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送礼 作者:姒锦 薛三老爷被举荐做了监门校尉,這事很是热闹了一番。 别看這個官职品级不大,才将将正八品,但可不是薛家之前给他谋得的闲差,而是实实在在有职权的差事。何况,是三老爷自己凭本事挣回来的,比大老爷靠家族门荫還要体面呢。 下午,薛庆修换上官服回来,整個人别提多神气。 崔老太太嘴上谦逊,說不好太過张扬,但府裡也要热闹一番。 于是吩咐下去,要办一個庆功宴,宴請亲朋…… 沒人想到,沾光的不是旁人,而是被禁足的薛月盈。 薛庆治解了她的禁足,好像什么都沒有发生過一样。 如意打听来消息,气不打一处来。 “大老爷也太偏心了。四姑娘掉几滴眼泪,事情就過去了,平白让我們家姑娘受這委屈?” 薛绥沒什么反应。 到晌午,锦书過来,给了她一個准信。 “听大老爷屋裡的人說,四姑娘让丫头将她生母留下的血书交到了大老爷手上,大老爷看后,心便软了,亲自去琉璃阁,陪四姑娘吃了晌午,又很是宽慰了她一番,這才离去。” 又冷笑一声:“对老太太那边說的是,眼看四姑娘的婚期近了,府裡又要办宴席,把姑娘禁足在房裡也着实难看,事情過去便罢了。” 薛绥只道:“随他。” 锦书看她的反应,叹口气:“這個四姐儿有些能耐。一张巧嘴,愣是把黑的說成白的,大老爷又着实偏心她,让姑娘你受委屈。” 薛绥神色平静:“沒甚可委屈的。我也沒有想過单靠這一件事,就扳倒她们。不急。” 来日方长。 账要慢慢地算。 在薛绥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可雪姬听說后却惶惶不安。 她本就懦弱胆小,這些年在傅氏的欺压下,日子過得战战兢兢。女儿回来搅得府裡颠倒了個儿,她也沒有觉得腰杆子变硬,反而越发惊恐不安,就怕哪天傅氏和薛月盈会撕咬上来。 “這可如何是好?四姑娘這一放出来,只怕又要找你麻烦……” 薛绥看她脸色苍白,紧张得手心都是虚汗,心下叹了口气,轻声道:“娘,我陪你去园子裡走走吧。這般好的春光,可莫要辜负了。” 薛府的园子很大,有专人精心打理,现下正值春日,园内百花争妍,姹紫嫣红开遍,煞是好看。 主仆一行五人,刚穿過垂花门,就瞧见薛月盈带着几個丫头坐在水榭旁的八角亭裡,正笑语嫣然地說着什么,好不惬意。 如意忍不住啐了一声。 “真不知羞,就這般明目张胆的出来了。” 薛绥瞥了一眼,神色淡淡:“我們走吧。” “六妹妹!”薛月盈的声音从八角亭裡传来。 她远远朝薛绥一笑,款步走近,略略行礼。 “恭喜六妹妹,得封端王府孺人。往后我家顾郎,還得多多倚仗妹妹提携呢。” 薛绥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四下裡丫头们都屏气敛息,大气不出。 倒是薛月盈旁边那個叫“巧儿”的小丫头,瞥一眼薛绥便小声嘀咕: “做妾有什么可喜的,我們四姑娘可是正头娘子……” 声音虽小,却恰好能让众人听见。 薛绥瞧她一眼,未作声。 薛月盈却是当即变了脸色,柳眉倒竖。 “谁给你的胆子奚落六姑娘?還不快掌嘴。” 巧儿低头应是,抬手便往自己脸上抽去。 薛绥伸手扶住雪姬僵硬的胳膊,淡淡扫她们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薛月盈看着她的背影,侧目看着巧儿,幽幽地笑。 “不是喜歡我匣子裡那個蝴蝶簪嗎?回去便赏了你。” 巧儿目光微烁,低头笑应:“多谢四姑娘!” 窗前的微风拂出春日和暖,二月已近中旬。 顾介虽是庶子,可春娘极受侯爷爱重,又干系靖远侯府的脸面,下礼很是丰厚。 定聘时已送了上半礼,這次的下半礼便是一些金银珠宝、绸缎布帛,发钗首饰、酒茶点心,全整整齐齐地摆在正厅的中间。打头的是一溜精美的礼盒,皆以质地细腻的绸缎包裹,担子系着红绸,边角处還细心地绣上了金线花纹,上面還摆着一份缮好的礼单。 两家热热闹闹說起吉祥话。 靖远侯府的二夫人周氏便在人群裡寻人。 “听說贵府六姑娘回来了,可方便见上一见?” 大夫人傅氏称病,钱氏出面待客,闻声便笑着放下茶盏,“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杜鹃,去請六姑娘来。” 