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飯喫到一半,門鈴響了,鬱溫起身開門,看到是陳阿姨,她手裏端着水果和甜品,笑着跟鬱溫說:“剛剛做的,給你送點。”
鬱溫忙不迭說謝謝。
她看陳阿姨還有話要說的樣子,就開門讓人進來,陳阿姨笑笑進來,隨口說:“你爸媽走多久啊?”
“這個假期都不在。”鬱溫說。
陳阿姨“哎喲”一聲:“你整個假期都一個人啊?那怎麼能行啊,喫什麼啊?”
鬱溫說:“有阿姨呢,她早晚會過來。”
“那還好一些,中午呢?”陳阿姨說,“中午去我們家喫算了,添人不添筷。”
鬱溫哪好意思,笑着婉拒了。
陳阿姨嘆口氣:“你是真懂事,我家耗子能有你十分之一懂事我就謝天謝地了。”
鬱溫笑而不語,不附和也不接茬。
沒多久,陳阿姨就切入正題了:“對了,我聽耗子說今天你們在一塊寫的作業?”
鬱溫點頭說是啊。
陳阿姨其實也沒什麼,她知道自家兒子不爭氣,不用心注意力還差,如果不是現在撫青市升高中嚴格,她也不會非讓陳昊補課,喫力又不討好。
剛剛步西岸跟她說的事情她有考慮到,可事後又一想,萬一是步西岸想多掙點錢呢?她倒是不在乎這點錢,主要效率得跟上,不然圖什麼?誰家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我就是想問問,陳昊態度怎麼樣?”陳阿姨問,“他之前也找過補課老師,都不太行,我看這次他都願意坐兩個小時了,是不是效果還可以啊?”
鬱溫大概瞭然,點頭說:“很好啊,我看他挺老實的,偶爾也會走神吧,但是步西岸會及時提醒他。”
“這樣啊,”陳阿姨挺高興,“那照你這麼說步西岸確實不錯,回頭十天半個月給陳昊找兩張試卷做做,不錯的話我給步西岸提獎金。”
鬱溫笑,也不拒絕,只說:“阿姨您太客氣了。”
“應該的應該的,”陳阿姨擺擺手,起身要走,走一半想起什麼,“哦”一聲,又回頭問,“陳昊現在具體什麼情況你今天有觀察到嗎?”
鬱溫一頓,感覺自己似乎有點察覺到陳阿姨的意圖,她在想,陳阿姨是不是想給陳昊加課啊?
那加課的話,步西岸豈不是可以來兩趟?
想到這,鬱溫輕輕“咳”了一聲,眼神難得露出了幾分心虛和不自然,然後在陳阿姨的注視下,她儘量面色坦然地說:“其實基礎是有些差的,一個假期,每天兩個小時的話,可能沒法完全跟上進度吧。”
她這說的也是實話,畢竟他落下了兩年的課程,怎麼可能兩個月補完?
但是,她也是上過初中的,初三大多數時間其實都是用來複習的,如果陳昊真的用點心,也不見得跟不上。
不過那樣的話,步西岸豈不是少掙一半錢?
而且陳昊的注意力,好像確實只有在步西岸面前能被迫集中一些。
選擇步西岸,總歸對他自己也是有好處的。
這麼想着,鬱溫心裏負罪感少了那麼一點點,與此同時也默默在心裏向陳昊道歉。
大不了……讓他蹭兩個月空調嘛。
“這樣啊,那是不是加課好一些?”陳阿姨終於說出了口。
鬱溫很快點頭,“會好一些。”
陳阿姨放心了,敲定道:“行!那就加課吧,我下午再讓步西岸過來一趟。”
鬱溫“誒”了一聲,“下午?”
陳阿姨點頭:“對啊,他不是下午四點前還有時間嗎?”
