫拿試卷花了多長時間,但從她現在的狀態來看,她應該在房間待了挺久。
本應該在家裏放鬆的暑假,卻要因爲兩個不速之客整理衣服和髮型。
步西岸眸色不動聲色深了深,收回了目光。
鬱溫卻在他幾秒打量間緊張得快要不能呼吸了,等步西岸扭回頭時,她後知後覺鬆口氣,然後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拍着胸口。
下一秒,她聽到步西岸一聲不高不低的:“坐好。”
鬱溫瞬間就坐好了。
小學生一樣板正。
坐好以後默默扭頭看了眼步西岸,發現他並沒有看這邊,陳昊也懶懶地直起腰,坐姿比上一秒規矩一些。
哦。
不是說她。
鬱溫在心裏嘆氣,與此同時再次軟下脊骨,想往桌子上趴。
她下巴擱在試卷上,微微抿脣,像小動物。
她垂着眼,腦袋有些空地吹試卷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又微微偏頭,擡眼——
對上了不知什麼時候往這邊看的步西岸的目光。
鬱溫一頓,眼睛出現了幾分萌態。
然後聽到步西岸聲線沒什麼起伏地說:“說你。”
鬱溫:“……”
再次坐直了。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因爲中途耽誤了一些時間,結束的時候鬱溫發現已經十二點多了。
按理說,應該是十二點準時下課的。
但是步西岸可能是想補足中間耽誤的那些時間。
想到這裏,鬱溫忍不住擡眼看步西岸,如果是以前,她大概會覺得步西岸是一個考慮很周全的人,不會佔別人的小便宜,可現在她會忍不住多想,爲什麼他會那麼注意這一點細節,是他之前因爲這被家長“提醒”過嗎?
僅僅想了開端,鬱溫就收回了思緒。
她發現自己不能腦補這些。
心疼他,好像已經成爲了本能反應。
大概偏愛都如此,可能她比想象中,還要喜歡他。
“姐,去我家喫飯啊?”陳昊伸個懶腰問。
鬱溫擺擺手,“不用,你回去吧。”
陳昊問:“你怎麼喫?”
“我那麼大了,還不會弄點喫的?”鬱溫看着陳昊,話卻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她餘光瞥一眼旁邊的步西岸,又補一句,“我什麼都會,很厲害的。”
步西岸聞聲看她一眼,她站在陳昊面前,有幾分姐姐模樣,但是說這話時,畫面落在步西岸眼裏依然很:大班生教育小班生。
沒什麼說服力。
但是,可愛。
這種畫面,出了這扇門,大概很難看到。
他可能需要承認,雖然他在某些層面也許覺得“打擾”了鬱溫,可在更深層次的劣性自私想法裏,他仍然希望可以留在這裏。
留在鬱溫的世界。
哪怕只在邊緣看一看。
嘴角扯出自嘲弧度,步西岸垂眸,眼睫起伏間斂去了眸中萬千,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也讓人看不出被陳昊稱讚了兩個小時很厲害的人,其實在某些時候,是個膽小鬼。
“走了。”他說着打開門,先一步走出去。
鬱溫的目光幾乎同時就跟着步西岸出去了,她人也擡腳跟上,等步西岸忽然停下時,她也跟着猝不及防停下來。
步西岸一轉身,看到身後是她,還有些驚的表情,沉默幾秒,“有事?”
“……”鬱溫爲自己的條件反射感到羞恥,但她想了想,還是問,“你要走了嗎?”
步西岸說:“要跟陳阿姨反饋。”
“哦哦,那你去吧,”鬱溫說着側身讓開,扭頭跟陳昊說,“回去跟你媽好好說。”
陳昊一摸鼻子,“知道了。”
他嘟囔:“我這不是態度很好嗎。”
主要是他打心裏服氣步西岸,不是隻會學習的書呆子就很酷。
等步西岸走後,鬱溫在家裏有些坐立不安,她盯着牆上掛着的鐘盤,分針剛走到五,秒針滴答,跳動的每一格都和她的心跳同步。
她曾經也見過別人談戀愛,那個時候作爲局外人會在心裏疑惑喜歡一個人而已,爲什麼會突然變得不像自己呢。
原來是因爲,心臟不在自己這裏。
一個人連心都守不住,還怎麼能完整地做自己呢?
鬱溫嘆氣。
陳昊剛進門就聞到了飯香,他出聲挽留步西岸,步西岸婉拒,跟陳阿姨在玄關處聊了兩句。
陳阿姨詢問:“怎麼樣?還可以嗎?”
步西岸很誠實:“一般。”
陳阿姨噎了一下,“怎麼了呢?”
“基礎有些差。”步西岸說。
陳阿姨很擔憂:“那補課進度呢?”
還好。
但是步西岸張口說了句:“有點慢。”
“啊?”陳阿姨思考片刻,很真誠地詢問,“小步啊,其實我們給陳昊找過不少老師,通常半個小時老師就不願意教了,你能順利上完這兩個小時,說明他是很喜歡你的,這樣,你看看下午兩點到四點能不能也空出來給陳昊,我之前聽鬱溫說過,你這段時間也有空?”
步西岸看了陳昊一眼,他沒說話,但是陳阿姨很瞭然:“行,我先問問他,下午給你打電話。”
步西岸點頭,轉身離開。
出門的一刻,步西岸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他低聲輕咳,午後太陽自頭頂直照,目及所處陽光濃烈,像被吹散的火,稍稍往人皮膚上一蓋,就一層紅。
然而步西岸站在屋檐下,他還沒出去,耳根已經有一抹緋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