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紅綢
江姝關切地看他:“村長那個墳洞,我就說你住不慣吧。”
楊特助眼睛發紅,心中悶悶地想着,當時也不知道村長的陋室是一個墳啊!一個賊大的墳,裏面挖空,鋪着稻草,儘管村長說這是個荒了三十多年的空墳,那也很挑戰心態啊!
尤其是他晚上崩潰至極,想找BOSS發發牢騷,卻發現一點信號都沒有,那種孤立無助之感幾乎要把他壓垮。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哆哆嗦嗦從陰冷的墳裏鑽出來,心中暗暗決定,這次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大BOSS給杏花村出資建幾排大平房,如果BOSS不肯……那建議他也來墳裏躺躺!
直到被通知喫早飯,楊特助的魂纔回來一部分。
他腳步虛浮地走到村子裏的露天處,那裏擺了十幾張破破爛爛的大圓桌。此刻正有各種各樣的素菜擺上桌。
江姝懷裏抱着貓,此刻便給一人一貓介紹本地風土人情:“我們村每次擺席都在這個地方,今天一天都只能喫素,但我們村的豆腐和白菜其實都還不錯,等會你們多喫點——下次我辦升學宴,就可以整幾桌肉,到時候又請你們來。”
楊特助邊走邊看,白天入眼皆荒蕪,並沒有晚上那般嚇人。但放眼望去,果然如江姝所說,四周的山脈大片大片營養不良的焉黃色,像是被抽去了一層靈氣。
“我拍個照,回去給BOSS看看,成立個植林項目組。”楊特助拿出手機。
江姝提醒:“拍山林可以,不要拍我們村子裏的那些杏花樹——村長說那是我們村的風水寶樹,要偷偷養着才能旺村,一旦被外人知曉,要倒大黴。”
楊特助心想,都淪落到住墳堆了,風水寶樹也沒見着發揮它的力量啊!
他打了個哈哈,隨意掃了掃周圍的樹。這才發現,每家每戶的門前——包括村長那個墳洞門口,都有一株很粗壯的杏花樹。而那些杏花樹上,飄動着密密麻麻的紅綢帶,成了貧瘠村子裏的唯一亮色。
而一個很破爛的茅屋前,一株似乎有好幾十年樹齡的杏花樹剛剛被一羣村民砍斷,江同學的母親正在將上面的紅綢帶收集起來裝進一個籮筐。
楊特助好奇:“這個,有什麼說法?”
“我也不太懂。杏花村的村民,從進入杏花村的第一天,就要親手種下一棵半人高的杏花樹。然後隔三差五,就會掛紅綢上去……”江姝指了指全村的“豪宅”——唯一的一個泥胚平房,“那是我家,門口的杏花樹是我媽媽親手種的,聽說我有多大,就種了多少年。它不是最高的,但它是全村紅綢最多的,村裏人每次路過我家門口,看到那些紅綢帶,可羨慕了——但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他們在羨慕什麼。”
楊特助也不明白。
他又指了指那棵被砍倒的樹:“既然你們村這麼重視杏花樹,怎麼又砍了?”
“那是二爺爺的樹。”江姝語氣低落兩分,“村裏誰死了,誰門前的杏花樹就會被砍掉,紅綢陪葬,樹幹會被做成他的墓碑。”
楊特助感嘆:“一村一俗。杏花村的風俗還挺別緻。”
江姝懷裏,FY太子爺化成的豹貓,輕輕抖了一下。
他昨夜是和未來的岳母大人共度的。
江流雲和李二孃熬到天快亮的時候,突然對江姝說:“年紀大了,熬不住。”
然後讓村裏其他人好好陪着孩子說話,兩人結伴離開靈堂,說要回去補下覺。走的時候順帶把女兒的寵物貓也薅走了,說李二孃家裏鬧鼠,帶回來鎮壓一下。
於是,他的貓生也經歷了一場和楊特助截然不同的深夜驚魂。
細節這位太子爺已經記不清了。
當時的夜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肅殺的春風裏藏着鐵鏽的味道——很腥,很壓抑。
兩個看似年過半百的蒼老婦人顫顫巍巍地出了靈堂,卻並沒有往家裏走,而是慢慢來到了村口。
村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個R國人,穿着黑漆漆的忍者服,面色陰冷嗜血,正拔了刀準備屠洗杏花村。
李二孃嘖了一聲:“看來二爺的善後沒做好啊,這都追到家門口來了。”
江流雲輕輕道:“來得正好,免得我不遠萬里爲二爺復仇。”
李二孃袖中銀刀如彎月乍現,江流雲發間銀絲似銀蛇蜿蜒。
然後就是漫天流星般璀璨的刀光絲影,劃亮了這一角夜色。
FY太子爺眼裏的兩個女人如兩隻兇狠的惡魔,漠然收割着入侵者的生命,短短几分鐘,來勢洶洶的敵人躺了一地,染紅了村口的地。
江流雲感應到懷裏豹貓的不安,輕聲細語安撫:“阿離別怕,外婆只是趕蒼蠅呢……”
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村長扛着鋤頭慢悠悠晃盪過來,語氣不滿:“怎麼不留一個活口,順藤摸瓜清了他的老巢。”
李二孃冷笑一聲:“這身手,不是極天就是罌粟的人——過幾日老孃直接殺過去把極天的首腦容景臣和罌粟首腦罌天師都抓了,拷問拷問就知道了!”
“抓那兩人?”村長鄙視,“你可真高看你自己。”
江流雲打斷兩人:“行了,出來久了姝寶會懷疑,該埋的埋該扔的扔。”
老村長開始就地埋人。
李二孃對江流雲指了指杏花樹:“我五個,你七個。等會記得把紅綢掛上去……”
FY太子爺以爲這就是結束。
然而這只是驚魂夜的開始。
他被岳母大人抱着進入了未來老婆的閨房,心裏還沒升騰起羞澀激動之類的情緒,下一刻就見到李二孃和岳母大人從臉上扯下了麪皮,又從露在外面的手臂扯下一層皺巴巴的皮膚……
接着是滿頭白髮的髮套被取下……
臃腫破爛的外衣被脫下……
不過兩分鐘,就完成了老嫗向貌美少婦的轉變!
太子爺目瞪口呆看着完成蛻變的兩人,大長卷發如瀑般傾瀉,年輕的皮膚看不到歲月的痕跡,五官驚豔,氣勢凌人……
此時,李二孃那隻削蔥根般的手輕輕點了點江流雲:“你說你,都四十了,怎麼瞧着比我這種三十歲的還年輕?也難怪那個姓聶的這麼多年對你念念不忘……”
“提他做什麼。”江流雲神色寡淡,“現在除了姝寶那個渣爹,別的任何男人都不值得我費心。”
太子爺豎起耳朵,想再多聽聽八卦。然而兩人就這麼簡單聊了兩句,各自去房內洗漱,再次出現在太子爺面前時,又成了兩個走路都喘的村婦……
江流雲將七條紅綢掛上門口的杏花樹,又隨手扔了一塊牛肉乾在貓的嘴裏。李二孃嘖了一聲:“你說你,出來殺人,抱着個貓做什麼?”
“二爺的棺材板子沒關嚴實。”江流雲嘆息,“我看這貓不安分,萬一被他掀了棺材板……江姝問起她二爺爺身上怎麼那麼多槍傷,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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