周氏看這位三夫人好說话,脸色更光彩了几分,說话也少了客套,“我来时,嫂嫂特地托我,一定要瞧瞧六姑娘好是不好,說起她這番遭遇,也是唏嘘……” 周氏是侯府二老爷的续弦,跟春娘关系好,哪怕春娘不是侯夫人,私下裡仍是唤她一声嫂嫂。 钱氏听了无不应是,有来有往。 “六姑娘差点要做她儿媳妇呢,难怪惦记。” 周氏瞥一眼薛月盈,轻声道:“可不是么,都是命数。” 薛月盈在旁如坐针毡,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脸色难看至极。 薛绥有十年沒见過春姨了,却是沒想到她還念着自己。 她让小昭选了两盒点心,带去客堂。 這個周氏她是见過的,一個宽厚和善的长辈,相处不多,可印象中很爱笑。 果然,周氏看到小点心,当即乐得合不拢嘴。 “六姑娘长开了,水灵灵的人儿,瞧得人心裡头欢喜。” 薛绥行個礼,寒暄两句,周氏便让丫头将两個三尺长的精致周花木匣子捧上来,当着客堂上薛月盈和三夫人的面打开,然后拉住薛绥的手,长吁短叹。 “這些是你春姨的心意,你春姨啊,這些年总放心不下你……” 匣子裡是姑娘家用的首饰脂粉,一眼看去,珠光宝气。 周氏說得坦荡,拉住薛绥十分亲近,完全冷落了薛月盈。 前来观礼的薛月娥看不下去了,她心疼自家四姐。 尤其看到丫头手上捧着的礼,那么丰厚,一個毫不相干的薛六,凭什么拿走? 她轻哼一声。 “這不知道的,還以为侯府要娶的是六姑娘呢。” 這是暗讽靖远侯府不懂礼数。 薛月盈动了动嘴皮,垂下头去,顾影自怜。 周氏要见六姑娘本就落她脸面了,這又送礼又心疼落泪的,是做给谁看啊? 她们的不满震耳欲聋。 周氏偏生是個不吃這套的。 她瞄一眼那個尖酸的九姑娘,声音便拔高了些。 “說得也是。要是早两年把六姑娘寻回来,我們靖远侯府又何必退而求其次呢?” 一句退而求其次,仿若一记响亮耳光,扇在薛月盈脸上。 当着喜婆和這么多人,這话是有些過分的。可谁让薛四姑娘不争气呢?還沒過门就有了身子,大违礼数,怎么都丢人,也只能由得旁人讥诮。 “亲家婶子。要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堂上人多,周氏不便当真让尚书府下不来台,笑盈盈便把话揭了過去。钱氏也赶紧打圆场,就像什么事都沒有发生一样,其乐融融,独独薛月盈掏出手帕擦眼睛,却无人理会。 周氏临走,笑眯眯让薛绥将东西收好,拍拍她的手。 “你得空了,去侯府瞧瞧你春姨。昨年入冬,她腿脚便不太好,不然早就過府来了……” 薛绥点头。 “会的。婶子替我代话,问春姨好。” 周氏连连夸她孝顺。 薛月盈看着這一幕,牙都要咬碎了。 从客堂裡出来,如意還忍不住笑,抱着沉甸甸的礼盒,一副心满意足的小财迷样子。 “方才四姑娘脸都气绿了。我看她往后去夫家,有得受苦。” 薛绥嘴角牵了牵,沒什么别的反应。 如意小步跟上,偏着头看她,“姑娘,你不开心嗎?婢子是不是說错话了。” 跟着六姑娘越久,如意越是喜歡她。旁的不說,六姑娘的冷静总让她一种安全感,這跟往常在二姑娘身边不同,凡事有主心骨,日子就好過。 薛绥挑了一下眉头,“你若话再少些,我会更开心。” 如意吐吐舌头,闭上嘴巴。 小昭跟上来,小声道:“姑娘,何时下手?” 薛绥瞥她一眼,“做什么?” 小昭左右四顾一下,這才压着嗓子道:“四姑娘啊。姑娘沒瞧到她身上那些穿的戴的?還有那长长的嫁妆单子……但凡被人扒扯出来,我看她如何风光大嫁?莫說她,便是顾五郎也得折进去。” 薛绥:“不急。等猪养得肥一些,再宰。” 小昭很急,“姑娘在等什么,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嫁去侯府不成?” 薛绥笑了起来:“当然要让她嫁,她必须得嫁。她正该和顾介同气连枝,锁死一生。” 她的目标不仅仅是薛月盈和顾介,而是他们背后的人。 顾介从金部司拿的這点银钱,治他的罪,绰绰有余,但要治平乐,太难了。 這一点小钱,都扳不动她,何况她背后的大佛? 野心是被利益喂大的。 她等着,等他们越来越猖獗,越来越肆无忌惮…… 只是,今日春姨送来的礼对她来說太沉了。 顾介如此好命,有一個好娘。 希望春姨到时候,不要太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