那豈不是一點多就要往這邊趕,現在這個天,一點多正熱呢。
鬱溫想了想:“要不明天吧,我看陳昊今天狀態不是特別好,他昨天熬夜了,下午肯定沒精神,你看着他讓他睡會兒午覺,早早喊起來別讓他睡那麼久,不然晚上睡不着,明天又起不來。”
陳阿姨一想也是這個理,“哎呀,還是你考慮周到。”
鬱溫笑得很心虛。
等陳阿姨走後,鬱溫輕輕吐了口氣,坐回餐桌前,幾秒後,她趴在了桌子上,胳膊外露出的耳朵紅的快要滴血。
晚上,鬱溫拿着手機鑽進了被窩,翻來覆去,手機拿了又放,反反覆覆。
該怎麼形容這種心情呢?
好像突然變得很笨,最簡單的招呼都不知從何打起,怕表達不出什麼,又怕表達出太多什麼。
她手裏握着一顆糖,她知道糖很甜,可她怕這顆不夠甜。
她總不能嘗一口確定甜了再送給他。
所以只能一直握着,一直握着。
她在心裏想了無數文字排列,她明明做了那麼多年語文課代表,明明每次作文都可以拿高分的,可到最後,她卻只能發兩個字:在嗎?
信息發送成功的同時,鬱溫鬆了口氣,可她這口氣還沒鬆完,手機忽然彈出一條收到的信息。
怎麼那麼快就回了?
鬱溫心裏疑惑,不由自主緊張,點開一看,真的是步西岸發來的。
但他並不是在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明天有什麼卷子需要我帶?
接收時間和她剛剛發送上一條的時間僅差兩秒。
他不可能在兩秒內收到她的信息又回覆那麼長的內容。
他是在主動給她發信息。
砰。
糖炸了。
鬱溫躺在牀上,感覺自己滿舌尖都是甜膩,高濃度的糖分讓人的腦袋懵懵的,人也好似飄飄然,她臉上有控制不住的笑,忍不住咬手指,咬痛了才“嘶”一聲,腦袋清醒半分。
下一秒,手機再次收到信息:在。
鬱溫瞬間臉通紅,她忍不住扔了手機,雙手捂臉,掌心一片滾燙,每一寸肌膚都在提醒她,她在步西岸面前,有多麼失控。
好久,幾乎快要不能呼吸了,鬱溫才從被窩裏鑽出來,明明房間裏只有她自己,可她卻表現得異常心虛,連呼吸都只敢輕輕的。
呼吸越輕,心跳越重。
她感覺整個人都被心跳震得麻麻的,最後實在怕步西岸等太久才撿起手機回覆:都可以,你寫完的都帶來?
步西岸:嗯。
鬱溫盯着這一個字,不由自主咬住了指尖。
要不再發點什麼吧。
發什麼呢?
萬一他在忙呢?
鬱溫正猶豫着,手機彈出新短信,她屏住呼吸,點開。
步西岸:忙嗎?蘭蘭找你。
鬱溫一下子坐了起來,她想了想,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因爲接電話是免費的。
“喂。”電話裏,步西岸聲音依舊低沉。
鬱溫感覺自己耳朵好像一瞬間着了火,她拿開手機,偏開頭輕輕“咳”了一聲,才重新把手機放在耳邊應一聲:“嗯。”
“你在忙嗎?”她主動問。
步西岸說沒。
鬱溫“哦”一聲:“生意不好嗎?”
步西岸笑一聲,“這會兒不忙。”
哦。
鬱溫撓了撓牀單,沒說話。
也沒主動提找蘭蘭。
她垂着眸,舉着手機,在寂靜的房間裏聽手機那邊傳來的對話聲,喧鬧聲,以及他的呼吸聲。
突然很想見見他。
唉。
鬱溫忍不住拍自己的額頭,她大概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其實不算什麼特別矜持的女生,至少不是那種面對喜歡的人不敢親近接觸的人,相反,她會盡力創造機會。
但她實在沒想到,她能毛躁到這種程度。
一時沒控制住,鬱溫嘆了口氣,耳邊響起步西岸的:“怎麼了?”
鬱溫只能說沒事。
這時有人喊步西岸,大概要忙了,步西岸起身走向門外的蘭蘭,他捂着手機收音處,走到蘭蘭跟前,踢了踢她屁股下面的凳子,蘭蘭一臉茫然地回頭,“幹嘛?”
步西岸說:“鬱溫姐姐的電話,接嗎?”
蘭蘭立刻站起來,高喊一聲:“接。”
步西岸把手機遞給她了。
蘭蘭“嘿嘿”一聲,喊:“鬱溫姐姐!”
鬱溫一笑:“蘭蘭,想我嗎?”
“想哦,”蘭蘭說,“哥哥去忙了。”
鬱溫“嗯”一聲:跟她閒聊:“喫飯了嗎?”
“喫過了!”蘭蘭問,“你呢?”
鬱溫也說喫過了。
倆人沒聊多久,步西岸忙完,走到蘭蘭旁邊拍她的腦袋,蘭蘭仰頭:“哥哥你今天去鬱溫姐姐家裏啦?”
步西岸一頓,說:“嗯。”
“我也想去。”蘭蘭說。
步西岸聞聲看她一眼:“我去工作。”
蘭蘭“哦”一聲,把手機還給步西岸。
步西岸看一眼手機,眉頭微蹙,“掛了?”
“嗯,鬱溫姐姐說家裏電話響了。”
估計是家裏人打來的。
步西岸“哦”一聲,把手機裝口袋裏,轉身繼續忙。
鬱溫確實是在接周芊的電話,等掛了電話已經晚上十點了,她沒好意思再打擾步西岸,只是在睡前跟他解釋一句:剛剛跟我媽打電話了,我睡覺了哦,晚安。
沒多久,收到回覆:嗯,晚安。
鬱溫脣角一彎,翻身鑽進被窩,把臉埋進柔軟的被子裏。
一夜好夢,第二天鬱溫起得很早,阿姨都有些意外,“假期醒那麼早幹嘛?”
鬱溫挺高興,下樓時腳步很輕快,“有點事,哦,對了,阿姨,你能不能烤一些甜品啊放着啊,我中午想喫。”
“好哦。”
九點五十,陳昊和步西岸準時出現在鬱溫家門口,雖然是在鬱溫意料之中,但她還是控制不住欣喜了一下。
“怎麼又拉着臉?”鬱溫問陳昊。
陳昊臉很臭,一路吐槽:“我服了,我媽讓我一天補兩次!這誰的主意啊?別人都去外地玩了,我不去就算了,還要在家上課!有沒有天理了!”
陳昊這段吐槽裏明明有一句提問,但是沒有人回答,鬱溫眨了眨眼睛,藉着關門的動作假裝沒聽見。
步西岸則是咳了一聲,從口袋裏掏出試卷,遞給鬱溫。
鬱溫接過:“你都寫完了啊?那麼快?”
這試卷還是考試前發的,當時說當成假期作業來着。
步西岸“嗯”一聲,擡腳上樓,路過陳昊的時候,言簡意賅丟下一句:“上樓。”
陳昊還罵罵咧咧的很不爽,進了書房以後他趴在桌子上,非常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並且試圖掙扎,說服步西岸:“哥,你來回折騰不嫌累嗎?”
步西岸一撩眼皮,很冷漠,“我掙錢。”
陳昊:“膚淺!”
步西岸“嗯”一聲,把課本打開攤在桌子上,畫一圈範圍,“看。”
陳昊:“……”
沒多久,鬱溫也進來了,她拿着自己的試卷,剛坐到椅子上,聽到陳昊不死心地又問:“我到底是怎麼落到這副田地的?”
鬱溫和步西岸擡頭,很巧地對視一眼之後,各自挪開了目光。
鬱溫因爲心虛,張嘴想要咬筆,張一半想起什麼,又默默閉上了嘴。
而步西岸則顯得坦然很多,甚至冷漠又刻薄,“二十分鐘,我要看到這些題目有結果。”
陳昊:“……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